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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迷戀 春風無邪 92863 字 4個月前

第51章 秘密

# 051

司越珩等了半天穆從白才出來, 他靠在門邊盯著撲了滿臉水的穆從白,藏著笑問:“真的害羞啦?穆小狗。”

穆從白橫過眼來瞪他,又像一隻有了脾氣的貓, 他捏了下崽氣鼓鼓的臉, “好了,你要練就練,給你買兩個啞鈴怎麼樣?”

“不是要出去吃飯嗎?”

穆從白自己下了台階, 司越珩終於笑出來,攬著他的肩膀往外走, 忽然地說:“好像又長高了一點。”

“我會比叔叔高。”

司越珩聽出了這句的較勁, 不過他沒明白穆從白是在和誰叫勁, 想到穆戎霆的身高,穆從白比他高也不是不可能。

他試想了想穆從白比他高畫麵,又欣慰,又覺得哪裡不爽,轉眼去現在的穆從白, 已經不用他低頭了。

如果將來變得成了他要仰頭去看, 果然是不太爽。

為了證明他的地位,司越珩要騎車帶穆從白。

太陽下山外麵沒那麼熱了,車騎出去撞開的風掀起頭發,還有了一些涼快,於是司越珩騎著車往河邊去繞了一圈。

穆從白以為是要去周家吃飯, 發現越走越遠才問司越珩,“叔叔,我們去哪裡吃飯?”

“寧叔叔家。”

穆從白踩在後輪上的腳磕出了一聲響, 他抓著司越珩的手用力抱緊, 臉貼在司越珩背上, 動作又越過他的大腦,冷不往往司越珩的脊背咬了一口。

那裡沒有肉,他什麼也沒咬到,牙齒刮過司越珩的衣服,他卻仿佛嘗到了一股獨特的,讓他心跳加速的味道。

“穆小狗,你在乾嘛?”

司越珩沒分辨出那觸感是什麼,可是猜到了,背後的崽子不回答他,而是叫了一聲。

“汪。”

他驀地停下車,穆從白在後麵猝不及防,被慣性帶得一臉撞在他背上,然後埋著臉他又咬了他一口。

“穆從白,你真的是狗啊!”

“汪。”

司越珩被氣笑了,正好這時寧嶼傑打電話來問,就暫時放過了咬人的小狗崽子。

寧嶼傑老家很遠,聽說父母都不在了,所以才和妹妹一起來了這裡。

蓮塘鎮不大,卻也有商品房,建在鎮頭,麵著秀河好幾排樓房,也算得上是河景房。

周駿一家和寧嶼傑都在那裡買了房,樓上樓下隔得很近。

司越珩把車騎到樓下,寧嶼傑就站在樓梯口接他們。

見到寧嶼傑的瞬間穆從白眼神沉下來,滿是敵意。

“歡迎。”

寧嶼傑看著兩人想了半天才想出台詞,司越珩卻找不到話來接這聲歡迎,不過寧嶼傑倒是沒在意他回什麼,幫他停好了自行車說:“上樓吧。”

司越珩跟著寧嶼傑往樓上走,穆從白的腳卻釘住不肯動。

他回身看去,外麵的夕陽從樓門中映進來,把穆從白映得像定在那裡的雕塑,對著他的視線一眼不眨。

“走了。”

他伸出手,穆從白終於走過來,用力牽住他的手,手指卡進了他的指縫裡,才終於挪動腳步上樓。

樓房也就五六層,沒有電梯,寧嶼傑住的三樓,台階平緩,走起不費勁。

到了門口寧嶼傑突然停住,“我一個人住有些亂,你不要介意。”

司越珩往裡一瞥,其實還挺整潔的,跟著寧嶼傑進去,他第一次來,不由地四下巡視。

房子三室兩廳,在地不值錢的鎮上修得非常寬敞,家具也十分符合鎮上家具店的風格,大概鎮上百分之九十的房子裡麵都是這樣。

餐廳靠近門這邊,桌上已經擺滿了菜,寧嶼傑招呼他們坐下就去端還熱在鍋裡的。

司越珩突然想起來,“周駿他們呢?”

寧嶼傑把熱的菜端上桌,隨口地回答:“我妹下午突然不舒服,周駿帶她去城裡檢查了。唯唯玩累了,睡著了。”

“小宋呢?”

“小宋臨時有事,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

小宋確實村裡到處跑,時常有事要加班,可是他們都不在,那就隻剩他們三個了?

司越珩看了眼一直沉著臉的穆從白,又看了看寧嶼傑,已經預感到了這頓飯的尷尬。

寧嶼傑還沒有意識到,一個人忙前忙後,把熱的菜上桌,又去盛飯,司越珩想幫忙被他推回去,“沒事,我來。”

司越珩坐回去不知道說什麼,每次一起出去都有周駿小宋他們,他還不太覺得,現在他才發現真的不知道和寧嶼傑能聊什麼。

“我做的菜有點多了,你們多吃點。”

寧嶼傑盛好飯坐過來,視線盯向了司越珩,不等司越珩回答他突然又想起來,“你們要不要喝什麼?啤酒喝嗎?”

“算了,我們兩個喝著沒意思。”

司越珩也不喜歡喝酒,隻是回完話又沒話可說了。

寧嶼傑卻像什麼也沒感覺到,把啤酒放回去,拿出可樂,“這個喝嗎?”

他說的時候有意看了穆從白一眼,明顯是在問穆從白。

可是穆從白連眼神都沒一個,他也沒尷尬,放回去說:“你不喜歡喝,不然喝湯吧。”

司越珩忽然發覺寧嶼傑這人挺好相處的,自帶了尷尬屏蔽係統,穆從白的臭臉都完全沒有在意。

他連忙說:“寧哥,你不用管他了,坐下吃飯吧。”

寧嶼傑又盯了盯他,坐到位置就自己開始吃飯。

穆從白筆直地坐著,眼神直勾著司越珩,躍出了狂風巨浪一樣的情緒。

司越珩隻朝他瞥了一眼,拿起筷子塞到他手裡,“乖乖吃飯。”

他默默轉回視線,完全沒有了他的餐桌禮儀,盯著桌子往嘴裡扒飯。

寧嶼傑突然想起來,給司越珩夾了一筷子菜,“這是我們老家的特色,你嘗嘗。”

“謝謝。”

司越珩發現穆從白盯著他碗裡的菜,“你也要吃?”

寧嶼傑見了馬上也給穆從白夾去,可剛放到他碗裡,穆從白一筷子就挑到了桌上。

“穆從白!”

司越珩登時沉起了聲音,“你懂不懂禮貌!”

穆從白動作沒動,隻有眼神轉向他,眼睛裡冒起了水汽。

他頓時有些心軟,可穆從白這次確實過分了,狠著聲音嚴厲地說:“向寧叔叔道歉。”

穆從白眼睛裡的情緒變成了不可思議,司越珩沒有退讓的意思,他倏地委屈得不行,把筷子在桌上拍出了一聲響,起身就跑了。

“他?”

寧嶼傑連忙站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明白地問司越珩,“我是不是、他怎麼了?”

司越珩也是第一次見到穆從白和他發脾氣,有點無所適從,也有點生氣。

穆從白最近可能真的青春期了,開始叛逆了,時常與他鬨彆扭,他硬氣地說:“彆管他,吃飯吧。”

寧嶼傑坐下去看著他像是不知道說什麼,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吃得比剛剛更尷尬。

桌上隻剩了他和寧嶼傑,他覺得更尷尬了,幸好沒一會兒周念唯醒了。

小姑娘現在上了幼兒園,總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睡醒了也不哭,自己出了房間,看到司越珩馬上就跑到他麵前問:“小白哥哥呢?”

司越珩倏地把筷子放下,和寧嶼傑說:“寧哥,不好意思,我還是去看看他。”

寧嶼傑想了半天終於想到要說什麼,可司越珩已經走了。

周念唯不明白地問:“舅舅,叔叔怎麼走了?”

