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樂趣(1 / 2)

偏執迷戀 春風無邪 21664 字 4個月前

第20章 樂趣

# 020

房間裡安靜下來, 夏風鑽進窗戶到處流動,仿佛卷走了司越珩的話,連一點餘音都散了。

穆從白就靜靜站在那裡, 看不出想法, 也看不出情緒,像是隻是剛好擺在那裡的人偶,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司越珩。

司越珩怕他要就這樣沉默下去, 他突然開口了。

“叔叔,你想我留在這裡嗎?”

穆從白的聲音出口, 司越珩愣住了, 他有一瞬間的驚慌, 因為他不是像穆從白一樣的小孩,隻需要考慮自己的意願,現實裡還有無數的問題,在他做下決定後不得不麵對。

結果如何他真的不知道,也許將穆從白留在這裡, 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一個錯誤。

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的決心, 無法堅定地對穆從白回答出“想”,所以狡猾地把決定權給了穆從白。

如果是穆從白自己選擇的,將來如果過得不好,在他這裡受了委屈,那也是穆從白自己的決定。

穆從白卻把這個選擇還給了他。

可是, 他也無法果斷地說出“不想”,這半個月的相處,他從穆從白身上找到了許多自己的影子, 也從穆從白身上補償了許多他缺失的親密關係。

他擔心穆從白這樣敏感又壞脾氣, 身體還不好, 到了新的家庭沒有人好好照顧他,更沒有人好好教導他。

他可憐穆從白,同情穆從白,也確實舍不得穆從白。

“叔叔,沒關係。”

穆從白忽然不為難司越珩了,他向司越珩走近,伸住抱住了司越珩,將臉貼在司越珩朐口。

聽到司越珩的心跳聲和呼吸聲,他輕聲地說:“要留在叔叔身邊是我願意的,叔叔你不用為我負責,隻要你不趕我走。”

司越珩仿佛被一個小孩看透了,他一動不動任穆從白抱著,腦子裡轉動著許多這個決定後的麻煩,每一件都像在催促他快後悔。

可是穆從白臉頰的溫度隔著衣服過繼給了他的皮膚,對著一個依賴信任他,甚至看透他還給他台階下的小孩,他狠不下心推開。

他確實舍不得穆從白,舍不得這樣信任的陪伴,當他想到他母親認為是他故意害死司皓鈺恨不得是他死的時候,想起他多年堅持努力的目標一瞬之間都變得泡影的時候,感受了穆從白的溫度,他會覺得自己不是一無所有。

至少還有一個願意依賴他,相信他的人。

終於,司越珩抬起手,緩緩落在穆從白背後,用力地抱下去。

穆從白藏在司越珩胸前的臉,悄悄露出了一個狡黠的淺笑,他雙手更加用力地抱緊司越珩,堅定地說:“我永遠不會後悔,叔叔,你也要。”

終究司越珩沒有說出不會後悔,夏日的天氣懷裡抱著一個人,皮膚緊貼的地方很快就有了汗意。

他受不了地把穆從白推開,“夠了,熱死了。”

穆從白不肯,身體被推離了手還要伸過去,司越珩一隻手按住他的腦門,他隻能兩條手臂伸著去抓司越珩的衣服。

司越珩被這個動作逗笑了,指著旁邊的席墊說:“坐下。”

穆從白不服,卻還是像小狗一樣乖乖地蹲坐到席墊上。

司越珩嫌棄他的坐姿,怎麼不像吃飯一樣優雅,盤坐到了對麵,先是清了清嗓,再嚴肅地開口,“既然你要留下來,有幾點必須要保證。”

穆從白小狗一樣點頭,司越珩覺得他身後甚至有條看不見的尾巴在搖,又清了清嗓。

“第一,不許隨便使用暴力,包括扔菜刀手術刀。除非真的有人威脅到了你的安全。但就算是這樣,你首先考慮的也是逃走,找人求助。懂嗎?”

穆從白注視著他,看不出來是懂了還是沒懂,好半晌忽然問:“要是有人要傷害叔叔呢?”

司越珩先是一愣,接著捏起穆從白的嘴,“我還不需要你這種小屁孩來保護。”

他說著突然想起來,“你又哪裡來的手術刀?”

“你的。”

“什麼?”

