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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迷戀 春風無邪 95292 字 4個月前

“我叔叔不結婚。”

穆從白忽然插話,又補充,“也不生孩子!”

司越珩發現穆從白膽子越來越大了,把他揪過來,他還沒說話,穆從白卻先委屈要哭的模樣說:“你之前說過的。”

“誰說的我要打一輩子光棍?我又不是周嘉盛!”

司越珩說完穆從白看起來更委屈了。

周駿感覺到氣氛不對,沒想到隨口一說會惹到穆從白,連忙抱起閨女撤退,“越珩,明天周末,我們要去釣魚,你要不要一起?”

司越珩在意著穆從白,隨口回了句話,周駿就說:“到時給你打電話。”

他應了一聲周駿走了,穆從白還直直地望著他,冷不往一滴眼淚掉一來,滾到了他手背上。

司越珩沒想到穆從白真的哭了,無奈地說:“你哭什麼?是希望我一輩子孤獨終老?”

穆從白不回答,隻有眼淚往下掉。

“我保證,在你成年之前,我絕對不會考慮結婚。”

穆從白還是不肯收起眼淚,手卻往他掌心裡掏,最後掏走了那顆周念唯給的葡萄扔掉。

他哭笑不得地繼續保證,“我也不會和任何人在一起,你永遠是我唯一的心肝寶貝,可以了嗎?”

“叔叔你不要騙我。”

穆從白抹掉眼角的淚花,終於笑了。

作者有話說:

很多年後,司越珩回想起來,原來早在這時候穆從白就把他套進去了。

第36章 笑容

# 036

司越珩完全忘記了周駿和他說過什麼, 趕集回去後,就和穆從白沒有出過門,他閒得沒事就給穆從白上課, 從雜物室裡找出了他小學的課本。

穆從白倒是不介意他教什麼, 不過他發現穆從白真的很聰明,無論什麼基本上一遍就會,他們的上課進程一下從小學三年級到了六的級。

司越珩懷疑地問他, “小崽子,你是不是本來就會, 逗著我玩?”

穆從白咧著嘴笑得能迷死所有家長, 然後滾到了他背後抱著他的脖子說:“我喜歡叔叔教我。”

結果就成了穆從白沒原則配合的教學遊戲, 司越珩沒有探出來穆從白的受教育水平,反倒沉迷在他教了一個天才學生的喜悅裡。

無論教什麼學生一學就會兒,大約沒有老師能拒絕這種仿佛要上天一樣的感覺。

就這樣周六過去,到了周天,司越珩已經連見過周駿都忘了, 結果剛剛吃完早飯就接到了周駿的電話, 說要來接他去釣魚。

為什麼要去釣魚?

司越珩想半天,沒有想起來怎麼和周駿約好的。

周駿聽出他聲音裡的改線,“你不會忘了吧?那天你不是說要去嗎?”

司越珩沒承認他忘了,他隻是根本沒聽進去。穆從白在他麵前伸長脖子,光明正大偷聽電話裡的聲音。

他想到穆從白一直那麼想去捉魚釣蝦, 就答應下來,問:“去哪裡釣?”

“清水溪,那裡涼快水又清, 嘉盛哥說帶東西去燒烤, 小宋他們都準備好了。”

一連聽到兩個他熟悉的名字, 司越珩覺得怎麼所有人都相互認識。

不過整個鎮上年輕一些的可能就那麼幾個,不湊在一起才叫奇怪。

這時,院子外麵響起車笛聲,接著是周嘉盛的喊聲,“司越珩,你們好了沒?”

“嘉盛哥到我家外麵了,應該是來接我的。”

“那我們到地方彙合,就這樣。”

周駿掛了通話,司越珩收起手機問穆從白,“你想去捉魚嗎?”

穆從白首先拒絕的不是要不要去捉魚,而是,“要和周嘉盛、叔叔一起去嗎?”

司越珩看他這不待見周嘉盛的模樣,捏到他的嘴說:“你叫他周嘉盛,小心他又整你。”

穆從白眼中滿是不服地回答:“我告訴舅奶奶。”

“不錯,學聰明了。”

司越珩誇完了崽子,又說:“除了他,還有小宋叔叔,和前天的那個妹妹的爸爸。”

他不知道還有沒有彆的人,不過人多一點正可以讓穆從白也多和人接觸,至少要在穆從白去上學前,讓他不再排斥和人群接觸。

穆從白定定地盯著司越珩,沒說他想去還是不想去,司越珩不催他,他也不著急,好半晌忽然反問:“叔叔,你想去嗎?”

司越珩已經有些能摸準他的行為邏輯了,故意篤定地點頭,“嗯,我當然想去了!不過如果你不想去,我們就不去了。”

穆從白瞬間變了眼神,剛剛滿眼都藏不願意,這會兒眼睛彎出了情原的笑說:“那我們去好了。”

“是你自己要去的,可不許到時耍懶。”

司越珩捏到了穆從白的嘴,看著崽子乖乖地點頭,他覺得找到了拿捏穆從白的方法。

接著他把崽子放開,拉回房間換衣服。

野外蟲子多,草葉也不安全,穆從白碰多半要過敏,司越珩特意找出了長褲長衫讓他換。

另外過敏藥物,消毒噴霧,急救藥物他也全都帶上,是他之前給穆從白買東西時一起買的。

在外麵還要喝水,東西也不能隨便吃,水壺和穆從白專有零食也不能少。

既然是去玩,玩具也要帶上,正好他上次買了小桶和撈網,可以一起帶去。

周嘉盛在車裡等了半天沒見到人,進屋來就看到司越珩的大背包,他不禁說:“你這是乾嘛?我們下午就回來了。”

司越珩看了他一眼沒理,又給穆從白戴了一頂帽子,終於感覺可以了。

周嘉盛從頭到腳地打量起穆從白,終了評價道:“你果然很有當媽的天賦!”

司越珩把專門給穆從白買的背包給他背上,裡麵裝的是水和零食,他打量了一遍覺得合適極了,然後才對周嘉盛說:“我高興。”

周嘉盛“嘖”了一聲,看著司越珩牽著穆從白走出去,連走路的腳步都仿佛帶著節奏,他真實地感受了司越珩的高興。

他其實在司越珩被他父母接走後,見過司越珩。

司越珩爺爺去世那天,他們一家回來參加葬禮,他隔了幾年第一次再見到司越珩,一時間都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甚至沒有上去說話。

那時的司越珩與他熟悉的模樣仿佛變了一個人,沉默,冰冷,如同一個機器一樣進行著葬禮上的程序。

他本來以為是司爺爺的死,司越珩過於難過,可是後來司越珩回來繼承房子時,與他在路上碰到都沒有認出來,仍舊那樣沉默冰冷,辦完了手續就離開了。

現在,司越珩就像是脫掉了那時穿在身上的麵具,變回了年少時那個愛笑熱情的司越珩。

養孩子還有這樣的功效,他是不是也應該去哪裡撿個孩子來養?

周嘉盛出去,司越珩和穆從白已經上車了,兩人和他們的大包占滿了後座,穆從白一點也不客氣地對他說:“快開車。”

他驚得眼鏡往下一掉,這還是這崽子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他推起眼鏡仔細看去,也許改變的不隻司越珩一個人。

可能他真的需要去撿個孩子來養。

周嘉盛開車的一路都在想這個問題,隻是他不知道哪裡能撿到孩子。

清水溪是秀河的一條支流,沿縣道走一截轉進小路,半個小時就能到。

周嘉盛的車半路追上了周駿他們,兩輛車一起到了地方。

周駿那邊開的是一輛麵包車,車裡的人都下來,司越珩才知道除了小宋和周駿,還有周駿的老婆和閨女。

另外和周嘉盛差不多大的男人,長得高大魁梧,是周駿的大舅子,聽說剛退伍回來。

周駿向他介紹:“這位大美女就是我老婆,叫寧唯佳。這是她哥,叫寧嶼傑。”

“你好,你好!我叫司越珩,這是我、我侄子,穆從白。”

司越珩一手托包,一手牽穆從白,沒有能去握的手,就用腳踢了踢穆從白,意思是讓他表示一下友好。

穆從白還是不習慣理會陌生人,緊緊抓著他,收到他的眼神思索了兩秒,學起他的語氣和話說:“你好,你好!我叫穆從白,這是我叔叔,司越珩。”

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一瞬,接著大笑起來。

司越珩忍不住說:“穆小狗,你怎麼這麼有意思。”

穆從白不明白其他人在笑什麼,但是司越珩笑了,他就覺得無論什麼都是對的,仰起頭欣賞司越珩笑。

周念唯小朋友不知道大人們在笑什麼,她認真在口袋裡掏糖,好不容易掏出來,她踏著小步走到穆從白麵前,“哥哥,給。”