寧嶼傑歎氣,“對啊,他怎麼走了。”

司越珩急急忙忙跑下樓,樓道裡的聲控燈被他的腳步聲喊亮,他直衝出了樓門又猛然停住,回過頭看去。

穆從白在樓梯旁的角落,抱著自行車蹲在那裡,模樣像極了被丟棄的小狗。

他深吐了一口氣,走過去把自行車推開,穆從白眼睛裡瞬間滾出來眼淚。

“我不該凶你,回家了。”

司越珩抹了抹穆從白眼角的淚珠,崽子一下蹭起來抱住他,聲音都帶著哭腔說:“叔叔,不要不要我。”

“好了,我怎麼會不要你。你是我的心肝寶貝。”

他推開穆從白,樓道裡的燈突然滅下去,隻能看到穆從白模糊的臉廓,卻感覺到了穆從白熾烈的視線。

穆從白忽然又抱過來,臉貼著他的脖子說:“叔叔,我餓了。”

司越珩笑了一聲,推開他騎上車,“走了,穆小狗。”

穆從白連忙坐上去,雙手抱緊了司越珩把自己緊緊貼過去。

“彆抱太緊,我不好騎了。”

穆從白不肯鬆,他隻能這樣騎著車出去。

回到家司越珩去煮麵,他也沒怎麼吃,於是煮了兩碗,上桌默默地吃到快完了,他才突然問:“剛才你怎麼了?”

穆從白抬起眼對著他不說話,他想不明白穆從白對寧嶼傑的敵意來自哪裡。

就算對周嘉盛,起因是他小時候和周嘉盛拍的照片,但更多是周嘉盛總故意逗他。

可寧嶼傑隻是和他一起直播了一次,他也已經不再去直播了。

穆從白忽然把筷子放下,拖著椅子到了他麵前,雙腳踩到他椅下的橫桓,頭低過來撞在了他胸口,像隻駝鳥一樣埋著頭開口。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就是不喜歡看到他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歡他,討厭他。”

司越珩更不明白了,“他又不是、我們已經認識這麼久,都一起出去玩過那麼多次了,你不覺得你這很……很沒由來嗎?”

穆從白不開口了,他也說不出來,使勁地往司越珩懷裡貼,像是這樣能讓他沒理由的委屈變得少一點。

“行了,把麵吃完。早點睡覺,今天不鍛煉了。”

“那你以後還去他家裡吃飯嗎?”

司越珩盯著穆從白頭頂的發旋片刻,最終還是答應,“我不去了,行了嗎?”

“叔叔,我喜歡你。”

穆從白脫口而出,上半身全壓在了司越珩身上,將他叔叔抱得更緊了。

“穆小狗,先把麵吃完。”

過了半晌穆從白鬆開手,看著司越珩眼睛裡終於有了點笑意,輕輕地回了一聲“哦”。

睡覺時,司越珩洗完澡回房間發現穆從白沒在,想是不是還在鬨彆扭,結果剛上床穆從白就拎著他的玩偶來了。

“關燈。”

司越珩打了個哈欠睡下去,穆從白關完燈挪到床上,他先躺在離司越珩一掌外的地方,往司越珩那邊看了一眼,還是拱了過去,然後翻過身手腳一起抱住了司越珩。

“穆從白,我熱。”

聽到司越珩的聲音,他抱得更緊了,甚至將自己嚴絲合縫貼在了司越珩身上。

“你煩不煩,不看看你多高了。”

司越珩在暗黑裡伸過手來推他,但被他準確地捉到了。

他現在已經能夠冷靜地去碰司越珩的手了,可是感覺明顯有什麼和以前不一樣了。

司越珩的手有些涼,落在他的掌心像一塊濕潤的玉,讓他舍不得放開,司越珩卻把手抽出去,然後來捏他的臉。

可是黑暗中,司越珩的指腹先是擦過了他的唇,兩隻發涼的指尖就捏在他唇邊。

司越珩說:“小崽子,以後不許像今天這樣丟下筷子就跑,知道嗎?”

穆從白回了一個鼻音,下意識把身體蜷縮起來,拉開了一點與司越珩的距離。

“怎麼了?”

司越珩察覺到,以為穆從白還在生他氣,想抱一下脾氣變大的崽,穆從白卻驀地翻身背對著他。

瞬間,他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戳了下穆從白的後背,“穆小狗,你講不講道理!你想抱就抱,你不想就不讓我抱一下。”

穆從白回手把他的手掌玩偶塞過來,人還是背對著他說:“我要睡覺了,叔叔晚安。”

司越珩抓著那個巨大的手掌,無奈地笑了,摟進懷裡閉起眼睡覺。

穆從白卻沒有睡著,剛剛司越珩的手指碰到他唇的瞬間,他本能想要將那根手指咬進嘴裡,而身體某處有什麼像要破土而出,被他的潛意識克製下去。

他沒有抓住那一瞬間的感覺,可他懂得了那是不應該讓司越珩發現的,是他得藏起來的秘密。

作者有話說:

這該死的青春啊~穆小狗你什麼時候才明白你是到求偶期了!

第52章 分床

# 052

司越珩發現從穆從白在寧嶼傑家頭回鬨了脾氣, 就開始對他忽遠忽近了。

有時候半分鐘沒見就往他身上撲,像關在家裡好幾天的小狗,甚至恨不得舔他兩口。有時候又像到了叛逆期, 僵硬得和他保持距離, 連坐一起都非得留一人的距離,彆扭到不行。

尤其是睡覺時,總是上床先抱著他像狗崽一樣蹭半天, 忽然又背過身不理他,睡到半夜又爬過來往他懷裡鑽, 不知道他的小狗心思轉了多少個彎。

他想了幾天都沒猜出緣由, 今天翻譯稿子都走神在想這事。最後他捏了捏鼻梁在屋裡轉了一圈, 走到院子裡發現石榴熟得有些多了。

於是他搬來梯子,摘了一籃子,準備拿去分給周媽媽和小宋。

在他裝好石榴準備出門時,接到了周嘉盛的電話。

“怎麼——”

司越珩剛開口周嘉盛就打斷他,“過來幫忙, 有個被石頭砸傷胸腔動脈出血的病人, 救護車來不及了。”

周嘉盛說完就掛斷電話,他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丟下了石榴急忙跑出去,先到了周家。

這會兒是下午正熱的時候,一般都沒有出門, 周父和周媽媽在院子裡納涼。

司越珩衝進去就喊:“二舅,你的車借我。”

“出什麼事了?”

周父看到司越珩這麼著急,連忙跑出來問:“你要去哪兒?”

“嘉盛哥說有個病人, 我去幫忙。”

周父還沒理解過來, 司越珩已經把車推出來, 他摸出鑰匙就被搶過去,不等他再開口司越珩已經把車騎出去了。

周媽媽聽到也跑出來,“什麼病人要這麼著急?”

“去看看。”

兩人對了一眼,立即關了門,好奇地跟去了衛生所。

周父除了拖鬥三輪車,還有二輪的小電車,司越珩借的是電車,兩分鐘就趕到了衛生所。

門口已經圍了一堆人,司越珩停下車擠進去喊:“嘉盛哥?”

“這裡。”

周嘉盛在裡麵回了一聲,他連忙跑進去,人在之前穆從白住過的病房。

有一個女人緊張地站在外麵,應該是家屬,病房的簾子被拉起來,隔絕了外麵的視線。

衛生所並沒有手術條件,隻有一些應急的準備。他掀開簾子進去,看到了受傷的人,另外還有他見過的護士,但明顯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經驗,動作慌張。

周嘉盛向他看了一眼,用視線指向一旁的包袱,“那裡有消毒液手套,病人從懸崖摔下去又被落石砸傷,胸廓內動脈出血,肺組織破裂。可能脊椎受損。救護車還有四十分鐘才能來。”

司越珩這一刻什麼也沒有想,有些記憶仿佛刻在了他腦子裡,沉默冷靜地做好準備,然後走到周嘉盛旁邊。

護士本來就強忍著,司越珩過來她再也堅持不住,跑了出去。

周嘉盛一改平日的不正經,嚴肅地問:“手還能用嗎?”

他輕聲一笑,“助手還是可以的。”

接著,病房裡一片安靜,隻有器械的聲音,和最簡潔的對話。

四十分鐘後,救護車來了,把病人送上車,司越珩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門口看熱鬨的人還圍著七嘴八舌,他坐在一張凳子上,手裡抓著滿是血的手套,扯開了口罩,仿佛剛做了一場夢。

這裡條件有限,他們能做的隻是應急處理,但也喚起了他深藏起來的一些記憶。

“司越珩。”

周嘉盛走過來,踢了一腳他坐的凳子,他終於回過神,腦子裡也有了聲音,然後就聽到門口的人議論的聲音。

“唉,真是造孽,他老婆本來就有病,什麼也乾不了,上麵還有三個老人,兒子還在讀高三,要是救不回來,日子可不知道要怎麼過。”

“還不是怪他舍不得那個破手機,都舊成那樣了,掉了就掉了,那麼高他非要去撿,這下要把命都撿沒了!”

