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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安年想著,等找回來得好好安慰一下才行。

把荷葉上乾淨的烤鴨重新裝回食盒裡, 地上撒的就撿了撿給銅錢放進它的狗盆裡。

葉安年又叮囑兩個孩子好好在家等著, 不要亂跑,然後就提上風燈出去了。

院裡一片漆黑,晚上的風吹在身上冷的有些刺骨, 葉安年裹了裹衣服,想起江竹今天栓牛的時間好像比往日都要久一些。

而銅錢犯了錯, 慌的一頭衝出了屋子,小狗也不知道該躲去哪,見籬笆門沒關,就往外衝了出去。

結果它才衝出大門,就猛地撞上了門口站著的兩個人。

天色本來就黑,兩道黑漆漆的身影就杵在那,嚇得小狗背後的毛都炸了起來,一頭撞在了江竹腿上。

“嗷嗚~!”

“啊……!”

銅錢嚇得叫破了音。

季芳芳也被嚇了一跳,失聲喊了出來。

“噓,”江竹繃直的嘴角抽動了下,聲音有些沉冷,“不想被人發現就小聲點。”

“唔,嗯嗯……!”季芳芳雖然還在發抖,但趕緊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緩了會兒才道:“江郎中,那這事就拜托你了。”

“嗯,”江竹聲音淡淡的,“你明晚再來找我拿藥。”

“好,”季芳芳趕緊點頭,“那……那這事,求你一定要幫我保密。”

“隻要你以後彆再來我眼前晃悠。”

“我,我知道了。”

院裡隱隱傳來腳步聲和葉安年呼喚銅錢的聲音。

“你走吧,安年出來了。”江竹斂下眼中的不耐煩,轉身要走,卻被季芳芳一把拉住了袖子。

“乾什麼?”腳步頓住,江竹回頭看了她一眼。

季芳芳被他這突然陰冷下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慌忙鬆開了手:“不,不乾什麼。”

“江郎中……我求求你,能不能彆告訴年哥兒?”

麵前的姑娘哭的梨花帶雨,院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江竹隻覺得心口有一團火,越燒越旺。

他抬手猛地扯斷了季芳芳剛剛拽過的衣袖,向後退開幾步和季芳芳拉開了距離。

“既是求我幫忙,就把你那點小心思收一收。”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季芳芳徹底慌了,一邊哭一邊試圖解釋,“我,我隻是……”

她隻是害怕讓葉安年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罷了。

畢竟,她曾經是不服氣葉安年的,覺得他一個被葉家嫌棄、看不起的小哥兒,竟然能入了江竹的眼。

她自詡生的不錯,家境也比葉安年要好,還是個女子,洗衣做飯、針線刺繡她也都不在話下,怎麼就比不過葉安年呢?

“……江竹?”

葉安年聞聲趕來,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江竹和季芳芳,季芳芳還在低低的啜泣,那樣子看上去想不讓人多想都難.

“你怎麼出來了。”江竹沒理哭哭啼啼的季芳芳,走上前伸手攬了下葉安年的肩膀。

葉安年勾了勾唇:“我不出來,怎麼能看這麼一出好戲呢?”

他聲音平和,甚至帶了些調侃的味道,也沒有絲毫要躲開的動作。

不知為何,在聽到葉安年這句話之後,江竹方才還懸著的心穩穩落了回去。

他將葉安年摟的更緊了些,對季芳芳道:“你回去吧,落胎藥我會準備好,你明晚這個時辰來找我拿。”

“葉安鬆即便出獄,恐怕後半生也是個廢人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摟著葉安年進了院子。

銅錢見兩人走了,也搖著尾巴趕緊跟上。

高高的籬笆門在季芳芳的麵前毫不留情的關上,將兩人低低的說話聲和屋內暖黃色的燈光都和她遠遠隔開。

季芳芳透過籬笆的縫隙,看到江竹脫下自己的外衫,給葉安年披在了肩上,兩人手牽著手,一起進了屋子。

她的眼淚突然決堤一般“嘩嘩”滾落,但她胡亂抹了兩把眼淚,卻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

是她輸了,輸的徹底。

或許一開始,她就不該抱有什麼幻想的。

……

很快就到了木工們正式上工的日子。

葉安年特意給自己和江竹都換了新衣,趕著牛車直奔甜水鎮西頭的那座空宅。

宅子前一天就已經收拾好了,兩人還過去轉了一圈驗收成果。

不得不說,文恒這回辦事確實比之前靠譜了不少,二進院的棚子搭的夠大夠結實,左右麵是牆,前後都留了空,隻掛簾子,方便通風,也亮堂,冬天在棚子裡燒炭盆也不會冷。

正房和東西廂也都收拾的乾淨利落,一進院的那兩間門屋按著葉安年的要求一屋搭灶台做夥房,另一間屋就擺了好幾張長桌和板凳,給木工們當吃飯的飯堂用。

兩人到了鎮上,先去光陰小鋪接了餘虎,而後三人直奔鎮西頭的宅子。

一到那門口,餘虎就傻眼了。

那宅子看上去又大又好,門口的牌匾也是新掛上去的,上麵刻著“木坊”二字,黑檀木牌匾,描金的兩個大字,怎麼看怎麼氣派。

“怎麼樣?”文恒抱胸站在門口,嘚瑟的直抖腿。

“好……真好!”餘虎大張著嘴,都不知道該怎麼誇。

葉安年走過去一托他的下巴,幫他把嘴合上,笑道:“裡麵也修整的不錯呢,進去看看吧。”

“小爺出馬,那自然賴不了!”文恒一撩衣擺,率先進了院子。

葉安年和江竹見狀跟了上去,餘虎也趕緊跟在兩人身後。

豈料,兩人的腳才剛踏進門檻,兩邊整齊列隊的家丁們就一齊抖袖行禮,口中高呼:“給大掌櫃、二掌櫃請安了!”

兩人猝不及防,被驚的愣了下,就連餘虎都被嚇得一哆嗦。

文恒見狀大笑起來:“怎麼樣?夠不夠派頭!”

