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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哄好了

葉安年的指尖按在了耳釘上, 呼吸都放緩了些。

然而,衛之淮卻隻是伸手挑起了一縷他垂在胸前的碎發,放在鼻下嗅了嗅。

“慌什麼。就算你是騙本宮的, 本宮也不會拿你怎麼樣。”

他目光灼灼,盯的葉安年渾身不自在。

兩人此時距離很近,葉安年甚至能聞到衛之淮身上那股濃重的龍涎香的味道, 熏的他胃裡翻湧, 直犯惡心。

“本宮向來對美人格外寬容些。”衛之淮笑了笑, 伸手去挑葉安年的下巴, “你既有心幫本宮做事,不如就跟了本宮。”

“隻要你肯答應, 本宮就告訴你那老頭的下落,如何?”

葉安年被他這笑惡心的眉頭直皺, 正想著如何同他周旋,衛之淮卻是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

厭惡的感覺直擊天靈蓋,葉安年下意識鬆了按在耳釘上的手, 抓住了衛之淮的腕子。

“殿下,我已經和他成親了,這於理不合。”

“於理不合?”衛之淮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等本宮做了皇帝,這東陵國的律法都是本宮說了算, 理又算什麼?”

手腕被葉安年抓著, 他順勢就放了手,轉而一把握住了葉安年。

——啪!

一隻茶杯突然從外麵直飛進來,朝著衛之淮作亂的手擊去。

衛之淮慌忙躲閃, 但還是被擦了一下,手背上被砸出一塊紅痕。

葉安年心中一鬆, 以為是子末趕了過來。

然而,下一刻,江竹的聲音卻驀地響了起來。

“太子殿下這爪子若是不想要,我可以幫你剁了。”

衛之淮的臉上劃過一絲陰鷙,但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他掏出帕子仔細的揉按著手上被砸到的那處,幽幽看了江竹一眼:“江聲晚,你膽子是越發肥了,禮數還不及你這小夫郎周全。”

“嗬嗬,”江竹笑了一聲,捉住葉安年的下巴,也掏出帕子輕輕地擦拭他方才被衛之淮碰到的地方。

“我家年年禮數周全是他謙和有禮。至於我,殿下應該很清楚吧,我這膽子一直很肥,就沒瘦過。”

挑撥不成,衛之淮揚起的嘴角抽動了兩下。

“得,既然殿下沒什麼事,那我們先行一步。”

江竹說完,拉著葉安年起身,兩人轉身就走。

衛之淮臉上的笑在兩人離開之後消失殆儘,他搭在桌上的手越握越緊,最終猛地鬆開。

“柳卓!”

房門“吱呀”一聲,柳卓磕磕絆絆跑了進來。

“太子殿下。”

——啪!

一隻茶杯砸在他腳邊,滾燙的茶水濺在他鞋麵上,碎瓷片撒了一地。

柳卓臉色一白,跪倒在地:“殿下恕罪!”

“恕罪?”衛之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有什麼罪?”

“是臣一時疏忽,才……才把那江聲晚放進來了。”

“他到底還是有些功夫在身上,你攔不住他,這不怪你。”

衛之淮眯了眯眼,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提到自己麵前。

“殿,殿下……”柳卓的臉色“刷”地白了下。

“他進來,你連吭都不知道吭一聲?你是死人嗎?”

他聲音不高,卻聽得柳卓背脊發涼。

剛要開口解釋,衛之淮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上猛地發力。

柳卓被他掐的臉色漲紅,青筋暴起,嘴巴大張著,眼睛都翻了白。

衛之淮卻麵色平靜,手上力道不減,直到柳卓脫了力,他才突然放手,給人喘息的機會。

“你之前向本宮保證,葉安年能夠為你所用。所以,這就是你要獻給本宮的厚禮?”

“殿,殿下息怒……”

柳卓摔在碎瓷片上,膝蓋和掌心都被紮出了血,但他不敢起身,爬到衛之淮腳邊,用力磕起頭來。

“臣以為,葉安年說的或許是真的。”

衛之淮皺緊眉,挪開了自己的腳。

“本宮要的是雙龍金匣,不是一個或真或假的消息。”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突然笑了起來:“也罷,這一趟倒也不算白來。”

那葉安年夠漂亮,也夠有趣。

他“霍”地起身,撣了撣袖子上的灰塵,大步往外走去。

不管那雙龍金匣在不在謝逍公身上,也不管謝逍公躲到了哪裡,再過幾日,他都有辦法讓那老頭子自己滾出來。

……

葉安年被江竹拉出了禪房,阿梨卻不在外麵。

他想開口詢問,江竹卻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拉著他出了禪院,沒往前麵去,而是拐進了一條不起眼的小路。

他步子有些快,葉安年跟的有些吃力,皺眉道:“你慢點。”

江竹不理他,拉著他一直走,兩人竟是沿著小路找到了法源寺的後門。江竹一把將門推開,拉著葉安年出去,又重新把門關好。

法源寺的後麵是一小片空地,門口種著一棵梧桐樹。

這裡安靜的很,一個人影兒都沒有。

葉安年疾走了一路,心臟跳的有些快,又覺得江竹有點反常。

他喘了幾口氣,問道:“你……怎麼了?”

江竹抓著他的腕子,突然一把將他按在了身後的大樹上。

葉安年被嚇了一跳,睜圓了眼睛看著他:“你乾什麼?”

“你說我乾什麼?”

江竹一隻手墊在他腰間,另一隻手抓著他的腕子,目光危險的看著他。

“我看你的膽子才是真的肥了。”

“給柳卓放信號彈,偷跑出來見衛之淮,葉安年,你是不是以為我都不知道?”

“我……”

葉安年第一次見他對自己這般嚴肅的樣子,心下一緊。

狡辯道:“我不是偷跑的,阿梨和子末不是也來了。再者,法源寺有塵芥主持在,衛之淮他們不敢亂來。”

“你倒是聰明,”江竹握著他腕子的手緊了緊,“但這種小聰明彆再讓我看見。”

葉安年有些心虛的移開了視線:“你這麼凶做什麼,我不也是為了你麼。”

“為我?”江竹差點被他氣笑了,“我再不來,你怕是都要跟著他跑了。”

“我不會。”

“那你乾嘛背著我見衛之淮?”

“我是來見柳卓的,不知道他會來。”

“那你見了他,不趕快走,還跟他貼那麼近。”

葉安年:……

他眨了眨眼睛,恍然明白過來:“你該不是……吃醋了吧?”