“你說得,是你你不撿,手機還能用,難道就丟了不要啊!”

司越珩這時想起了一些印象,剛才的人,他在穆從白的家長會上見過。

一個少年驀地擠開門口的人衝進來,聲音破在喉嚨裡喊出來。

“我爸呢!”

司越珩向少年看去,就是病人的兒子,他記得叫顧輯,學校裡唯一和穆從白關係還不錯的同學。

“顧輯。”

他叫了一聲,顧輯的視線終於有了焦距,衝到他麵前拉住他問:“司叔叔,我爸呢?”

司越珩下意識想回答沒事,可是作為曾經的醫生,他知道沒有誰能百分百保證沒事,回答說:“已經被救護車送到了城裡醫院了,你媽和爺爺跟著去了,你先彆著急。”

顧輯盯著他好一會兒才問:“他怎麼樣?他不會有事、他沒事對吧?”

司越珩看著顧輯,少年噙了一眼眶的淚卻倔強地瞪著雙眼,不肯眨下來,可眼淚還是自己掉下來。

他莫名地想到了穆從白,安慰地拍了拍顧輯的背,“坐下休息一會兒,要不要喝水?”

顧輯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他的父母家人都是世世代代的農民,不懂得這樣的溫柔,這一瞬間他所有的不安仿佛找到了出口,撲過去抱住了司越珩,放聲大哭起來。

司越珩先是一愣,接著抱住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心,然後一抬眼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來的穆從白。

穆從白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盯著他,可是眼神讓他一瞬間覺得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還現場被抓包了。

“喂,彆哭了!”

周嘉盛走過捉著顧輯的衣領,把他從司越珩身上扯下來,“成年了吧?你手機呢?”

顧輯隨手抹了一把眼淚,不明白周嘉盛的意思,乖乖地把手機拿出來。

周嘉盛加了他的好友,隨意地說:“借你路費,自己去叫輛摩托車送你去醫院。成年人要乾像成年人的事,你又不是穆從白這種叔寶崽子。”

顧輯突然清醒,拿回手機說了聲,“謝謝嘉盛叔。”

他急忙跑出去,還撞了在門口的穆從白一下,到外麵的大街才收到周嘉盛說要借給他的路費,竟然有2萬。

周嘉盛把手機塞回口袋,對門口還在圍觀的人喊:“熱鬨看完了,今天不用上坡乾活兒了?”

該走的人都走了,看熱鬨的人片刻就散了,剩下他爸媽和穆從白,他對著三人看過去,“你們乾嘛不走?還有什麼好看的?”

周媽媽倏地一巴掌拍過去,“怎麼跟你媽說話,馬上就40了,還這麼沒個正經,你打一輩子光棍吧!”

周嘉盛淡然地推了推眼鏡回答:“等我50了,直接找個老伴,夕陽紅。”

“紅個鬼哦!”

周媽媽都已經懶得和他說了,對他翻了個白眼,和周父說:“順強他媽和老丈人是不是還在家?我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

顧順強就是顧輯的爸爸。

周父連忙點頭,周媽媽又轉向了穆從白,“小白,晚上和叔叔過來吃飯,好久都沒來。”

不用穆從白回話,她就拉著周父走了。

司越珩突然想起來,“二舅,你騎車去吧。我等會兒騎穆從白的自行車。”

“知道了。”

周父在外麵回了一聲,穆從白終於走進屋,到了司越珩麵前。

司越珩問:“你怎麼來了?不上課嗎?”

“林老師叫我陪顧輯一起。”

周嘉盛拆穿地說:“你是聽到你叔叔在這裡,故意要一起來的吧?”

穆從白倏然一個眼刀殺過來,他毫不在意地嘖了一聲,但裡麵病房隨即傳來了罵他的聲音。

“周嘉盛,你去哪裡偷懶了!”

裡麵的病房弄得到處是血,本來周嘉盛在幫忙的,但半途跑出來,隻剩了護士一個人,半天沒等到他回去。

“嘖,麻煩。”周嘉盛說著還是回去了裡麵。

司越珩看了看時間,離穆從白放學還有兩節課,他起身說:“我送你回學校。”

穆從白突然抓住他的手,扯起衣服使勁給他擦手,他以為是手上占了血,可是看去明明很乾淨,穆從白卻覺得擦不乾淨,甚至拿了櫃台上消毒的酒精往他手上噴。

“穆從白,你乾什麼?”

穆從白停下來,雙手握緊他的那隻手,眼睛直勾勾攫著他說:“不許抱彆人。”

司越珩猛然想起剛才這隻手拍了顧輯,想把手抽回來,卻沒有抽動,反倒被捏得更緊。

他回盯著穆從白說:“他爸爸受傷了,我隻是安慰他,明白嗎?”

穆從白沒有明白不明白,他還想連司越珩的衣服也脫了,隻不過夏天隻穿了一件,在外麵沒法脫。

他把手又卡進了司越珩的指尖,緊貼著抱過去。

這一回他沒有再把自己貼到司越珩懷裡,而是不自覺地以一種占有的姿勢摟住了司越珩,差的那點身高他踮起了腳,然後把臉埋了司越珩肩膀上,篤定地表達。

“叔叔是我的。”

周嘉盛抱著臟的床單出來,見到抱在一起的兩人猛地頓住腳步,審視地打量了半晌,司越珩終於把穆從白推開了。

“什麼你的。給我回去上課。”

司越珩捏了下穆從白的嘴,把還被握著的手用了另一隻手才掰出來。

穆從白卻又握過來,理直氣壯地說:“你說送我。”

司越珩盯著他,最終向裡麵看去,本來想和周嘉盛說一聲,結果轉眼就看到周嘉盛站在門口,嚇了他一跳。

“我送他去學校。”

周嘉盛聽了司越珩的話什麼也沒說,看著穆從白牽著司越珩走出去。

晚上,司越珩帶穆從白到他家吃過晚飯,穆從白去上晚自習。

他躲到門外麵抽煙,司越珩送穆從白出門,看到了他就過來蹲到他旁邊。

“顧輯他爸怎麼樣了?”

司越珩問得隨意,他狠吸了一口煙回答:“我沒問,不過情況你也看到了吧,恐怕以後都起不來了。”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司越珩沉默了,隨手拔起地縫裡的草,周嘉盛突然滅了煙又藏進石頭底下,轉過頭來打量著他。

“你看什麼?”

周嘉盛思量著開口,“你現在還跟穆從白一起睡?”

“嗯?”

司越珩被問得莫名其妙,天已經黑下來,周嘉盛的臉變得模糊不清,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司越珩隻覺得他好像在蹙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又開口。

“他也不小了吧,你不怕這下去,他長成了那種離不開你的巨嬰?”

司越珩想了想回答:“馬上16了,可是——”

說起來他又不知道怎麼形容,總覺得穆從白和彆的孩子不一樣,他得花更多的心思,付出更多的感情,才能讓穆從白健康平安地長大。

周嘉盛驀地又點了根煙,忽然問他:“他有沒有晨勃過,還有夢遺之類的?”

司越珩冷不防地被問尷尬了,“你問這乾嘛?”

“這不是青春期正常現象!他這年紀也差不多了吧,作為家長你該給他正確的教育。而且,你不覺得你們睡一起,他被你看到會尷尬嗎?這種年紀最敏感了。”

他認真回憶了一番,好像穆從白確實是沒有過,思路瞬間就歪了,問周嘉盛,“你第一次是幾歲?他馬上16了都沒有過,會不會不正常?”

周嘉盛不可思議地覺得司越珩不可思議,不隻完完全全沒有聽進去他的話,反而考慮起要不要帶穆從白去檢查一下。

“你沒救了,我懶得管你,出了問題活該!”

“什麼問題?”

司越珩莫名,向周嘉盛看去,周嘉盛忽然起身,把他扔在路邊回家去了。

他又喊了一聲,“什麼問題啊?”

周嘉盛進了家門都沒有回答,他想了半天沒想出結果,乾脆回了家。

晚上穆從白回來,他特意等到了睡覺的時候,關了燈在黑暗裡問穆從白。

“穆小狗,問你一個問題。”

穆從白平躺著,故意沒有離司越珩太近,司越珩卻忽然地側過身,撐起了腦袋對著他。

“什麼問題?”

他不明理由地緊張起來,用力抓起了手中的手掌玩偶。

“嗯、你們的生物課上有學過,男生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有一些生理現象來反應身體的發育,你有認真學嗎?”

