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偏執迷戀 春風無邪 99252 字 5個月前

第41章 衝突

# 041

小鎮迎來了夏天最熱的時候, 學校放了暑假,人們白天大部分時間也躲在屋裡。

司越珩忙著給穆從白做營養食譜,帶他鍛煉身體, 一時間沒空想賺錢的事, 就這樣過去了一個多月。

他這一個多月最大的成果是把穆從白養胖了2.34斤,這點重量肉眼幾乎都看不出來,崽子還是很瘦, 不過臉色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蒼白,紅潤了許多。

最重要的還是穆從白都沒有生病, 這一個多月連輕微的感冒都沒有。

隻要照現在發展下去, 過幾年他的崽子就能成為健健康康的普通人。

“叔叔, 我累了。”

正在跳繩的穆從白動作沒停下來,但聲音已經奔過去撲到了司越珩身上撒嬌。

最近天氣熱得早,剛剛清晨就有了熱氣,司越珩不願穆從白在外麵熱著了,又不願他起太早, 就安排他每天上午在家裡跳繩。

不過穆從白跳得很敷衍, 讓他又發現了一個缺點。

穆從白不喜歡運動,每次都在半途開始耍懶,無論是跑步還是跳繩,最後總去做了彆的事。

司越珩主要也隻是想讓他動起來,不是要成為什麼體育健將, 所以每次都縱容他。

穆從白一次撒嬌沒取得成功,又來了一次,“叔叔, 我跳不動了。”

司越珩看了看時間, 也才跳了十幾分鐘, 可看到穆從白不願意的樣子,他還是說:“休息吧。”

穆從白立即扔了繩撲到沙發上,睡在上麵拱了幾下,就把腦袋枕到了司越珩腿上。

司越珩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把他推他,他仰著臉看上去。

“叔叔,你在乾什麼?”

司越珩在看黃曆,明天是他爺爺的忌日,前幾年這天他都沒有回來過,今年準備去給爺爺掃墓。

他不懂這方麵的規矩,看到黃曆說明天不宜祭祀,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改一個日子。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來。

司越珩嚇得一跳,手機差點掉下去砸到穆從白的臉,他把煩人的崽掀開接起電話,對麵的人是他堂姐司婧姍。

“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我爸突然決定要回去給爺爺掃墓,現在正在叫三叔一起。”

這對他來說確實不是個好消息,他壓抑著情緒問:“什麼時候?”

“明天啊,不是爺爺忌日嘛!二姑在國外回不來,不過你爸可能會去,你要不要去躲躲?”

司越珩輕笑,“我躲什麼,現在房子的產權屬於我,他們要來我家不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說得厲害。”

司婧姍完全不信他的話,調成了八卦的語氣問:“那個孩子還在你那兒?你真的打算養他?你搞得定嗎?”

司越珩側眼瞄去,穆從白又正大光明地偷聽他講電話,他起身走到院子才說:“我確定,至少在他成年前,我都是他的監護人。”

司婧姍的聲音噎住了半晌,提起好幾次聲音都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最後輕鬆起來,“你高興就好!反正還年輕,就當他陪你這幾年,等他成年你也才二十幾,有什麼打算那時再說也不晚。”

司越珩不想否認,實際他內心也是這麼想的。

穆從白的未來要去哪裡,該做什麼,要穆從白自己決定,如果穆從白成年後,要離開他回去繼承穆家龐大的家產,他不會阻攔。

司婧姍聽司越珩什麼也不願說,頓了片刻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沒錢?之前你媽鬨得那麼凶,你跑回去,他們是不是不給你錢了?”

司越珩沉了沉嗓子,還是沒有說出事實。實際連他大學的學費他父母都沒給過,最後為他花的錢是那輛車禍的車,他18歲的生日禮物,現在已經成了廢品。

司婧姍半天還是沒等到回話,放棄地說:“好了,知道你不想聽,不說了。你也不用跟我不好意思,沒錢了告訴姐,給你點零花還是行的。”

“謝謝姐。”

司越珩這回脫口而出,司婧姍的聲音旋即高起來,“你真沒錢?”

“也不是,就是——”

司越珩不好解釋,他認為的沒錢,和司婧姍完全不是一個量級,如果他說了手裡的有多少錢,司婧姍可能會認為他下個月就得去要飯。

“我爸回來了。”

司婧姍忽然轉了話題,“他說三叔明天也回去,你要不要和他說兩句?”

司越珩對這位大伯印象就是過年時一起吃兩頓飯,沒有多少感情可以聯絡,他拒絕,“不了吧。”

“那先掛了,明天見麵說。”

司婧姍那已經掛了,司越珩還舉著手機沒有動,太陽照進院子,正好落在他腳前,仿佛將他的世界切成了光影兩邊。

車禍前,他對父母談不上親近,但也談不上有多憎怨,他們偏心司皓鈺,是因為從小在身邊感情更深,就像他爺爺,因為他一直在身邊,自然對他的袒護也更多一些。

他年齡小一些的時候還會對父母有所期待,企圖讓他們認可自己。

他記得拿到醫學院的通知書,高興地拿給了父母看,他以為他們會以他為榮。

可他父親隻看一眼就黑臉,將他的通知書扔在地上,責罵他,“我讓你自己報學校,但沒叫你去當醫生。你學那些有什麼用,將來怎麼繼承我的公司。”

那時他愣在當場,不明白錯在了哪裡,甚至想他父親的意思是不是看重他,打算把家產傳給他。

下一刻,他父親卻說:“小鈺從小學畫,將來肯定是要成為畫家的。藝術家最需要乾淨的環境,生意場上的事會讓他分心,你不好好打理公司,難道到時讓外人來?”

他當時聽懵了,後麵又聽了他父親罵他的許多話,才明白過來他父親真正的意思。

可即使這樣,他也覺得父母對他不是沒有感情,所以後麵他堅持上醫學院,他父親極力阻擾,也沒有鬨到不相往來的地步。

直到這次車禍,他才終於看清,哪怕應該是至親的父母,感情也是經不起衡量的。

也許他們對他曾經有過感情,但早就已經所剩無幾,最後隨著司皓鈺的死清零。

“叔叔。”

穆從白看到司越珩站在門口好半天都沒有動,跑過去看到他沉鬱的表情,扯起耳朵做了一個鬼臉。

司越珩被逗得一笑,穆從白貼過來抱著他,仰起臉一直傻笑,他終於明白崽子是在安慰他。

“我沒事。”

司越珩揉了一把穆從白的頭發,思忖地說:“明天、你想不想去玩?”

“去哪裡?”

司越珩突然改口,“算了,沒有必要害怕,畢竟我也已經是家長了。”

穆從白沒有聽明白司越珩在說什麼,但他感覺到司越珩在不高興,貼著往司越珩胸口亂蹭一通,最後想到了一句台詞。

“叔叔,如果有壞人,我一定會保護你,趕走他們。”

司越珩微微起了下唇角,他又接著保證,“我不會弄傷他們的,我不會坐牢。”

一瞬間,司越珩心裡的陰霾散了,他捏到了穆從白的嘴,眼中的笑意落下去砸在了穆從白臉上,他說:“穆小狗,你真是我的寶貝。”

“叔叔也是我的寶貝。”

這話徹底取悅了司越珩,讓他仿佛披上了金盔戰甲,變得無所畏懼了。

到了第二天,司越珩當作不知道還有彆的人要給他爺爺掃墓,一早帶著穆從白去鎮上僅剩的香燭點買了東西,擰著去了他爺爺的墳。

鎮裡的人去世都埋在山上,隔得不遠,但山上的路因為退耕還林,路走的人少了,就變得很難走。

司越珩一路護著穆從白,到了他爺爺的墳前。

他爺爺的子女按大多數人的標準來看,都屬於很有出息的,所以墳修得格外氣派,與他奶奶並在一起。

司越珩讓穆從白在墳前撕紙,他去除墳上的雜草。

穆從白跪在墳前,看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愣了許久突然問:“這是曾爺爺嗎?”

司越珩才想到穆從白曾經和他爺爺住了幾個月,小時候他不懂,後來在醫院裡見得多了,就猜到了小時候他被留在鎮上的真正原因。

一開始,他父母是真的忙著生意帶不過來,可後來司皓鈺出生時已經明顯好了很多。

但他父母還是沒打算把他接走,不是因為多他一個孩子就忙不過來,而是他奶奶早逝,爺爺孤身一人在這裡,作為子女不能陪伴,就把他當成了那份“孝心”,留給他爺爺排解孤獨。

他走後那幾年,他爺爺身體已經不太好了,會給穆從白講他小時候的事,應該也是因為在想他吧,可他那時一心一意隻想著要讓父母認可他。

“叔叔?”