江竹一愣,按著他就吻了下去。

這吻來勢洶洶,幾乎不給葉安年喘息的機會,他被死死壓住,根本招架不住,隻能被動承受。

兩人糾纏了許久,葉安年才堪堪將人推開。

嘴唇已經有些紅腫破口,他喘著氣瞪了江竹一眼:“你瘋了?”

“我吃醋啊。”江竹勾了勾唇,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葉安年:……

怪他多嘴。

他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襟,就要離開,卻被江竹一把拉了回來。

葉安年因為慣性直撞進他懷裡,驀地歎了口氣,也不掙紮了,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

江竹卻沒再做什麼,隻是道:“年年,我之前瞞過你,所以就不追問你和衛之淮他們都說些什麼了。”

“但,”他突然嚴肅起來,“衛之淮這個人很狡詐,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和他見麵,最好離他遠遠的。”

剛剛他趕來時,撞見的那一幕,當真是讓他渾身汗毛聳立,不敢想若是他晚到一些,衛之淮會做葉安年做出什麼事。

“我隻是看你太辛苦了,想做點什麼。”

葉安年也冷靜了下來,解釋道:“之前我見過柳卓,他讓我幫他找個東西,說就在白鶴齋裡。”

“找什麼?”江竹挑了挑眉。

“雕金鏤刻雙龍的盒子。”葉安年道,“我麵上答應了下來。謝前輩失蹤這麼久,我想起這件事,便給他發了信號,想試試能不能從他嘴裡套出些什麼。”

沒想到,柳卓不僅來了,還把衛之淮也帶了過來。

“年年,”江竹聽完,一臉無奈,“這種事你大可以跟我商量的。”

葉安年撇撇嘴:“你隻要再晚來一點點,說不定我就能從衛之淮嘴裡套出東西來了。”

“我再晚來一點點,你怕是都要被他拆了吃了。”江竹拉著他往回走,語氣強硬,“下次不許了。”

“嗯。”葉安年低聲答應。

見他麵色不好,突然想起子末買給他們的手繩,開口道:“等等。”

“怎麼?”

江竹停步,回頭看他。

葉安年將那條紅色的手繩取了出來,拿給他看他。

“你買的?”

葉安年搖頭:“子末買的。”

江竹扭頭就走。

葉安年趕緊拉住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子:“我也有的。”

江竹這才停下,把手伸過去。

葉安年勾勾唇,給他戴上。

江竹一把牽住他的手,哼哼道:“你就氣我吧,氣個半死再給顆糖吊著。”

葉安年一臉無辜:“我哪有。”

“哼,回家。”

江竹拉著他又從後門回了法源寺,一邊走,一邊氣呼呼道:“晚上想吃什麼?”

葉安年忍著笑:“想吃你煮的麵。”

“雞蛋素麵行不行?”

“行。”

兩人回到前院,子末和阿梨正坐在偏殿外角落的台階上等著他們。

見他們回來,阿梨舉著手上的紙袋子小跑過來,一頭撲進葉安年懷裡。

“葉哥哥!糖!”

小姑娘從紙袋裡抓出一塊,踮著腳往他嘴裡喂。

葉安年很配合,俯下身子吃了,笑道:“好甜。”

“嘿嘿,”阿梨頓時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子末哥哥買噠!”

“我的呢?”江竹道。

阿梨突然被問到,看了他一眼,捏緊了手裡的袋子,也不理他,扭頭走了。

江竹:……

他捏了捏拳頭,看向葉安年:“我沒惹她吧?區彆對待?”

“小孩子的直覺吧。”葉安年抿抿唇。

見江竹有些失落的表情,突然抬手往他嘴裡塞了一顆鬆子糖。

甜甜的味道在嘴裡散開,江竹有點驚訝的看著葉安年。

葉安年笑笑:“剛才偷偷拿的。”

第192章 狗急跳牆(微修)

轉眼, 就入了六月。

謝逍公一直沒有音訊,東陵國的仲夏大雩大祀卻到了。

古有父天母地的說法,仲夏的大雩大祀就是祭地的儀式, 主要是為了向上蒼祈福,保佑農作物豐收。

一般會由帝王或儲君先去皇家的祭壇舉行祭禮,再前往寺廟上香祈福。

京城內其實是有皇家寺廟的, 但眼下衛霆州病重不起, 衛之淮舉行完祭祀儀式之後, 卻突然將上香祈福的地點改到了法源寺。

也不管下麵大臣的議論聲, 隻身帶著一隊隨行護衛,就擅自離宮了。

這天陽光正好, 江竹和葉安年正在他們的小院裡蕩著秋千曬太陽。

子妤腳步匆匆的進來,對江竹道:“法源寺來了個小沙彌說要見你, 有要緊事。”

江竹用腳停住了秋千,對葉安年道:“我很快回來。”

說罷,起身跟著子妤走了。

葉安年目送兩人的背影走遠, 一個人悠悠的晃著秋千。

不知為何,他隱隱有些不安。

江竹這一去,就去了許久。

葉安年左等右等,沒等到他回來,卻等來了子末。

少年笑嘻嘻的跑進來, 手裡還拎著個空籃子, 對他道:“少君,帶上阿梨,咱們去後山摘杏子吧。”

葉安年從秋千上起身, 見他欣喜的樣子,卻總覺得哪有不對。

“你們齋主呢?”

“齋主還在前麵跟子妤姐他們談事情。”子末道, “咱們先去,他說忙完了就過來。”

葉安年正猶豫,聽見動靜的阿梨從樓上跑了下來。

“摘杏呀?好哦好哦!”

小姑娘蹦蹦跳跳跑到葉安年身邊,拉住他的手:“葉哥哥,咱們去吧!”