周駿看著自己的閨女滿腹泛酸,“這丫頭果然是喜歡長得好看的!有吃的就從來不給我。”

穆從白像已經把周念唯忘記了,警惕地盯著眼,小朋友向他靠近,他竟然後退了。

周念唯不懂彆人的情緒,直接向穆從白撲去,抱到了他的腿。

穆從白瞬間僵直了身體。

司越珩有一瞬間擔心穆從白會把周念唯踢開,緊張看去,穆從白隻是低頭直盯著周念唯。

小朋友流著口水笑起來,露出了不全的牙齒,口齒不清地說:“哥哥吃糖。”

穆從白雖然變得很喜歡往他身上貼,但好像從來沒有讓除他之外的人近過身。

他覺得崽子可能要忍到極限了,蹲下去把周念唯從穆從白腿上扒下來,“唯唯,哥哥不喜歡吃糖,你自己吃。”

周念唯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不喜歡吃糖,但是司越珩也長得好看,她轉手就把手中的奶糖遞向了他,仍舊叫:“哥哥,給。”

寧唯佳立即把閨女揪回去,“這是叔叔,你彆見了長得好看的都叫哥哥。”

可是周念唯仍舊執著地要朝司越珩麵前掙去,小短手伸著要給司越珩糖。

司越珩覺得小朋友真是可愛極了,接過了糖說:“謝謝唯唯。”

小朋友滿意地拍起手,笑了。

穆從白臉色瞬間沉下來,搶走了司越珩手走裡的糖,司越珩抬眼就看出了崽子那領地被侵犯的表情,提醒地說:“這是奶糖,你不能吃。”

穆從白立即要扔,他又說:“不許扔。”

氣氛莫名有些僵,不過小孩間的爭風吃醋除了司越珩誰也沒在意,周駿轉身就招呼著把東西搬下去,其他人都動起來,司越珩還盯著穆從白。

“叔叔。”

穆從白小心地叫了一聲,像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眼睛裡滿是委屈卻又藏著不肯表露出來。

司越珩受不了他這表情,明知道不對,可是又說不出責備他的話。

哪怕在過去有一個人能稍微對穆從白好點,現在崽子也不到於會這樣。

“好了,走吧。我們去捉魚。”

司越珩把穆從白手裡的奶糖拿回來,塞到了自己兜裡,牽著他往坡下的溪床下去。

走下去的一瞬間,司越珩就被一股涼風衝了頭,往前看去,隔了幾十米的地方有一處瀑布,瀑布下麵有一個籃球場大的水潭,水質清澈見底。

雖然瀑布隻有三四米高,但在兩邊山林夾擊的山澗裡,就如同一個天然的空調。

水潭下麵是剛剛沒過腳背後的淺水,他們分成了三組,一組準備釣魚,一組準備燒烤,還有一組帶娃。

周嘉盛和周駿準備釣魚,寧家兄妹和小宋準備燒烤,司越珩負責帶娃。

寧嶼傑看起來十分擅長燒烤,基本是他一人在操作,小宋和寧唯佳隻負責打雜。

另一邊,周駿在釣具,周嘉盛已經拉開了折疊椅躲下去,把腳伸到陽光下,閉起眼睛像是準備開始睡覺。

“嘉盛哥,你為什麼這麼懶?”

周駿實在忍不住問,周嘉盛閉著眼睛回答,“我隻是不想動。”

“那你為什麼要來?”

“因為無聊。”

司越珩抽眼瞥了瞥周嘉盛,他覺得他可以理解周嘉盛,如果不是穆從白,他大約也和周嘉盛一樣,每天都這樣躺著,無所事事。

不過他現在覺得生活充滿樂趣,比如和穆從白一起在溪水裡捉螃蟹。

大夏天的太陽下有螃蟹的可能很小,司越珩帶著兩個崽爬在水裡,翻著水底的小石頭。

穆從白一邊上樣司越珩翻起了石頭,深怕漏掉了一隻螃蟹,一邊還有警惕著周念唯,像是怕司越珩被二胎搶走的大崽一樣。

司越珩看穿他的小心思十分無語,可又不知該怎麼告訴他,他們生活在這個社會,不可能永遠就隻有他們兩個,不與彆人交流。

周念唯小朋友一心要和哥哥玩,她以為他們是在撿石頭,也跟著在水裡麵摸,小手好不容易撿起來一塊小鵝卵石,捧著就遞給穆從白。

穆從白連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但周念唯小朋友一點不氣餒,轉手就把撿的石頭給了司越珩,並且得到了巨大的誇獎。

“唯唯真棒,捉到這麼大的螃蟹。”

穆從白頓時盯過去,他不信會輸給一個小孩,可看到司越珩手裡明明是一塊石頭,難道是偽裝成石頭的螃蟹,他在書裡看過很多動物都會偽裝,充滿好奇地伸手戳了一下。

石頭還是石頭,沒有動。

他問司越珩,“叔叔,這個螃蟹為什麼這像石頭?”

司越珩向他看去,看到了他認真疑惑的樣子,忍著笑說:“我也不知道,給你看看。”

穆從白終於接過去,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就是一塊石頭。

可是司越珩一定不會騙他,他隻在書裡見過,沒有見過真的,可能有的螃蟹就是這樣的。

穆從白抬著他精致清澈的雙眼向司越珩一瞟,張嘴把石頭喂進嘴裡咬。

“穆小狗!”

司越珩要阻止,但穆從白已經咬了,然後被硌了牙,露出一臉不能理解的表情,仍然相信著這是一隻偽裝成石的螃蟹。

司越珩非常過意不過去,擔心的去看穆從白的牙有沒有事,可是穆從白這股又傻又認真的勁實在太好笑了。

看了穆從白的牙,他再也忍不住笑起來。

“叔叔。”

穆從白這時候終於明白了,這就是石頭,他委屈司越珩竟然騙他。

可是他抬眼就對上司越珩的笑臉,陽光落在下來,映在司越珩臉上,格外的燦爛。

司越珩的笑容看起來,與相冊裡的那些司越珩一模一樣。

他的唇不自覺地彎成了和司越珩一樣的幅度,跪在水裡麵向著司越珩支起身湊近,眼神虔誠得仿佛見到了神跡。

“你終於像這樣笑了。”

作者有話說:

應該沒幾章穆小狗就可以到青春期了!好想他快點長大,作者的八百米高鐵已經按捺不住了 ╰(‵□′)╯

稍微修了下後麵的部分,不影響劇情

第37章 遊泳

# 037

風過林梢, 窸窸窣窣,星斑一樣的陽光撒在溪床上,隨風搖曳。

穆從白的臉蓋在光影下, 司越珩仿佛被晃到了眼睛, 他半晌他捧了一捧溪水灑在了穆從白臉上,看到穆從白一個激靈,他捏到他的臉說:“什麼這樣那樣, 你話真是越來越多了。”

他說完崽子閉嘴了,兩眼睛直勾勾地攫著他, 露了一臉傻笑。

“傻子, 還一隻螃蟹沒有抓到。”

司越珩放開了穆從白, 但可能是地方不對,他已經不記得小時候有沒有來過這裡,反正他手都翻累了,隻捉到了一隻他拇指頭大的螃蟹。

周念唯對撿石頭失去了興趣,去找她媽媽要東西吃了, 隻有穆從白擰著小桶和撈網跟在他後麵。

司越珩也有些沒耐心了, 但他又發現穆從白的一個問題。

做一件事會過於認真,仿佛不達目的就不會放棄。

他好幾次都想說不找了,可看到穆從白認真的樣子沒說出口。

穆從白專注地盯著水裡,一不小心就衝出樹蔭,臉被曬得通紅。

司越珩擔心他經不住這樣曬, 後悔忘了防曬品,於是掐了一截樹枝當太陽傘,一邊給穆從白擋太陽, 一邊幫穆從白找螃蟹。

另一邊周駿已經架起了釣具, 周嘉盛就負責躺在椅子上握著魚杆, 連鉺都是周駿幫他掛的,因為周駿不幫忙他就準備等願者上鉤。

不過周嘉盛也不是對什麼都這麼沒乾勁的,比如欣賞司越珩和穆從白。

這兩人簡直是一對“活寶”,連2歲的周念唯都在太陽底下到跑,他不理解司越珩眼中穆從白是有多脆弱,不過他終於理解了司越珩為什麼從小那麼喜歡養小動物,並且自以為地對小動物們過度“溺愛”。

他默默地把司越珩舉樹枝給穆從白擋太陽的畫麵拍下來,等穆從白長大,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周駿本來認真地盯著他的魚漂,但盯著也跟周嘉盛的視線看去,不解地問:“他們在乾什麼?”