穆從白又叫了一聲,司越珩才回過了神,回答他,“是,你記得給他多磕幾個頭。”

“他死了嗎?”

穆從白愣愣地盯著漆黑的墓碑,上麵有的字不認識,他又問:“人死了會怎麼樣?我媽媽會見到曾爺爺嗎?”

這是穆從白第一次談起他母親的死,司越珩回到墳前,蹲在他旁邊說:“醫學上的死亡是指人體生命機能全部停止,無法恢複。但是我們誰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一個死後的世界,也許那裡會比這裡好,你媽媽也不會再難過,也會笑了。”

穆從白轉過眼盯著司越珩,許久後又突然問:“叔叔也會死嗎?”

“每個人都會死,但我和你都還需要很久很久,你現在可以不用想。”

穆從白冷不防地眼睛一紅,撲過去抱住了司越珩,“叔叔,你不要死。”

司越珩覺得穆從白說進他母親總是冷靜得沒有語氣,實際上也並不是沒有感情的。

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那麼久,又怎麼可能沒有感情。

他拍著穆從白的後背胡說地回答:“我答應,我不會死。”

穆從白就這樣抱了穆從白很久,才開始了掃墓,最後清完了雜草,他們在墳前給他爺爺磕了頭後回去。

他們中午在家吃了午飯,剛準備睡午覺的時候大門外麵響起了車的聲音。

司越珩倏地從床上坐起來,第一反應是去把門鎖死,誰也不讓進來,實際他愣了好一會兒,院子傳來了說話聲他才下床,對穆從白說:“你睡覺,不許出來。”

穆從白警惕地盯著司越珩,他感覺到了司越珩的緊張,但這次緊張得有些不一樣。

不過他還是乖乖點頭,在床上躺好,然後對司越珩說:“叔叔,有人欺負你就叫我。”

司越珩被逗笑,回道:“好,我一定會叫你的。”

接著他走出去,正好看到有人進了房子的大門,對方見了他就熱情在喊起來。

“越珩,你真的在這裡。我都好久沒有看到你了,又變帥了。”

說話的是司越珩的大伯母,她說完後麵就走進來一群人,他大伯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除了大堂哥司雁欽已經不在,大伯一家所有人都來了。

最後麵的就是他父母,兩人停在門口向裡看來,像是不想進來。

司婧姍裡外都瞥了一眼,立即跑到了司越珩麵前,壓著聲音說:“圓圓,你冷靜點。他們掃完墓就回去了,沒必要在這裡吵。”

大伯家的其他人看到司越珩和父母這樣僵持,也不好說話。

他大伯發話,“放下東西就走了,忘了今天是來乾什麼的嘛。”

大伯母立即接話,“對對,早點完了還要回去,現在已經不早了。”

大伯和大伯母帶頭往外走,其他人也連忙放下自己隨身的東西跟著出去,連下麵的小孩也被這氣氛弄得沒敢出聲。

司越珩站在原地,他父母最後沒有進來,司婧姍拍了拍他的肩膀,“電話裡不是很硬氣?等會兒我回來再跟你聊。”

一屋子人片刻就走光了,司越珩還立在原地,他忽然有點不懂這些到底進來一趟是為了什麼。

算了,反正掃完墓就走了。

他坐到了沙發裡,望著天花板想晚上應該吃什麼,穆從白的食譜其實非常單一,幸好過敏的主要原因是免疫力引起的,隻要免疫力提高了,過敏的情況就會減少,到時能吃的東西也多了,營養更全麵,身體自然也會更好。

這是一個良性循環,所以他很謹慎,努力地往著最優的方向去製定。還好穆從白不挑食,給他什麼就吃什麼,一點不像司皓鈺,挑食到家裡的保姆一年換六七個。

司越珩想著打起了瞌睡,直到房間裡再次響起了說話聲才被吵醒。

剛剛才走的人,這會兒又全回來了,不過氣氛比起剛才正常了許多。

童彤在屋裡看了一圈,坐到了司越珩對麵用眼神詢問,司越珩回:“睡午覺。你們要不要喝水?冰箱有果汁。”

那是他中午給穆從白榨,並不是很想拿出來,他二堂哥的兒子跑過來,“我要喝,渴死我了。”

司越珩隻好去廚房拿,然後還拿出了一次性杯子,多倒了幾杯端到了茶幾上。

他大伯在客廳裡轉了一眼,回到了中間的沙發前,對司越珩說:“現在比以前像樣多了,這才是該有的樣子嘛!爸那個人,一輩子都不懂什麼叫品味。”

司婧姍回他,“你有品味,肚子都快大成球了,爺爺一輩子都沒你這麼胖過。”

“死丫頭,你欠打是不是?”

司婧姍立即拉過他大哥的兒子,躲到後麵說:“宣崽,你爺爺要打我。”

“小姨,我脖子要掉了。”

司越珩朝說話的少年看去,他隻比穆從白大了不到兩歲,可是比穆從白高了一個半頭,看起來快要一米八了,健康又充滿了活力。

他暗暗地想穆從白過兩年能長成這樣就好了。

“司越珩。”

突兀的一聲打破了客廳裡輕鬆的氣憤,司越珩轉頭,看到他父母終於走進了屋,踏進這個門坎都像給了他極大的麵子。

他父親叫司益鋒,還不到五十歲,實際看起來更加年輕,隻不過司皓鈺的事後他多了許多白發,看起來憔悴了很多。

“有事嗎?”

司越珩平靜地回答,跟在司益鋒旁邊的他母親驀然出聲,“你這是什麼態度?那個孩子呢?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帶過你弟弟,現在把不知是誰的野種弄到家裡來!”

司越珩覺得他母親大概是真的恨極了他,一句話就戳到了他的炸點,他冷下了聲音回答:“我現在沒有罵人,是因為你生了我。請你也起碼有點修養,不要張口就罵人。”

他母親比他更生氣,衝到了他麵前指著他,“你、你、你還知道我生了你!司越珩,我有說錯了什麼?你把不明不白的孩子領進家還有理了!

以前當他是雁欽的孩子,還有點關係。現在,他不就是來曆不明的野種,你留著他,對得起你大嫂嗎?”

司越珩覺得這通指責莫名其妙,他覺得他母親不是真的要指責他收留了穆從白,隻是找個理由罵他而已。

童彤突然站起出來,“三嬸,你要罵人就罵,不要帶我。我說了我對那孩子沒有看法,越珩要收養他我也沒意見。對不起我的,不是那個孩子。”

她說著頓了頓,“倒是你們,越珩也在車禍裡受了重傷,他因為手受傷都退學了,你們有關心過他嗎?”

“童彤,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母親忽然轉向了童彤,“我在幫你說話,你扯我們小鈺乾什麼?小鈺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說。”

“夠了!李枝芳。”

大伯倏地站起來,又看向了司益鋒,“原來在你們心裡,我們都是外人,連越珩他也是外人,隻有司皓鈺跟你們是一家人對吧!”

司益鋒臉上沒有他母親那樣激動的表情,所有情緒都沉在眼裡。

他向司越珩看去,冷靜地說:“司越珩,小鈺的事對你媽的打擊很大,雖然是意外,可如果不是你帶小鈺,他就不會出事。”

司越珩不出聲一笑,司益鋒還擺著父親的姿態說:“今天也不是來跟你說小鈺的事,那個孩子跟你沒有關係,你把他送走。”

“什麼才叫有關係?”

司越珩脫口問出來,他憋在心裡許多年的話此時再也克製不住,他審視地看向了他的父母。

“你們生了我就叫有關係?可是你們當我是什麼?是你們為了讓小兒子安心當畫家,給他賺錢當後盾的工具?還是為了你們不能給爺爺儘孝,留在他身邊當的寵物!”

“司越珩,你胡說什麼?”

司益鋒罵出來,司越珩冷笑,“我說什麼你聽不懂嗎?交警和你們說了那麼多遍你們都聽不懂嗎?司皓鈺的司機那天為什麼沒送他,你們也沒有問過嗎?”

他父母的臉頓時冷得如同冰窟,尤其他母親仿佛眼裡有隻惡魔,隨時要跳出來吃了他。

司越珩毫不在意地繼續說:“當沒我這個兒子的話是你們說的,請你們說到做到,不要再來管我這個外人的事,回去抱著司皓鈺的遺物好好懷念你們的好兒子。”

啪!

司越珩剛說完臉上就挨了一巴掌,司益鋒還舉著巴掌,怒道:“混賬!小鈺都不在了,你還這麼說他!”