聽到是這個問題,穆從白忽然放鬆下來,背起了書,“叔叔指的是生育器官的發育成熟嗎?”

“……對。”

司越珩見他這麼坦然反倒有些不知要怎麼問,穆從白坐起來,扯起了褲子說:“我覺得我發育得很正常,叔叔要看嗎?”

他還沒反應,穆從白就要下床去開燈,連忙把人拉住,“看什麼看!我就是問問,你有沒有過晨勃和夢遺的現象?”

“沒有。”

穆從白坐回來,認真地盯著黑暗中的司越珩,他看不清司越珩的臉,就盯著司越珩被窗外月光映出來的耳廓,他覺得他叔叔連耳朵都十分好看。

司越珩聽到沒有又開始擔心了,擔心穆從白是因為和他一起睡,連夢都不好意思做,所以才沒有,畢竟這種事總是要避開家長的。

他驀地也坐起來,打開燈慎重其事地說:“穆從白,回你自己的房間去睡。”

穆從白登時愣住,司越珩去打開了燈,回頭就看到一個像雕像一樣的崽子。

“穆小狗?”

他喊了一聲,穆從白忽然撲過來,力氣太大,直接把他撞倒,穆從白就壓在他身上用力抱著他,用滿是委屈的語氣問:“叔叔,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不是,你先起去!”

穆從白不動,反而整個人都挪過來壓住他,最終他隻能就這麼解釋,“你下個月就16了,沒有像你這麼大的還要跟人一起睡的。”

“是不是周嘉盛和你說了什麼?”

司越珩驚訝穆從白的敏銳,雖然實際和周嘉盛說了什麼關係不大。

他把穆從白藏在他頸間的臉推起來,對著他精致的眼睛說:“和彆人沒有關係……你長大了,我們也不能一起睡在一起,明白嗎?”

穆從白眼睛裡還是沒有明白,也沒有不明白,隻是問他,“一定要分開睡覺嗎?”

“……嗯。”

穆從白立即又把臉埋下去,在司越珩沒有察覺的地方,他的唇輕輕觸到了司越珩的皮膚,他感覺有什麼地方像是燒起來一般。

突然的,他不受控製地往司越珩的肩頸中間咬了一口。

“穆從白!”

他咬得很輕,一下被司越珩推開,看著司越珩皮膚上他留下的牙印,他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司越珩一手捏住了他的嘴,“信不信我把你牙拔了。”

他委屈地瞥著眼口齒不清地說:“可不可以,等我過完生日再走?”

沉默了好半天,司越珩放開了穆從白,重新關燈躺回床上,“睡覺。”

穆從白睡下去,悄悄往司越珩那邊瞄了瞄,又小心地挪過去,手伸到司越珩身邊,司越珩沒有推開他才完全抱過去。

“過完生日就走。”

司越珩忽然說了一句,他頓時生出了仿佛要生離死彆地不舍,用力地勒緊了司越珩,像是想將司越珩與他粘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第53章 做夢

# 053

穆從白的生日在10月中旬, 說起來是下個月,實際就隻有兩個星期。

第一年的生日司越珩忘了,等到過年的時候才想起來。第二年他特意定了鬨鐘, 不過穆從白對過生日沒有什麼熱情, 黏黏糊糊抱著他說隻要叔叔。

今年司越珩覺得要隆重一點,特意問了穆從白要不要請同學回家過生日,穆從白一臉疑惑地問他為什麼。

他知道穆從白就算請了同學回家, 也是誰都不理,實際他的意思是希望穆從白能把顧輯請來, 一是想穆從白上了三年高中不至於一個朋友也沒有, 二是顧輯家最近發生的事, 想讓顧輯能夠稍微放鬆一下。

顧輯他爸送去醫院的第二天,顧輯給周嘉盛打電話,他當時就在旁邊,周嘉盛打開了外放給他聽。

顧輯一開始語氣平靜地感謝,“醫生說如果不是你們及時搶救, 我爸可能就回不來了, 謝、謝謝你們。還有嘉盛叔,那個錢我媽說過段時間還給你……可能、可能沒那麼快,我、我爸他——”

後麵的話顧輯沒能說出來,話筒裡隻剩下了少年小聲的啜泣。

司越珩猜到了結果,顧輯他爸摔到了脊椎, 救他回來的人不懂急救,直接把人抬了回來,很可能造成了二次損傷。

但這話他和周嘉盛都沒有提過, 那些救人的都是好意, 況且誰也不能肯定就是抬回來的時候傷到的神經。

他沒猜到的是結果比他想的更嚴重, 全身癱瘓,除了頭全身都不能動。

學校發動了全校師生給顧輯家捐款,他以穆從白的名義捐了5000,但大家都不富裕也捐不出多少錢。

而且除了錢,顧輯家裡母親生病,父親癱瘓,他奶奶和外公隻能做點家務,唯一能下地乾活的隻有他爺爺。

周媽媽和周父沒事常常去他們家幫忙,司越珩有時也會一起去看看。

在這之前他偶爾想起過往,會覺得命運不公,覺得人生坎坷,可是當他看到在父母麵前逞強微笑的顧輯,看到顧輯背過身去偷抹掉的眼淚,忽然覺得他曾經所有的苦實際都算不得什麼。

他有開口就能轉他10萬的朋友,有能隨手給他20萬零花錢的姐姐,有一出事就站在他身邊的舅媽一家。

可是顧輯才18歲,本不應該一個人承擔起這些事的。

回到家裡他看到穆從白不由自主地難過,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他也像顧輯他爸一樣,躺在床上一切都需要穆從白照顧,他會選擇自己結束。

不過這些想法他都沒有告訴穆從白,他隻是在睡覺的時候捏了捏穆從白的臉,穆從白就像明白了什麼,撲過來緊緊地抱著他說:“叔叔,我喜歡你。”

他還有這個世界上,一心一意隻有他的穆小狗。

“穆從白,有你在真好。”

司越珩呢喃著,學起了穆從白最喜歡的動作,把臉拱到了穆從白脖子裡,穆從白瞬間僵起了身體。

但他不管,狠狠地吸了一頓崽子,終於心裡舒服了一點,然後推開崽子翻過身去睡覺。

黑暗裡,司越珩沒有看到,穆從白的整張臉紅透了。

過後不久就是國慶節,高三國慶節也隻放了兩天假,作業多得根本做不完,司越珩陪穆從白在家做了兩天作業,哪裡都沒去。

然後就到了穆從白的生日。

這天從上午起司越珩開始準備晚上的飯,還主動向林牧青給穆從白請了晚自習的假。

到穆從白放學回來,他沒有想到穆從白真的把顧輯帶回來了。

他聽到穆從白的自行車鈴聲出去,看到顧輯拎了一籃子鴨蛋跟著穆從白進門,人在院子裡就緊張地四處望。

穆從白一點也沒有帶同學回家的意識,停好了自行車就自顧地進屋,見到司越珩出來就撲過去,“叔叔,我想你。”

司越珩沒讓他抱成,一巴掌蓋住他的臉,扭開了煩人的崽子向顧輯走去。

顧輯在學校看習慣的穆從白表情冰冷,誰也不理的酷哥模樣,猛然見到穆從白這樣有些被驚嚇到。

司越珩到了他麵前,他才猛地地回過神,“司叔叔,這是我爺爺叫我帶給你的。”

“不用這麼客氣,你來就行了。”

“上次的事都沒有機會感謝你。”

顧輯把籃子塞過來,司越珩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但都已經拎到家裡來了,他也不好不收,隻得接過來叫穆從白,“帶顧輯進去。”

穆從白像柱子一樣立在門中間,餘光朝著顧輯一瞥,顧輯立即臉上堆起了笑說:“沒事,穆哥不用管我。”

“穆哥?”

司越珩眉頭跳得都快從額頭飛出去,他向穆從白看去,穆從白滿不在意的解釋,“他自己要叫的。”

顧輯連忙點頭,“是我自己要叫的,這樣親切。不是,是穆哥值得我尊敬。”

司越珩每次到學校,都沒有同學會靠近穆從白,也沒見穆從白和誰打過招呼,整整三年他第一次見到穆從白和同學真實相處的樣子,卻與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顧輯和穆從白比起來其實還要高一點,身體也更壯一點。可兩人都沒有覺得這個尊敬有什麼不對。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現在的孩子有代溝,於是叫穆從白,“你在這裡陪顧輯玩會兒。”

顧輯卻說:“司叔叔,我沒事,有什麼要幫忙的?”