“可能在幫溪洗石頭吧。”

“蛤?”周駿沒明白過來周嘉盛的話什麼意思,猛然發現他的杆有魚咬鉤了,連忙喊起來。

“嘉盛哥,魚、魚!”

周嘉盛餘光一瞥,不慌不忙,還在給司越珩和穆從白錄像,周駿實在是受不了他,放了自己的杆去幫他。

“彆動。”

周嘉盛這會兒拍開周駿的手,親手收杆,釣起了一條比他手掌還長的魚。

在這種水潭裡算得上大魚了,周駿十分不服,為什麼他兢兢業業,認認真真,魚卻隻咬周嘉盛的杆。

他去幫周嘉盛把魚撿到桶裡,雖然不服,但餌是他掛了,與有榮焉地說:“嘉盛哥,這魚好肥,首殺不錯!是個好兆頭。”

周嘉盛又躺回了椅子,懶洋洋地說:“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那你乾嘛?”

“睡覺。”

周駿張著嘴,不理解周嘉盛為什麼要跑這裡來睡覺。

司越珩見到穆從白一時忘了螃蟹,盯直了周嘉盛釣的魚,他不確定穆從白是在羨慕魚,還是在不服周嘉盛能釣到魚。

不過他總算找到讓穆從白放棄找螃蟹,伸手把穆從白的臉硬轉回來說:“小崽子,想去捉魚嗎?”

穆從白又在揣摩了他的意思,最後不知道揣摩出了什麼結果,輕輕地點了頭。

司越珩不知道要怎麼改掉穆從白這個毛病,他希望穆從白能真正的去做讓自己開心的事。

對著崽子的眼睛看回去,他然後把穆從白拎起來,走到潭邊水淺的地方,輕輕一推,穆從白就落進了水裡。

水不深,連穆從白的膝蓋都不到,但橫著下去還是全身濕透了,連頭發都濕了。

穆從白沒有想到司越珩會把他扔下去,一時間臉上再也崩不住沒有表情的表情,驚慌地從水裡起來,看到司越珩蹲在了水邊發笑,他很沒理由地跟著笑了,笑完略帶了點委屈地叫出一聲。

“叔叔。”

司越珩問他,“涼快嗎?”

穆從白用力抹著臉上的水,但水不斷的從頭發裡浸下來,他怎麼也抹不乾淨,迷著眼睛看不太清司越珩。

“你會遊泳嗎?”

司越珩看著穆從白可憐的樣子,替他援起頭發,抹去了大部分的水。

穆從白終於眼睛能睜開了,直盯著司越珩沒有回話。

對他這樣的反應,司越珩已經會猜他的答案了,笑道:“我教你。”

司越珩本來擔心水質不好穆從白過敏,但穆從白在水裡滾了一圈都沒事,他才敢這麼說。

穆從白還一臉沒有表情地望著他,像是在仔細思考他剛才究竟說的是什麼。

他回來後,穿衣風格就隻剩T恤和短褲,站起身就脫了上身的T恤,甩開拖鞋,對麵突然傳來周駿的噓聲。

“哇哦!越珩,你竟然還有腹肌。”

這一聲喊出來,其他人都朝司越珩的腹部盯來。

司越珩本來擔心的是胸口的傷被看到,會有人問他怎麼回事,沒料到注意落在了彆的地方。

他的腹肌要用力的時候才比較明顯,本意是鍛煉身體將來能多做幾年手術,因為他的科室一般手術時間都不會短,周駿沒有喊,他甚至都沒刻意注意過。

突然,穆從白撿起了他剛脫的衣服,撲過來遮住了他的腹部。

司越珩一時沒理解這是在做什麼,直到周嘉盛率先笑起來,他才明白過來穆從白是在替他擋著,不讓人看。

周嘉盛推著眼鏡說:“穆小狗,你叔叔身材這麼好,露出來就是要彆人誇他的,懂嗎?你這樣讓人怎麼誇!”

穆從白不信周嘉盛的話,可又覺得萬是這樣的呢,詢問地向司越珩看去。

“彆聽他胡說。我是因為沒帶彆的衣服,所以才脫的。”

司越珩把他的衣服扯下來扔到一旁的石頭,跳進深水裡對穆從白伸手。

“下來,我教你遊泳。”

穆從白站在岸邊盯了他片刻,忽然起身一躍,往他所在的深水處奮不顧身跳來,一點緩衝都不給自己。

司越珩有些被嚇到,連忙接住把崽從水裡撈起來,穆從白就本能地抱緊他。

“我還以為你不怕呢!”

他覺得穆從白有時還特彆愛逞強,帶穆從白扶到邊上的石頭。

穆從白連鞋都沒脫,落在水裡還喝了兩口水,他手在水裡替他脫了鞋,穆從白還抱緊他不鬆。

司越珩扯著肩膀上的手臂,“彆怕,我不會讓你淹下去的。”

穆從白一瞬間就冷靜下來,變化快得司越珩以為自己是不是念了什麼魔咒。

他緩緩把穆從白放開,發現穆從白是真的一點沒害怕,連上下都沒支撐地懸在水裡也絲毫不慌張。

“不錯嘛!”

司越珩誇了一句,鬆開手托到了穆從白胸口,“放鬆,讓身體浮起來。”

穆從白聽話地放鬆身體,發現自己真的浮起來,眼中躍出了一絲驚喜向司越珩撞去。

司越珩不禁又覺得穆從白學習能力非同常人,他微微撤開了手,穆從白都沒有再掉下去。

於是退到穆從白前麵,拉住他的手,讓他試著往前遊。

一開始穆從白沒有找到正確的姿勢,他指導了幾次,穆從白就會了。

最後他鬆手,穆從白隻嘗試了三次就找到正確的姿勢,能夠往前遊了。

司越珩懷疑穆從白是不是本來就會,故意騙他的,離穆從白下水才不過才十幾分鐘,就這樣學會了?

穆從白幾下遊到了他麵前,浮在他麵前舉著十分謙虛的目光問:“叔叔,我遊得對嗎?”

司越珩忍不住往他臉上潑了一捧水,“小崽子,彆太得意了,主要是我教得好。”

穆從白這時才真的得意起來,表演似的在司越珩麵前遊起來。

如果他是老師,穆從白是學生,他恐怕要驕傲到天上去,沒有什麼比老師教到一個天才學生更得意的事了。

然而,穆從白在他眼前遊著,突兀地沉下去。

“穆從白!”

司越珩嚇得立即遊過去,結果剛遊了兩米,穆從白從他麵前鑽出來,得意地對他說:“叔叔,我真的會了。”

是會了,不到半小時穆從白從不會遊泳到自學會了潛水。司越珩都找不到詞來誇他。

燒烤組那邊已經烤出了幾大盤,寧唯佳叫他們過去,但周駿和周嘉盛都沒動,司越珩和穆從白正興奮地潛水沒聽到。

寧唯佳隻得和小宋抬著桌子到了潭邊,周駿還是不肯動手,對寧唯佳直接張嘴,意示讓寧唯佳喂。

寧唯佳嫌棄,“你自己沒手?”

“沒空。”

周駿理直氣壯,寧唯佳往他嘴裡戳了一根雞翅,周駿一口把骨頭剔下來,隨手要往水裡扔。

“不要扔水裡!”

司越珩從水裡起來就看到周駿要亂扔垃圾,周駿拈著雞骨頭表示,“就兩根骨頭,影響不到你。”

“水會被汙染。”

“這麼點汙染不了,沒事的!”

周駿回答完又準備扔,司越珩還是不同意,“不行!穆從白會過敏。”

“這個理由,周駿有點被說服了。”

司越珩又補充,“保護環境人人有責,要給小朋友樹立榜樣。”

周念唯舉著一隻雞翅根跑到了周駿旁邊,也想往水裡扔,周駿連忙接住,教育她,“不能亂扔垃圾,這樣哥哥們都會不喜歡你的。”

“哦,哥哥喜歡。”

周念唯連忙地搖頭,這對她來說是很嚴重的事。

水質保住了,司越珩帶穆從白上岸去,他穿上了衣服,從背包裡拿出了帶的浴巾,潛穆從白擦完了頭發才叫他去吃點東西。

一旁的人都盯著他們,鎮上的孩子稍微大點,家長一般都是隻管有沒有吃飯,平時基本都是自己到處野,頭回見到司越珩這樣帶崽的。

司越珩不覺得他有什麼問題,還從包裡拿出了乾衣服給穆從白換上。,震驚了旁邊真正的父母。

周駿小聲地對老婆說:“我們是不是對唯唯太不好了?”