忽然,又一聲響。

穆從白房間裡的門突然打開了。

司越珩轉頭,看到穆從白從裡走出來,手裡舉著一把菜刀,不知道小崽子是什麼時候偷是房間的。

穆從白像隻鬥獸一樣走到了他麵前,擋在他麵前,對著麵前一個個比他你巨人的成年人,他稚氣的童聲怒吼起來。

“你們出去,我叔叔不喜歡你們在這裡。”

屋裡的所有人一時都沒有聲音,被穆從白嚇到了,雖然隻是一個孩子,可是他舉著刀的模樣,仿佛隨時都會衝上來砍他們所有人。

司越珩立即對穆從白說:“刀放下!回去。”

穆從白這次沒有聽他的話,固執地擋在他身前,向司益鋒和李枝芳看去,絲毫不退縮地說:“我叔叔不需要你們多管閒事,滾出去!”

司益鋒一瞬的愣神回過來,穆從白怎麼也不過是個小孩,聽到了他話更怒了,向司越珩看去,“就這種小孩,你留在身邊做什麼?他現在敢拿刀對著我們,將來也會對著你,你養大他也遲早去做牢。”

司越珩眉頭一凜,他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哪怕他母親暗指他故意害死了司皓鈺。

他一把接過了穆從白手裡的菜刀,往茶幾上麵一砍,拎起了冷如冰鋒的眼神看出去。

“不說臟話是我最後的尊重,請你們離開,這裡是我家。”

穆從白立即也過去,但他手裡刀沒了,就把茶幾上的果汁壺舉起來,然後像司越珩一樣砸在了茶幾上麵,果汁撒了一地,他像小狼崽一樣怒眼瞪出去。

一時間一屋人都被司越珩嚇到了,他們從來沒有看過司越珩這樣凶狠的一麵,仿佛換了一個人。

大伯覺得他三弟的腦子因為司皓鈺的死走火入魔了,不想再乾涉,於是帶了一家紛紛出去。

司益鋒和李枝芳也沒敢向上前,用對司越珩失望透頂,又厭惡至極的眼神看著他。

最後司益鋒袖子一甩,留下一句。

“你不要後悔!”

人都走光了,房子裡終於安靜下來,司越珩仿佛剛剛用完了所有力氣,跪坐到地上。

“叔叔。”

穆從白跪到司越珩旁邊,伸著脖子湊到他眼前做臉,可是司越珩沒有笑出來。

他立即跑回房間,出來時戴上了那頂熊貓的帽子,一邊做著鬼臉,一邊捏著帽子的小爪子,頭頂的兩隻熊貓子耳朵不停地抖。

司越珩看著穆從白努力逗他笑的模樣,終於笑了,捏到了崽子的臉說:“穆小狗,你可不要離開我,不然我會再也笑不出來的。”

作者有話說:

不出意外兩章內就能看到穆小狗長大了

第42章 學校

# 042

屋外太陽熾烈, 夏蟬長鳴。

屋裡的燥熱被過堂的風送走,冰過的果汁在茶幾腳下漫延,散出香甜的氣味。

餐廳裡突然傳出椅子在地板摩擦出的異響, 冷不防割斷了司越珩深陷的情緒, 他轉頭看去,司婧姍手裡握著半串葡萄走過來。

“這葡萄真甜,拿點給我帶回去。”

司婧姍的語氣閒得如同剛才是看了一場狗血電影, 劇情讓她很是嫌煩,所以吃掉了半串葡萄。

司越珩收拾起了情緒, 把穆從白從地上拉起來, 檢查了一下沒有受傷才向司婧姍問:“你怎麼沒走?”

“乾嘛這麼不歡迎我?”

司婧姍懶得繞到另一邊, 直接翻過沙發背,將她鑲鑽的運動鞋踩到了沙發下地,然後拍了拍被踩的地方,嫌棄地踢開地上的果汁壺,坐出優雅的姿勢看向穆從白說了句。

“果然很可愛, 難怪你被他迷到了。”

穆從白瞬間戒備起來, 去拔插在茶幾上的刀。

司越珩忙拉回他,“放手,嗯……她是好人。”

司婧姍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她是好人,穆從白還信了,眼神滿是衡量地注視了她片刻, 放開沒拔出來的刀,坐回了司越珩旁邊。

她往嘴裡喂了顆葡萄,繼續打量穆從白。

其實她之前沒有真正見過穆從白母子, 前幾年她大哥家鬨得翻天覆地, 司雁欽都還保護著那母子倆, 沒讓他們鬨上門去過。

此刻見到穆從白,她完全能想象司雁欽為什麼會一直念念不忘,穆從白哪怕隻有五分像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是十分的漂亮。

“圓圓,你也是看他長得好看吧!”

司婧姍終於下了結論,司越珩反駁,“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司婧姍摘了顆葡萄給穆從白,結果小孩像她在投毒一樣,雙眼瞪直了她。

她把葡萄自己吃了,然後才說:“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顏控,小時候連養條泥鰍都要挑好看的,那玩意兒長得有區彆嗎?”

司越珩拒絕回想司婧姍說的事,問她,“你不跟他們一起走?”

“乾嘛急著趕我走!”

司婧姍踢了司越珩一腳表示不滿,穆從白幾乎同時跳下沙發,眼裡迸出了她果然不是好人的敵意。

司越珩把崽拽回去,解釋說:“這是我堂姐,你要叫她——”

“姑姑。”

司婧姍接話,司越珩就是覺得叫姑姑不好,畢竟有司雁欽的事在前麵,穆從白這樣叫他大伯家其他人會有意見。

“怕什麼,你剛不是挺霸氣?”

司婧姍提起來,司越珩倏然沉默地低頭,司婧姍盯著他半晌說他。

“有什麼好怕,這件事本來就是三叔他們太過分了!司雁欽出事時,我媽也沒說是那個女人的錯,意外不就是誰也不能預料才叫意外?我看他們是走火入魔了。”

司越珩不想討論這件事,其實他父母的的想法,他基本能猜到,不過就是私心作祟,就像兩隻花瓶,喜歡的和不喜歡的一起摔了,最後隻碎了一個,自然是希望碎的是不喜歡那個。

他們接受不了喜歡的花瓶碎了,心裡不甘,怨恨,但這些情緒他們也不能天天到牢裡去罵那個貨車司機,也不能天天在司皓鈺的墳前哭,最後就隻剩下把責任都怪在他身上了。

因為他本來就不重要,怪他不會讓他們難過,反而讓他們的情緒有了出口,不用天天折磨自己。

司婧姍突然把葡萄放下,從她精致昂貴的包裡拿出同樣鑲滿鑽的手機,“沒事,以後姐養你們。”

司越珩猜到了司婧姍要做什麼,下意識拒絕,“姐,你不用——”

後麵的話他卻啞了下去,雖然暫時不缺錢,可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合適的工作。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萬一發生什麼意外,穆從白病情逆轉了,確實需要花錢。

司婧姍完全看透了他的想法,在手機上操作了一番,又把手機放回包裡,滿不在意地對他說:“我半年的零花錢,都給你了。等我媽再催我結婚,我就說以後他給我養老。”

司越珩看著司婧姍指向了穆從白,覺得她真敢這麼說,現在他大伯和大伯母沒有對他收留穆從白說什麼,全是因為他堂嫂說了不計較。

可要是司婧姍真這麼說,他可能又要被指著鼻子罵了。

“我開玩笑的!”

司越珩知道司婧姍這麼說,是為了讓他彆對錢有負擔。

幾年前司婧姍自己開了一家化妝品公司,不是特彆大,但一年營收三五百萬不是問題,完完全全是屬於她自己的個人資產。

可即使這樣,她仍舊逃不掉家裡人催婚。

他想再說什麼,司婧姍不聽地催他,“快去,我要葡萄,我看到冰箱裡還有桃子,一起給我多裝點。對了,給我再去摘點蓮蓬,我要帶回去。”

司越珩還是想說,司婧姍不耐地推他,“快點,太晚了開車不安全。”

最終,司越珩連句謝謝也沒有說,給她裝一大袋葡萄和桃子,然後找周父去摘蓮蓬,周媽媽還順便送了剛摘的蔬菜。

司婧姍看著塞滿的後備箱非常滿意,“謝謝圓圓,拜拜。等我下回有空回來多玩幾天。”

車開走了,司越珩和周媽媽站路邊,周媽媽突然問:“越珩,你姐有沒有談朋友啊?”

司越珩瞬間雷達豎起來,裝作沒聽見,“舅媽,我忘了我剛燒了開水,鍋要乾了!”