“不用,你們無聊看電視吧,桌上有零食,隨便吃。”

司越珩說完又對穆從白說:“給顧輯開電視。”

穆從白盯著他一動不動,他以為穆從白又在鬨彆扭,正要自己去開,穆從白卻突然拿起了遙控器。

電視機打開,穆從白還貼心地把遙控器給顧輯,甚至破天荒地開口,“你要看什麼自己換。”

這一句把司越珩和顧輯都驚到了,兩人一起向他盯去,他卻若無其事地走到司越珩麵前,乖得不像話地說:“叔叔,我幫你做飯。”

顧輯握著遙控器目瞪口呆,看著穆從白拉著司越珩去了廚房,他感覺穆從白和在學校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人,或者說在司越珩麵前,與和在他們所有人麵前都完全不一樣。

司越珩也感覺穆從白今天有些奇怪,從帶顧輯回來就很奇怪。

廚房裡還有周媽媽和周父,再添了一個穆從白顯得有些擠,司越珩要叫穆從白出去,穆從白搶了他手裡的活說:“叔叔,我來弄,你指揮我。”

果然崽子今天很奇怪,司越珩拍了他的後腦勺一下,“你聽舅媽指揮。”

穆從白馬上又乖乖地去問周媽媽,“舅奶奶,我做什麼?”

周媽媽不舍得讓他做事,但看他那麼乖就拿了剝好的蒜給他切。

司越珩向周媽媽看去,眼神表示他乾什麼,周媽媽瞅了他一眼,“小白心疼你,你出去休息吧。”

穆從白聽到立即轉向他一笑,司越珩本來還覺得穆從白今天生日,要對他好點,但穆從白自己要做,他懶得和彆扭的崽掰扯,乾脆地出去和顧輯一起看電視。

然而,過了沒兩分鐘,穆從白跑出來和他說:“叔叔,我切完蒜了。現在要去摘菜。”

又過了幾分鐘,穆從白再次跑出來說:“叔叔,我菜摘完了,我要去剝蝦了。”

到穆從白第三次跑出來時,司越珩終於明白了穆從白為什麼帶顧輯回來。

穆從白彙報完回廚房去,司越珩沒忍住笑起來,穆從白有時的想法真的幼稚得如同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就因為他問了顧輯幾次,穆從白就把顧輯帶回來,然後在顧輯麵前表現自己的能乾,企圖把顧輯比下去。

顧輯也很不解,問司越珩,“穆哥平時在家都是這樣嗎?”

雖然今天穆從白有些特彆幼稚,倒和平時差彆不到,司越珩反問:“他平時在學校什麼樣?和同學關係怎麼樣?你們都叫他穆哥?”

穆從白隔了兩間屋子都在偷聽,倏地跑出來,手裡還抓著一隻大蝦,眼神如刀地橫向了顧輯。

顧輯連忙會意,回道:“和同學都、挺好的,就是大家都比較……尊敬他。”

又是尊敬,司越珩真的覺得自己和穆從白有了代溝。

這時外麵響起了汽車引擎聲,接著周嘉盛拎了一個蛋糕進來,他把蛋糕放到餐廳的桌上,對穆從白喊:“穆小狗,給我倒杯水,我可是專門跑了三個小時給你去取蛋糕,都怪你叔叔嫌鎮上的蛋糕不好。”

穆從白回過頭冰冷地審視了他一眼,竟然真的回廚房去給他倒水,他看著放到麵前的杯子,懷疑地問:“你不會給我下毒吧?”

“你不敢喝。”

周嘉盛才不怕一個小孩的挑釁,他舉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立即又噴出來,穆從白沒有下毒,他放了鹽。

他放下杯子推了推眼鏡向穆從白看去,穆從白立即跑回了廚房躲到周媽媽背後。

“舅奶奶,周嘉盛叔叔要打我。”

周媽媽朝周嘉盛一瞥,周嘉盛立即拐了個彎說:“我來喝水,你的乖孫兒想鹹死我,繼承我的光棍。”

“胡說什麼!”

周媽媽直接一把蔥拍向了周嘉盛,他迅速在冰箱裡拿出一瓶可樂跑出去。

飯快做好的時候,小宋和周駿一家來了,寧嶼傑因為要清貨沒來,司越珩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因為上次的事有了芥蒂。

最後是曾傳平也來了,還帶了女兒,客廳裡一下變得熱鬨起來。

曾傳平女兒隻比穆從白小了幾個月,現在在上初三。比起周念唯,她是最討厭穆從白的人,因為穆從白對她來說就是彆人家的孩子,曾傳平平時說她都是“你看看穆從白”。

人到齊了就準備開飯,不過這之前按慣例要先吹蠟燭許願。

穆從白一點不願意被一群人圍著,還要當著他們的麵吹什麼蠟燭,但司越珩一聲“乖”,他就乖乖坐著當一個過生日的人偶,讓司越珩給他戴了醜到要死的紙片王冠,關了燈所有人圍著他生日歌。

等歌唱完,司越珩推了推他,“快許個願。”

他不覺得這個願許了就能實現,抬起頭向司越珩看去,蛋糕上的蠟燭照到了司越珩的臉,眼睛滿是期待地看著他。

“我希望永遠和叔叔在一起。”

穆從白握起手說出來,立即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黑暗裡周嘉盛“嘖”了一聲,立即被周媽媽踢了一腳,“你閉嘴。”

司越珩把燈打開,然後就是切蛋糕,穆從白拿著刀半天沒下手,求助地看著他小聲喊:“叔叔。”

他無奈地過去握著穆從白的手,一起切了蛋糕。

周嘉盛被周媽媽打到了桌子外麵,趁機拿手機錄像,他是打算錄下來賣給司越珩,卻發現穆從白整個過程都盯著司越珩,沒有看過蛋糕一眼。

他抬眼去看現實,比起屏幕更加清楚,穆從白的眼神仿佛粘在了司越珩身上,雖然穆從白一直都眼裡隻有司越珩,可此刻的眼神明顯有了什麼不同。

切完蛋糕,穆從白的耐心用儘,司越珩沒有再為難他,替他分了蛋糕,甚至還給他倒了一杯啤酒,“隻許喝這一杯。”

杯子隻有八分滿,穆從白完完全全應個氣氛,所有都對他舉起了杯子。

“祝穆從白生日快樂。”

其他人聲音落下去,周嘉盛猛不迭地接了一句,“祝你終於到了自己負刑事責任的年齡,以後小心做人。”

周媽媽這次和他隔了兩個人,但還是繞過來打他,“你不會說話給我閉嘴!”

“我又沒說錯,對吧?穆小狗。”

穆從白接到了周嘉盛視線,眼神滯了一瞬,然後他得體地對所有人一笑,“謝謝。”

司越珩有些意外,看著穆從白舉起杯子一飲而儘,覺得穆從白是真的長大了。

然而,幾秒後穆從白的臉全紅了,握著杯子去找司越珩,“叔叔,我暈了。”

司越珩忙捉住他,感覺穆從白可能酒量就這樣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喝一口就暈。

周駿忽然把酒杯給了他5歲的女兒,“你還沒周念唯酒量好,唯唯,來給哥哥喝一個。”

周念唯十分好哄,捧著杯子跑到穆從白麵前,“哥哥,生日快樂。”

穆從白眯著眼睛分不清方向,沒找到周念唯在哪裡,整個人向司越珩那邊摔去。

司越珩連忙扶他坐下,把他蛋糕裡的草莓給了周念唯,“哥哥喝醉了,草莓給你吃。”

“那讓哥哥去廁所給他潑冷水,爸爸喝醉媽媽就給他潑了就不醉了。”

頓時桌上笑成一片,周駿連忙喊:“周念唯你彆胡說!”

不是什麼應酬的場合,整頓飯吃得氣氛愉快,周媽媽的手藝出眾,大部分菜都吃完了。

作為主角的穆從白全程靠著司越珩,連手都沒伸,司越珩給他什麼他就吃什麼,甚至張著嘴等司越珩喂他嘴裡。

不過桌的人除了曾傳平,其他人都見習慣了,司越珩一直把穆從白當成了6歲,沒有長大過。

因為有孩子,吃完飯就各自回家了。

小宋不放心特意去送了顧輯,司越珩把還暈著的穆從白弄回了房間,才出去收拾。

周媽媽和周父留下來幫忙,連周嘉盛都難得地幫忙掃了地。

終於收拾乾淨,周媽媽他們準備回去,司越珩拉住周嘉盛要他錄的視頻。

周嘉盛推了下眼鏡反問:“什麼視頻?”