不待他多想,已經被子末和阿梨鬨著往後山去了。

漫山遍野都是漲勢茂盛的草藥田,子末領著兩人往稍遠一點的林子裡去。

“這山上的野山杏可甜了,你們肯定喜歡。”子末嘀咕道。

“嗯。”葉安年心不在焉地應聲。

“有我們上次吃的枇杷甜嗎?”阿梨追著問。

……

江竹跟著子妤去前院見了那小沙彌。

小沙彌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樣子,模樣清秀,年紀不大,卻很是沉穩。

但他此時神情凝重,見兩人來,立刻行了個佛禮。

直接對江竹道:“江齋主,事發突然,小僧就長話短說了。”

“今日是仲夏大祀,太子本該去光明寺上香祈福,卻突然帶人來了我們法源寺。

敬香之時,山上又突然起火,眼下火勢猛烈,全寺僧人都已出動救火和疏散香客,無暇他顧。”

“小僧趕來之前,主持已被他帶來的一人拖住,那人看起來功夫不弱,似是武林中人。

這會兒,他恐怕已經帶著人往山上來了。”

“他這是早有預謀?”子妤臉色十分難看。

江竹也皺起了眉:“恐怕是打算徹底撕破臉了。”

之前,他們雙方因著老皇帝衛霆州、謝逍公還有塵芥主持三人之間的關係,一直維持著麵上的平衡。

衛之淮早就有心對白鶴齋動手,但礙於法源寺的關係,隻得作罷。

又因著自己的父皇,他甚至連白鶴齋在外的藥鋪醫館都動不得。

反過來說,江竹也早就有殺掉衛之淮的心,但同樣礙於他是老皇帝的兒子,到頭來就隻是廢了他一條腿。

“看樣子,老皇帝恐怕要不行了。”江竹輕舒了口氣。

回想起謝逍公突然受召入宮,怕是他們師兄弟倆見的最後一麵。

老皇帝命不久矣,這個平衡也終於要被打破了。

待客廳的隔壁就是書堂,數十名白鶴齋弟子的朗朗書聲,清朗有力,聲聲入耳。

江竹上前拍了拍小沙彌的肩膀:“小師父恐怕一時半會兒不方便回法源寺了,不如現在白鶴齋喝杯茶,聽聽弟子們念書,或者到處轉轉。”

那小沙彌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朝他行了一禮:“阿彌陀佛,江齋主萬事小心。”

江竹點了點頭,跟子妤一起出了待客廳。

他徑自往大門外走,子妤跟在他身後,麵露擔憂。

“齋主,我自己去就行了。你還是回去……”

“他敢來,就不會是沒有準備的。”江竹打斷她的話,“沒聽剛剛那個小師父說嗎?塵芥主持被人拖住了。”

塵芥主持的功夫不凡,一般的人可拖不住他。

子妤沉默了。

江竹道:“先看看再說吧。他要見的人是我,我總不能躲著不露麵,讓你一個人頂著。”

說話間,一道淩厲的罡風迎麵劈來,白鶴齋門口的石碑被波及,一下成了碎片。

兩人同時向兩邊閃避,赫然就見衛之淮出現在白鶴齋的大門外,身後一左一右站著一對穿著穿著黑色衣衫的兄妹。

哥哥獨臂,肩扛大刀,妹妹豐姿曼妙,手持骨鞭。

“哈哈,看來本宮還是走漏了風聲啊,本宮都還沒攻進去,你們就先出來迎了?”

衛之淮手拿一柄折扇,笑得誌得意滿。

江竹勾了勾唇:“放火燒山,還請了幫手,太子殿下這是狗急跳牆了?”

“獨臂夜叉,鬼鞭夜姬,嘖嘖嘖,都是羅刹堂的人啊。這對兄妹可是“王”字級彆的殺手,少說也得萬兩白銀起價,太子殿下破費了。”

羅刹堂,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殺手門派。向來拿錢辦事,不涉黨爭。

內設殺手排名:天、王、侯、士、卒,五個等級,每個等級又有甲、乙、丙、丁等更詳細的劃分。

士、卒兩級,少則五十兩,多則百兩銀子就能請到;侯級三千兩起價,多則上萬兩。

至於王級,起價就要五萬兩;天級的話,光起價就要一千兩黃金。

“江聲晚,本宮且容你放肆。”衛之淮不悅的雙眼眯了眯,“等這白鶴齋被燒成灰了,我看你還笑不笑的出來!”

“那便試試吧。”江竹撣了撣袖子,抬手間,一枚十字袖箭突然射出,正好釘在衛之淮的折扇上。

這一切發生不過彈指間,衛之淮盯著扇麵上的題字,“厚德載物”的“厚”字赫然被釘穿了。

他的臉色“刷”地黑了下來。

江竹毫不避諱的笑起來:“殿下的德行深不深厚,暫且不說。我倒是覺得殿下的臉皮,配得上這個字。”

“江聲晚!”

衛之淮怒意橫生,對身邊的兩兄妹道:“還不快上!”

夜叉、夜姬聞聲而動,直朝江竹襲去。

子妤立時擋在江竹身前,擋下兩人的招式。

江竹借此和對方拉開距離,足尖一點,就躍出數丈,夜叉見狀頓時扛著刀追了上去。

江竹腳下生風跑的飛快,一邊溜著夜叉,一邊朝子妤喊:“你們小心點打,彆把我這白鶴齋給拆了!”

“哼,”衛之淮冷哼一聲,突然陰笑起來,“本宮也覺得這地方不錯,拆了可惜。不過等你死了,倒是可以改成本宮的行宮,再把你那小夫郎豢養在這,豈不美哉。”

江竹麵色一凝,突然調轉方向直朝衛之淮而去,夜叉提刀緊追,勁猛的罡風一道道劈砍在他身後。

但他全然不管,隻盯緊了衛之淮。

衛之淮暗罵一聲,被逼的拔劍。

兩人拆了幾十招,江竹耐心告罄,擊飛他手中的佩劍,以手為爪,直取他頸項。

夜叉舉刀攻來,眼見隻差幾寸,一枚袖箭飛出,將刀刃擊偏,隻斬落了他一片衣袖。

江竹卻已將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抵在了衛之淮脖子上。

“在此之前,我可以先送你上路。”

“是嗎?”衛之淮被他製住,卻絲毫不見慌張,“可你如今也隻剩下一兩成的內力了吧。等你體內的鴆毒發作,還能撐多久呢?”

不知是不是應了他的話,一陣鑽心的疼痛突然自胸腔裡蔓開來。

江竹握著匕首的手抖了一下,就見夜姬揮起骨鞭朝自己抽來。

子妤想要上前幫忙,被夜叉攔住,眼見那帶著倒鉤的骨鞭直朝他背上襲去,江竹沒躲,直接將匕首刺進了衛之淮的脖頸。

霎時,鮮血汩汩湧出,與此同時,他的背上一陣劇痛傳來,被骨鞭抽中的地方皮開肉綻,深可見骨。

“江聲晚!瘋了!你瘋了!”衛之淮嘶聲大叫。

“你……!”他‘謔謔’的喘息著,“就算你殺了……本宮,你,你也活不了!”

“殿下怕死嗎?”江竹的聲音輕的好像一片羽毛,身上的劇痛讓他的呼吸都弱了許多。

“反正我也要死了,一起吧。”他歎氣道,“你不死,我也走的不安心。”

滾燙的鮮血流了他滿手,眼中所見之處一片殷紅。

江竹有心將刀子再紮的深一些,可毒發的劇痛和背上的傷,讓他根本抓握不住。

——當!