周媽媽還想說已經沒了機會,隻能看著司越珩跑遠。

回到家裡,穆從白已經把茶幾打翻的果汁清理乾淨,站在門中間望著司越珩走進來。

司越珩進門就對上了穆從白的視線,四目相視,他們一起笑起了。

他說不出此刻是什麼感覺,就仿佛低沉的烏雲終於破開,陽光穿過雲層的裂縫照下來,烏雲下的萬物迎來了新生。

司益鋒和李枝芳出現的事就像一首插曲,過去了就過去了,甚至外麵的人都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周媽媽之後還問司越珩他父母回來有沒有說什麼,他都敷衍過去。

如果一定要說給司越珩留下了什麼,就是司婧姍轉給他的錢,他晚上睡覺時才想起來看了看,頓時被嚇了一跳。

司婧姍隨手轉的零花錢就20萬。

他沒有當過幾年富二代,那幾年還是沒怎麼自己花錢的年紀。

所以他人生中大部分時間都是不富裕的,司婧姍的零花錢有些驚到他了。

不過他還回去司婧姍肯定也會給他,等以後有錢再還吧,這20萬留著備不時之需,如果沒用上,可以留給穆從白上大學。

司越珩決定好,把這筆錢存起來,他暫時不用再為錢焦慮,一切等穆從白身體好了一些再說。

“穆小狗,你可要健康長大啊!”

司越珩放下手機,轉頭就看到又抱著枕頭和玩偶來他床上的穆從白。

穆從白不明白司越珩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他像毛毛蟲一樣蠕到了司越珩旁邊,抱過去說:“我會好好聽叔叔的話。”

“知道就好。”

司越珩搓了一把他的頭發,“以後不許隨便拿刀了,還要好好運動,知道嗎?”

他把臉埋在了司越珩胸口,司越珩接著說:“等你長大再保護我。”

他悶聲堅定地回答:“嗯。”

時間快轉,暑假結束,終於到了開學的時間。

司越珩又一次用上了鬨鐘,一大早起床做早餐,吃完就帶齊穆從白的證件,對乖乖站在門口的穆從白說:“彆這麼不情願,上學是件很開心的事。”

穆從白沒有變得開心,可還是主動牽到他的手,“走吧,叔叔。”

司越珩有些意外,他一直覺得送穆從白去上學,得他把扛去扔在學校裡才行。

此時看到穆從白這麼配合,反倒覺得不對了,他觀察了崽半晌,懷疑是在逞強,鼓勵地說:“彆怕,我們今天隻是去報名。”

“我不怕,我會好好上學。”

穆從白忽然仰起臉,兩隻眼睛蒙著一層水霧,卻十分篤定,“我會變得厲害,我要保護叔叔。”

司越珩看他這樣真想說彆去了,他扭開了視線,握緊穆從白的手說:“好了,走吧。”

他們先去村委開證明,曾傳平開完有些不放心,叫小宋和他們一起去學校。

學校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司越珩以前也在這裡上過學,比起小宋更輕車熟路。

到了學校,正在進行開學典禮,司越珩問小宋才知道昨天報名,今天已經正式開學。

他記錯了時間,隻能讓穆從白錯過人生的第一個開學典禮。

不過插班手續辦得很快,但教務主任要穆從白先做一套測試,好決定到哪個班。

司越珩知道學校分了尖子班和普通班,他向小宋提過穆從白的能做高中的題,可能是小宋和曾傳平說了,曾傳平又給學校說了,所以學校有意要測試一下。

他對穆從白進哪個班沒要求,到學校後一直在注意穆從白的反應,就怕他排斥,自然也不希望他有學習的壓力。

隻要穆從白能適應學校的環境,學會和同學相處,就算達到了他要穆從白上學的目的。

“你想做嗎?”

司越珩征求穆從白的意見,穆從白看了看他,眼神看不出在想什麼,但最後點了頭。

司越珩有些意外,不過崽都同意了,他也隻能同意。

教務主任指了一個空的工位,給了穆從白一套去年初二期末的考卷,不過科目有點多,讓他隻做第二麵。

司越珩怕他沒明白,在旁邊指導,被教務主任叫到了一邊等著。

這一等就是三個小時,偷懶的小宋和他一起在穆從白對麵打哈欠。

司越珩小聲問:“你不回去上班?”

小宋回答:“反正沒事,有事支書會打電話給我。”

終於,穆從白做完,時間算是很快了。

教務主任很意外,拿回試卷看了片刻,驚喜地找來各科老師,當場改了一穆從白的試卷,改完表情各異地站到了穆從白麵前。

司越珩看這些老師仿佛要吃小孩的狼,下意識擋在穆從白前麵,“怎麼了?”

教務主任一言難儘地把試卷給他,看過後他的表情也變得很豐富。

數學和物理穆從白做的題全對,語文全遍自我創作,尤其作文,語文老師評價很高,但隻給1分,因為寫好看。

而政史加起來共40分,英語卻有68分,這隻是一半題目的分數。

幾位老師和教務主任商量了半天,最後教務主任決定讓穆從白去尖子班,原因是,“隻要語文能補起來,其他都不成問題,政史等到高中完全可以不選。”

司越珩再三考慮,覺得教務主任說得不是沒道理,如果不在意政史的成績,穆從白也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那就去3班吧,趙老師,正好是你們班,你帶他去吧。”

教務主任讓穆從白現在就去上課,但司越珩以為的是今天隻報名,一直和穆從白說的是今天隻到學校看看。

穆從白眼中露出了明顯的願意,他隻好說:“今天能不能讓他先回家,明天再來上課。他身體不是很好。”

教務主任驚訝地“啊”了一聲,看了看穆從白瘦弱的小身板,同意地說:“那就明天上午來吧,書也等明天來時再領,然後支上課。”

於是,司越珩帶著穆從白,叫醒了打起瞌睡的小宋走了。

辦公室裡,教務主任看著他們出去,心理冒起了盤算。

穆從白這個成績隻要保持下去,語文成績彆太離譜,說不定能考個top學校,他們這樣的小鎮可是十年都難出一個,問題隻有穆從白會不會繼續在他們學校讀高中了。

司越珩沒有考慮這麼遠,他考慮的是穆從白可以走讀,從家到學校雖然不遠,但夏天熱,冬天冷,一路走過去也挺難受的。

他走到半路突然說:“小崽子,我教你騎自行車。”

穆從白上回坐過了自行車,覺得還行,於是點頭同意。

不過他們家裡沒有自行車,司越珩就帶他去衛生所,借周嘉盛的車。

周嘉盛懷疑地問:“你要借多久?”

“幾天,等無買的新車到了。”

“那我怎麼上班?”

司越珩已經騎上車,帶穆從白走了,回答飄回了周嘉盛耳朵裡。

“你開車吧!”

“幾步路開個屁!”

小宋繼續摸魚到了這裡,勸道:“算了吧,就當你送給他的開學禮物。”

“憑什麼!想得美!”

司越珩帶了穆從白去荷塘邊的小廣場學,那裡有一棵大樟樹,蚊蟲少,又曬不到太陽。

他下車後就調低了座位,讓穆從白上去,他在後麵扶住了後座,“腳踩上去先試試。”

穆從白回頭看了看司越珩,試著提起腳,踩到了踏板上,往前一踩,車就開出去。

“對,就是這樣。扶手前麵的是刹車,如果要停車就按,減速也可以輕一點按。”

穆從白又回頭看司越珩,篤定地點頭表示他明白了,接著轉過身去,司越珩還沒來得及扶住,他就把車騎了出去。

司越珩又被驚住,不過穆從白隻騎了七八米回頭看他,瞬間歪了。

“小心!”

他喊著跑過去,卻沒有穆從白摔得快。

“穆從白!”

穆從白眼看要摔到地上,卻在最後一刻站穩提住了自行車。

司越珩正好跑到了他身邊,檢查地問:“有沒有受傷?”

穆從白冷不防地笑起來,非常自信地說:“叔叔,我會了。”

司越珩還沒說話,穆從白又重新上車,這一次穩穩地把車騎了出去,還轉了一個圈回到了他麵前。

他的崽果然是個天才。

“叔叔。”穆從白瞬間充滿了自信地說,“我帶你。”

司越珩懷疑地看去,覺得穆從白再天才也不可能這麼快會帶人,但他還是坐到了後座,隻是沒完全坐上去,腿蹬在了地上。

然而,穆從白努力地踩起了踏板,不是他會不會帶人的問題,而是根本踩不動。

“哈哈哈哈!”