穆從白把臉從他的兩根手指裡拔出去,爬著到了邊角的櫃子前,在裡麵尋寶一樣掏半天,拿出來一整套手術刀。

司越珩看到包裝的盒子突然想起來,他回來辦房子繼承的時候,領了一套刀做練習,辦完手續回去怎麼也找不到了,原來是落在了這裡。

“給我。”

穆從白有些不舍得,可是看到司越珩眼中沒有商量的餘地,他連盒子一起給出去。

司越珩接到手裡放在腿上,接著問:“你還有沒有什麼危險物品?”

穆從白連連搖頭。

“真的沒有?”

穆從白篤定地點頭,司越珩相信了他,這地方也藏不了什麼東西,連之前買的衣服都全掛在他房間的衣櫃。

他想著視線掃視在房間裡,剛才說話的時候一腔衝動,實際就像陳集說的他不知道怎麼養孩子,什麼也沒有想好。

這不是一段時間,幾個月,幾年,他甚至一生都要為穆從白負責。

穆從白的身體健康,心理健康,品性,然後還要考慮上學,操心他將來考大學,學什麼專業,做什麼職業。還有未來會談戀愛,會結婚,會有孩子。

他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做好這些事,也不知道這個決定對他們是好是壞。

“叔叔,你在想什麼?”

穆從白忽然開口,司越珩被打斷了內心的退縮,也這樣忘了要穆從白保證的第二點,不過他本來也沒想過到底有哪幾點。

他看著穆從白,既然要留下來至少得有個真正的房間。

樓上還有幾間臥室,但這多年都沒住過人,他爺爺的房間他想留著,剩下就隻這個茶室。

茶室的空間不小,改成臥室倒是也夠的,隻是穆從白住需要再買些家具,小朋友的房間不能像其他房間那樣沉悶,要活潑鮮豔一些。

司越珩審視起了整個茶室,在腦子裡規劃起來要怎麼擺放,不過家具一兩天很難到位,鎮上剛好有家家具店,比起網上的更便宜還質量更好。

他思索了片刻,當即決定先給穆從白買張床,這樣晚上他就可以一個人睡了。

想到這裡他馬上就要去,站起來時手撐了下席墊,剛拆兩天石膏的右手一痛,立即又坐回去。

剛剛打陳集的時候,他專門用的左手,但情緒激動,右手也跟著捏緊,應該是那時太用力了。

穆從白急忙叮叮咚咚跑出去,弄了熱毛巾又跑回來,跪坐到司越珩麵前,一手托起司越珩的手,一手給他熱敷。

司越珩安然坐著,看到穆從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的動作,忍不住想人果然是基因裡渴望親密關係的生物,雖然有一堆的麻煩在後麵,但這一刻他腦子隻剩了——這孩子真乖。

門外麵突然傳來響動,腳步聲進來時,司越珩就聽到了周媽媽的聲音。

“越珩,小白。你們沒事吧?小宋說剛才你們打起來了!”

司越珩回答:“我們這裡。”

周媽媽把帶來的新鮮蔬菜水果給周父拿去廚房,她趕忙地到了茶室,看到穆從白在給司越珩敷手,頓時罵起來。

“那個是什麼人啊!他怎麼能打人,越珩你沒事吧?曾傳平也是這樣就讓人走了,該把他送到派出所去。還好小白不跟他走,不然說不定他還家暴!”

司越珩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周媽媽說:“是我打他。手是因為之前的傷,跟他沒關係。”

周媽媽一愣,馬上改口,連語氣都改了,“打得好!那個什麼集我看他就不像好人,看人都從鼻孔裡看的,城裡來的有多了不起似的。”

她罵完湊到司越珩旁邊問:“傷不是好了嗎?怎麼又弄到了?”

司越珩忽然發現沒有那麼排斥彆人問他的手了,回道:“還要恢複一段時間,不過現在也能用了,隻不過不能太用力。等再過一兩個月就和以前一樣。”

周媽媽不懂話裡的一樣不包括上台做手術,她隻覺得沒事就好,但還是又罵了陳集一遍,反正陳集不來就不這麼多事。

周媽媽心疼司越珩的手,說什麼中午也要讓他們去家裡吃飯,司越珩沒拒絕掉。

小宋也來蹭飯,順便和他們講陳集一家走了,八卦地問司越珩到底發生了什麼,走之前陳集和他父親大吵了一架,連曾傳平都上去說了幾句。

司越珩沒興趣傳播彆人的家事,飯後他說要去買家具,周媽媽問他,“買什麼家具,家裡差什麼嗎?”