匕首脫手,砸落在地。

“齋主!”

子妤的聲音乍然響起。

江竹的眼前卻越發模糊,最終,眼睫顫了顫,徹底閉上了眼睛。

……

後山。

三人不多時就摘了滿滿一籃子山杏。

葉安年一邊摘著杏子,卻一邊心不在焉的往山上望。

子末見他望著山上的屋舍出神,走過來道:“少君,你在看什麼呢?”

葉安年回過神,看了看自己腳邊已經裝滿的籃子:“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啊,這就回去麼?”

子末卻突然猶豫起來:“再待會兒吧,我看阿梨還沒玩夠……”

“阿梨累了。”

手裡拿著草編小貓的小姑娘卻很不給麵子,走過來拉住了子末的手晃晃:“子末哥哥,葉哥哥,咱們回去吧。”

“可是……”

子末還想再說什麼,葉安年卻直接牽起阿梨的手,徑直往回走。

子末沒法,隻好跟上。

正眉頭緊鎖的琢磨該找什麼借口拖延時間,卻聽葉安年突然道:“那邊怎麼起了那麼大的煙?著火了?”

子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濃煙四起,而且似乎還在朝這邊逼近。

“先回去!”

他心下一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第193章 入虎穴

三人匆匆趕回後園, 子末就再也瞞不住了。

齋裡已經亂了起來,白鶴齋的弟子們提著裝滿水的桶進進出出,一個個都麵露焦急。

葉安年隨手抓了個弟子來問:“齋裡起火了?”

那弟子年紀不大, 手裡抱著個木盆子,突然被葉安年拉住,吸了吸鼻子, 嗓音裡還帶著哭腔。

“少君, 咱們齋被人圍了, 山上也被人放了火, 你快進屋去吧,外麵亂, 彆傷了你。”

齋裡出了這麼大事,葉安年怎麼肯回。

他把阿梨送回壹舍, 叮囑她回房間呆著不要亂跑,轉頭就抓住子末詢問。

“說吧,齋裡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們齋主人呢?”

子末也沒想到齋裡會亂成這樣, 但眼看著瞞不下去,也隻好說了實話。

“是……衛之淮帶了人放火燒山,齋主和子妤姐應該在前麵……應戰。”

最後兩個字,少年的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

葉安年腦中“刷”地一白,他感覺自己一直懸著的心, 終於死了。

謝逍公失蹤, 衛之淮放火攻山,還圍了白鶴齋,這一樁樁事, 都在堵死他的希望。

子末突然帶著他和阿梨去後山,想來那時候齋裡應該就已經出事了。

他不敢問江竹現在如何了, 隻在原地站了片刻,就直接上了曲橋,往前院跑去。

“少君!”

子末驚慌失措地追在他身後:“你不能去!前麵危險!”

葉安年卻根本顧不上理他,直朝前院去了。

書齋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讀書聲,寬闊的場院上有提桶奔走的弟子,前麵還隱隱傳來打鬥的聲音。

葉安年心中一緊,卻是加快了腳步。

子末追在他身後,想要攔,又不敢出手,猶猶豫豫的不知所措。

就在他快要穿過場院,距離那打鬥聲越來越近時,一道赤色的身影突然擋住了他的去路。

葉安年腳步微頓,就見子妤攔在了他麵前。

“前麵危險,少君請回吧。”

她臉上依舊是冷淡的神色,卻染了血跡,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口子,滲著血,將她的衣服襯的愈發鮮豔刺目。

“他在前麵嗎?”

葉安年定定的看著子妤,目光落在她手上那把滴著血的劍上。

聽他問起,子妤握著劍的手止不住抖了一下,再開口,聲音卻出奇的平靜。

“齋主沒事,在棲雲閣休息。”

葉安年點點頭,轉身就走。

子妤的聲音在他身後驀地響起:“齋主休養期間不宜被打擾,還請少君體諒。”

葉安年的腳步短暫的停了一下,到底沒有回答。

回到後園,他頂著子末擔驚受怕的目光,在棲雲閣外站了一會兒。

小院靜悄悄的,謝逍公種的草藥長勢很好,藥田裡綠油油地一片,在陽光的照耀下,鮮綠的葉子上泛著淡淡的金光。

他靜靜望著那座三層的小閣樓,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明明聽不見裡頭的動靜,也看不見裡麵的人影。

或許,他是想進去的,卻又不敢。

最終,還是回了壹舍。

他從臥房的衣櫃中翻出了一件靛青色的長衫換上。

這衣服對他來說有些寬鬆,上麵有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味。

他整理好衣襟,提步離開。

子末就站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了一般。

葉安年朝他揚起一抹淡笑:“這麼盯著我做什麼?”

“沒,沒……少年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若是沒事,你去幫我把今天要喝的藥熬一下吧。”

葉安年聲音平靜:“今天情況特殊,恐怕這會兒就隻有你得空了。”

子末愣了一下,顯然被他的話驚到。

他本以為,葉安年一定會闖進棲雲閣的,剛剛他都做好了要把人打暈扛走的準備。

可眼下看著葉安年的樣子,卻平靜的讓他有點害怕。

“那,那你自己待著行嗎?”

葉安年因為他話,輕笑了聲:“我這麼大的人了,自己待一會兒有什麼不行。”

“那,那我這就去!”子末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一邊往外跑,一邊不停的回頭:“少君你就在這等我,不要亂跑!”

“嗯。”葉安年答應。

等子末的身影消失,他卻瞬間泄了力,死死捂住了胸口。

那裡,疼痛一陣強過一陣,以至於他的臉色蒼白一片,雙手撐著桌沿兒,才不至於摔倒。

縱然沒有見到江竹,卻也知道他的情況定然不會太好。

連子妤都受了傷,江竹這具已經被鴆毒攻入肺腑的破爛身體,又能好到哪去?

葉安年撐著桌子緩了一會兒,就站直了身體。

怕子末突然回來,他不敢耽擱,去書房的博古架上找了個不大不小的木盒子,用布包裹嚴實,提在手上。

然後,迅速下樓。

子末不在,想必是去給他熬藥了。

他放輕腳步,悄無聲息的離開。

路上倒是順利,白鶴齋弟子們都急著救火,沒有人過多的注意他。

穿過書齋前的場院,刀劍相擊的聲音就在他耳邊炸響。

擊碎的字碑,被攔腰劈斷的古鬆,滿地的鮮血,還有橫七豎八的屍體,就這麼直直地撞進他眼中。

他沒看見衛之淮,倒是一身綠衫的柳卓站在那裡,身前是數十名身穿鎧甲的護衛。

一個身著黑衣,手持骨鞭的女人站在最前麵,正帶著護衛們想要衝進書齋。

子妤帶了十幾名白鶴齋弟子,攔在門口,雙方僵持著。

正這時,柳卓也已經看到了他。

立時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會來。”

“你們要的東西,我拿到了。”葉安年將那個用布包裹的盒子拎起來晃了晃。

“少君!”