司越珩不信,“你剛才不是在拍?要漲價啊?”

“你看錯了,我那是在自拍。”

周嘉盛把他拍的視頻刪了,審視地看了眼司越珩,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被他媽罵回家了。

司越珩有些不信周嘉盛,但也找不出周嘉盛不給他的理由,一邊可惜著沒有拍到穆從白的16歲生日,一邊走去了穆從白的房間。

房間裡一生漆黑,隻有從門透進去的光。

司越珩站在門口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聽到床上動了一聲,他才打開燈。

穆從白側躺在枕頭上,一雙眼睛清醒地望著他,一點不像睡著過。

“小崽子,你不是醉了?”

司越珩走到床邊,坐下去捏到了穆從白的嘴。

穆從白倏地抓住了他的手,臉頰還有一點沒褪的紅,眼睛直直地對著他說:“叔叔,你沒有和我說生日快樂。”

“我剛連歌都唱了。”

“那不算。要叔叔單獨跟我說。”

穆從白這模樣太乖了,像隻努力表現了半天來向他要獎賞的小狗。

他回望著穆從白滿眼笑意地說:“生日快樂,穆小狗。恭喜你今天16歲了。”

“謝謝叔叔。”

穆從白猛地蹭起來抱在了他腰上,他接著說:“從今天開始,你就要自己睡覺了。”

瞬間,崽子不乖了,抬起眼睛瞪了瞪他,將他抱得更緊,用沉默抗議。

“放手,沒喝醉就去洗澡睡覺。”

“最後一天。”

司越珩沒回話,穆從白接著說:“今天不算,和叔叔睡最後一天。”

過了半晌,司越珩把穆從白的手用力摘下來,拽起他說:“行了,洗澡去。”

穆從白用眼神委屈了半天,司越珩都沒有鬆口,他隻能先去洗澡,等司越珩再去時,他就拎著玩偶先去占了司越珩的床。

司越珩洗澡回屋,看到穆從白在他床上一點沒驚訝,關了燈上床,躺好了才說:“最後一天。”

穆從白立即撲過來,用力抱緊了他,不停往他懷裡蹭。

“鬆開點,睡覺了。”

“我明天就抱不到了。”

這一句委屈又可憐,穆從白說完沒有鬆開,司越珩想推開他沒成功,最後揉了揉他的頭發。

“好了,睡吧。”

穆從白耍懶成功,得寸進尺地把司越珩的胳膊扯下來,像小時候一樣睡進司越珩懷裡,司越珩還是縱容了他,甚至拍了拍他的背。

“叔叔,晚安。”

他輕輕地說了一聲,不知是不是遲來醉意,睡著沒片刻就做起了夢。

夢裡光怪陸離,最後他掉進了一個漆黑的洞穴裡,可是裡麵並不潮濕,也不冰冷,甚至四處都很柔軟。

在洞的深處仿佛有什麼引誘著他進去,而他一點沒有害怕,也沒有遲疑,像是篤定了那裡麵有他一直想要的東西。

最後他終於走到了洞穴的最深處,這裡沒有一開始的寬敞,變得很狹窄,甚至不容他通過,柔軟的洞壁包裹住了他。

這時他麵前出現了一個怪物,他看不清怪物的模樣,隻覺得很大,仿佛能將他一口吞下,可又沒有那麼大,他甚至能夠抱住。

於是,他伸出手主動地抱住了怪物,仿佛那就是他一直想要的,不由自主地向怪物貼近。怪物也沒有傷害他,在他靠近時擁住了他,溫柔地輕撫著他,奇妙的感覺漫延到了他的全身。

他下意識擠向前讓他們貼得更近,讓怪物去觸碰他最舒服處,一直到他的意識像雲一樣飄起來,在天空綻成了一片煙花。

穆從白猛地睜開眼,感覺到了睡褲的異常,一下坐起來。

司越珩被吵醒,問他,“怎麼了?”

他驚慌地看了司越珩一眼,急忙跳下床逃去了衛生間,把門關得砰的一重聲。

第54章 習慣

# 054

司越珩被房間外的關門聲徹底震醒, 他坐起在黑暗盯了屋外麵透著的燈光許久,然後聽到了水聲忽然福至心靈,撿起了穆從白那邊的被單嗅了嗅。

被單上沒有留下什麼明顯味道, 可若有似無他說不清到底聞到了什麼。

他去打開燈等了十多分鐘, 終於聽到衛生間的門打開的聲音,但腳步出了門又突然倒回去,接著隔著門傳來穆從白的聲音。

“叔叔, 關燈。”

司越珩想了下這句話含義不由地笑出來,回道:“這很正常, 我不笑你。”

“關燈, 我沒有拿褲子!”

司越珩沉默了兩秒, 腦子裡想象出了穆從白此刻的模樣,忍著笑問:“要我幫你去拿嗎?”

“不要,你把燈關了。”

司越珩從聲音就聽出來了穆從白的羞澀,怕把他真的弄哭了,於是去關了燈。

片刻後, 門外麵的開門聲再次響起, 接著一串腳步聲在黑暗裡響過,徑直去了穆從白自己的房間。

司越珩沒出去,坐在床上往外望,穆從白回了房間也沒開燈,他不放心地問:“穆小狗?你沒事吧?”

穆從白沒有回答他, 過了兩分鐘,腳步聲再次響起,到了他房間門口, 屋裡的燈被打開。

穆從白換了一身衣服, 站在門口抓著門框, 一副想進來又不好意思的模樣。

司越珩盯過去忍著快要忍不住的笑,招了下手說:“過來。”

門口的崽子終於走進來,站到了床邊卻不上來,一雙眼睛透著水汽和紅暈直勾勾望著他。

“你這是什麼表情?”

穆從白還是不回話,他又問:“你夢到了什麼?”

“怪物。”

“什麼?”

司越珩感覺他聽錯了,穆從白終於爬到床上,到了他麵前遲疑地瞄了他一眼,終於撲過來抱住他,把臉貼在了他胸口,像是受了驚嚇。

他安慰地拍了拍崽的背,“什麼樣的怪物?人家都是夢到漂亮的小姑娘,怎麼到你這裡變成了怪物?”

過了好一會兒,穆從白終於抬起眼滿是小心地對著他問:“叔叔,你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司越珩終於笑了出來,捏到了他的臉說:“你不是學過嗎?上次還很坦蕩的,怎麼現在就害羞了?”

穆從白望著的臉,冷不防地臉又紅了,連忙地藏到了他胸前,好一會兒才小聲地問:“叔叔也夢到過嗎?”

“夢到什麼?”

“漂亮的小姑娘。”

司越珩沒聽出來這一句裡的那點不高興,認真地回憶起來,可惜他的青春期太過潦草,幾乎什麼印象都沒有留下,甚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這種現象,更彆說夢到過什麼了。

不過作為家長他不好這時候承認,嚴肅地把穆從白推起來,按著自己的理解說:“夢到了什麼都不沒關係,這隻是證明你長大了,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會因為這個不喜歡你。你隻要記住,不能因為這個乾壞事就行了。”

穆從白坐在司越珩麵前,眼睛攫在他臉上過了許久才問:“什麼壞事?”

“呃……就是、有這種衝動很正常,但是你不能因為這樣就對女孩子做出不好的行為,明白嗎?”

“侵~犯她嗎?”

司越珩頓時啞了聲,他還沒聯想到這種程度,聲音在喉嚨裡卡了好幾秒才說出來,“也算在內。除了這種犯罪的行為,還有就是你現在還小,即使是人家女孩子願意也不應該那樣,懂嗎?”

穆從白一下又撲過來抱住他,拚命地往他懷裡蹭來,“我不會,我隻喜歡叔叔。”

“笨蛋,那是兩回事,這和喜歡女孩子是不一樣的。”

穆從白抬起眼望著他,像是不明白哪裡不一樣。

他最終放棄了和穆從白講明白,哪怕穆從白身體成熟了,心理也還是個小學生,一巴掌蓋著穆從白的臉把他推開,“好了,今天先睡覺,明天還要上課。”

司越珩說完了去關燈,回到床上躺下,穆從白還坐在那裡,他拍了拍床說:“睡覺。”

穆從白終於躺下去,下意識隔了一隻手的距離,側過臉去看到司越珩還朝著他這邊,不由地又問:“叔叔,你真的不會不喜歡我嗎?”