葉安年:……

江竹:……

餘虎:……

傻少爺一副求誇誇的表情,葉安年無奈揉了揉眉心,敷衍道:“夠,夠的很。”

“嘿嘿,小爺乾彆的不成,就這……”

見他又要開始滔滔不絕的開始顯擺,江竹趕緊打斷:“餘虎第一次來,文二少不如先帶他好好轉轉,熟悉熟悉。”

“啊,對對對!”文恒如夢初醒,拉著餘虎就走了。

葉安年鬆了口氣,算算時間,來上工的木工們也差不多該到了。

兩人進了二進院,叫家丁搬了桌椅放在棚子裡,就坐在裡麵等木工們來。

不多時,便有人陸陸續續到了。

葉安年和江竹分工明確,江竹負責登記來人,葉安年則領著需要住宿的人去宿舍放東西。

一上午的時間,那十個人就都到齊了。

確切的說是十一個,那天跟葉安年請求帶著自己夫君的哥兒是最後一個到的。

兩人雇了輛牛車,拉了不少東西。

葉安年忙叫家丁去幫忙拿東西、扶人。

這十個人中,需要住宿的有六個,房間倒是綽綽有餘,葉安年就把他們安排在正房和東廂了。

那哥兒名叫張六,他夫君叫陳汀,葉安年為了照顧病人,讓兩人住了正房最東邊的那間屋。

“多謝大掌櫃!”陳六連連道謝。

安頓好了他夫君之後,就從他們帶著的一堆被褥衣裳裡翻出一個小盒子,說什麼也要送給葉安年。

葉安年推脫不過,將盒子打開,發現裡麵竟然是一隻成色還不錯的玉鐲子。

“這是我出嫁時,我娘給我的。”陳六還有些窘迫,“大掌櫃彆嫌棄,我知道這鐲子可能不值錢,但是這是我能拿得出的最好的東西了。”

“我不是嫌棄。”葉安年歎了口氣,“這東西貴重,我不能要。”

他把東西塞回給陳六,陳六卻死活不要:“您不拿著,我夫君也要罵我的。”

“你要真想報答我,好好做活兒就是了。”葉安年拍了拍陳六的肩膀,“今兒個你們先歇一歇,熟悉熟悉,明天我會過來正式教你們做魔方。”

“好。”陳六使勁點頭,“我一定好好做!”

等六個住宿的都收拾妥當,葉安年便將大家都叫到了棚子裡。

棚子裡需要的工具已經都備齊了,每個人都有單獨的位置,等到十個人都確定了自己的位置,葉安年才緩緩開口。

“今兒個你們可以先熟悉一下咱們這‘木坊’,我給你們也都準備了練手的木料,你們下午沒事可以試試做木活兒的工具趁不趁手。”

“明天一早,我會來教大家正式做魔方,以後還會教你們做其他的木製玩物,希望大家能認真學。”

眾人態度都很積極,葉安年又跟他們介紹了一下江竹、餘虎和文恒。

等跟這些木工熟悉的差不多,葉安年和江竹就帶著餘虎走了,文恒自然是留下當監工。

三人回到西街時,遙遙看見錢婆婆在兩個鋪子前麵搬了張小凳子,正靠在上麵曬著太陽。

“錢婆婆!”餘虎招呼道。

錢婆婆聞聲緩緩睜開眼,看見三人,笑道:“回來啦!”

葉安年方才接走餘虎時,拜托了錢婆婆幫忙看鋪子,這會兒道:“剛剛麻煩婆婆了。”

“哎,不麻煩不麻煩,都是鄰居,順便的事。”錢婆婆道,“我剛煮了些小丸子,你們晌午還沒吃吧?一起吃點吧。”

“不了,”江竹客氣的拒絕,“我跟安年等下還有事,就不叨擾您了。”

“那虎哥兒來吃!”錢婆婆熱絡的上前拉住餘虎,卻突然“哎呦”一聲,“瞧我這記性!”

“年哥兒,剛才來了幾個人,說是你爺爺奶奶。”

葉安年一聽這話,臉色就有些冷了下來。

就聽錢婆婆道:“他們說是來接你爹回村的,順便過來這邊看看你和江小子,見你們都不在就先走了。”

“嗯,我知道了,謝謝婆婆。”葉安年道。

他可不相信葉全和吳香蓮是為了來看他,怕不是來找他要葉成河的看病錢吧。

第137章 要生了

葉成河在鎮上的醫館住了四天才被吳香蓮和葉全接回家。

身上的皮外傷倒是都愈合了, 隻是被打斷的雙腿依舊被纏著厚厚的綁帶,拉尿都不能自主。

但是沒法子,鎮上醫館住一日就要五十文, 四天就是二百文。

之前周在乾給的那八十兩銀子都用來還外債了,家裡餘錢也不多,實在受不起這麼耗。

葉全於是一大早就租了周良的牛車, 去鎮上把葉成河拉回家了。

如今的老葉家可謂是一片慘淡。

大房媳婦兒孫采荷自從葉安鬆蹲了大牢之後整個人就垮了, 大病了一場, 家裡的活兒也乾不了多少。

二房媳婦兒張娟懷著孕, 眼看著也八九個月大了,這活兒更是乾不了一點。

家裡這裡裡外外洗衣做飯, 掃地喂雞的活兒自然都落在了吳香蓮身上。

兩人好不容易把葉成河拉回了家,卻在如何把人抬到屋裡這事上犯了難。

在醫館還有藥童幫忙, 可眼下老大葉成海和老二葉成江都不在。

如今的葉成海是日日早出晚歸,倒不是去地裡乾活兒,而是天天出去喝酒鬼混, 地裡的活兒就隻靠葉成江和葉全兩個人撐著。

葉全瞧瞧天色還早,知道大兒子和二兒子一時半會兒都回不來。

他悶頭抽了一會兒煙,對吳香蓮道:“我把趕進院裡,咱倆抬一下。”

“這我哪抬得動。”吳香蓮犯愁,葉成河一個壯漢子多沉呐。

“去把大兒媳婦叫出來。”葉全悶聲道。

吳香蓮會意, 知道沒法兒, 也隻得去了。

他們如今在村裡的名聲算是壞透了,這事求到彆人頭上怕是也沒人願意幫忙。

就這牛車還是早上軟磨硬泡,又多加了些錢, 才跟周良租來的,等下還得去還。

不一會兒, 孫采荷就跟著吳香蓮出來了,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葉成河搬到他那屋裡去。

吳香蓮跟葉全坐在葉成河的床邊上直喘氣,孫采荷幫完忙就出去做飯去了。

貓在屋裡的張娟聽見外麵的動靜探出頭來,聽說葉成河回來了,眼珠一轉,往葉成河住的那屋走去。

“兒啊,你這樣也不是個事。”吳香蓮發愁,“你這傷大夫說了,得養個把月才能好,那吃的藥、換的藥,天天都得吃著用著。可咱們沒錢呐。”

“那娘想咋辦。”葉成河躺在床上,眼神裡也沒了往日的光彩,透著一股沉沉的死氣。

“咋辦,咱們得從那姓周的手裡弄錢出來!”吳香蓮發了狠。

葉全把煙灰磕在床沿兒上,丟給吳香蓮一個白眼:“咋弄?你是不是忘了成河是乾什麼的了?”