“買給穆從白的,他那個房間連床都沒有。”

這句話等於明說了穆從白要留下來,其他人都盯著他,卻沒有多問。

穆從白的身世和司越珩多少是有衝突的,把穆從白留下來整個司家恐怕會怪司越珩多事。

但他們也和穆從白相處了這段時間,穆從白在他們眼中就是個可憐的普通小孩,能留在知根知底的人身邊,總比跟不認識的人走要強。

周父和鎮上做家具的老板是酒友,主動開出家裡的三輪要帶司越珩去看家具。

第二次坐這樣的車司越珩有些喜歡了,這輛比上次小宋那輛好的是有棚,他們一路都沒有曬太陽。

車開在烈日鋪滿的公路上,司越珩和穆從白在車鬥裡,被帶起的風吹著頭發。

穆從白不知在看什麼,盯著他的臉不轉眼,他又捏起了穆從白嘴說:“看什麼看,小崽子。”

穆從白彎起了一雙眼睛,“叔叔在笑。”

司越珩不知怎麼揚上去的唇立即沉下來,撇開穆從白的臉說:“我愛笑就笑,關你什麼事。”

穆從白非常懂得寸進尺,有了司越珩的保證他膽子更大了,直接撲到司越珩身上,像隻小狗一樣用腦袋從他胸口拱到了下巴,毛絨絨的頭發掃著司越珩的脖子。

司越珩被弄得很煩,穆從白卻像知道他要生氣了,立即把腦袋撤走,仰起臉乖得不像話地對他說:“我喜歡叔叔笑。”

司越珩沉起的唇角不自覺又揚起來,藏也藏不住。

家具店在鎮子邊緣,方圓幾十裡幾乎都在這裡買家具,生意全靠口碑。

司越珩進去望了一圈,麵積不小,成品家具很齊全,便宜和質量確實都有,但是不好看。

他想要粉藍色輪船造型的兒童床,以前他有個同事兒子4歲的,常常給他看家裡拍的視頻,就是那樣的床。

在網上搜出了類似的床,他拿去問老板能不能做,老板看了一眼,十分耿直地說:“這花裡胡哨的一點不實用,做不了。”

司越珩受到了打擊,把圖給一起來的周父看,“這不是很適合小朋友?對吧,二舅?”

周父看了看蹙起眉頭,但他沒老板那麼直接,叫司越珩問穆從白自己。

穆從白看了眼圖眼神愣了一瞬間,但在看向司越珩的時候就變了,滿是喜歡地說:“叔叔說的我都喜歡。”

最終讓司越珩放棄的是價格,網上便宜的材料用得不好,質量不行,他覺得質量過關的,又太貴,要大幾千。

結果是在店裡選了一張他勉強覺得不錯的,實木原色,不是兒童床,而一米五的雙人床。

他安慰自己大點不容易掉下來。

選完床,另外打算的衣櫃和書桌司越珩說什麼都要訂製,因為離得近,加上周父的關係,老板親自上門去量尺寸。

量完後司越珩說了一堆的需要,也不知道老板到底聽進去沒有,反正沒見老板記錄,還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了,我很忙,床工人等會就送來,你把錢付一下。”

司越珩看向周父確認,他覺得這個老板不太靠譜。

周父卻當著人的麵說:“他這個就這樣,脾氣臭,喝酒滑頭,但做生意很地道,不然他那店早開不下去了。”

老板不服地罵了周父幾句,是真的很忙地走了,周父留下幫司越珩把房間裡原來的東西都清理出去。

其實東西也不多,就是席墊和茶桌,還一個放茶葉茶具的櫃子,再外加一個已經變成穆從白私有的邊角櫃。

但司越珩右手還不能太用力,所以主要是周父幫搬,穆從白負責守住他私有的櫃子,深恐被人偷走了。

清理到一半的時候床就送來了,工人看到房間沒清理好,司越珩以為會要求他加超時安裝費,結果卻二話沒說地主動幫起忙。

周父毫不客氣地指揮起他們,說搬哪兒就搬哪兒,他才明白了周父先前說的做生意地道。

如果是網購,運費都要分好幾次,到地方一次,到家一次,搬進屋還得收一次。

最後其他東西都整理完了,剩下穆從白的小櫃子,穆從白擋在前麵,“我自己搬。”

司越珩覺得他就像隻護食的小狗,怕彆人偷吃他的狗糧,無奈地說:“你裡麵放了些什麼寶貝,那麼怕人碰?”