子妤低嗬,臉上隱隱泛起焦急的神色。

葉安年瞥了她一眼,又淡漠地拉回視線。

“對不住。”他冷聲道,“我之前騙了你們。”

“但如今,江竹性命危在旦夕,我必須把東西交給他們。”

柳卓抱臂看著他,嗤笑道:“你騙傻子呢?上次麵見太子,你明明說東西在那謝老鬼身上。”

“那你怎知我上次的話不是騙你的?”

“你……!”

柳卓急惱。

葉安年卻挑了挑唇:“又或許,我現在也是在騙你。”

“但那又怎樣?你敢賭嗎?”

“我也可以讓他們殺進去,將白鶴齋翻個底朝天!”

柳卓怒:“總會找到的!”

“那我祝你好運。”

柳卓氣的發抖,片刻後,緊握的拳頭驀地鬆開了。

葉安年說的沒錯,他不敢賭。

衛之淮重傷,發了很大的火,把他拉過來這裡盯著。

若是抄了白鶴齋也沒找到那個盒子,他這腦袋怕是要搬家了。

他死死的盯著葉安年看了半晌,突然道:“帶走!”

女人聞聲,提鞭上前,被子妤攔住。

“我可以跟你們走。”葉安年看向柳卓,“但你要讓他們撤出白雲山。”

“你們帶來的所有人,全部撤出白雲山。”

“少君不可!”

子妤急聲開口。

如今齋主昏迷不醒,若少君再跟他們離開,她要怎麼辦?

她可是答應過謝逍公會把兩個人都照看好的!

葉安年朝子妤望去,見她眼圈泛紅,輕聲道:“我心裡有數。”

“不過,勞煩你先彆告訴他。”

“好啊,我答應。”柳卓突然打斷了兩人。

朝那手持骨鞭的女人道:“夜姬,你先走。”

黑衣女人卻沒動。

“殿下的命令是殺進白鶴齋,除了江聲晚和葉安年,不留活口。”

“太子若在,也會這麼說!”柳卓咬緊了牙。

“那就等他親口來說。”夜姬不為所動。

“看來,你的命令也不怎麼好使。”葉安年笑了,“柳卓,你說話能算數嗎?我突然不敢信你了。”

“閉嘴!”柳卓的臉頓時黑了。

他壓著怒火,點了一名護衛下山傳話。

不多時,那名護衛返回,帶了衛之淮的親筆印信。

夜姬看過,將信丟在柳卓腳下,徑自離開。

柳卓黑著臉撿起信,命令護衛們退兵。

葉安年抿抿唇,穿過眾位白鶴齋弟子,就這麼跟著柳卓走了。

有白鶴齋弟子想要上前阻攔,都被子妤攔下。

不多時,白鶴齋門口除了她和白鶴齋的十幾名弟子之外,已走的空無一人。

子妤看了一眼滿地的屍首,對身邊的弟子道:“將我們的人都抬進去。能救的救,不能救的埋。剩下的,全部丟到山澗去。”

子末找來時,門口的屍首都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

子妤一個人站在被劈斷的古鬆樹下,望著碎掉的石碑出神。

“子妤姐!”

“子妤姐!少君不見了!”

少年一臉慌張,跑的臉色通紅,額上滿是汗水。

子妤被他拉回思緒,隨手從自己破掉的衣服上扯下一塊布來,仔細擦拭自己佩劍上的血跡。

“彆喊了。”她淡聲道。

“可,可是……”子末在她麵前停下來,撐著膝蓋喘氣,“少君他人不見了!”

“沒有不見。”子妤頭也不抬,“少君跟著衛之淮的人走了。”

“什麼?!”

子末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子妤神色平靜,擦乾淨佩劍厚,還劍入鞘。

抬手拍了拍子末的肩膀,叮囑:“若是齋主醒了,記住,彆告訴他。”

她說完,越過子末進了白鶴齋,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子末卻隻是呆愣的站在原地,嘴裡念叨著:“走了,跟衛之淮的人走了?”

“為什麼啊?”

“那……齋主怎麼辦?”

第194章 交易

葉安年隨著柳卓下了山, 衛之淮的馬車就停在山腳下。

雖說是借著來法源寺燒香祈福的由頭,這排場卻也不大,前前後後也就跟了數十名帶刀護衛。

兩人自山上下來, 柳卓就帶著他往後麵那輛小一些的馬車走去。

剛要上車,卻有一個護衛跑了過來。

朝柳卓行了一禮,開口道:“柳大人, 太子殿下有令, 請葉公子去前麵的馬車與他共乘。”

“年哥兒, 好手段啊。”柳卓上車的動作一頓, 朝葉安年做了個‘請’的手勢,“才見了太子一麵, 就能他青眼,倒是我小瞧了你。”

葉安年冷瞥了他一眼, 並不搭理,跟著那護衛走了。

柳卓盯著兩人的背影,扶著車壁的手越摳越緊。

末了, 搖頭哼笑一聲:“美色最易動人,卻也最易被棄之。”

人與人之間還是利益關係更為牢靠。

所以,他寧願做衛之淮的門下客卿,也不願做恃寵床伴。

葉安年上了馬車,就見衛之淮坐在最裡麵的位置, 懶懶的靠在軟墊上, 雙目微闔,似乎在閉目養神。

他穿著一身朱櫻色長袍,單手撐著額頭, 脖頸上一圈一圈纏著厚厚的白色紗布。

對於葉安年上車的動靜,他絲毫沒有反應, 依舊安靜地坐著,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葉安年倒是巴不得他不理自己,這樣他還能自在一些。

雖然衛之淮和柳卓他都討厭,但如果非要讓他選一個與之共乘的話,他還是會選柳卓。

畢竟,柳卓隻是說話難聽了點,他不搭理也就是了;但衛之淮,他卻是猜不透的,也不知道這人會做出什麼事。

好在這一路上,衛之淮都一直在閉目養神,基本保持這個動作沒有變過。

葉安年坐在馬車裡最靠外的地方,儘可能與他拉開距離。

快傍晚時,馬車才終於駛進京城,沒有入宮而是直奔城內的太子府邸而去。

直到馬車在府邸門口停下,衛之淮才緩緩睜眼,揉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對葉安年道:“本宮的脖子受了些傷,不太方便開口,並不是有意冷落你。”