“反正他現在也不乾了嘛。”吳香蓮嘟囔道,“明明報個官就能解決的事兒。”

葉成河在周記當鋪明麵上做的是鋪裡夥計,實則卻是催債人。

而且一般往出放的印子錢,都是掛的他個人的名,和周記當鋪沒有直接關係。

放印子錢這種,在東陵國是不被律法允許的,一般乾這行當的,都是偷偷摸摸,要麼是開賭場的,要麼是有勢力、有門路的人,一般的當鋪可不敢乾。

因為一旦出事,那不光是傾家蕩產,人弄不好是要坐牢掉腦袋的。

“他現在是不乾了,可以他的名頭放的那些印子錢呢?還有那些記在他頭上的帳。你是生怕安鬆在牢裡沒人陪著,想把他三叔也弄進去倆人有個伴兒啊?”葉全氣得不輕。

“那要不,咱們去跟周在乾談談。反正他女兒懷了野種的事隻有咱們知道,他要是不給錢,咱們就把這事兒宣揚的整個甜水鎮都知道。我看他女兒還有誰敢要!”

“哼,”葉全冷笑一聲,“恐怕不等你把這事兒說出去,自己就躺在哪個犄角旮旯等死了。”

他這麼一說,吳香蓮也想起葉成河被打的事來,頓時不敢說話了。

見兩人都息了聲,葉成河心裡也慌的不行:“爹,娘,那……那可咋辦啊?”

“唉……”葉全愁的搖頭,歎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忽聽外麵傳來幾聲痛呼。

“哎呦……哎呦!”

吳香蓮一愣,孫采荷驚慌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弟妹,你沒事吧?!”

“啊……肚子,我,我的肚子好疼!”張娟□□起來。

她本來就是想偷偷聽聽葉成河這事兒,公婆到底打算咋辦,畢竟因為葉安鬆家裡已經搭進去不少錢了,以後還不知道要咋過。

可誰知,這一聽就聽到葉成河放印子錢的事,一驚一嚇,直接就早產了。

屋裡的吳香蓮聽見聲音,已經箭一般從屋裡躥了出去,就見張娟被孫采荷扶著,正坐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喚,身下衣裳都已經濕了。

“快!把人扶到屋裡去!燒熱水!”她喊完,也不管屋裡的爺倆,急吼吼的衝進灶房去了。

……

葉安年和江竹忙活了一天,回到家天都黑了。

兩個孩子一見他們回來,就纏著葉安年要看小兔子,葉安年便洗了手,撿了些鮮嫩的白菜葉子,先喂給雪團子吃。

等雪團子吃飽了,便招呼兩個孩子進來看小兔。

小兔子現在身上的絨毛已經長齊了,一團一團的擠在一起,好像一朵朵蒲公英。

葉安年照常抓了兩隻小兔子給倆孩子稀罕,福崽接過來擼了一會兒,突然驚喜道:“哥哥,它好像睜眼睛了!”

葉安年一看,可不是嘛,雪白小毛團子眼睛已經睜開了,正在嘬福崽的手指頭呢。

丁秋捧著手裡的小兔子,也一臉期待的問葉安年:“葉大哥,你看我這隻呢?”

葉安年接過來一看:“嗯,你這隻也睜眼睛了。”

他看完就把小兔子還給丁秋,又小心翼翼的拿起剩下的九隻挨個檢查。

發現除了小隻個頭小一點的還沒睜眼外,其他的眼睛都掙開了,黒黑亮亮的,可愛極了。

“五隻白的,三隻棕的,還有三隻花的。”福崽看著兔籠裡各種顏色的小兔子,一一說給丁秋聽。

這幾天雪團子已經習慣了他們天天來看小兔子,也沒那麼戒備了,葉安年就讓兩個孩子自己玩,他跟江竹一起去準備夕食。

這幾天吃多了大魚大肉,晚上江竹就打算煮一鍋小米南瓜粥,燉個白菜豆腐,在貼一些玉米餅子。

兩人分工有序,正忙活著,外頭又響起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銅錢自從那天得了幾塊烤鴨吃,又沒挨罵,整隻狗都顯得比從前嘚瑟起來了,不僅看家護院十分賣力,而且隻要葉安年在家,它都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上茅房都要攆腳後跟兒。

這會兒聽見外頭有人叩門,跟拉滿弓的箭一般,“嗖”地一下就射了出去。

“汪!汪汪汪汪!”

伴隨著銅錢的一陣狂吠,吳香蓮焦急的聲音響了起來,卻不是喊葉安年的。

“江郎中!”

“江郎中救命啊!”

“年哥兒!快開開門!”

正在堂屋切白菜的江竹手上動作一頓,葉安年已經放下了手上正在淘米的小盆:“我去吧。”

他快步往外走,江竹也跟了出來,有些不確定道:“她好像是找我的?”

葉安年將籬笆門打開,吳香蓮就站在門外,不管不顧的上前一把拉住了江竹的胳膊:“江郎中,你快跟我走!”

她說完拉著江竹就走,江竹皺了皺眉。

還不等他開口,葉安年已經伸手把吳香蓮的手掰開了:“有事說事,你這是乾什麼?”

“哎呀!”吳香蓮急的一拍自己大腿,“是你二伯娘要生了!”

“那就去找接生婆啊。”葉安年淡聲道。

“村裡會接生的孫婆子已經去了也不行啊!這都生了一下午了,還沒生出來呐!”

她急吼吼的說完,葉安年和江竹都沒什麼反應。

吳香蓮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今兒個要想請動江竹,還得看葉安年的意思。

“唉!”她歎了口氣,可就算再拉不下臉去,也不得不低頭。

“年哥兒,從前是奶奶不對。奶奶不該……不該那麼對你,還有福哥兒。”

“可,你二伯娘從前也沒咋磋磨過你,你……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葉安年看她那戰戰兢兢看自己眼色的樣子,突然笑了一聲:“您說什麼呢,我又不是郎中,您求我乾什麼?”