寧唯佳也覺得,“可能城裡回來的想法不一樣吧。”

周念唯小朋友沒有考慮過他爸媽對她好不好,但她一定要對哥哥好,自己在盤子裡挑了半天,挑出來她喜歡的雞翅膀就搖搖晃晃跑向穆從白。

“哥哥,吃。”

穆從白腳往後挪了挪,看向了司越珩。

司越珩帶著誘哄地說:“你可以少吃點。”

穆從白考慮什麼大事般,垂眼盯著叫他哥哥的周念唯。

司越珩以為他不會接,過了片刻穆從白卻伸出手接過來。

周念唯立即高興地拍起手,仰著圓嘟嘟的臉說:“哥哥,好吃哦。”

穆從白僵著動作,又瞥了瞥司越珩,然後冰冷地回了一句,“謝謝。”

這一瞬間司越珩比周念唯還高興,哪怕這聲謝謝並不那麼走心,穆從白也跨出了與人交流的第一步,雖然對方有些太小了,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穆從白也嘗試在改變自己。

穆從白看著司越珩欣喜的樣子,悄悄勾起了嘴角,湊過去把剛接到的雞翅膀喂給他,露出了乖巧聽話的表情。

司越珩忍不住搓了一把乖崽子的頭發,一口咬掉了半個翅膀,發現味道竟然非常不錯,比起一般的燒烤店都好吃,他特意批準穆從白可以多吃兩口。

還在認真烤肉的寧嶼傑和小宋,汗流滿麵,碳火熏香,心裡默默地想到底是誰提的要燒烤?

寧嶼傑看向小宋,眼神表示:不是你嗎?

小宋回應:可烤爐是你帶來的。

燒烤吃完後,終於進入了悠閒模式,睡覺的睡覺,釣魚的釣魚。

周念唯要下水,寧嶼傑用嘴吹好了她的遊泳圈,把她套進去在水裡遊圈,她笑得整個山澗裡都是她的快樂。

司越珩覺得穆從白一定也想玩,於是拉他下水,“我教你在水裡捉魚。”

這是司越珩小時候的絕技,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了,不過入水的一刻他就技能複蘇。

穆從白照樣學得很快,甚至比他更快抓到了第一條魚。

隻手掌長的小瘦魚,穆從白一隻手捉住,然後冒出手朝著司越珩撲過去。

“叔叔,我抓到了!”

司越珩撈住他,莫名升起了勝負欲讓他不太走心地誇,“不錯,挺快的嘛。”

穆從白也不知道是在較什麼勁,回答說:“我要比叔叔更厲害。”

回去的時候,穆從白終於把他的小桶裝滿了魚,基本都是他自己抓到的,贏了司越珩他很得意,寶貝一樣除了司越珩誰也不讓碰。

司越珩在車上給他擦頭發時,終於看到穆從白臉上露出了不是因為他,而是真心的笑。

他捏了捏穆從白的臉說:“小崽子,以後都要這麼開心地長大,懂了嗎?”

穆從白愣愣地盯著司越珩,直到司越珩擦乾了他的頭發,他才緩緩露出了微笑,撲過去抱住了司越珩。

作者有話說:

修完了。

第38章 回憶

# 038

這天晚上的晚餐是是穆從白主力抓的魚, 由於魚都不大,司越珩裹了一層麵粉下鍋全炸了,外麵的麵粉金黃, 小魚連骨頭都是酥脆的。

穆從白果然還是小孩, 喜歡極了這種油炸的食品,不過司越珩沒敢讓他吃太多,剩下的都進了他的肚子, 他一邊吃一邊監督穆從白吃營養均衡的蔬菜。

第二天,他們在家休息了一天, 到周二午飯過後, 司越珩就去找周嘉盛借車。

周嘉盛在他家的院子裡摘黃瓜, 聽完司越珩的話向他盯去,這一次他終於問出來,“你不是有心理陰影,不能開車了嗎?”

司越珩這時候才意識他克服了車禍的恐懼,上次開車回來, 他的情緒大起大落, 沒有能分出心思來想這一件。

他現在回想,忽然發現他好像都已經想不起司皓鈺最後的樣子,曾經纏繞著他的惡夢也很久沒有做過了。

周嘉盛看司越珩發愣,“嘖”了一聲,問他, “你要車去乾嘛?”

“我給穆從白在市醫院掛了號,帶他去檢查。”

周媽媽聽到司越珩的話湊過來,“小白又生病了嗎?這孩子——”

“沒有, 舅媽。”

司越珩打斷了周媽媽, “我隻是帶他去體檢。”

周媽媽仔細地盯了眼司越珩, 覺得司越珩沒和她說實話,他沒有追問,轉頭喊周嘉盛,“你跟越珩他們一起去,他們兩個怎麼弄得過來。”

周嘉盛聳起了眉頭拒絕,“不行,我要上班。”

“你上的什麼班,說你要睡覺還差不多,順便去城裡找找有沒有女朋友。”

周嘉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的母親,“你以為女朋友是黃瓜地,這邊沒有,換個地方就能摘到啊!”

“那不然呢!一輩當個單身漢,老了都沒有人管你!”

司越珩之前聽到周媽媽說這件事,他隻當看熱鬨,以為周嘉盛隻是不想談戀愛不想結婚。

現在再聽,他油然生了愧疚感,周媽媽對他好,可是他不能告訴他周嘉盛不找女朋友的真相,也不能說這是周嘉盛的問題。

他有意地打斷了周媽媽,“舅媽,我先回去收拾東西。”

然後對周嘉盛說:“嘉盛哥你等會兒來接我。”

“誰說要跟你們去了!”

周嘉盛不同意,司越珩刻意地盯了他一眼,“我這是在幫你。”

周嘉盛不爽地推眼鏡,司越珩已經跑了,他親愛的母親又去為穆從白準備新鮮現摘的水果,隻有他無人疼愛。

他愣了片刻輕笑了一聲,又到門外麵的公路邊點了根煙。

這一去至少也要兩三天,司越珩又準備出了一大包東西,加上周媽媽要他們帶的,都快把後備箱塞滿了。

到市裡最快也要四個小時,周嘉盛和司越珩講好要一人開一半,司越珩蹭車又蹭司機,沒立場說不行。

周嘉盛開車時,他和穆從白在後座訂酒店,主要是他選,穆從白扒著他的胳膊看。

他想訂一家離醫院近,又環境好,價格也不貴的,這三個條件很難一起滿足,APP上麵找很久都沒有找到,倒是讓穆從白看會了訂酒店這件事。

中途的服務區周嘉盛和司越珩換了位置,穆從白也跟著司越珩去了副駕。

周嘉盛一人占著後座,擺出了黑大佬的坐姿,推了推眼鏡問:“穆小狗,你為什麼要這麼仇視我?”

司越珩覺得周嘉盛這個問題完全是明知故問,如果他小時候有人問他,最想打的人是誰,他一定會回答周嘉盛,雖然周嘉盛也會幫他向欺負他的同學報仇,會給他好吃的,會幫他寫作業。

雖然是市級城市,實際也算不上大,三甲醫院隻有一家,司越珩最後在離醫院一條街的地方訂了房間,到了城裡就直接導航把車開過去。

辦入住的時候,周嘉盛發現他隻訂了一個間,拿著房卡對司越珩說:“司越珩,你不覺得你太摳了嗎?”

司越珩抽回了房卡,理直氣壯地回答:“這叫節省,你知道養孩子多花錢嗎?”

周嘉盛低眼瞥了瞥緊緊抓著司越珩的穆從白,突然問:“你打算以後怎麼辦?要不要找個工作。”

“等回去再說。”

司越珩一手拎包,一手牽著穆從白去房間。

周嘉盛連忙追去,“等等,你還沒有給我開房間。”

“沒錢。”

“那我不管,我怕我睡著你家小狗用拖鞋打我臉。”

司越珩在電梯門口停下,向周嘉盛看去,“你還很有自知之明。”

“司越珩,你欠打是不是!”

周嘉盛倏地推起眼鏡,作勢要一拳向司越珩揮去,穆從白就像隻護食的小狼崽一樣,一下橫在了司越珩麵前。

他低眼看去,小狼崽手裡沒有武器,舉著到了他手裡的房卡,雖然隻有那麼小一張,但小狼崽的眼神仿佛自己舉的是一把四十米大刀。

他倏地詭譎一笑,奪走了房卡,電梯正好開門,裡麵沒人,他就第一個衝進去,把門關了。

“周嘉盛,你夠了!”