司越珩一個沒忍住大笑起來,穆從白回頭看來,他立即收起了笑,安慰崽子,“沒事,等你長大了就行了。”

穆從白哼了哼,有些不服地說:“我很快會長大的,力氣也會變大,不隻可以帶人,還可以直接把叔叔抱起來。”

“是,是。你加油,我等著。”

第43章 情書

# 043

這一天穆從白的鍛煉項目變成了騎自行車, 司越珩以為他騎兩圈就會耍懶,結果不知是不是因為帶不動他,崽子騎得格外認真, 半天下來已經可以很熟練地騎到任何地方了。

司越珩單方麵給周嘉盛發了十塊的紅包, 租用了他自行車給穆從白上學,然後就直接騎回了家。

晚飯之後,他開始準備穆從白上學的東西, 書要明天到學校才領,新買的書包隻放了文具, 水壺。

鎮上的學校對校服沒有嚴格的要求, 隻有一些特定的場合才要求穿。為了讓穆從白上學都是嶄新的, 他特意買了新衣服,新鞋子,連內衣和襪子也是新的。

現在穆從白的衣物仍舊放在他這裡,趁穆從白洗澡時,他把準備的新衣服拿出來, 穆從白洗完澡又拎著枕頭和玩偶來爬床, 他指著放在床上的衣服。

“換上試試。”

穆從白爬上床趴著,抱著枕頭懶懶地望過去,“叔叔,我好累,想睡覺了。”

這段時間穆從白的體質有所增強, 但騎半天的自行車還是很耗體力,難得地崽沒有偷懶。

“也是,睡吧。”

司越珩反省起了自己, 穆從白要去上學, 反而是他, 像頭一回要去春遊的小學生一樣。

他把衣服收回了衣櫃,去洗完澡回來,說想睡覺的穆從白還兩隻眼睛睜著。

“小崽子,你不是想睡覺!”

司越珩躺下去,穆從白立即拱到他身邊,貼著他不說話。

他感覺到視線側眼看去,撞上了穆從白滿眼的不舍,仿佛不是明天要去上學,是要去什麼地方再也不回來。

他突然絮叨起來,“明天到了學校,要有禮貌,要和老師經常說謝謝,要微笑,不要板著臉。”

穆從白望著他不回話,他思索著繼續說:“和同學也要好好相處,也要有禮貌,你有需要可以找同學幫忙,但是不要忘了說謝謝。他們有需要你也要幫忙,相互付出,才能交到朋友。”

穆從白還是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是聽懂了沒有。

他還是不放心,想了半天有什麼漏掉的,突然又說:“對!還有,如果同學要你做不願意的事,或者欺負你,不要動手,要告訴老師。老師不管,就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司越珩說完立即又爬起來,前幾天他特意買了手表電話,卡通的粉藍色,放到了穆從白的枕頭邊,他叮囑自己,“明天一定要記得戴上。”

“嗯。”

穆從白悶悶地回了一聲,一雙眼睛鉤在司越珩的臉上,完全沒有想什麼老師同學,全部隻有不舍得,在學校就見不到司越珩了。

司越珩實在受不了他這眼神,躺下去一巴掌蓋住他的眼睛說:“好了,睡覺。”

穆從白立即把自己拱進了他懷裡,還要抱著他。

“熱!”

司越珩反抗,結果崽子抱得更緊了。

第二天,司越珩沒有用到鬨鐘也早起了,做好早餐,和穆從白一起吃完,看著穆從白換上新衣服,背上書包。

簡潔的休閒套裝,被穆從白襯得格外高級,背上書包完完全全是故事裡的小王子。

他現在愛好上了給穆從白拍照,上學第一天自然要拍下來紀念,穆從白也好好地配合他,拍完了他問:“記得路嗎?”

“記得。”

穆從白這一聲答得低啞,聲音出口撲過去抱住司越珩,臉埋在司越珩胸口好一會兒才放開,“我走了,叔叔。”

司越珩佇在原地,胸口還有餘熱,穆從白已經穿過客廳,走到了院子裡,他突然追出去。

“我送你去。”

穆從白回頭來,彎起眼睛,像嘴裡含了塊糖一樣笑了。

司越珩給自己找理由,因為平日周嘉盛隻把車停在家和衛生所,沒有給車配鎖,他怕穆從白騎去學校車丟了。

而且穆從白昨天才學會了騎車,他不放心穆從白自己去。

“上來。”

他騎上了自行車,長腿支著車向穆從白看去。

穆從白現在已經不蹲後座了,好好坐上來抱住了他。

他們家離學校騎車快一點隻要五分鐘,鎮上的路鮮少有汽車通過,實際沒有什麼完全問題。

學校要上早自習,這個已經早已經開始上課了。

因為穆從白第一天上課,保安才破例允許司越珩送他到教師辦公室。

教務主任給穆從白領了書,叫來昨天的數學老師,“雷老師,你帶他去教室。”

司越珩手裡是穆從白的書,還要一起去教室,被教務主任攔住,“家長就彆去了。”

他想解釋,可是又找不出理由,他又不可能真的陪穆從白一起上學。

最終,司越珩把高高的一疊書給穆從白,“抱得動嗎?”

穆從白望著他點頭,把書接過去不舍地問:“叔叔,你要回家了嗎?”

司越珩捏了下崽的臉說:“跟老師去吧。中午下課我來接你。”

聽到這一句穆從白終於笑了一下,跟著老師出去。

數學老師昨天改過試卷就很看好穆從白,態度格外親切,路上和他說:“在學校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我叫雷帆,是你的班主任。”

穆從白突然停下來,雷帆莫名一愣,穆從白正式地麵向他微微低頭,“謝謝。”

雷帆被這慎重的道謝美進了心砍,他的學生裡還沒有穆從白這麼乖的。

可他還沒美完,穆從白就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走了,完全不在意他的反應。

雷帆吸了口冷氣,腦子裡冒了一串問號。

教學樓在另一棟樓,都沒有電梯,穆從白要抱著厚厚的書先下樓,再上樓。

雷帆看到他抱得費力,忍不住說:“穆從白,我幫你拿幾本吧。”

穆從白停下來思忖了片刻,又欠下身說:“謝謝。”

雷帆伸出手,他毫不客氣地把所有書都放過去,自己空手走在了前麵。

雷帆又一次不理解地愣住了,書確實挺重的,穆從白的手都被壓紅了,他隻得當起了苦力。

到了教學樓我們的停下來,雷帆暗自一笑,“二樓,第三間教室。”

“謝謝。”

穆從白又認真地道謝,雷帆這回直接笑出來,這孩子好像格外的單純,想法還有點奇怪。

終於走到教室,裡麵正在上語文課,雷帆叫住語文老師,領穆從白站到講台上。

“這是今天插班到我們班的穆從白。”

雷帆說完意示穆從白,“自我介紹一下。”

穆從白站得筆直,望向了下麵的同學,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仿佛看到的不是他未來的同學們,而是一片菜地,他不輕不重地開口。

“我叫穆從白,謝謝。”

穆從白說完還微向低了下頭,表示他的禮貌。

然而,整個教室除他之外,所有人都愣住了,雷帆擠著眉頭想這就完了。

而同學們都打量著這位像剛剛從小學過來的新同學,竟然還帶著電話手表,果然是小學生。

但是新同學與他們感覺不一樣,裡裡外外都不像是他們這裡的人。

一個比較外向的男同學突然問:“穆從白,你是從城裡來的嗎?”

穆從白隻回了他一個餘光,什麼反應也不給,雷帆感覺氣氛尷尬,連忙說:“好了,穆從白,你的位置在那裡,大家繼續上課。”

由於穆從白小了其他同學兩三歲,本來也不高,所以座位在第一排。

雷帆把書放到他的桌子上,他又十分正式地低頭說:“謝謝。”

被謝謝了這麼多次,雷帆已經明白這孩子謝得一點也不走心,小聲地說:“坐下上課。”

“謝謝。”

穆從白又說了一聲才坐下,雷帆回了句,“不用謝。”走了。

語文老師開口,“繼續上課。”

同桌是個女生,好奇地打量穆從白,見他連書都不知道拿,就乾坐著,湊過去小聲地提醒。

“書,你不看書嗎?”

穆從白看過去,女生把書封翻過來,他又看了看其他同學,大家都看書,終於把語文書拿出來。

“第6頁。”

女生又提醒,穆從白忽然站起來,對她說:“謝謝。”

頓時,全班都被他嚇了一跳,女生下意識拉到了穆從白的胳膊,“你乾嘛!”

穆從白倏地把胳膊抽回來,警惕地瞪了女生一眼,然後如常地坐下去,擺出認真聽課的姿勢。

發生了什麼?

全班都感覺到莫名其妙,語文老師也不明白怎麼回事,但看穆從白坐得筆直,認真的模樣,他隻提醒地說:“上課不要隨便站起來,有事舉手。”

語文老師說完特意看了眼穆從白,觸到穆從白視線的瞬間,穆從白又突然站起來向他說:“謝謝。”

他愣了半晌,穆從白已經自己坐回去了,他才說:“沒事,繼續上課。”

同桌的女生對穆從白好奇到了極點,又湊過去悄聲地問:“你是不是也住在鎮上?我見過你,我叫周妍妍。”

她說完等了半天,才明白自己被完完全全無視了,可穆從白越是這樣,她越是要問:“你是不是不習慣?有什麼不懂可以問我。”

穆從白看了她一眼,她以為穆從白終於要理她,結果穆從白突然舉手。

老師問:“怎麼了?”