“那……”吳香蓮一愣,有點懵了,“江郎中,我求求你救我二兒媳婦一命吧!”

江竹沒有說話,看了旁邊的葉安年一眼,葉安年隻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雖說老葉家的人對他和福崽都不好,但張娟相比家裡其他人還算輕的,他也真不能放著不管,左右叫江竹去看看,能救就救,好歹是兩條人命。

閒話不說,江竹拿了藥箱,三人就匆匆往老葉家去了。

此時雖然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但老葉家院子裡已經占了不少人,都是嬸子、大娘還有幾個夫郎,有和老葉家走的近的,也有平時不咋來往的。

雖說平時不和,但真遇到這種事關人命的事,大家還是關心的。

見吳香蓮把江竹請了過來,眾人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江竹趁著人多拍了拍葉安年的肩膀:“在這等我。”

說完就跟著吳香蓮進去了。

葉安年站在人群中,隱約聽見屋裡張娟有氣無力的痛呼。

他知道古代的醫療技術遠不及現代發達,婦人哥兒生產那都是鬼門關裡走一遭,也不知張娟是什麼情況,江竹能不能救的回來。

正擔心呢,肩膀卻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年哥兒。”

第138章 難產

葉安年被嚇了一跳, 一回頭,卻見趙樂正站在他身後呢。

“你咋過來了?”趙樂問。

葉安年:“你不是也來了。”

“我娘來了,我就跟著過來看看。”趙樂道。

他左右看看, 見旁邊的嬸子大娘都沒人注意他們,湊到葉安年耳邊道:“你不知道,我下午就來了, 你二伯娘這回是真凶險。”

“下午剛生那會兒還喊的可有勁兒呢, 這會兒都聽不見什麼聲音了。那一盆子一盆子的血水往外端了好幾盆了, 看了都叫人害怕。”

“孫婆子和江竹都在, 應該會沒事的。”葉安年也不知該說什麼,隨口道。

正說著, 孫采荷又從裡頭端出一盆血水來,剛好從葉安年旁邊過去。

趙樂拉著他讓了一下, 心有餘悸:“你說這女人生孩子都這麼艱險了,那咱們……”

他話沒說完,葉安年卻已經知道他後麵要說什麼了。

小哥兒雖然可以懷孕生子, 卻是比女人要更加艱難的。

想來他和江竹成親也有小半年的時間了,雖然他現在因為身體不好,還一直在吃藥,暫時不會考慮這個問題。

但以後,兩個人在一起, 應該總會想要個孩子吧?即便他不想, 但江竹應該會想的。

葉安年突然就有些不確定起來。雖然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現在也融入的不錯,但對於男人生子這個事情, 還是不太能接受。

這段時間他和江竹相處的倒還算融洽,也從未吵架有過嫌隙, 可若是因為這件事產生分歧,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讓步。

他自己在這邊胡思亂想著,屋裡江竹卻是沒有彆的閒心思。

張娟的情況不是很樂觀,月份不足就破了水,孩子個頭大,胎位又不正,不好生。

折騰一下午,大人都沒力氣了,躺在床上喘氣都弱了許多。

孫婆子雖說給村裡不少女子小哥兒都接生過,經驗還算豐富,但眼下這情況也是沒了法子,隻一個勁兒的叫張娟用力。

張娟現在滿臉是汗,臉色白的嚇人,根本一點力氣都沒了。

江竹隻站在距離床幾步遠的地方看了幾眼,又叫孫婆子上前翻了翻張娟的眼皮,就把藥箱打開,拿了參片給孫婆子,叫她給張娟含著。

又教了孫婆子怎麼給張娟按揉肚子,正胎位,然後就起身要走。

吳香蓮哪敢放人,擋在門口好言好語道:“江郎中,你來都來了,就再留一會兒吧。”

她私心裡也怕張娟出什麼事,畢竟折騰了這麼久都還沒生出來,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江竹沒有立刻答應,眼神越過吳香蓮看向院裡,捕捉到了葉安年所站的位置。

見他和趙樂待在一起,兩人湊在一起說著話,心裡稍安,這才回道:“也行。”

他就在外屋站了會兒,也好隨時知道裡麵的情況。

不多時,屋裡便傳來了張娟淒厲的痛呼聲,伴隨著“哇”的一聲啼哭,孩子總算是生下來了。

“是男孩!”裡頭孫婆子激動的喊了一聲。

吳香蓮一聽,激動的雙手直抖,眼淚也是“嘩啦”“嘩啦”的往下掉,三步並作兩步就衝了進去。

眼下情況平穩,江竹就提著藥箱出去了。

見他一出來,院子裡聚集的人都圍了上來。

“生了啊!江郎中,你還真是神了。”

“可憐娟子折騰一下午都不行,早知道就該早點去請你!”

“是啊,這生孩子還是得有個郎中在安心一些。”

這些人七嘴八舌的,江竹笑著應付了幾句,就走到了葉安年身邊。

“沒事了麼?”葉安年問他。

江竹點點頭:“後麵的有孫婆子在呢,咱們回家吃飯了。”

他伸手去拉葉安年,卻發覺葉安年的手冷的像冰塊似的。

“你冷麼?手這麼涼。”

葉安年搖搖頭,剛想說什麼,屋裡卻又傳來孫婆子的喊聲:“哎呦!怎麼這麼多血?!”

“娟子,娟子!”緊接著就是吳香蓮焦急的喊聲。

葉安年心下一沉,江竹已經轉身又進屋去了。

他進了裡屋,就見張娟的床上被褥已經被染紅了,明顯有血崩的征兆。

“這可怎麼辦啊……”吳香蓮已經慌了,見江竹進來,下意識就要上前拉他。

“你出去,”江竹冷瞥了她一眼,“留孫婆子在這就行。”

說完,快速打開藥箱,拿出他那已經被磨損的有些破舊的針袋,取出銀針,在張娟手背的斷紅穴上刺了三針,身下出血的情況立時便止住了。

孫婆子已經嚇得臉都白了,見止住了血,猛地鬆了口氣。

江竹又從藥箱裡取出一個小瓶,倒了顆黑乎乎的藥丸遞給孫婆子。

“這藥丸一會兒給她喂下去,等她待會醒了,做些補氣血好克化的東西給她吃。”

說完,起身提起藥箱走到外間,問吳香蓮要了筆墨,寫了張藥方:“這方子要連吃一個月。”

“那……那人現在沒事了?”吳香蓮收下藥方,小心翼翼的問。

“沒事了。”江竹道。

他收好藥箱提步往外走,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停了下來,看向吳香蓮:“診費一共十兩銀子,記得給。”

“啊?”吳香蓮一愣,張口就要攀親戚,被旁邊的孫采荷拉了一把,這才回過味兒來。

“給給,今兒個我這兒也不得空,明兒我親自給你送過去。”

見她這麼保證,江竹也沒多說什麼,拉上葉安年就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葉安年難得沉默,沒問張娟的情況,也沒問吳香蓮有沒有說什麼。

江竹牽著他走了一段路,這氣氛屬實安靜的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伸手攬住葉安年的肩膀,他試探著問:“年年,你怎麼了?”