“夠了,快點睡覺。”

司越珩翻身背對向了穆從白,心裡暗自欣慰,終於不用帶穆從白去看醫生了。

穆從白卻一直盯著司越珩的後背,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洞穴,那個怪物就在司越珩的方向。

他不自覺地向著司越珩挪近,手伸到了司越珩的身後,像是被什麼燙到一樣驀然收回來,連忙地翻身遠離了司越珩,懷裡緊緊地抱著手掌玩偶將自己縮成了一卷。

第二天,穆從白起床破天荒地沒有先去蹭司越珩一遍,悄悄的去上了學。

司越珩醒來發現穆從白已經不在了,意識到他可能是真的學會害羞了,不由感歎果然孩子長大了就會慢慢越離越遠。

中午穆從白回來吃飯時倒時沒有什麼異樣,隻是國慶節後調整了下午上課的時間,中午沒了午睡的時間,司越珩自然也不能再和他一起睡午覺。

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司越珩才發現真正難以習慣的是他。

穆從白下晚自習回來,他照常陪著鍛煉,然後吃了夜宵,洗澡睡覺。

可他洗完澡回到房間,沒像往常看到穆從白在床上,驀地愣在了門口,好一會兒才說服自己不去穆從白的房間。

“叔叔。”

司越珩呆坐在床上看外麵夜色中的荷塘,猛然聽到穆從白的聲音,他一瞬間冒起了欣喜。

回過頭看到穆從白走進來,手裡卻沒有拿他的手掌玩偶,而是走到床邊撿走了他的枕頭,然後對他說:“我去睡覺了。叔叔晚安。”

他的欣喜倏地跌了下去,意義不明地回了一聲“哦”,看著穆從白拿著枕頭出去,還替他關上了房門。

彆想了,睡覺。

司越珩強行躺到床上,關了燈翻來覆去了好半天才終於睡過去。

然而到了半夜他猛然驚醒,伸手往旁邊摸去,發現穆從白不在一下坐起來,腦子裡的念頭從穆從白不見了清醒過來。

他愣了片刻,終於還是下床去,出了房間走到穆從白的房間門外。

穆從白沒有把門關嚴,他輕輕一推門就開了,今天的月光很亮,從落地窗照進來,反起了一層微白的銀光覆在了床上,穆從白抓著手掌玩偶的一根手指睡得很安穩。

司越珩輕輕走到了床邊,借著月光打量著穆從白的臉,他好像很少看穆從白睡覺的時候,果然五官輪廓都長得很優異,睡著的時候也過分完美。

輕輕把穆從白睡起了衣服扯下去,蓋出了露出的肚子,然後再盯了片刻轉身出去,又輕輕把門掩起來。

穆從白卻在門關過去的一刻睜開了眼睛,下意識摸了剛剛被司越珩扯下去的衣服,下麵的皮膚沒由來的發燙,仿佛司越珩的手還在那裡,像他的手一樣這樣貼著他的皮膚,滑動在他身上。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下過去,驚得他坐起來,又想起了昨晚的夢。

叔叔。

穆從白身體又越過了他的大腦,擅自下床,悄悄到了門後,看出去確定司越珩回了房間,才打開門出去,徑直到走司越珩的房門外。

可是他手握在了門把上卻始終沒把門打開,就愣在原地佇了半天,最後鬆了手蹲下去,抱住自己的膝蓋靠到了門邊,嘴裡不自覺地念起了。

“叔叔。”

分床第一晚就這樣誰也沒有睡好的過去,亮起來的天光叫醒了穆從白。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在司越珩房門口睡過去,房間裡驀地響起腳步聲,他連忙跑回了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滾到床上,假裝剛剛睡醒。

接著,房間的門就打開了,司越珩走進來。

“叔叔,你怎麼這麼早?”

穆從白揉了揉眼睛坐起來,緊接看到了司越珩烏青的眼睛,驀地跳下床去抱住他。

司越珩也看到了穆從白眼下的黑眼圈,他以為穆從白要跟他說不分床了,他覺得其實不分也行,反正都是男的,睡一起也沒什麼。

結果穆從白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在他胸口蹭了半天,把他按到了他的床上說:“叔叔,你再睡一覺。”

司越珩被迫倒在穆從白的床上,崽子低下來貼到他的臉又蹭了蹭,“早飯我等會留在鍋裡。我走了,叔叔。”

司越珩看著穆從白出了房間,直到房門關上的聲音響起,他才回過了神,腦子仍舊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想,穆從白真的長大了,按他的了解穆從白應該抱著他委屈可憐地哭著說要和他一起睡。

他一時感慨崽子長大了挺好,但總感覺心裡少了什麼東西,大約所有家長都會經曆這個過程,他也明白穆從白不可能永遠像小時候一樣,圍繞著他,眼睛裡隻有他。

可他還是忍不住心裡冒起了一絲感傷,等穆從白去上大學了,他就得一個人了吧。

想到這,司越珩瞬間更難過了,甚至捶起了穆從白的手掌玩偶,捶完撈過來又當成穆從白擼了一遍,然後抱著繼續睡覺。

穆從白做完了早餐,隨意地吃了幾口就急忙騎著車出門,騎到門外的路上他又突然停住。

這會兒大多數人都還沒出門,路上隻有他,兩條腿支著自行車,拿出了手機,打開搜索的網頁輸入。

——為什麼抱同一個人感覺和以前不一樣了?

搜索出來的答案五花八門,卻沒有一個能解答他的困惑,他想了想又換了一個問法。

——為什麼不小心親到了最重要的人會覺得緊張?

可是他打完了字,手指停在確定上麵半天也沒按下去,最後把打的字全刪了,關掉手機騎起車衝進了晨光裡。

第55章 酸味

# 055

時間快到11月, 各種特長生藝術生,還有保送各校的自主招生資料,不斷被林牧青發過來, 司越珩終於生起了一點家長麵對高考的緊張。

林牧青覺得穆從白的成績, 如果有想去學校可以去參加自主招生,可是司越珩問穆從白,得到的答案是, “一定要去上大學嗎?”

司越珩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穆從白的視線沉在他眼中, 透出的意思不是他自己要不要去上大學, 而是他希不希望他去。

他沉著語氣認真地說:“如果你不想上大學, 我不會勉強你。可是,穆從白——”

穆從白感覺到司越珩的語氣嚴肅起來,在身下捏起了拳頭。

“你應該考慮的是你以後想做什麼,而不是我。”

“我隻想和叔叔在一起。”

司越珩無語地笑出來,“不是指這個, 比如工作, 你以後想做什麼樣的工作?”

“沒有,我——”

穆從白開了口卻又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他的眼睛盯著司越珩的臉,從司越珩的眼睛看到了司越珩的唇,然後順著下頜到了喉結。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他想做的是什麼, 比起小時候,此刻的感受更加強烈,他隻和司越珩在一起, 甚至想將司越珩放在隻有他一個人的地方, 永遠隻和他在一起, 不見任何人。

司越珩看穆從白說不出來,以為是他還小,畢竟比起其他高三的學生,穆從白確實小了兩歲,他16歲的時候也沒有想過未來的人生怎麼樣。

他安慰地說:“算了,現在不著急,到高考結束後再決定都可以。”

穆從白還是不說話,司越珩無奈地過去捏他的臉,發現他好像又長高了一點。

最後,司越珩捏到了穆從白的臉說:“有點高三了的樣子,明天要期中考,去複習。”

司越珩其實沒那麼在意穆從白考試的成績,這三年他幾乎沒有為穆從白的成績操過心,因為穆從白一直都是他會的還是會,不會的還是不會。

但在穆從白期中考試的最後一天,發生了一件事。

顧輯的父母在家喝農藥自殺了,顧輯考完試回家兩人已經徹底沒了呼吸,給他留了一封長長的遺書,希望沒有了父母的拖累他可以走得很遠,過得更好。

司越珩在考試前一天去學校接穆從白,順便找林牧青問問穆從白最近在學校的情況,正好在教師辦公室遇到了來找林牧青說退學的顧輯。

顧輯的成績很不錯,在班裡前幾名,隻要保持這個成績,能考個非常不錯的學校,如果誌願報得好說不定還有機會擠進985。

林牧青自然不希望他退學,勸道:“是因為錢的問題嗎?這個問題你不要擔心,隻要你考上了大學,現在有助學貸款。如果到時還差什麼,老師們可以幫你——”

“太久了。”

顧輯打斷了林牧青,“如果我繼續讀下去,到大學畢業還要四年,我爸媽他們、他們……”

他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眼淚掉了下來,林牧青抬手去拍了拍他的背,等他好點了才問:“你爸媽的醫藥費還差多少?”