司越珩眼疾手快按住了電梯,進去後周嘉盛抱著雙臂,和穆從白用眼神交戰。

他站在中間,隻負責兩人彆真的打起來,不然肯定是穆從白吃虧。

房間在8樓,這家酒店應該開業沒兩年,各處都還比較新,房間也還不小,有一個很大的封閉陽台,掛了兩盆綠蘿。

司越珩放下東西,先看了眼時間,檢查很多項目都禁食,不隻早餐不能吃,最晚進食也有限製。

現在時間還算早,他對周嘉盛問:“嘉盛哥,我們出去吃飯吧?”

周嘉盛已經趴上了床,不願起來地說:“吃什麼?你請我吃大餐嗎?沒個人均800我不去。”

“人均80沒問題,快起來,不然我告訴舅媽你欺負穆從白。”

周嘉盛從床上橫起了眼睛,司越珩竟然不理他,牽著穆從白把他扔下走了。

他下床到窗邊點了根煙,不準備去了,司越珩卻又回來,在門口催他。

他終於滅了煙開窗散了散味,才走出去。剛走出門就看到司越珩牽著穆從白,映在走道暖色的燈光裡,穆從白倒是走得很端正,司越珩卻像腳底踩了兩隻兔子,隨時像是要蹦起來。

他感覺司越珩可能是近墨者黑,越活越年幼了,完完全全是他十六歲前的樣子,跟個智障一樣天天傻樂,沒心沒肺。

由於穆從白易過敏的體質,司越珩帶著他們走在街上,覺得這也不行,那也不合適,大夏天的傍晚在大街上走了兩公裡,司越珩才終於選定了一家淮菜館。

他們到的時候人還不多,但司越珩擔心人多起來,穆從白在人多的地方吃不下飯,特意選了包房。

點菜的時候千挑萬選,等菜上來但司越珩還是不放心,讓穆從白先嘗一點,沒有問題才繼續吃。

周嘉盛覺得這時候的司越珩,就不是十六歲前的樣子,而是完完全全和他親愛的媽媽一樣,過度溺愛。

終於在穆從白吃到司越珩覺得可以了,他們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周嘉盛問:“你掛了幾點的號?”

“明天上午8點半。”

“為什麼要這麼早?”

司越珩懷疑地向周嘉盛看去,想象不出周嘉盛以前在醫院時,是不是也這樣天天這麼多覺要睡。

他回答:“所以現在就回去睡覺。”

周嘉盛看了眼時間,才九點,但是回到酒店,司越珩和穆從白就前後去洗澡。

在穆從白洗澡時,司越珩把床單換成了他帶來的,還拿出一個手掌玩偶,等穆從白出來兩人躺上床。

“嘉盛哥,睡了。”

標間的床都是單人的,司越珩和穆從白擠一張,穆從白人小勉強能睡下。

周嘉盛看了司越珩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怔呆了,懷疑司越珩可能把穆從白當成周念唯在帶。

他這麼早睡不著,趴在窗台上,腦袋伸到外麵去抽煙,一直到了城市都安靜下來,他才去洗澡。

洗完出來注意了一眼,看到穆從白橫睡在了了司越珩肚子上,懷裡抱著那個巨大的手掌。

第二天早上,司越珩久違地被鬨鐘吵醒。

他把頭蒙到了枕頭裡,穆從白一拱一拱地爬起來,抓到他手機關了鬨鐘。

登時,他睜開眼,似乎什麼時候發生過同樣的事。他對上穆從白準備繼續睡的視線,想了正事,一下掀開穆從白坐起來。

酒店的床太小,這一掀穆從白被掀到了地下,他抱著手掌玩偶,腦袋磕在了對麵周嘉盛睡的床上,把周嘉盛也嚇起來。

司越珩連忙過去問:“穆小狗,你怎麼樣了?”

穆從白揉著後腦勺,對上了他的目光,蹭起向就撲過來抱住他,臉往往他肩膀上蹭。

“摔痛了?”

穆從白仰起臉,眼角掛了點淚花,不像是痛的,而是難過的。

司越珩揉了揉崽的腦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穆從白冒出的淚花反而變多了,司越珩盯過去,“我怎麼之前沒發現你還愛哭?”

周嘉盛打著哈欠起來戴好眼鏡,與他無關的事非要接一句,“我以前養的一隻貓就愛這樣,越是關心他就越是愛裝可憐。”

穆從白瞬間回頭,橫眼向周嘉盛飛出眼刀殺去。

周嘉盛嘖了一聲,“就你現在這樣!穆小狗。”

司越珩去看穆從白是什麼樣,穆從白的表情瞬間又變回了可憐委屈,還告狀地說:“周嘉盛、叔叔罵我。”

“回家後告訴舅媽。”

司越珩給他出主意,穆從白乖乖地點頭。

“好了,去洗臉。”

司越珩哄好穆從白,一起去廁所洗漱,出來看到周嘉盛又繼續睡了。

昨晚他被穆從白壓到做夢被掐脖子,醒來發現周嘉盛還躺在床上看手機。

他不知道周嘉盛是失眠,還是單純習慣熬夜,但總算知道了周嘉盛為什麼白天總在睡覺。

他沒叫周嘉盛起來,去醫院他帶穆從白已經夠了,沒拒絕周嘉盛一起來,其實是他怕自己開車,會突然又想起了司皓鈺。

醫院不遠,走過去就行。

比起縣城醫院要大,人要更多,不過這段時間穆從白對人群沒那麼排斥了,排除的時候比上次放鬆了很多。

他給穆從白掛的是免疫科的號,醫生聽完他的口述,問他是不是同行,他隨口地回了句學過幾年。

最後,醫生給穆從白開了詳儘的檢查,項目有些多,醫生大概看在他可能是同行的份上,給他說了下什麼項目排隊最久,讓他們先去拿號。

司越珩感謝了醫生,開始了各項檢查,最後全部做完已經快晚上了,中午飯他們都是醫院附近隨便吃了一點。

檢查做完了,但結果沒有那麼快,最慢的一項要等一天才能拿到。

也就是他們明天要留在這裡,但沒事可做。

天已經開始黑下來,司越珩出了一路就在考慮,突然感覺問穆從白,“你想去玩嗎?”

穆從白對玩的認識非常單一,愣了半天問他,“這裡也可以捉魚嗎?”

“小崽子,這世界上可以玩的東西多的是,不是隻有捉魚。”

穆從白又思忖了很久,“那真的有遊樂園嗎?”

這個問題穆從白問得沒有什麼不同,司越珩卻克製不住心裡的震動。

哪怕是十幾年前,哪怕是在蓮塘村那樣的小地方,他也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你在哪裡看過遊樂園?書裡嗎?”

穆從白抓到了司越珩的衣角,視線垂下去盯著地縫裡長出的小草,許久才回答:“我媽媽告訴我的。”

司越珩有了不好的直覺,穆從白又仰起臉來望著他,仿佛說彆人的事一樣。

“她告訴我,她小時候被她的媽媽扔在遊樂園。她說等她想扔掉我的時候,也會把我扔在遊樂園,她說那裡有許多喜歡小朋友的人,會的有人把我撿走。”

司越珩脫口而出,“她是騙你的,她沒有把你扔了,不是嗎?”

穆從白露著微笑點頭,“因為她覺得像我這樣的壞小孩,被撿走了也不會有人願意要,所以她給我吃藥,說我隻有和她在一起。”

司越珩第一反應是什麼藥,接著想到穆從白母親的情況,猜到了是什麼藥。

他瞬間連表情都做不出來,穆從白卻抱住了他,反過來安慰他。

“叔叔,你不要害怕,我把藥吐了。我本來想幫她往浴缸裡放水,但是穆戎霆回來救活了她。”

司越珩猛然想起穆戎霆說穆從白在他母親吃藥後,往浴缸裡放水,可能就是穆從白說的事。

“穆從白。”

司越珩蹲下去,穆從白仍舊帶著微笑,他抓住穆從白的手堅定地說:“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一定會竭儘所能保護你,不會再讓人傷害你。”

對著穆從白直視著他的眼睛,他頓了片刻,“所以,忘了他們,好嗎?”

穆從白一眼不眨地盯了他好半天,忽然貼近過來抱住他,肯定地回答。

“好。隻要叔叔不離開我。”

第39章 帽子

# 039

司越珩這一晚沒有睡好, 半夜做了惡夢,夢到他帶穆從白出去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他們乘著一條小船漂在大海裡。

漆黑的天海間隻有他們, 海裡出現了一隻漂亮的巨大海妖,對他說穆從白是她的孩子,要帶穆從白回到海裡。

他看著海妖可怕的觸手把穆從白拖進大海, 他在穆從白的呼喊中跌下船,在不斷下墜和窒息的感官中, 他驚醒了。

八樓的窗戶透不進多少路燈的光線, 此時房間裡隻有一層仿佛到處都是鬼魅的微光, 藏在黑暗裡湧動。

司越珩盯著看不清的天花板過了半晌,終於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

他低頭,穆從白安靜地睡在他旁邊,呼吸平穩清晰。

“你怎麼了?”