葉安年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道:“我二伯娘方才的情況是不是很凶險?”

“嗯。”江竹以為他是擔心張娟,“不過,有我在,這不是沒事麼。”

話說完,他才反應過來,捏了捏葉安年的肩膀道:“你該不是……害怕了吧?”

葉安年猛地抬頭白了他一眼,卻還是嘴硬:“我有什麼可害怕的。”

江竹看出他的擔憂,輕笑了聲:“這有什麼可擔心的。你不想生就不生麼,我又不喜歡小孩。”

葉安年微怔,竟是有一瞬間的茫然:“你……真的不喜歡小孩?”

“有福崽和丁秋還不夠麼,這倆孩子就夠咱們養了吧。況且,你身體又不好,我也舍不得。”

葉安年:……

他隻覺得自己臉頰熱熱的,怕是這會兒耳朵都紅了。

好在現在是半夜,天色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隻有手上提著的風燈散發出微弱的光亮,兩人即便肩並著肩,不細看也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夜色中又是一片沉默,過了一會兒,葉安年才輕輕開口道:“回家吃飯。”

江竹眯了眯眼睛,突然一把將人拉過來,摟進懷裡使勁親了一口:“年年,你真是可愛死了。”

“唔……彆鬨!”葉安年掙了下沒掙開,臉上更熱了。

兩人回到家,堂屋已經飄出了飯香味。

“哥哥,江大哥!”福崽手裡拿著鍋鏟,邁著小短腿跑了出來。

“你們怎麼才回來呀?我和秋哥哥把飯都做好啦!”

葉安年和江竹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驚訝。

進了屋才發現,兩個小孩竟然真的把飯給做好了。

桌上擺著燉好的白菜豆腐,還有一碟金燦燦的貼餅子,打開鍋蓋,裡麵是香噴噴的小米南瓜粥。

“不錯啊。”江竹看著桌上的飯菜,都有些驚訝。

“是秋哥哥教我,我一點點做的。”福崽拍拍小胸脯,十分得意,“你們快嘗嘗啊。”

“葉大哥,先生,快吃吧。”丁秋也道。

“好。”葉安年點點頭。

兩人洗了手,就坐下來開始吃飯。

這一吃不要緊,兩人同時發現了問題。

貼餅子金燦燦的,一翻麵,底下是厚厚的糊咯吱,黑黢黢一片。

葉安年把那糊了的一麵揭下去,咬了一口。

嗯,好在上麵還是軟的,就是有點夾生。

旁邊,江竹也舀了一勺白菜豆腐放進口中,葉安年見了,趕緊盯住他的表情。

“嗯……”

江竹細細的嚼著,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

福崽一臉期待:“好吃麼?”

“除了菜鹹一點,豆腐帶了點糊味兒之外,倒是還能入口。”

“是嘛?”小孩還以為是在誇他做的好,也舀了一勺放進嘴裡。

“唔……呸呸呸!好鹹啊!”

“這豆腐怎麼又糊又生的!”小團子哭喪著一張臉。

一直沒動筷子的丁秋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菜一飯都毀完了。

好在,倆孩子煮的小米南瓜粥隻是乾成了小米南瓜飯,就點鹹菜倒是正好能吃飽。

明天就是要正式教木工們做魔方的日子,吃完飯,兩人安頓好孩子就早早睡下了,次日一早照常趕著牛車去了鎮上。

而昨晚才經曆了一場驚險的老葉家,一大早就又被人堵了門口。

清早天才剛亮,吳香蓮忍著困意起來燒水煮飯。

家裡最近壞事不斷,好不容易二兒媳給家裡添了大孫子,這可是家裡的一件大喜事。

她從筐裡一連掏了三個雞蛋,放在鍋裡煮了起來。

張娟這回也算是大功一件,得好好補補。隻要是她那大孫子一出生就白白胖胖的,在奶水上可不能虧了。

吳香蓮心裡正樂呢,就想起昨晚江竹臨走時候說的那十兩銀子的診金錢,臉上又垮了下來。

——砰砰砰!

大門卻在這時候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

吳香蓮嚇了一跳,添柴的手一頓,就聽外麵的人喊了起來。

“吳香蓮!給我開門!”

“你們老葉家真是造孽啊!我跟你們拚了!”

第139章 賠錢兩清

外頭砸門的聲音震耳欲聾, 吳香蓮聽的有點懵。

她家啥時候招惹上田大花那婆娘了?

但是聽著外頭的人越罵越難聽,她這胸腔裡的火就止不住的往外冒,把手裡的燒火棍一撂, 抬起屁股就衝了出去。

“一大早的你發什麼顛?!”

吳香蓮拉開大門,朝著外頭的人就怒吼了一嗓子。

田花嬸子被她這猛地一聲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 氣的一把揪住了吳香蓮的衣領子, 把人給拖進了院裡。

她比吳香蓮年紀輕, 常年乾活兒手上又有勁, 拖個老婆子可不輕輕鬆鬆。

“你還有臉喊?”田花嬸子把人一路給拖進了屋裡。

院兒裡乾活兒的孫采荷都看呆了,愣是沒敢上前攔一下。

葉全倒是正坐在堂屋抽煙袋, 但瞧見這一幕也是默默起身避了出去,任由吳香蓮被田花嬸子揪著衣領子給拖進了屋裡。

“咳……咳咳, 撒手!”

“田,田大花!你這是要乾啥?!”

吳香蓮憋的臉和脖子都通紅,好不容易掙脫了田花嬸子的毒手, 說話都連咳帶喘的。

“我乾啥?你那好孫子乾了啥見不得人的事情你不知道?!”田花嬸子已經被氣麻了,抬手就要往吳香蓮臉上抽,被從外麵衝進來的孫采荷攔了一下。

田花嬸子這巴掌就順勢落在了孫采荷的臉上。

——啪!