顧輯固執地不肯說,林牧青安慰道:“你先去上課,老師幫你想辦法,退學的事不要著急,我們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最終,顧輯回了教室,司越珩留在那裡看著林牧青,學校都募捐過了,林牧青要再想辦法隻有自己出,可除了工資他也沒彆的收入,拿不出多少錢。

林牧青長歎了口氣對司越珩說:“顧輯他媽去年確診了癌症,家裡全靠他爸一個人,去年他就想要退學了,我好不容易勸下來,他也一直很樂觀,很努力。可是,老天爺不長眼啊!”

能讓一個唯物主義的教師怪上了老天,或許真的是老天不長眼。

司越珩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想了半天建議地說:“林老師,不是有網絡籌款,你幫他寫一篇稿子發上去,我幫忙轉發。呃、我雖然沒什麼錢,但朋友圈裡還挺多有錢的人,也許能夠籌到一點。”

林牧青立即眼睛一亮,立即握住了他的手,“謝謝、謝謝!”

然而林牧青的稿子還沒來得及寫,事情就已經無法挽回了。

顧家已經沒有了能做主的大人,葬禮是村委負責辦的,準確點說全是曾傳平在跑上跑下。

按鎮上的規矩,要悼念三天才下葬,司越珩這幾天也去幫了一些小忙,家裡沒有做飯,穆從白下課也過來一起吃。

前兩天他都是晚飯不久就回家,能趕在穆從白下晚自習前,最後一天是正式的葬禮,晚上要守靈。

他看完了顧輯跪在靈前謝禮,回去的時候和小宋走散,一個走在沒有路燈的石板路上,手機的燈在黑夜裡像一團螢火,照不出幾步遠。

突然一串熟悉的自行車鈴聲在他背後響起,他回頭穆從白就騎著車停在他麵前。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回家了,你沒在。”

司越珩看了時間才發現已經很晚了,領會到了穆從白的不高興,主動坐到自行車的後座拍了拍他說:“你已接到身份為叔叔的乘客,請開車。”

穆從白翹起嘴角回頭去看司越珩,可惜司越珩關了手機,他裝在自行車上的燈照著前麵,什麼也看不到。

“編號穆從白的司機,你再不走,我要投訴你了。”

穆從白用力一蹬,騎著車衝進黑暗裡,破開的空氣揚起了他額頭的碎發。

他的注意全在司越珩攬著他的那隻手上,讓放不下嘴角的笑,他頭一回產生了他叔叔可愛極了的念頭。

回到家司越珩又免了穆從白今天的鍛煉,主要是他不想陪穆從白去,他不去穆從白是不會去的。

洗完澡出來,看到穆從白站在他房間門口,有些意外。

這幾天他已經開始習慣回到一個人睡了,最多隻是半夜突然驚醒,發現穆從白不在旁邊,以為崽子不見了,嚇得他一下蹦起來才想起分床的事。

穆從白也沒像他想的那樣,會懶在他床上不走,反倒十分懂事的洗澡後連他房間都不進了,白天也沒像第一天那麼重的黑眼圈,應該也習慣自己睡了。

司越珩不知道他今天怎麼來了,站在門口不進去的模樣看著可憐兮兮的。他走過去捏了下穆從白的臉問:“怎麼了?穆小狗。”

“叔叔。”

穆從白突然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反將他攬進懷裡,“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司越珩忽然明白過來穆從白是在安慰他,往常穆從白抱他都是抱著他的腰,像小時候一樣往他胸口貼,今天仿佛換成反過來要哄他的姿勢。

他滿是欣慰地拍著穆從白的背,“穆小狗終於長大了。”

穆從白驀地雙手勒緊,臉埋在他肩膀上,好半天才說:“叔叔也不要離開我。”

“這話你都說幾年了?睡覺去,記得蓋好被子。”

穆從白繼續抱了司越珩好半天才肯鬆手,最後還不舍地握了握他叔叔的指尖。

“叔叔晚安。”

他轉身回去自己房間,在背對向司越珩的瞬間,將剛剛碰過司越珩的手指伸到了唇邊,輕輕觸了下自己的唇。

“晚安。”

司越珩忽然出聲,他的心跳猛然一突,仿佛秘密被發現了,可他沒有驚慌,而是微微地勾了下嘴角,將指尖擠到唇縫裡貼到了舌尖。

然後他如常地回到房間,關上門才紅了臉頰。

時間如常地往前,顧輯在他父母下葬後就沒回學校上課,林牧青找司越珩說:“你能不能叫穆從白勸一勸,顧輯他平時常跟著他穆哥穆哥地叫,說不定會聽一聽他的。”

司越珩覺得以穆從白的邏輯,會直接讓顧輯彆高考了,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去,不過穆從白回家他還是問了問。

“你為什麼又問他?”

穆從白關注的重點與他想的完全不同,他問:“你們不是朋友嗎?他就這樣輟學多可惜,你勸他回學校上課,是朋友之間的相互幫忙。”

“我不需要朋友。”

穆從白說完頓了頓,又直盯著他問:“你為什麼這麼關心他?”

司越珩放棄了和穆從白說這件事,他覺得穆從白的情商還沒成長到可以去勸慰同學。

可是穆從白卻和他記了仇,隻要他一提顧輯就不理他,甚至連提同學都要一臉幽怨地盯他半天。

他覺得穆從白可能到了叛逆期,和周嘉盛閒聊時提起來,周嘉盛回了他一陣冷笑。

天氣入冬,蓮塘鎮這種倒南不北的地方,冷得很快,一眨眼就從單衣換成了棉衣。

司越珩這天去給小宋幫忙對發貨單,回去的時候路過河邊,遠遠看到顧輯在公路對麵的河堤上。

傍晚河邊風大,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顧輯站在那裡,仿佛隨時會被風掉到河裡。

司越珩猶豫了幾秒還是過去,顧輯發現他緊張地抖了一下,局促地看向他又連忙轉開眼,“我、我隻是想在這裡吹一下風。”

“我也隻是想來吹一下風。”

司越珩找到一塊石頭隨意坐下去,然後就不再開口,像他真的隻是來吹風的。

顧輯注意著他,好半晌放下了防備,坐到他旁邊的石頭,忽然問:“是不是林老師要你勸我回去上課?”

司越珩意外現在的青少年都這麼敏銳,他朝顧輯瞟了一眼,盯向前麵的河水說:“我也退過學,甚至覺得活著都沒有意義過。”

顧輯驚訝地看著他,像是不信他說的話。

他回憶三年前,仿佛已經遠得像是彆人的事,甚至連那時失去所有的心情都想不起來。

他像故事說起來,“3年前發生了一場車禍,我和我弟一起,然後我弟死了,我手受傷再也不能做手術,退學後一個人回了這裡。那時我就想什麼也不做,我以為我會活成行屍走肉般,可是——”

司越珩突然看向顧輯笑起來,“你看我現在,不是一樣好好的!”

顧輯審視地打量他,他繼續道:“其實退不退學,高不高考,都不是你唯一的選擇,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想做什麼。”

司越珩也不擅長勸慰彆人,不知道他說的顧輯有沒有聽進去。

過了片刻,顧輯突然問:“司叔叔,當醫生難嗎?”

“這個說難不難,簡單也不簡單。但是如果你去過重症病房,見過那裡的人,可能就能理解醫生的意義。”

顧輯又愣住,過了片刻說:“我去過了。”

司越珩問他,“你想當醫生嗎?”

“我可以嗎?”

顧輯坐的石頭隔了司越珩半米遠,司越珩湊過去拍到了他的肩膀,篤定地回答:“當然了,隻要你想。”

穆從白在司越珩手機上設置了實時共享位置給自己,司越珩一直都沒發現。

今天他下課就看到司越珩的位置不在家裡,騎著車找過來,就見司越珩和顧輯坐在一起。

隔著公路他聽不見司越珩在和顧輯說什麼,可司越珩最近總是在提顧輯,他不禁捏緊了自行車的把手,推著車往公路對麵過去。

比起見到司越珩和寧嶼傑在一起,穆從白此刻心裡多了一股不曾有過的情緒,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心脈血管。

“叔叔!”

穆從白都走到了公路對麵,司越珩還沒有發現他,仍與顧輯湊得那麼近。

他把自行車一扔,跳下河堤向司越珩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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