隔壁床的周嘉盛突然出聲,司越珩看去, 他果然還沒睡。

周嘉盛放下了手機, “我聽到你在說夢話,鬼叫一樣,你夢到什麼了?”

“忘了。”

司越珩是真的已經回想不起夢裡有什麼,下床去了趟廁所,回來周嘉盛還沒打算睡覺。

他站在床邊看過去, “嘉盛哥,你失眠嗎?”

周嘉盛扔開手機,冷不防地坐起來盯著床對麵的牆壁, 不知道看了什麼, 好一會兒才出聲, “沒有,隻是睡不著。”

“這不是就是失眠。”

司越珩也一時沒有睡意,坐下去好奇地問:“你是因為、舅媽一直催你找女朋友嗎?”

周嘉盛沒戴眼鏡隻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沒有開燈更是朦朧一片。

他朝司越珩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躺下去說:“其實我本來也喜歡過異性的,但在大學時遇到了一個男人,他對我很好,為我做了很多事。

我嘗試和他在一起,嘗試喜歡男人。可是最後他為了前程甩了我,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這個過程有些超出司越珩的預料,他消化了半晌才問:“那你到底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性向不是固定的嗎?”

周嘉盛突然反問他,“你談過戀愛嗎?”

司越珩沒有回答,周嘉盛已經猜到了,忽然擺出過來人的語氣總結,“性向或許是固定的,但愛上誰卻不一定。不然怎麼會有人願意和二次元的人物結婚。”

這話沒有解答司越珩的疑惑,他也不讚成,覺得是周嘉盛不相和他聊這件事,躺下去說:“你早點睡覺。”

這一句吵到了穆從白,他睜開眼睛向司越珩的方向確認,摸到了司越珩的存在,往前拱了拱,繼續睡過去。

第二天司越珩沒定鬨鐘,睡到了自然醒,磨磨蹭蹭洗漱完,叫起周嘉盛去吃早飯,吃完已經快11點了。

司越珩沒帶穆從白去遊樂園,換成了動物園,市裡正好有一個動物園,屬於省級的保護項目,動物品種和環境相對更好一些。

天氣雖然很挺,但動物園裡的人還是不少,司越珩以為穆從白會排斥,動物園裡的人比起醫院更複雜,崽子卻除了一直緊緊拉著他的手,對於路過的陌生人沒有更多的反應,隻是不想被碰到。

周嘉盛也被強行拽來了,逛到半路就成了人物置物架,一路買的東西全都掛在了他身上。

不過天氣熱,動物們也懶洋洋的,尤其到了午後都不出來營業,穆從白最想看的熊貓也沒有看到。

看他失望,司越珩在熊貓館外麵的商店,給他買了一頂熊貓帽子。

帽子從耳邊垂下來兩個小爪子,隻要一捏頭頂的耳朵就會抖起來。

穆從白把帽子戴起來,捏了捏爪子找到了樂趣,不停對著司越珩捏抖頭頂的兩隻貓耳朵。

帽子很可愛,穆從白也可愛,加在一起司越珩瞬間被萌化了。

旁邊兩個年輕的姑娘也被可愛到,上前來問可不可以拍照。

司越珩覺得他的崽這麼可愛,恨不得讓全世界看看,但穆從白瞬間沉起了他精致過分的眼睛。

隻是崽生氣時還在捏帽子的小爪子,畫麵就成了他豎起耳朵在生氣,反而更可愛了。

司越珩婉拒了兩位姑娘,後悔剛剛忘了把穆從白生氣的模樣拍下來。

穆從白卻突然貼到他麵前,仰著臉說:“叔叔,我們可不可以一起拍照?”

這不是正好!

司越珩眉開眼笑地把崽子摟過來,用手機自拍,可是自拍的鏡頭他覺得拍不出穆從白的可愛。

於是,周嘉盛多了一個新功能,攝影師。

後半程也沒有什麼動物可看了,司越珩就專注和穆從白拍照,走完參觀路線拍了好幾十張。

最後,他們在動物園的餐廳,和穆從白一起吃了兒童套餐當晚餐。

回去的時候,穆從白要把照片洗出來,司越珩看到拍得那麼可愛崽子,當然同意。

一天的行程結,終於回到酒店,司越珩第二個洗完澡,出來就看到穆從白把今天的照片擺了一床,然後一張張數過去,拿起來向對麵床的周嘉盛說:“這是我和叔叔……這也是我和叔叔。”

周嘉盛本來累得要死,現在被穆從白煩得要死,他趴在床上看著穆從白擺弄,不明白這是在做什麼,求教地向司越珩看去。

司越珩想到了家裡那本相冊,周嘉盛的存在全被穆從白給扣了,一下就明白過來。

穆從白還在記仇他小時候與周嘉盛拍過照,現在是在向周嘉盛炫耀。

司越珩忍著笑向周嘉盛聳了聳肩,坐到一邊看穆從白把所有照片都炫耀了一遍,終於催他睡覺。

這一覺睡醒就直接退房,他們帶著東西把車開去了醫院。

司越珩先去拿檢查的結果,到手先自己看了一遍。

周嘉盛停好車找過來,見他拿著報告一動不動,緊張地把報告取過來。

“這不是沒事嘛!”

周嘉盛把報告拍回了司越珩懷裡,司越珩像是終於回過神,吐出了一口氣,看向安靜站在他麵前的穆從白。

對於自己的檢查結果,穆從白看起來好像毫不關心,但司越珩向他看來,他冷不防問出一句。

“叔叔,我不會死,對嗎?”

司越珩手裡的檢查報告掉了幾張,穆從白連忙去撿回來,遞給他時,他捏住了穆從白的嘴,低下身說:“不許胡說。你要健康長大,知不知道!”

穆從白眼睛裡沒有知道或者不知道,但司越珩被他這一刻的眼神攫住了,他甚至荒唐地聯想,如果穆從白死了也會變成鬼纏著他。

什麼亂七八糟的!司越珩給了自己腦門一巴掌,帶穆從白去科室候診,排了好一會兒隊才到他們。

檢查的結果實際並不是沒有問題,隻是沒有不可逆轉的病症,但很多項指標都不合格。

醫生看完結果也鬆了口氣,“沒事的,基因上沒有問題就是最好的結果。他現在正是發育的時候,隻要好好調養鍛煉,可以恢複過來。不過肯定不是三五個月,需要長期堅持,將來才能身體健康。”

司越珩和醫生聊了很多細節,最後開了些藥。

離開醫院時,司越珩和終於徹底放鬆下來,不過藥隻是暫時的,主要還是得靠增強自身免疫能力,而這對穆從白來說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司越珩覺得難得來一次大城市,走之前特意到商場,給穆從白買東西,方方麵麵,最後從後備箱塞到了座位裡。

下午四點多他們到家,開了一路車,周媽媽這回沒開慶祝會,讓他們晚上蹭了飯就回去休息。

司越珩洗完澡趴在床上,又數起了他的餘額。

當初他回來時想的是躺平當條鹹魚,現在完完全全變了樣,竟然急切地考慮怎麼賺錢。

在這裡的生活成本很低,不用房租,不用點外賣,平時的蔬菜周傳平給他們送點,周媽媽再沒事給他們冰箱裡塞,他們隻需要買調料和肉這些東西,另外雜七雜八的花銷兩三百就夠了。

主要需要用錢的地方是穆從白,但隻要不出現什麼意外情況,他手裡的錢,加上穆戎霆那裡來的十萬,撐個兩三年應該沒問題。

但他不是一個人了,現在必須考慮更遠,不能等兩三年後再想錢的事。

他除了醫生什麼經驗也沒有,這裡連工作機會都幾乎沒有,要怎麼賺錢?

司越珩想到之前幫人翻譯論文,但那些基本都是學生,現在退學了,並不好接。

他又想到了李紹忻,這次在醫院沒花多少錢,他把李紹忻借他的十萬還回去,順便問起了李紹忻上次說的醫療科普APP。

李紹忻隔了沒片刻直接回了他電話,接通就問:“你打算來上班嗎?我跟你說,這個項目我調研了很久,彆的不說,絕對很有社會意義。你要是來的話——”

“可以遠程兼職嗎?”

司越珩打斷李紹忻,“我現在不方便離開。”

李紹忻沉默了片刻,又開始連珠炮。

“你現在怎麼樣?上次說的那個孩子還跟你在一起?真的是穆家的?”