屋子裡安靜的蚊子嗡嗡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孫采荷被這一巴掌打蒙了,捂著臉巴巴兒的看著田花嬸子。

“你的好大兒,你的好大孫!”田花嬸子指指孫采荷, 又指指吳香蓮, “冒名頂替秀才也就罷了,他他他……他咋能乾出這種喪良心的事來!”

吳香蓮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葉安鬆,立馬就來了勁頭:“安鬆咋了?他在牢裡還能礙著你家啥事情?!”

“你還有臉說!他最好這輩子都彆出來!”田花嬸子啐了一口道, “禽獸東西,禍害我閨女!”

“啥?!”

吳香蓮以為自己聽錯了, 孫采荷也是一臉茫然。

“裝什麼裝?我閨女懷的可是你們老葉家的孽種!”田大花這話說出來都覺得自己氣血上湧,險些就吐血了。

“這事你們說咋辦吧,反正這委屈我閨女不能白受!”

吳香蓮和孫采荷麵麵相覷,兩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季芳芳竟是懷了她家安鬆的孩子?!

不是,他倆啥時候搞到一起去的?

“那是你閨女自己不檢點!”吳香蓮比孫采荷反應快些,張口就懟了回去,“這種事,你這當娘的竟然還好意思往外張揚?”

“你家芳芳不是都定了鎮上那姓張的小鐵匠?竟然還上趕著往彆的男人身上湊,小小年紀臉皮也不要了!”

她這樣一說,孫采荷才回過些味兒來,也道:“田大姐,這事可不怪我家安鬆,這要是姑娘家家的不願意,哪能瞞到孩子都有了呢?”

“我呸!”田花嬸子直接朝這兩人啐了一口,“你們教出來的好孩子,人都蹲到大牢裡去了,還好意思把這事推到我閨女頭上,你們這死皮不要臉的!”

“那你想咋辦?安鬆還有三年才能出來,不然叫芳芳先把孩子生下來,等三年之後倆人再成親。”吳香蓮道。

“你想得到美!”田花嬸子氣得不輕,“現在誰不知道葉安鬆的腿都斷了,蹲三年牢出來就是個廢人,休想賴上我家芳芳!”

“那你說要咋辦嘛。”孫采荷有些急了,她就這麼一個孩子啊,如今在牢裡蹲著不說,又被這事纏上,往後可咋辦?

“咋辦,我閨女落胎傷了身體,這補身體不得吃點好的?五兩銀子,這事我就爛在肚子裡,就當沒這回事。”

吳香蓮眼都瞪大了:“我看你才想得美!”

原本聽說季芳芳懷了葉安鬆的孩子,吳香蓮確實是有意哄著些,讓季芳芳先把孩子生下來的再說。

葉安鬆如今已經癱了,坐完三年的牢出來,這身子肯定是廢了,不管季芳芳懷的是男孩、女孩還是小哥兒,好歹能留個後。

可一聽季芳芳把孩子落了,那還有啥可談的,銀子更是不可能出一點。

“銀子沒有,你要是有那精神頭兒,天天堵我家門口罵都行!”

反正她是篤定了田大花不敢聲張出去的,這事說到底還是女方吃虧。

葉安鬆牢都坐了,還怕這?倒是季芳芳那丫頭,定了親再傳出去這事,親事吹了不說,名聲也壞了,往後怕是都沒人敢要。

豈料,田花嬸子翻了個白眼道:“不給我就告到縣衙門去!反正葉安鬆已經蹲了大牢了,再加個幾年也沒啥吧?說不定就直接砍頭了呢!”

“不成!”

孫采荷一下子就慌了:“田大姐,咱們有話好說,鄉裡鄉親的,有啥事不能商量。”

“五兩銀子咱們兩清。”田花嬸子一口咬定。

“娘,要不咱就給了吧。”孫采荷拉著吳香蓮的袖子哀求,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給個屁給!”吳香蓮一把將她甩開,“咱家現在哪還有錢了?娟子昨兒個生產,請江郎中的十兩銀子診金還欠著呢!”

說完,也不管屋裡的兩人,拉著臉就出去了。

孫采荷瞧著吳香蓮的背影,就知道她是不可能拿錢了。

見田花嬸子也轉身要走,囁嚅道:“田大姐,銀子我會湊的,你就彆報官了行不行?”

“等你先把銀子湊齊了再說。”田花嬸子丟下這麼一句,也走了。

出了老葉家大門,她才算是鬆了口氣。

原本昨兒個半夜她發現閨女去茅房半天沒回來,出去一找才發現人倒在院子裡,身下一灘血,嚇得她半死。

後來一問才知道這事的原委,田大花可不就坐不住了。

她向來是不肯吃虧的性子,這不得訛老葉家點銀子出來。

反正那張正和張鐵匠家在鎮上,這事就算是漏了出去影響也不大。反倒是葉安鬆,本就是蹲大牢的人,若是再加上一條玷汙良家女子清白的罪名,怕是又得再加幾年牢刑。

一想到方才孫采荷答應她的,田大花這心裡就舒坦了。

她扭著腰,嘴裡哼著曲,回家給閨女煮糖水雞蛋去,坐小月子這也馬虎不得呢。

……

且不說老葉家的這些糟心事,葉安年和江竹一大早就去了鎮上。

江竹照常去巷子擺攤,葉安年則直奔鎮子緊西頭的木坊去了。

葉安年到的時候,那十名木工和文恒都已經到了,一個個都在工棚裡找好了自己的位置,老老實實的坐著等他。

環顧一圈,葉安年走到最前麵自己的桌案旁,查看了一下桌上的各種工具之後,對眾人道:“咱們今天就開始學習如何做魔方了,但首先要學的不是如何做,而是認識它的結構。”

“木質魔方一共由二十四個小部件組成,拆開之後,每個部分的形狀都很簡單,也很容易製作,但是要想把它們組合在一起,卻是一件難事。”

“等下我會分給你們每人一個魔方,然後教大家如何將魔方拆開,今天要做的就是學會拆解和記住每一個小部件。”

說完,他就將從鋪子帶過來的魔方分了下去,然後開始開始一步一步的教木工們如何拆解卡扣。

這一教就教了一上午,好在大家都學的很認真,有不懂的也都積極詢問。

晌午時候,葉安年定了一個時辰的吃飯和休息時間。

等大家都散了,他就打算回鋪子那邊。

“葉老板,留下一起吃唄。”剛走到門口,文恒卻追了出來。

葉安年有點詫異:“你這是,要跟他們一起在飯堂吃?”