葉安年本就不在乎這些,聽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微怔了一下,很快道:“無妨。”

衛之淮便沒有多言,率先下了馬車,葉安年隨後跟上。

府邸很大,葉安年跟著他七繞八拐了半晌,才在一座臨湖水榭裡駐足。

衛之淮一掀衣擺,率先坐下,葉安年便也跟著落座。

兩人對坐無言,衛之淮招手引來了婢女。

不多時,兩人麵前的小桌上就擺滿了瓜果點心和熱茶果飲。

“隨意就好。”衛之淮道,“你既願意隨本宮來此,想必是已經有了可以同本宮談條件的資本。說說吧。”

葉安年也不同兜圈子,直接將他帶來的那個用布包裹嚴實的盒子放到了桌上。

“東西我帶來了。”

衛之淮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一瞬,繼而笑了起來。

但,許是牽動了脖子上的傷口,他隻笑了幾聲就硬壓了下去。

看向葉安年道:“本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沒想到也會辦這種蠢事。”

心中一沉,葉安年已然知道自己已經被衛之淮拆穿了。

就隻一眼,衛之淮甚至都沒去打開裹著那盒子的布。

恐怕是盒子的大小就不對,根本不用打開布包細看。

果然,就聽衛之淮勾唇笑了笑:“不過,你倒是很聰明,也有勇氣。”

“連那個盒子都沒見過,就能將柳卓耍的團團轉,還敢跟著本宮走。”

“那裡麵到底是什麼?”葉安年問。

衛之淮驚訝:“你不知道?謝逍公竟然沒告訴你?”

“謝前輩說這是他的事,我知道了不好。”

“他倒是護著你。”衛之淮勾了勾唇,“不過有什麼用,你不還是被卷進來了。”

“所以,盒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葉安年不理他的話,還是追問。

衛之淮麵上笑意更深,回答道:“是聖旨。”

葉安年雙眸驀地睜大,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衛之淮眯起眼:“本宮就說你很聰明。”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本宮的皇帝老子,從未有過想讓本宮即位的念頭。本宮和二皇兄,都一樣,都是他替大皇兄鋪路的墊腳石。”

“那盒子裡,是他早就寫好的傳位於二皇兄的聖旨。”

“二皇子?”葉安年驚訝。

“對。”見他這副表情,衛之淮滿意地笑了起來,但這笑牽動了脖子上的傷口,使他的表情有些猙獰。

“你以為會是大皇子?不不不,還沒到最後一刻,他怎麼會輕易拿出自己的底牌。”

“本宮的大皇兄如今被他封了王,鎮守北疆,遠離這朝堂的漩渦。二皇兄也被本宮支去攻打西邊的小部族。隻要有這道聖旨在,等將來二皇兄歸來,我們之間勢必會有一仗。”

“到時我們鬥得兩敗俱傷,本宮那蠢笨的大皇兄,就可以直接上位了。”

“隻可惜,他那個無藥可救的腦子,一心就隻有打仗,根本不想要這皇位。倒是白費了本宮那皇帝老子的一片苦心。因此,倒不如提早毀了這聖旨,也好免去我們兄弟二人之間的爭鬥,永絕後患。”

葉安年等他說完,涼涼地開口:“或許這些都隻是你自己的臆想,老皇帝原本就是有意立二皇子為儲君的。”

“哈,哈哈哈哈!”

衛之淮笑起來:“你這小哥兒倒是會紮本宮的心窩子。”

“是啊,在他這麼多的皇子公主之中,他最不喜歡,最看不上的就是本宮。”

“但那又怎樣呢?本宮還不是靠自己爭來了。管他是寶貝大皇兄,還是看好二皇兄,現在本宮才是太子,是東陵國名正言順的儲君!”

葉安年不語,隻定定的看著他。

衛之淮兀地住了嘴:“旁的閒話就不扯了。你既沒帶來本宮想要的東西,又沒帶來本宮想要的消息,是打算如何全身而退呢?”

“沒打算。”葉安年道。

他說的直接,倒是衛之淮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衛之淮笑起來,“好。既然如此,不如本宮給你一條路。”

葉安年:“什麼?”

“你跟了本宮,幫本宮拿到那聖旨。將來本宮登基,就封你為後。”

“咱們東陵國,還從未有過小哥兒能坐上這個位置。到時候,本宮的所有後宮都歸你管,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不想要這些。”葉安年拒絕的乾脆。

衛之淮麵上的表情一頓,一雙眼睛頓時淩厲起來:“那就隻有死了。”

他抬手摸上自己脖子上纏的厚厚紗布,一圈一圈的解開,露出下麵被針線縫合後,還依舊滲著血的可怖傷口。

那道口子就在他的脖頸右側,雖然不算太大,但很深,差點割斷了他的喉管。

看得葉安年呼吸一窒。

“江聲晚乾的。”衛之淮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把紗布纏回去,“本宮差點死在他手上。”

“你覺得,本宮會放過他嗎?你跟著他,到頭來會有什麼好下場?”

葉安年藏在袖中的手驀地攥緊了:“他怎麼樣?”

衛之淮將紗布纏好,看著葉安年,勾了勾唇:“應該,快死了吧。”

一霎那,葉安年控製不住的心臟揪緊,瞳孔皺縮。

“他體內的鴆毒發作了,背上又挨了鬼鞭夜姬的鞭子。嘖嘖嘖,那骨鞭上都是堅硬的倒鉤硬刺,挨上一下怕是要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葉安年驀地握緊了拳,他垂下眼簾,掩飾自己眼裡的情緒。

片刻後,再看向衛之淮又是一副淡然的樣子:“我答應,殿下說說條件吧。”

他可不相信,自己隻是嘴上答應一下,對方就相信了。

“你倒是痛快。”衛之淮道,“就這麼拋棄江聲晚了?”

“殿下方才還勸我,我現在答應了你,你又不信了?”