“之前忙起來忘了,我聽我姑姑說穆家現任的董事長,他可能有過一個孩子,但是後來好像出什麼事沒了。”

“你真的沒事吧?不會真惹上了穆家的人吧?”

“為什麼不方便離開,是不是他們對你做了什麼?不會是受傷了?”

司越珩無奈地打斷,“我沒事,先聽我說行嗎?”

李紹忻終於停下來,“你說。”

“孩子確實是穆家的,不過前因一言難儘。因為他要上學,所以我不考慮去彆的地方。”

李紹忻這回沉默了很久,然後說:“上學還不好解決,你回來,學校的事我幫你想辦法。”

司越珩頓了頓,“不是這個原因。反正我現在不考慮回霍城,我剛說的行嗎?”

“你是不是還是因為你爸媽?”

李紹忻說完覺得不該提這個,又跳開了話題,“我打算是招一個專業的人,前期可以輔助app完成,上線還能做線上科普,你遠程很多事很難進行。”

“那算了。我再找彆的。”

司越珩本來也沒抱什麼希望,李紹忻猶豫了片刻問:“你真的很缺錢嗎?”

“也不是,有備無患。”

李紹忻和他又扯了好一會兒,終於掛了通話。

他放下手機,考慮起要不要去周嘉盛那裡上班,雖然工資不高,但基本等於沒有工作,他還可以做點彆的兼職。

“叔叔。”

穆從白拎著手掌玩偶又爬上他的床,坐在他旁邊,不知道在考慮什麼一眼不眨地看他。

好半天他像做出了決定,遞來了一把鈔票。

“你哪裡來的?”

司越珩起身接來數了數,有八百。

穆從白觀察著他,猶豫地說:“賣兔子剩下的,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可以用這些錢再回來。”

司越珩理了理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震驚穆從白的想法,想說此什麼又找不到話來說。

穆從白忽然對他笑起來,“現在可以給叔叔了。”

他還是說不出話,穆從白問他,“是不是太少了?對麵的房子那裡有好多鴨子,我可以抓來賣了。”

“小崽子,那叫偷!”

司越珩一手掐住了穆從白的嘴,終於開口,“孤兒院裡的兔子被你賣了,隻是他們沒有來抓你,那也是犯法的,要坐牢的。彆人的東西不能隨便拿去賣,知道嗎?”

穆從白想說他可以不讓人發現,但司越珩看懂了他的想法,他癟起唇說:“可是叔叔你沒有錢。”

“你又在外麵偷聽,是不是?”

穆從白這次不回話了,司越珩放開他頗為語重心長地說:“偷聽彆人說話也是不對的,你要懂得尊重彆人,彆人才會尊重你。”

“對不起。”

司越珩意外地脫口而出,“你說什麼?”

“對不起。”

穆從白又說了一篇,這是司越珩第一次聽到他認真地道歉,他的教導還是很有成果的,不禁誇道:“不錯,有進步。做錯事要承認,然後好好道歉,請求彆人原諒,明白了?”

“那叔叔原諒我了嗎?”

司越珩向他看來沒有回答,他在玩偶下麵摸出來昨天買的熊貓帽子,戴在頭上不停捏爪子,兩隻熊貓耳朵抖個不停,他臉湊在司越珩麵前歪來歪去。

司越珩終於笑了,“好了,我原諒你了,小崽子。”

第40章 散步

# 040

從市裡回來已經過了三天, 司越珩還在為賺錢的事煩惱,實際上這件事也沒有多緊急,但他看到餘額不斷變少就很焦躁。

他按照穆從白的檢查結果做了十幾頁的食譜, 定製了鍛煉計劃, 他幾年醫大所學的東西一半都用在了這裡,倒也不算白上了學。

可是他做出來的內容要實踐,許多都要花錢, 給穆從白買這買那,一不注意就大幾千出去了, 他這幾晚做夢都總在撿錢, 可惜夢裡有多興奮醒來就有多失望。

不過今天他終於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小宋給他打電話, 說穆從白可以去鎮上的學校插班,問穆從白要上幾年級。

司越珩在院子裡接電話,聽到這話舉著手機,向沙發裡的穆從白看去。

從上次他把平板給穆從白,教他在上麵找書看, 穆從白就不怎麼愛看農業頻道了, 常常能拿著平板看半天。

司越珩一直沒管過他看什麼,一是看書的軟件沒有太離譜的書,二是他覺得穆從白對那些太晦澀的書不會感興趣。

他一邊往裡進去,一邊回答小宋,“我也不清楚他現在應該上幾年級, 我問問他再回你。”

“那行吧,反正馬上暑假,他插班也是下學期, 不急這一時。”

司越珩在小宋說完就掛了通話, 他坐到穆從白旁邊, 往平板上麵看了一眼,本來隻是隨便看一眼,結果一眼就深深蹙起眉頭。

“你看的是什麼?”

司越珩直接上手,點退出去看到了書名。

《路西法效應:好人如何變成惡魔的》,這是什麼書?

他一瞬間精神緊張起來,看了簡介發現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書,隻是普通的心理學,但對於穆從白來說怎麼都算不上合適。

“你看這個?”

穆從白抬起眼睛看了看他,把內容退到了一個推薦目錄。

心理學十大經典書籍,目錄上顯示穆從白已經讀完了兩本。

“你看得懂?”

穆從白搖頭,然後又點頭,司越珩不明白他這是懂還是不懂,很嚴肅地開口。

“穆從白,你不用看這些書,至少你的年齡不需要看。人與人的關係,感情,對這個世界,對彆人的理解,應該你自己去感受,自己去分辨。”

穆從白沉默地望著他,他接著說:“你聽不懂也沒關係,總之以後彆看了,你現在隻需要鍛煉身體,健康長大。”

時間過去半晌,穆從白還是沒有回話,司越珩不知道他到底聽明白了多少,有時候他會覺得穆從白小小年紀想得太多了。

他希望穆從白能放棄那些不該屬於他的沉重包袱,做一個簡單快樂的小少年。

司越珩最後的辦法,是把看書軟件設置成了青少年模式,然後想起來他本來要說的事。

“以前,你媽媽教的,到哪裡了?”

穆從白沒有聽懂,司越珩思忖要怎麼讓穆從白聽明白,“就是她教了你什麼?”

“她想到了什麼就會教我什麼。”

司越珩的眉頭又蹙起來,穆從白能看那麼複雜的書,應該最基本的字都認識了,能夠去賣兔子,也說明有數學基礎。

他把平板又拿起來,搜出了一套小學三年級的期末測試讓他做一下試試。

穆從白捧著平板,疑惑地向他看來,他問:“是太難了嗎?”

穆從白露了一個有些不屑的表情,開始做起來,沒一會兒就把平板還給了司越珩。

“這麼快?”

司越珩本來不打擾他是怕他有壓力,可這才過去三分鐘,疑惑地接過來。

穆從白把前麵基礎的題全都跳過了,隻做了數學最後的應用題,並且正確了。

這明白題目的文字他都認識,題目的內容也充分理解,計算也沒有問題。

司越珩有些意外,但是想他媽媽也考上了頂尖大學,基因不差,教得自然也不差。

他大膽地換了一套六年級的題,結果穆從白還是隻做了最後的應用題。

“小崽子,你是不是很得意。”

司越珩看著穆從白挑著眼角的小模樣,捏了下他的臉,繼續找更高年級的題。

一個下午過去,他終於完成了對穆從白文化程度的評估,穆從白高中理化數學的題他大部分都能做,文史政治基本隻有識字的程度。

但是理解能力很強,需要背誦的部分他不會,但一些理解題他做得不錯,甚至還表達了一些屬於他個人的政治思想。

結論是穆從白直接去上高中應該沒有問題,到時分科選理科,語文和外語他可以補,三年時間,以穆從白的學習能力應該問題不大。

他擔心的問題是穆從白的年齡太小了,性格也不好,在普遍比他大兩三歲的孩子中間,不說被欺負,至少很難融入。

本來穆從白的心理就多少有些問題,到時沒有讓穆從白融入人群,學會和人相處,反而更孤僻了。

可是如果去和他同齡孩子的班級,最多也就初一,對已經學會的知識,不會覺得很無聊,然後養成了不愛學習的毛病,等到需要他學習時反倒學不進去了。

怎麼這麼麻煩!

司越珩揉起了頭發,穆從白湊過去拉住他的手說:“叔叔,你是不是也不希望我去上學。”

“什麼?”

司越珩瞬間不揉頭了,題都做到了現在,崽子還在想著不去上學,他一下捏齤穆從白的嘴說:“你想得美!每一個小孩都不想上學,但是每一個小孩都要上學。”

穆從白眼中冒喜歡的欣喜沒了,直勾勾對著司越珩,口齒不清地說:“可是我上班了,叔叔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很想我?”