穆從白指著同桌的周妍妍,“我不想和她說話。”

周妍妍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壓著聲音說:“你是小學生嗎?”

語文老師聽到了周妍妍的話,認同地看著穆從白。

其他同學笑起來,他替穆從白解釋,“穆從白年紀比較小,他是跳級上來的,今天才12歲,所以大家要多包容,不要起哄。”

他們這樣的小鎮幾乎沒有跳級的,班裡同學再看穆從白,瞬間覺得這們小同學不一般起來。

“好了,繼續上課。”

語文老師盯向了周妍妍,“上課不要說話。”

周妍妍狠狠地朝穆從白瞪去,結果又被完全無視了,她氣死了。

終於下課鈴聲響起,老師一走,幾個大膽又好奇的同學立即圍到穆從白旁邊,七嘴八舌地問。

“穆從白,你以前在哪裡上學?”

“你家是哪裡的?為什麼來我們這裡?”

“穆從白你真的才12歲嗎?那你要叫我們全班哥哥姐姐。”

周妍妍也被圍在了座位裡,不高興地說:“你們煩不煩,沒看見人家不想理嘛!”

一個男生十分自來熟地抱到了穆從白的肩膀,“弟弟,彆怕她,以後我罩你。”

穆從白僵住動作,把肩膀上的手推下去,“不要碰我。”

男生一愣,穆從白突然站起來,圍著的同學都被他的眼神莫名嚇住,主動讓開,看著他走出去。

周妍妍立即說:“看吧!自作多情。”

司越珩出了學校不想回家,把車騎到衛生所,今天有兩個人上班,但周嘉盛還是在藥房櫃台裡打瞌睡。

他過去趴到櫃台,敲了兩聲,周嘉盛被吵醒,抬起眼看到是他嫌棄地說:“你乾嘛?你家小狗又生病了?”

“你彆胡說。”

司越珩反駁回去,沒有精神地歎氣。

“是你病了吧?”

“你才有病。”

“你沒病來這裡乾嘛?不過我看不了你的病,建議你打心理熱線,我懷疑你是分離焦慮。”

司越珩沒有反駁,而是反省起來。

這時,他手機鈴聲響了,看到是穆從白打來的,他立即有了精神。

“穆小狗,你下課了嗎?”

“叔叔——”

穆從白剛回了一聲,電話裡就是一陣嘈雜,司越珩瞬間緊張起來,“出什麼事了?老師呢?我馬上過去。”

“沒事。”

穆從白的聲音又傳回來,“他們非要和我說話,可是我不想說。”

司越珩僵起動作哭笑不得,他想象了一下覺得很合理。

像穆從白那樣又乖又可愛的小同學,受同學喜歡一點也不奇怪。

他放下心來,“你把你的想法告訴他們,好好說,不要黑臉,知道嗎?”

穆從白當場開口,“你們不要和我說話,我不想回答,謝謝。”

司越珩連表情都僵住了,他教的穆從白都記住了,但沒有完全領會。

他正想教穆從白不能這樣,卻聽到對麵一陣笑聲,夾著一句,“你怎麼這麼有趣?”

周嘉盛突然把司越珩的手機搶過去,對著手機說:“穆小狗,這點事情都解決不好,怎麼當你叔叔的好小狗,下次彆打電話,自己想辦法。”

他說完把通話給掛了,手機扔回給司越珩。

“你怎麼掛了!”

司越珩要打回去,周嘉盛說:“你夠了吧!他不是才六歲,也不上幼兒園,你要他接觸社會,就應該給他足夠的空間,讓他自己去適應。”

確實應該這樣。司越珩被說服了,放下手機的動作地不太情願。

周嘉盛對著他狠狠嘖了一聲,突然問:“穆家給你錢了嗎?”

“什麼?”

周嘉盛看他這反應已經明白,“穆戎霆沒給,穆祺朝也沒有?他們怎麼這麼摳?”

司越珩不回話,他又問:“那你打算怎麼辦?現在手裡有錢嗎?鎮上最近在搞農產品網上直播帶貨,有的人怕風險太大,你可以跟他們合夥,你出資,他們出貨。”

“我也覺得風險太大!虧了怎麼辦?我可是要養孩子的。”

“你就沒遺傳一點你們家的商業基因?”

司越珩白了周嘉盛一眼,“暫時還有錢,我要回去給穆從白做午飯了。”

他說完就出去,又把周嘉盛的車騎走,周嘉盛在後麵喊。

“你什麼時候把車還給我?”

司越珩沒有理會周嘉盛,他回家就開始準備,掐好學校下課的時間,做好飯熱在鍋裡,騎車去接穆從白。

中午的時候學校外麵有許多攤販,正嚴陣以待學生下課。

司越珩混在其中顯得異樣又獨特,聽到下課鈴他就給穆從白發消息,等了三分鐘,他的穆小狗衝在第一個,向他跑來。

這一瞬間,他心裡有股難以說明的感動,就仿佛正在做一場讓他動容的夢,一直到穆從白到了他麵前,撞進他懷裡,他終於有了回到現實的實感。

“第一天,感覺怎麼樣?”

司越珩問完,穆從白仰起臉回答:“我想叔叔。”

他一下捏起了穆從白的臉,“我是問你和同學相處怎麼樣,老師怎麼樣?”

穆從白努力地回憶了一番,才想起來可說的事,“老師都好多話,一直在說。”

“老師講課當然要說話,搞半天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對不對?”

穆從白完全不否認他沒有聽課,司越珩又問:“那同學呢?”

“他們也好多話,我給他們買了雪糕讓他們不要跟我說話。”

司越珩直接笑出來,穆從白這可能是血脈天賦。

他想到周嘉盛的話,決定讓穆從白自己去摸索,騎上車說:“走了,回家。”

後麵出來的學生,看到一個格外好看的帥哥,騎車帶著一個可愛的小帥哥,他們穿過人群,在陽光下走了街道的遠處,這一幕仿佛一幅畫般。

回家吃了午飯,又睡了午覺,司越珩定好鬨鐘,到時間再送穆從白去學校。

這一次沒有了那麼多不舍,可當送完穆從白回來,他剛走到院子就愣住了。

他在這裡長大,每一個角落他都很熟悉,可是此刻他無論視線落在哪裡,想到的都是穆從白。

仿佛穆從白的出現,把他的人生分割成了兩半,前麵一半他是司越珩,後麵一半他是穆從白的叔叔。

司越珩冷不防地笑了一聲,停好自行車走進屋,從客廳到餐廳,又到他房間,再到洗衣房。

最後他進了穆從白房間,看到穆從白擺到書桌上他的照片,他才突然意識到他在不習慣穆從白不在,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分離焦慮。

穆從白的書桌已經搭配上了專門的椅子,桌上擺上了小台燈和幾本書。

他坐到椅子上想以後穆從白就要在這裡寫作業,然後桌子會一點點變高,穆從白也會一點點長大。

穆從白長大後,會不會就離開他?

司越珩思考了這個問題一下午,定好的鬨鐘響起來他才回過神,又開始準備晚飯,做好後去接穆從白。

等他接到了穆從白才知道,晚上還要上晚自習。

“好久沒上學,我都忘了還有晚自習的存在。”

司越珩比他自己上學時對晚自習更不滿,晚間休息時間不是特彆長,吃完飯休息一會兒,他又要送穆從白去上課,直到晚自習下課,再接穆從白回來。

回家的路上,司越珩像普通家長那樣問穆從白,“今天上了什麼課?你感覺怎麼樣?聽得懂嗎?”

穆從白一隻手抱著司越珩,另一隻手拿著一杯現榨的西瓜汁,是司越珩接來時帶的,一口下去清甜爽口。

他把臉貼到司越珩背後蹭了蹭,“我忘了。”

“那你上課在乾什麼?”

穆從白坦白地回答:“想叔叔什麼時候來接我。”

司越珩覺得如果不是他在騎車,一定要給崽一巴掌,不過現在沒空,隻能又問他,“那你有認識同學嗎?”

“一共有41人,我認識了21個。”

“這麼多?”