“你不是那種絕情之人。”衛之淮斷言。

葉安年點點頭:“所以,我答應你也是有前提的。”

“把鴆毒的解藥給我,放他一條生路,我就跟你。”

衛之淮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默不作聲的打量他,像是在思考他話裡真實性。

“要知道,你如今在本宮的地盤,本沒有什麼資格跟本宮談條件。但是……”

“對,但你也不敢殺了我。”葉安年打斷他,“至少在你坐上那個位置之前,都不敢。”

“是啊,”衛之淮眯了眯眼睛,“江聲晚就是個瘋子。殺了你,他隻要還有一口氣在,本宮都會很麻煩。”

“不過,你也很有趣。本宮想到一個不錯的交易。”

他說完,突然拍了拍手。

柳卓端著一個托盤,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走到兩人麵前,將托盤在小桌上放下,葉安年看到那木托盤上放了一個碗,碗裡盛著半碗黑乎乎的不明液體。

“這是什麼?”他問。

衛之淮沒有回答,隻是道:“你隻要把這碗東西喝了,本宮就給你鴆毒的解藥。”

聽到他這麼說,葉安年卻愈發懷疑了,但他麵上不顯,隻是湊近過去聞了聞。

這碗東西散發出一股酸甜中透著腥苦的味道,讓他胃裡頓時難受的翻騰起來。

他臉色一白,迅速坐直身體,遠離了藥碗。

衛之淮隻默默在旁邊看著,似乎很有耐心,等著他的決定。

“這是我煮的酸梅汁,”柳卓朝葉安年笑了笑,“不過裡麵加了紅花和一點麝香,味道應該更好吧。”

葉安年心中猛地一沉,就聽衛之淮悠悠開口;“你既然決定跟著本宮,總不能還留著江聲晚的孽種,你說是不是?”

“又或者,你想要解藥救他,總得付出點什麼。打了這孩子,也算是一命換一命了。”

第195章 入太子府

葉安年下意識把手放在小腹上摸了一下, 那裡還是平坦的,和之前沒有什麼區彆。

回想他兩次見衛之淮的種種,他斷定光憑表麵上看, 衛之淮是不可能知道的。

難道是柳卓?或者白鶴齋裡有衛之淮的人?

不對,他雙眸暗了一下。

上次在法源寺時,衛之淮趁機拉過他的手腕。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 衛之淮含笑看著他, “不錯, 就是在法源寺那次。本宮略通醫理。”

事情發展到現在, 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料。

葉安年深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看了一眼桌上盛著酸梅汁的碗, 皺了皺眉:“我不愛喝這東西,不如殿下換個法子吧。”

衛之淮撥弄著手指上的白玉扳指, 挑了挑唇:“行啊,你不想喝這酸梅汁,那就陪本宮一夜。”

“沒想到殿下有這種喜好。”

葉安年的眉頭擰的更深, 眼中的厭惡已然掩飾不住了。

“本宮不介意,”衛之淮一雙眼睛泛著精光,“你若是乖順,本宮會考慮溫柔一些,興許這孩子還能保住。”

葉安年聽著他的話, 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十分不適, 惡心的感覺像是湖裡腥臭的水草,將他越纏越緊,無法呼吸。

“唔……嘔……”

他終於忍不住乾嘔起來, 即便他什麼都吐不出來,但胃裡的痙攣讓他的臉色迅速白了下去。

“本宮開玩笑的, 你也不必這麼激動。”衛之淮悠悠道。

他理了理袖子,站起身走到葉安年身旁,想要幫他拍背順氣,卻被葉安年揚手甩開。

“彆碰我!”

看他這副樣子,衛之淮重新坐了回去:“看來這個條件你也接受不了啊。可是本宮沒有彆的法子了。”

葉安年緩了一會兒,用帕子擦了擦嘴,整理好情緒才又重新看向他:“你不過就是怕我騙你,想要徹底斷了我和江聲晚之間的感情罷了。”

“對。”衛之淮承認的很痛快,“所以這酸梅汁,你必須得喝。”

說罷,超一旁的柳卓遞了個眼色:“你幫幫他。”

柳卓得令,沒有任何猶豫,上前端起碗,手按在了葉安年的後頸上,就要灌他。

卻不想,葉安年抬手接住了碗,冷聲道:“我自己來。”

柳卓一愣,一旁的衛之淮已經開口:“放開他吧。”

後頸上的壓製感消失,葉安年驀地鬆了口氣,手上的碗卻變得仿佛有千斤重,拿著碗的手控製不住的抖了起來。

衛之淮看的心情大好,脖子上的傷都感覺沒那麼疼了。

“快喝啊,還猶豫什麼。”

他雙手撐在桌上,眯著眼睛盯著葉安年的動作。

葉安年似乎真的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猛地喝了一大口。

衛之淮臉上的笑意更濃。

然而,下一瞬。

“噗!”

葉安年突然轉向他,把喝進去的酸梅汁都吐了出來。

酸苦的汁水頓時噴了衛之淮一臉,濕了他的鬢角,額發,甚至還在往下滴著。

一旁的柳卓已經傻眼了。

就連衛之淮自己都僵在了原地。

“好,好得很。”

他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眼神瞬間陰冷。

而就在他說話的時候,葉安年的手指已經按上了左耳上的黑色耳釘。

——嗖!

一枚黑色的小藥丸頓時飛出,直朝他口中射去。

衛之淮喉頭一動,下意識吞咽了下去。

葉安年緊捏著衣袖的手慢慢放開,緊繃的身體一鬆。

下一刻,衛之淮眉頭緊皺,捂住了胸口。

“唔……”

黑紅的血,抑製不住的從他嘴角流了出來。

“你給我下毒?”

葉安年冷冷地看著他卻沒有回答。

身體裡,五臟六腑都好像被火灼燒一般,劇痛讓衛之淮臉上的表情開始扭曲。

“呃……”他死咬著牙根,壓製自己發出的痛呼聲。

“讓……本宮猜猜,你……下的是,斷腸……丸,對……不對?”

斷腸丸,一種專門用來拷問人的毒藥,隻要在一刻鐘之內,服下解藥,人就還有得救。

“沒錯。”葉安年淡淡道,“現在你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來考慮要不要把鴆毒的解藥給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放在桌上的布包,將裡麵的木盒子打開,盒子裡放著一個青色的小瓶子。

來之前,他不是沒做任何準備的。

他換了耳釘裡能讓人立刻斃命的毒藥,從江竹的書房裡找到了這個毒發時間長達一個時辰的斷腸丸,然後把解藥放在了這個木盒子裡。

毒藥發作的越發厲害,隻一會兒功夫,衛之淮就疼的滿頭是汗。

愣在一旁的柳卓才回過神來,上前要去扶住衛之淮。

“殿下,你……你沒事吧?”

“滾開!”

衛之淮抬手將他甩開,眼中滿是惱怒:“留你在身邊有什麼用?滾……下去!”