司越珩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這段時間他幾乎和穆從白形影不離,不自覺想象家裡隻剩下他一個,忽然有種不適應的恐慌。

穆從白趁機就抱住他,“叔叔,我也會想你,想一直陪在你身邊。”

“不行!”

司越珩把崽子推開,不上他的當。

穆從白還是在爭取不要去,“可是我都會了,叔叔也可以在家裡教我。”

司越珩完全不給他餘地,篤定地說:“這件事情沒有商量,去學校不僅僅是學習,是讓你去認識這個世界,這個社會最有效,最有用的方法。”

“我為什麼要去認識。”

穆從白開始耍懶了,他又撲過去抱緊了司越珩,“那都跟我沒有關係,我不想去認識,我隻要有叔叔就夠了。”

司越珩僵住手,隔了兩秒還是抱回去。他想到了穆從白從小長大的環境,被關在一套房子,哪怕再大也像個籠子一樣。

幼小的穆從白要一次次目睹他母親的自殺,隨他父親的暴力,外麵世界對於他而言就像是虛幻的,就如同他會問是不是真的有遊樂園。

屋裡空調開得很涼快,穆從白的皮膚被吹得泛涼,他掌心拍在穆從白背心,捂出了溫度終於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我不是你的全部,你值得擁有更多更美好的東西。”

穆從白還是抱著他,不說話也不動,他就隻能任崽抱著,像懷裡塞了個玩偶。

他想起來還沒有回小宋電話,抱起穆從白去撿回了手機,考慮了片刻作下了決定,然後撥給了小宋。

“我考慮過了,他上高中還是太小了,從初三開始,同學年齡差彆沒那麼大,學習也不會太單調。”

小宋沉默了半天問:“你在說什麼?”

“我沒說明白?”

小宋努力回憶司越珩剛才的話,確定不是他聽錯了,反問:“你是說他本來已經能夠上高中了?”

“差不多、吧。”

“等等!”

小宋整理了一下他所知道的事,然後說:“他從來沒有上過學,還不到13歲就自學到了高中的知識。親!這是天才啊!”

司越珩這時才想到這個問題,聯想穆從白的學習能力,說不定他的崽真是個天才,在這樣的小鎮學校是不是耽誤了穆從白?

他不自覺問出一句,“你是覺得他應該去更好的學校?”

“難道不是?”

司越珩猶豫了,如果穆從白真的成績好,去好的學校並不難,可那肯定要離開這裡。

他是不是應該帶穆從白回霍城?或者去彆的好一點的城市,但那必然要花更多的錢。

不過如果穆從白能夠上得好學校去,錢也不是問題,他總能想到辦法。

“叔叔。”

穆從白趴在司越珩肩頭,輕咳了一聲說:“我累了。”

一瞬間,司越珩醒悟過來。

他也曾經被人說是天才,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其中付出了多少努力,經曆了多少壓力。

他隨即回答小宋,“什麼天不天才,隻要他健康快樂就行了。”

小宋還有些惋惜,但他也隻能建議,最後說:“你說得也對!初中的話還是義務教育,應該也沒問題,等下學期你到村委來開證明,再去報名。”

司越珩答應小宋就掛了通話,然後推開穆從白,本來想叫他去休息,結果崽子藏著一臉笑意,很明顯剛才是在聽他和小宋說話,故意的。

他一把將騙人的小狗按到了沙發,捏著他臉頰說:“穆小狗,給我叫一聲。”

“汪。”

司越珩被這突然的小狗叫惹得大笑起來,他的意思是讓穆從白叫叔叔。

穆小狗看到他笑,倏地爬起來,把腦袋拱到了他胸口,像隻要鑽地打洞一樣在他胸口鑽頭。

“穆小狗,你為什麼一定要留在這裡?”

他突然問出來,穆從白停止了在他胸口鑽洞,過了片刻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盯著他回答:“叔叔在這裡長大,我也在這裡長大,我就能和叔叔一樣。”

“什麼一樣?”

“一樣地笑。”

司越珩怔了半晌,兩隻手把崽子的唇拉起來,對他說:“笑很容易,像這樣,說茄子。”

穆從白笑起來,但喊的是,“叔叔。”

晚飯過後,司越珩帶穆從白出門去跑步,他給穆從白製定了細致的鍛煉計劃,循序漸進,首先從慢跑開始。

本來他準備的是早上的,但夏天的太陽出來太早,熱得太快,如果趕在熱起來前就要5點多出門,這對穆從白來說又太早了,所以他換成了晚上。

其實這從他在醫院拿到檢查結果就開始考慮了,所以穆從白跑步的鞋,運動服都是他在市裡買回來的。

也許是夜晚讓穆從白更有安全感,對於夜跑這件事他意外的積極,換好了衣服就拉起司越珩往外衝。

“等等。”

司越珩把崽拽回來,“你沒有穿襪子。”

穆從白猶豫地說:“熱。”

司越珩買的是長筒襪,因為外麵晚上肯定很多蚊子,不過他已經儘量選了透氣的薄款,雖然也還是會有一點熱,可是穆從白的皮膚被咬肯定會滿身都是紅疹。

他哄道:“外麵有風,吹起來就不熱了。”

穆從白沒動,他就捏了捏崽的臉,“乖,我是怕你被蚊子咬了。”

果然,崽子很好哄,立即回去穿上了襪子。

司越珩還是不放心,給他手上,衣服上都噴了抗過敏的驅蚊水,這也是穆從白的東西貴的原因。

“好了。”

司越珩確定沒有問題,穆從白拉起他的手要走,他突然又說:“等等。”

穆從白立即回頭,有些不安地看他,像是怕他還要讓他再多穿件衣服。

“過來。”

司越珩把穆從白拽過來,蹲下半身摟著他的脖子,舉起手機拍了一張自拍。

上回在動物園拍的照片回來後他沒再見過,不過肯定是被穆從白全貼到那本相冊裡了。

“好了。”

司越珩拍完,更加懂得了有些父母為什麼喜歡曬孩子的照片,不過他不想發到朋友圈,隻存在手機裡。

穆從白這會兒不急著出門了,抓著他的手要看,看了就說:“叔叔,可不可以洗出來?”

“不可以,這是我的。”

那一瞬間,司越珩看懂了穆從白羨慕極了他有手機,他忍不住說:“平板歸你。”

穆從白眼睛一亮,立即跑去把平板拿來,一躍跳到他背上,舉著平板啪啪一頓亂拍,有的臉都沒拍全,竟然還很滿意 。

司越珩終於發現了穆從白也不是樣樣都一學就會,至少拍照水平和審美都很有問題,這讓他反而感覺安心了。

“好了,可以走了。”

兩人終於出門,沿荷塘邊的步道跑。

這條路是最近兩年才修的,還裝了路燈,是鎮裡專門修來給鎮民散步閒歇的。

時間才剛過八點,穆從白這麼積極是以為晚上沒有人,結果到了步道上,發現人還不少,甚至跑了沒多遠就遇到了周駿一家。

司越珩停下來和周駿打招呼,他就跑到前麵催,“叔叔,快點。”

司越珩隻能和周駿告彆追上去,他們跑到了荷塘的遠端,人變得少起來,耳邊就隻剩下蟲鳴和蛙叫。

穆從白說是跑步,實際隻是走得快了一點,這會兒道上沒有人,他乾脆地散起步。

聽到路邊的蛐蛐叫,他好奇蹲下去,結果蛐蛐立即不叫了,他問叔叔,“剛剛在叫的是什麼?”

“蛐蛐,一種——”

他隻說了名字,穆從白就露出了知道的表情,他反問:“你又在書看過?”

“蛐蛐學名叫蟋蟀,直翅目,蟋蟀總科,叫聲是因為翅膀振動摩擦發出的聲音。”

司越珩又被一個小孩科普了,隨手摘到一片荷葉,倒過來戴到穆從白頭上。

穆從白蹲在地上仰起臉,真像隻可愛極了的小狗。他不明白地望著司越珩,要把頭頂的荷葉拿下來。

“彆動。”

司越珩一邊用手機給崽拍照,一邊說:“你隻要把荷葉戴在頭上,蛐蛐就會跟著你飛。”

穆從白歪了歪頭,書上沒有說過,但是司越珩說的一定是真的。

他抱著頭頂的荷葉跑了一路,回到家都沒有蛐蛐跟來,他問司越珩,“叔叔,為什麼蛐蛐沒有跟著我?是我跑得太快了嗎?”

作者有話說:

叔叔:養崽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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