穆從白被人窺探到秘密一樣,定定對著他不說話,他又說:“你喜歡就留著。”

護食小狗眼睛立即亮起來,因為櫃子沒有鎖,他怕出去了被安裝的工人動了,要司越珩給他盯好,然後跑出去不知在哪裡找來了一截鐵絲,封好的櫃子才肯把地方讓給工人安裝。

一屋子人打趣他,但他都不理,站在房間的門口,兩隻眼睛像狩獵的小狼崽一樣警惕地盯著不屬於這個家的陌生人。

其他人不理解這小孩凶模凶樣在做什麼,司越珩倒是輕易地理解了穆從白的想法。

對於穆從白來說這個房間就是他的領地,不對,是整個家都是穆從白的領地,包括司越珩也是領地內打了標記的“財產”,當陌生人闖入時他就像守護領地的狼一樣,時刻警覺。

這放在小孩身上顯得有趣又好笑,可是司越珩稍微多想一點就覺得心疼。

人是群居動物,要在多沒有安全感的環境長大,穆從白才會養成這麼強的領地意識,把所有他不認可的人靠近都下意識當成危險。

司越珩坐在客廳的沙發裡,朝著盯在房門口的穆從白喊:“小崽子,過來。”

穆從白回頭看他,左右為難,像是魚和熊掌不知道選什麼。

他實在沒忍住地笑出來,又喊了一遍,“穆從白,過來。”

最終,穆從白選了司越珩,到了司越珩身邊乖乖的站在他麵前,餘光還要不停往那邊的房間瞥。

司越珩一把拽著他,將他拉到沙發坐下,被他擋住了看房間的視線立即要蹭起來。

“坐好。”

司越珩把穆從白按在沙發上不讓他起身,“穆從白,他們隻是安裝床而已,不會動你的東西。”

穆從白終於不往上衝了,兩隻眼轉到了他臉上,眼神向他確認。

司越珩看著他認真又可愛的模樣,忍不住又捏住了他的嘴,看他的嘴嘟起來說:“陌生人不可怕,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壞人。你看像小宋,二舅,舅媽,曾支書,還有嘉盛哥,他們都是好人,不會傷害你的,對不對?”

“周嘉盛不是。”

司越珩嗤笑一聲,“那先不包括周嘉盛。總之,壞人沒有那麼多,像安床的工人,他們隻是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

穆從白對著他又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說的小孩聽懂了沒有,也不知道教育小孩應該怎麼做,尤其像穆從白這樣有些特殊的性格。

他怕自己說得太多穆從白聽得煩了,最後有些哄的意味,揉了下穆從白的腦袋,說了句,“乖。”

瞬間,還在警惕的小狼崽就變成了被摸頭的小狗,腦袋還在他手心裡拱了兩下,一雙精致的眼睛亮閃閃地望著,叫了聲,“叔叔。”

司越珩這一瞬間感受到了養孩子的樂趣。

床安裝好了,工人們幫忙把不用的家具放去了不用的房間,還把大件的垃圾都打掃了,最後收的報酬是周父每人遞了一根煙,另加一聲感謝。

司越珩很過意不去,把之前穆從白生病收的水果拿出來,工人們對這倒是沒客氣,幾個人一起在院子裡抽煙的抽煙,吃水果的吃水果,話題是討論那兩顆石榴樹什麼時候能熟。

司越珩過去和他們聊了幾句,發現最年輕的一個竟然是他初中的同學,叫周駿。

兩人再次四目相對,都感覺到了神奇,這麼半天竟然相互得了沒認出來。

周駿問司越珩為什麼會回來這裡,司越珩沒想出說辭,反問:“你呢?”

“我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但是太難了,到處跑了幾年。大家都想在城市,但我覺得這裡沒什麼不好,種種地,賺點零用錢,我更快樂。”

穆從白揍著一個削過皮的冰桃子出來,到了他麵前先衡量了周駿一眼,然後這麼大的院子,非擠到了周駿和他中間,再把桃子遞給他。

司越珩接過桃子,忽然回了周駿剛才的話,“我也覺得這裡讓人快樂。”

周駿都已經忘了剛說過什麼,莫名地“啊”了一聲,司越珩卻不肯再說。

穆從白聽明白了,開始蹬鼻子上臉地拉著司越珩的手,“叔叔,給我嘗一口。”

司越珩拒絕他,“自己再去削。”

穆從白不肯,抓著司越珩的手,踮起腳硬啃了他手裡的桃子一口,覺得是世界獨一無二的甜。

最後,周駿他們要下班,周父也要回家做晚飯,司越珩把人送走回房間鋪床。

家裡的床上用品倒是夠,他睡的床也是一米五的,正好可以給穆從白用。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