柳卓不敢再開口,行了個禮,默默退了下去。

“哈……”

因為劇痛,衛之淮大口喘著氣,雙目圓睜,

他撐著桌子,緩了片刻,再抬頭看向葉安年時,飽含痛苦的眼中卻露出玩味的神情。

“葉安年,倒是本宮小瞧了你。那江聲晚想用匕首捅死本宮,你竟敢隻身前來給本宮下毒,嘖嘖,真不愧是一對。”

葉安年聽聞,卻是心中一沉。

衛之淮這種不慌不忙的語氣,讓他的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見衛之淮雙手顫抖著,突然從懷裡摸出一個黑色的藥瓶,從裡麵倒出一顆藥丸服了下去。

不多時,他的眉頭就擰的更緊了,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臉上痛苦的表情頓時緩和了許多。

他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自己唇邊沾染的血跡,看向臉色冰冷的葉安年,勾起一抹笑容。

“很驚訝嗎?”

“本宮的皇帝老子怕死的很,從謝逍公那裡弄了不少解毒的藥丸和各種補藥,像這種普通的毒藥,根本不在話下。”

“還好,本宮在怕死這一點上,隨了他老人家,從他那弄來了不少解毒丸。這不就派上了用場。”

葉安年臉色難看的厲害,手裡緊捏著的青色小瓶,已然沒了用處。

他看著衛之淮得意的嘴臉,突然笑了一聲,揚手將小瓶扔進了湖裡。

這算什麼?

他這孤注一擲的努力,顯得那麼可笑。

恐怕,是天意吧。

他可能真的沒有辦法救江竹了。

“好了,玩鬨環節到此為止,”衛之淮突然正色,“咱們也該聊聊正事了。”

他起身朝葉安年走過去,強硬的將人雙手製住,陰鷙的眸子一寸一寸在葉安年的身上掃過。

月白色仙鶴長衫,長發半束半散,眼尾還暈著些淡紅,清冷的眼眸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卻偏偏勾的人想要將他拆吃入腹。

葉安年厭惡地彆開頭,連一眼也不想看他。

衛之淮一隻手壓製著他,另一隻手攀上他戴著耳釘的左耳。

“你說,江聲晚他還能趕來救你麼?說不定現在他連床都爬不起來,隻剩下一口氣吊著。”

“閉嘴。”葉安年低嗬。

“真是不客氣啊。本宮豢養了那麼多寵婢男侍,還從未有人敢這麼跟本宮說話。”

他兀自笑了起來,目光落在葉安年左耳的黑色耳釘上,眸光一下子陰沉下來。

“他給你的?”衛之淮伸手捏住,怕誤觸機關,隻輕輕摩挲了幾下。

“這麼危險的東西,還是摘了的好。本宮找人重新打個純金的給你。”

葉安年垂在袖中的手驀地握緊,死死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衛之淮嗤笑一聲,開始摸索著要把耳釘取下來。

就在這時,一個侍衛突然從外麵跑了進來。

“殿下,白鶴齋的副齋主闖進來了!”

“一群廢物!”

衛之淮的眸色徒然陰沉下來,不得已將葉安年放開,走出了水榭。

然而,府裡已經亂了起來。

刀劍相碰的激烈打鬥聲,似乎就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

衛之淮沒有片刻猶豫,轉身折返,一把將葉安年拉起來,打橫抱起。

“你做什麼!”

葉安年掙紮,但卻被他死死壓住。

不得不說,即便是受了傷,衛之淮這種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習武之人,力氣也大的出奇。

“有人來救你了,”他笑得仿佛一隻老謀深算的狐狸,“咱們先離開這,得藏得好一點。”

葉安年心中一動,想要張口呼救也卻被衛之淮幾下點中了啞穴,再也發不出聲音。

而後,衛之淮足尖點地,竟是直接淩空躍起。

兩人瞬間離開了水榭,衛之淮縱身飛上屋頂,快速往後麵跑去。

葉安年被他禁錮在懷裡,透過他肩膀往後望去,瞥見了一片紅色的衣角,和數道淩厲的劍光。

是子妤。

他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恐怕要讓這姑娘白來一趟了。

衛之淮很快就帶著他進入了後園,太子府的後園很大,中間是一座不規則的人工湖,周圍鬱鬱蔥蔥都是樹。

衛之淮就帶著他紮進了那一片樹林之中。

“彆擔心,這林子裡本宮安排了不少機關障礙,他們追不過來的。”

葉安年被他這惡劣的笑容惡心到了,忍無可忍的轉開了臉。

忽而,幾道森寒的劍氣從旁側劈來。

衛之淮被逼的不得不的停步避開,腳步踉蹌中,一道霧青色的身影從天而降,擋在了他麵前。

江竹衣袂翻飛,手中隻握著一根被折斷的青竹,那根纖細的竹子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幽光,表麵竟附著了一層冒著寒氣的冰晶。

他冷著臉色,目光落在葉安年身上,突然扯了扯嘴角。

“衛之淮,我真是給你臉了。”

第196章 重傷

衛之淮在看到江竹的那一刻, 整個人都警惕了起來。

他抱著葉安年迅速往後退開,朝江竹陰笑了一下:“你竟然沒死?”

江竹勾勾唇:“你都還活的好好的,我怎麼能死呢。”

“哼, ”衛之淮冷哼出聲,“我的傷能好,你的毒卻是解不了了。”

“那就在我死之前, 先送你走!”

話音落, 泛著寒光的竹劍已經直朝衛之淮的麵門刺去。

被淬上一層寒冰的竹劍戾氣橫生, 劍氣洶湧猶如破竹之勢。

衛之淮招架不住, 被逼得連連後退。

眼看劍鋒直取他眉心,他突然側身一閃, 一腳踹中旁邊的一塊石墩。

霎時,無數羽箭自四麵八方射來, 一道道破空聲,在四麵響起。

眼見所有的羽箭都朝江竹射去,葉安年心急如焚, 卻又無法喊出聲,急的紅了眼睛。

衛之淮哼笑一聲,抱著葉安年換了個方向迅速離開。

葉安年擔憂的朝後望去,隻看見羽箭亂射,卻不見人影。

“彆看了, 他不會追上來了。”衛之淮諷笑。

葉安年冷眼瞪他。

忽而, 耳畔有風聲拂過。

葉安年一怔,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眼前就被一片霧青色遮住了。

緊接著, 身體突然一輕,霧青色的衣袖拂過, 他竟然已經到了江竹懷裡。

“年年,沒事吧?”

葉安年不能說話,江竹問起,他隻能搖了搖頭。

江竹察覺不對,眉頭皺起:“他還點你啞穴了?”

葉安年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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