司越珩驚訝,覺得這不太可能,

果然穆從白接著說:“我記住了他們的名字和臉。”

“這不叫認識!”司越珩說完又改口,“也算認識,以後繼續加油。”

回到家,司越珩去停車,穆從白先進了屋。

他再進去時,穆從白站在客廳中間看著他等他,一瞬間他仿佛胸口被什麼填滿,心裡終於沒有下午回來時空蕩,而這一天他前所未有的充實。

他去給穆從白做夜宵,讓穆從白寫作業,結果發現穆從白的書包是空的。

“我已經做完了。”

穆從白擠過去貼著司越珩,要和他一起做夜宵,但每一個動作都要和司越珩貼在一起。

司越珩嫌棄地推開他,“彆貼這麼近,防礙到我了。”

他乾脆地抱著司越珩,可憐地說:“可是我想叔叔。”

司越珩轉眼就對上了小狗撒嬌的眼神,無奈地說:“手鬆一點,我不好動了。”

穆從白稍微鬆了一點,但臉往他的肩膀蹭過去。

夜宵是司越珩專門給穆從白買的魚,穆從白難得地對這個不過敏,但是貴死人,而且司越珩覺得也不好吃。

所以,他煮完穆從白的,另外給自己炒了個米粉,兩人一起到院子裡吃。

夜風吹來,樹葉直響,伴著外麵的蟲鳴蛙叫,司越珩抬頭,猛然發現樹上的石榴熟了。

秋去春來,又一年的石榴要熟了。

穆從白上學已經三年,從初三到了高三,司越珩完全適應了當家長的生活。

天光大亮,陽光從遠天的地平線開始,鋪向大地萬物,終於照進了窗戶的一角。

裡麵的床上冒起來一個少年,他精致的眼睛掩在耷拉的頭發下,反過來的陽光隻映亮了他剛剛開始明顯的臉廊,已經能看出一些將來完美的影子。

“幾點了?”

司越珩睜了睜眼,看到怕吵到他小心下床的少年,接著又閉上。

穆從白登時定住了動作,哄小孩一樣拍了拍他的頭,“叔叔,你繼續睡,我去上學了。”

上學兩個字像是啟動了司越珩的開關,他猛地睜開眼坐起來。

因為高三提早了半個月開學,昨天穆從白的班主任發了消息,說今天要開家長會。

他強忍下了哈欠,看向穆從白說:“今天要開家長會,我差點忘了。”

“叔叔可以不去,反正都是說的廢話。”

穆從白明明剛剛要下床,突然撲過去往司越珩胸口拱,但最近越來越有裝不下他的趨勢。

司越珩推開他的腦袋,揉了揉半長的頭發說:“怎麼能不去!你明年就要高考了!起床!”

穆從白沒有撒夠嬌,司越珩推開他下床,他又撲過去趴到司越珩背上,像個大掛件一樣讓司越珩拖著他出了臥室。

司越珩的頭發現在已經過了脖子,因為鎮上的理發店理得他很不滿意,最開始兩個月一去,到後麵半年一去。

現在他已經有半年多沒理過發了,發梢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掃著穆從白的臉。

“你可以下去了,我要上廁所。”

司越珩到了廁所門口停下來,反手拍了穆從白一巴掌。

“我也要上。”

穆從白不肯鬆手,司越珩無奈,“你先去。”

“叔叔,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穆從白冷不防地問出了一句,司越珩挑起眉頭向他看去,穆從白頗有不滿地說:“你都不跟我一起上廁所了。”

“我什麼時候跟你一起上廁所!你還是小學生,上廁所也要人一起!”

司越珩回頭捏到了穆從白的嘴,穆從白口齒不清地回:“那叔叔你喜歡不喜歡我?”

“不喜歡,放開。”

司越珩毫不留情地否定了,穆從白終於鬆了手,一臉失望地去了廚房。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做早餐的事又變回了穆從白,時常是他做好了給司越珩留著,司越珩睡到了自然再起床吃。

司越珩往廚房瞟了一眼,進去廁所關上門,開始煩惱。

他家崽最近不知是不是到了青春敏感期?時常會問他諸如喜歡不喜歡我這樣的問題。

家長這種時候應該怎麼辦?

司越珩上完廁所立即回房間拿手機搜索,可打字時又不知道應該搜什麼,最後轉手買了幾本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書。

買好了書他就去給穆從白收拾書包。

穆從白的書桌在上學的第二年就搬到了他的房間,因為穆從白必須看著他才寫作業。

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毛病,反正書桌搬進來後再也沒搬出去過,他每天都看著穆從白在他房間裡寫作業。

一個暑假的時間,穆從白在他房間裡到處都留了作業,他一一找出來放進書包。

收完了作業,他發現書桌上有一本參考書,不確定穆從白是不是需要帶的,就拿起翻了翻,結果一翻裡麵掉出來一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信封,隻不過顏色是粉色的,上麵什麼也沒寫,也沒有封口。

司越珩下意識打開,發現裡麵真的是一封信,手寫的,娟秀的筆跡,他意識到不對時,已經看到了最前麵的一行字。

穆從白:我喜歡你!

這是情書?

司越珩猛然怔住,背後突然響起腳步聲,他回頭看到穆從白直盯著他手裡的情書。

作者有話說:

粗長的一章,終於寫到崽長大了!

第44章 操場

# 044

一串風從窗外吹進來翻起了桌上的書, 司越珩把手裡的信折起來,放回了信封,像他沒看過一樣夾到剛才的書裡, 又把書放進穆從白的書包。

穆從白的視線楔在他身上, 他平靜如常地開口。

“這麼快就做好了?”

穆從白沒有回話,而是走進來,拿出他剛放到書包裡的參考書, 取出剛才的情書,打開後還自己念起來。

“穆從白, 我喜歡你很久了, 自從第一次見到你——”

穆從白剛剛過了變聲期, 嗓音比以前沉了一些,但仍帶著少年獨有的清透。

隻念了個開頭,他猛然地露起了不解地眼神,向司越珩盯去,“叔叔, 這個是……情書嗎?”

“寫給你的, 你來問我!”

司越珩連語氣都仿佛打起了皺,仔細注視著穆從白,他猛然發現穆從白不隻長高了許多,臉頰上原本捏著很有手感的軟肉不見了,逐漸變成了清晰的輪廓。

這張臉難怪會有女生寫情書, 哪哪兒都完美得沒有缺點,和小時候一樣精致到不行。

穆從白盯完了司越珩,突然把信撕了, 毫不猶豫, 仿佛撕的是一張廢紙。

“等等。”

司越珩急忙去救, 但隻救到了巴掌大的一張紙片,剩下的被穆從白揚到窗外,被風吹進了荷塘裡。

他捏了捏鼻梁,終於正視穆從白已經長大,並且到了會談戀愛的年齡。

“穆從白。”

司越珩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的表情說:“我不反對你談戀愛,這是、是每個人都有的正常想法,你可以不用撕。……我不會罵你,更希望你能告訴我,如果有這方麵的煩惱,我會、儘量地幫你解決。”

“我沒有談戀愛。”

穆從白反倒一臉不明白地解釋,“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夾進書裡的。”

司越珩猛然拿起他救回的那一片信紙,剛好是最好的落款。

時間是五個多月前,名字是一個叫周妍妍的女生,他記得好像和穆從白在初三時是同桌。

所以,幾個月穆從白都沒發現書裡的情書?

穆從白一把搶過最後一片信紙,扔出窗外,十分順手地把自己抱進了司越珩懷裡。

隻是他最近不斷長高,已經到司越珩的鼻子了,為了讓司越珩像小時候一樣抱住他,得把腰彎成一張弓,不舒服的姿勢,但他非常熟練。

他臉蹭到了司越珩半露出的鎖骨,額前掃到了司越珩的發梢,找出讓他滿意的姿勢才說:“我不談戀愛,我隻喜歡叔叔。叔叔,你喜歡不喜歡我?”

司越珩長出了一口氣,確定了他家崽可能隻是越大越愛撒嬌,青春期根本還沒有啟蒙。

他一巴掌蓋到了穆從白的臉上,把崽子推開嫌棄地說:“你一天要問多少遍?我喜歡你,行了吧?”

“我也喜歡叔叔。”

穆從白終於滿意了,又貼過去臉往上蹭,就到了司越珩的脖子。

司越珩被他的頭發弄得發癢,再次把煩人的大崽推開,“那你要好好回答人家女生,這是對人的尊重。”

“又不是我讓她寫的。”

司越珩聽到這話有些頭疼,他家崽子可能不隻是青春沒啟蒙,融入了學校這麼久,還是沒學會什麼叫人際關係。

他耐心地教導,“如果你什麼都不回答,這樣她會傷心……或許還會忐忑,不知道你的想法,一直不能放下這件事。”

說到這裡,司越珩猛然意識到,向穆從白問:“你喜歡她嗎?”

“誰?”