留在木坊還能吃什麼,隻能是跟木工們一起吃大鍋飯唄。

“哪能啊。”文恒一擺手,瞥見趙大朝這邊跑過來的身影,麵上一喜道,“來了!”

就見趙大手上拎著個食盒,喘著粗氣在兩人麵前站定:“二少爺,飯,飯來了!”

葉安年瞧著這食盒的樣子,不像是鎮上哪家酒樓飯館的,有些奇怪。

正要問,文恒把趙大手上的食盒接過來,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顯擺了。

“是虎子給我做的。”

葉安年有些詫異,這倆人關係已經這麼好了?

“我倆打賭來著,他不信我能管好這些人,結果輸了我一頓飯。”

見他這得意洋洋的樣子,葉安年忍不住問:“你倆這賭,輸贏的標準是什麼呢?”

“那自然是叫他們按時上工,好好學木刻,不要惹是生非。你看他們今早不是都按時到了?昨個也都很規矩。”

葉安年:……

惹是生非的是你吧?

說話間,文恒已經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食盒。

然後,葉安年就見他愣住了。

好奇心讓葉安年探頭看了一眼,就見那食盒裡裝著悶好的白米飯和兩樣家常炒菜。

文恒叫趙大幫自己端著,拿起筷子就嘗了一口。

結果剛到嘴裡就“呸呸”兩下啐了出來。

“嘶哈……”文恒放下筷子,直扇舌頭,“怎麼這麼辣?又鹹又辣!他打死賣鹽的啦!”

“額……”趙大麵有戚戚,“虎哥兒說他做飯向來不怎麼好吃,叫您將就一下。”

文恒:……

這是不怎麼好吃嗎?這是難吃死了!

見他這副苦哈哈的樣子,葉安年毫不留情地笑了起來。

“哎,不吃了不吃了!”文恒眉頭一皺,繼而看向葉安年擠出一抹笑來道,“葉老板今兒個中午吃啥?我跟你一起將就將就唄。”

“紅燒肘子、醬牛肉、清炒萵筍、豌豆湯。”江竹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他走到葉安年身邊,牽住了葉安年的手,對文恒笑道:“今兒個我倆有約,不好意思文少爺,怕是將就不了了。”

文恒:……

第140章 來借錢的

從木坊出來, 江竹就帶著葉安年往有客來去了。

“不回鋪子?”葉安年有點意外。

“你二姐他們今天做東,說是有喜事。”

想著之前葉小梅提過,小兩口打算自己開個食鋪試試, 葉安年覺得可能是這個事已經有著落了。

兩人到有客來的時候,葉小梅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見了兩人熱情的迎上來。

“年哥兒, 你倆可算來了, 這菜都上齊了, 就等你們了。”

“去了一趟木坊那邊, 叫二姐久等了。”葉安年道。

葉小梅拍了拍他肩膀,又看了一眼江竹, 由衷感歎:“你倆如今可是越過越好了,這鋪子有了, 還招了木工,是大老板了。”

“都是年年爭氣。”江竹笑眯眯的。

葉安年被他這稱呼喊的直起雞皮疙瘩,私下裡喊喊就算了, 怎麼還在葉小梅麵前喊起來了。

他耳尖一熱,白了江竹一眼,小聲道:“亂喊什麼。”

偏生江竹還一本正經的回他:“沒亂喊,彆人我可不喊的。”

葉安年:……

葉小梅瞧著這倆人打情罵俏,捂著嘴, 笑得眼睛都沒了, 趕緊道:“咱們先進去吧,再等會兒菜都涼了。”

三人於是直奔二樓的一個雅間。

這雅間地方不大,布置的卻很乾淨整潔, 讓人感覺很舒服。

桌上已經擺了好幾道菜,什麼乾煸羊肉、鹵豬腳、爆炒河蝦、鯽魚豆腐湯、樣兒不少, 還都是硬菜肉菜。

葉安年:“這麼多,咱們四個吃不完吧。”

“吃不完就打包帶回去。”葉小梅笑笑,拉著兩人入了座。

不多時,魏風端著一盤四喜丸子走了進來,他把菜放在桌上,朝幾人笑了笑,又出去換了身衣服,這才又重新回來坐下。

“還有兩個素炒菜,我叫廚房夥計做了,等會兒就好。”

“讓魏大哥破費了。”江竹拿起桌上的酒壺給魏風倒了一杯,又去給葉安年和葉小梅倒。

酒是溫好的梅子酒,小酌一下倒是也不醉人。

葉小梅還沒說什麼,魏風卻把她麵前的酒杯端到了自己麵前:“我替她喝。”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江竹拿著酒壺的手頓了一下。

“你這人。”葉小梅有點不好意思的輕嗔了魏風一句。

又對江竹道:“弟夫彆見怪,是我有喜了,喝不得酒。”

“哪能,這可是大喜的事。”江竹自然不會在意,端起酒杯道賀,“恭喜啊。”

“二姐,恭喜。”葉安年也端起酒杯,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他默默打量著葉小梅,確實感覺她人比上次見要圓潤了一些,臉上也是紅裡透白的,氣色一看就很不錯,也說明她現在的日子過得舒心。

“哈哈,”葉小梅笑笑,端起了手邊的茶水,以茶代酒,“還有我們鋪子那事,也有眉目了。”

“離你們鋪子不遠,西街斜就在對過的那條街上。”魏風舉起了酒杯。

“以後走動也方便不少。”葉小梅接話道,“前幾天你們木坊開工,我們也沒送賀禮,就都一塊慶祝吧。”

葉安年勾唇:“一家人不講究這些。”

——叮!

四人杯盞相碰,共同慶祝喜事。

這一大桌的菜都是魏風親自掌廚,味道自然沒得挑,四個人都吃的十分滿足。

酒過三巡,魏風拉著江竹聊開鋪子和做飯的一些心得,葉安年跟葉小梅說起了最近這段日子老葉家的八卦。

說到張娟生孩子的事,葉小梅臉上泛起一絲愁緒。

張娟是她親娘,生的娃是她親弟弟。按道理,她是應該回去看看的,可她實在是不想再踏進那個讓她厭惡的大門。

葉安年見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便猜到了她犯愁的事。

想了想道:“其實你們也不一定非要回去,買些糕點、糖什麼的,我替你們帶回去就成了。”

主要葉小梅現在有了身孕,雖然還不顯懷,但來回奔波肯定也是疲累。

而且,以老葉家如今這個慘狀,葉安年很擔心葉小梅他們一回去,吳香蓮故態複萌,又要扒著小兩口吸血。

回去一趟落不得好不說,怕是還得吵架鬥氣,犯不上。

“也好。”葉小梅也不矯情,直接應了,“那就麻煩你替我們跑一趟了。”

葉安年笑笑:“二姐跟我還客氣啥。”

正說聊得暢快,一個跑堂夥計打扮的人敲敲門,走了進來。

叩門聲將四人的注意力都拉了過去。

“魏哥,”那夥計叫了魏風一聲,“外頭有個人說是來找你和小梅嫂子的。”

“是什麼人?”葉小梅問道。

“是個三十多歲的女的,說是嫂子你的大伯娘。”

孫采荷?

葉安年和葉小梅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意外,孫采荷來找葉小梅乾什麼?

但人就在下麵等著,又不好直接打發走,葉小梅叫夥計再上兩碟小甜點、瓜果之類的,叫葉安年和江竹先吃著,就跟魏風一起下樓去了。

兩人等了好半晌,都不見這小兩口回來。

正猶豫要不要出去看看的時候,就聽見外頭一陣騷亂,葉安年“蹭”地一下從位子上起身,才拉開門,就跟葉小梅、魏風兩人撞上了。

“二姐,你沒事吧。”

葉小梅的臉色有點泛白,葉安年擔心問道。

“沒事。”葉小梅搖搖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是出什麼事了?”江竹也開了口。

“來借錢的。”魏風回的言簡意賅。

葉小梅卻打開了話匣子:“她說自己欠了田花嬸子五兩銀子,實在湊不出來了,這才來求我們。我問她為啥欠的,她又支支吾吾不肯說。”

“後來魏大哥凶了她一頓,她才肯說實話,說是之前葉安鬆在書院念書的時候,她跟田家借的,最近家裡事多,還欠了不少錢,實在還不起了。”

孫采荷這說辭,葉安年和江竹都不信。

什麼念書借的,怕不是季芳芳懷孕的事讓田花嬸子知道了,鬨上門去了吧。

不過這都不重要,葉安年趕緊問葉小梅:“那你沒借吧?”

“沒有。”葉小梅回的乾脆,“我可不想再跟她們扯上啥關係了。”

聽她這麼說,葉安年才鬆了口氣:“沒借就行。隻要是老葉家的人,誰來借錢都不能借。”

“嗯。”葉小梅用力點頭,“年哥兒你放心,我都清楚的。”

臨走的時候,魏風就把買好的幾斤糕點、一隻燒雞和兩斤白糖拿給了葉安年。

從有客來出來,兩人就分道揚鑣了,葉安年回木坊,江竹回自己的攤位。

而被葉小梅和魏風打發走的孫采荷,一臉茫然無措的走在大街上,她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人,一時間有些恍惚。

之前因為葉安鬆的事,她借娘家的銀子到現在還沒還上,來葉小梅這又碰了壁,她實在不知道還有啥法子了。

五兩銀子,甜水鎮這麼大,她上哪能弄到五兩銀子?

正愁呢,肩膀卻突然被人猛地撞了一下。

孫采荷一個踉蹌,一抬頭就看見了撞她的人,是個穿著邋裡邋遢的中年漢子,手裡拿著一個錢袋,正滿臉欣喜的嘟囔著什麼。

“這麼多銀子,應該夠我賭上幾把了吧?今兒個老子一定要翻盤!”

孫采荷聽的渾身一震,她朝那漢子來時的方向看了過去,就見漢子身後的那家鋪子,牌匾上明晃晃的四個大字:周*。

她隻認識一個,拉了一個過路的年輕人,才問出,那是周記當鋪。

一聽到這個店名,孫采荷愣了許久,畢竟葉成河到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

可是她也沒有彆的辦法,甜水鎮上就隻有這麼一家當鋪。

咬咬牙,她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

下午,葉安年又帶著木工們操作了幾次魔方的拆解步驟,見他們練的差不多,就叫他們參照各個小部件自己動手做一下試試。

傍晚時候,等家住在鎮上的幾個木工收拾東西回家,葉安年也就跟著一起走了。

回到鋪子之後,餘虎給他看了賬本和這幾天的賣貨情況,又說文老爺前幾日又帶來好幾個訂單,直接放在鋪子裡了,就怕當麵給,葉安年會不接。

葉安年:……

看來他得抓緊把那幾個木工給教出來,不然單子要堆成山了。

跟餘虎交代完事情,葉安年就趕著牛車走了,去攤位上接上江竹,兩人一起回村去。

快到家時,卻發現院裡的籬笆門開著,門口擠著幾個人影。

葉安年乍一看去,被嚇了一跳,等牛車駛近了才發現,門口那幾個身影竟然是福崽、丁秋,還有被他們擋在外麵的吳香蓮。

聽到牛車的聲音,銅錢就好像是有了依仗,“汪汪”一頓狂吠。

吳香蓮驚的連退了好幾步,看見牛車停在門前,趕緊湊了上去。

“你倆可算回來了。你說說這倆孩子,堵著門口都不讓我進去坐坐。”

葉安年不理她這茬:“有事嗎?”

“給江郎中送診金來的。”吳香蓮笑笑,把手裡用帕子包著的小包遞了過去。

江竹接過來掂了掂,直覺分量不夠,打開一看果然隻有六兩銀子。

“那啥,家裡頭實在是沒啥錢了……”吳香蓮擠出一抹笑,把手裡的籃子遞上去,“家裡湊了點雞蛋,你們拿著吃吧。”

葉安年:……

她倒是會投機取巧。

看了一眼江竹,見對方沒說什麼,葉安年就把雞蛋收了。

老葉家現在的情況他是清楚的,吳香蓮能主動拿出六兩銀子也算是不容易了。

“那啥,江郎中,你有空能不能再去家裡給看看?”見兩人都沒說啥,吳香蓮喏喏的開口。

江竹把銀子遞給葉安年的手一頓:“二伯娘情況不好?”

“不是,是孩子。”吳香蓮麵露擔憂。

“安宏這兩日也忒安生了點,就出生那晚上哭了兩聲。之後不管是拉了尿了,還是渴了餓了,愣是沒吭過一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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