“寫信的女生。”

穆從白莫名地眼神一沉,用力地抱住了他,似乎在生氣地說:“我隻喜歡叔叔。”

算了!司越珩對他是真的沒有辦法,那信時隔了半年,讓穆從白突然回應什麼反倒了奇怪,他推了黏在身上的崽說:“夠了,要遲到了。”

“叔叔,我感覺我頭疼。”

穆從白的聲音突然變得發膩,像是身上有吸司越珩石似的,被推開立即又貼過去。

司越珩最關心的就是他的身體,緊張看過去,穆從白腦袋靠在他肩膀上說:“反正今天也不上課,我可不可以請假。”

他一下明白這崽子又在撒嬌,捏到了穆從白的嘴,“請假不行,今天我送你去學校。”

雖然手感和小時候不一樣了,但他一直捏到現在,沒有察覺出不同,反倒是穆從白撒嬌的模樣還一模一樣。

穆從白瞬間頭不疼了,像隻被賞了骨頭的大狗,圍繞著司越珩,左貼一下,右蹭一下地走去了餐廳。

跟著司越珩在廚房裡幫忙了三年,他強大的學習能力,已經有了超過司越珩水平的廚藝,周末的時候還時常做一些司越珩不會的菜,獻寶一樣要司越珩打分。

司越珩吃早飯時還拿著手機,他在看穆從白班主任發的家長會流程。

穆從白現在已經完全放棄了他貴族公子的餐桌禮儀,湊著腦袋去看司越珩在看什麼,然後把司越珩的手機拿走,扣到他另一邊說:“叔叔,你不要去好不好?”

司越珩奇怪地打量向穆從白,“為什麼不想我去?是怕老師向我告你的狀?”

穆從白回盯著司越珩的臉,視線不自覺地描著司越珩的五官,腦子裡不受控製地想起班裡女生說喜歡的明星。

他覺得他叔叔才是最好看的,說不出什麼理由,就是不想司越珩被彆人看到。

司越珩看到崽子突然不說話,以為真的是怕被老師告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我對你的成績沒有要求,隻要你快樂健康。我保證老師無論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行了嗎?”

穆從白驀然轉開了視線,盯著自己的碗,回了意義不明的一聲“哦”。

吃完飯後,穆從白去換衣服,因為他的衣服越買越多,終於用到了他房間的衣櫃。

司越珩把他的書包拎出來,在外麵等他,因為穆從白一個暑假又長高了,新學期的衣服都是新買的,衣服和吃的這兩方麵,他格外舍得給穆從白花錢。

過了片刻,煥然一新的大崽子走出來,司越珩有些看呆了,他家崽是從小好看到大。

小時候精致可愛,現在長高後顯示出了非常優越的頭身比,由於身高竄得太快,去年還看著長了點肉,現在已經全沒了。

不過因為堅持鍛煉,衣服下麵藏著一層薄薄的肌肉,充滿了少年特有的纖瘦與活力。

他拿出手機給崽拍照。

穆從白現在的配合不隻是乖乖站著,還會擺出各種自認為好看姿勢。

實際也確實很好看,沒有缺點的身材怎麼拍都好看。

司越珩終於拍完,收起手機說:“走吧。”

穆從白的自行車停在院子裡,周嘉盛的那輛被司越珩騎著接送了他一年,終於退役。

現在的車還是周嘉盛送他上高中的禮物,但是穆從白仍舊沒有與他和解。

穆從白單肩掛著書包,跨上了自行車甩到司越珩麵前,抬起了精致的下巴說:“叔叔,上車。”

“等等。先下來。”

司越珩突然之間想起來,穆從白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下車就被推到了門邊。

“站直一點。”

穆從白看著司越珩近在他眼前的臉,不受控製地傻笑起來,又被司越珩捏到了嘴說:“穆小狗,站好。”

“哦。”

穆從白乖乖地站好,司越珩現在要踮起腳才能看全他頭頂,然後拿了一把小起子,在門框上劃出了他身高的印記,然後刻了時間。

“好了。”

穆從白聽到聲音往另一邊的門框過去,上麵最後的印記隻到司越珩15歲,後麵就沒有了。

司越珩看著他解釋,“那年爺爺生病了,後來我就走了,沒有再刻過。”

穆從白想了想,直接站到了司越珩麵前,抓住他的手臂幾乎麵對麵貼到了一起,他另一手舉到頭頂去比和司越珩的身高,最後笑起來。

“叔叔,我明年是不是就可以和你一樣高的。”

“做夢,走了。”

穆從白不是做夢,他仿佛已經看到比司越珩高的時候,重新騎上車耍帥把車轉了圈。

司越珩無語地坐到了後座,穆從白腳一踩車就騎出去。

曾經帶不動和的小崽子,已經能輕鬆地載著他狂奔在街上,破開晨光中的風,駛向了太陽升起的方向。

高三是提前開學,但整個年級才200多點人,比起放假時熱鬨了許多,但實際也沒有多少人。

不過今天家長會,除了學生還有許多家長,看起來人多了一些。

穆從白直接把車騎進了學校,在停車場停好了車,把司越珩帶到操場邊的一處休息椅說:“叔叔,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放好書包就來。”

家長會流程是先在操場全年級開大會,然後才是各班的小會。

這會兒其他家長都在前麵相互交流,這裡沒有彆人,司越珩看了眼穆從白,按他的意思坐下去。

他又從書包裡拿出自己的水杯,塞到司越珩手裡,才背起書包往教室跑去,聲音飄回去告訴司越珩。

“叔叔,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高中部與初中部不在一起,穆從白現在的教室在另外一棟樓,為了不浪費高三生們的時間,前兩年在高處的教室搬到了2樓。

這時候同學不是在下麵和家長一起等開會,就是趁機去哪裡“放鬆”了,教室沒幾個人。

穆從白一路跑進教室,急急忙忙撞到了人,對方被撞得撞了牆,不高興地:“乾嘛呀!跑這——”

後麵的話在看到穆從白時,驀地吞了回去,變成了一張要笑又不想笑的臉,“沒事,你小心點。”

穆從白隻回了他一個毫無表情的餘光,徑直走向了自己的位置,他還定在原地,一步沒敢挪。

他們班穆從白明明是年齡最小的,可不知道為什麼,班裡所有人都不敢惹他,甚至整個年級穆從白都是讓人敬畏的存在。

可要他說穆從白做過什麼事,似乎又沒有,僅僅是因為平日裡穆從白舉手投足間的氣勢和眼神,就讓所有人都怵他。

現在的座位穆從白已經從第一排變成了中後排,他放下書包又馬不停蹄要下樓,結果路被一人擋住了。

“穆從白,你這麼著急乾嘛?”

穆從白抬眼看到了周妍妍,就是他進學校時的同桌,現在仍然和他一個班,也是寫早上那封信的人。

他本來要越過去,卻突然又後退,瞥了周妍妍一眼,毫無語調地說:“以後不要給我寫信了。我不喜歡你。”

周妍妍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了幾次,最後她懷疑地問:“你不是現在才看到吧?”

穆從白對她抬了下眼皮,已經算是非常給麵子的反應了,她哼了一聲矜持地回答:“過了這麼久,我早就忘了,現在也對你沒意思了。”

穆從白沒有回她任何反應,像隻是為了通知她前麵那句話,說完越過她跑走出了教室。

她視線追著穆從白的背影,踢了一腳穆從白的凳子。

剛才被穆從白撞的同學還在,不可思議地盯著周妍妍,他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敢給穆從白寫情書。

他記得高二時,有個高一的女生不知情況,大膽地來他們教室當眾給穆從白遞情書,結果穆從白硬是連一眼都沒看她,那女生尷尬地在那裡舉了半天,最後自己帶著情書哭著跑了。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敢給穆從白寫情書,哪怕穆從白年年被評為了校草。

周妍妍發現有人盯著她,狠狠瞪過去,“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失戀啊!”

“失戀的見過,沒見過敢對穆從白失戀的。”

“關你屁事!”

周妍妍罵完,跑出了教室。

大會開始時,在班級的隊伍裡周妍妍又見到了穆從白,還有他叔叔。

方陣的站位按他們的座位排的,她就在穆從白的側前,轉頭就能看到。

太陽升高,空氣也變得熱起來,操場上方沒有遮擋,穆從白就舉起雙手擋在司越珩頭頂。

司越珩回頭,“你乾嘛?”

“給叔叔擋太陽。”

穆從白還是乖得像小時候一樣,司越珩看到掛在他鼻尖的汗珠,用手肘給他擦了一下,然後把他拽到了自己前麵,反過來給他擋太陽,然後小聲抱怨還要多久。

“20分鐘。不過校長太囉嗦,肯定20分鐘講不完。”

穆從白得寸進尺地把自己靠到了司越珩肩膀,臉完全擋在司越珩的陰影裡。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