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鼓(1 / 2)

我的書友龍傲天 轉校生 11377 字 1個月前

“姑娘,恕我們無能為力……”

靈禦派分舵成員為難的神色落入沐清歌眼中。

熊敬炎昨晚交給她一副令牌,這令牌也替她解了鋒林火山之圍,隻是阿生逃得無影無蹤,以這個天真孩子的執拗脾氣,見到家人長輩身陷囹圄,或許會做出不可挽回的衝動事情,若是落入鋒林火山之手……

沐清歌無能為力,隻能求助於靈禦派。

然而這幾人隻是普通的分舵成員,在這種微妙關頭,沒有自行其是、擴大衝突的權力,更不可能受沐清歌驅策。

“姑娘手持令牌,便是靈禦派的好朋友,若遇不諧事,我們全力相救,這是不消說的。”對方為難道,“多庇護一個孩子,也不是難事。隻是那孩子跑得無影無蹤,若是能找到還好,如果已經落入鋒林火山手中,我們就沒辦法。”

這兩人瞻前顧後,不肯擔責,與昨晚熊敬炎的雷厲作風大相徑庭。

但仔細想來,確實是人之常情,他們隻是普通的分舵成員。

而昨晚熊敬炎區區舵主,麵對鋒林天驕的盛怒針鋒相對、寸步不讓,恐怕才是異數。

她徑直問道:“不知熊舵主去做什麼,幾時回來?”

對方回答:“實在不知,我等位卑,並不敢問。”

“熊舵主有留下什麼吩咐嗎?”

對方猶豫,似不肯說。

沐清歌心念轉動,想到熊敬炎這些日子以來的過分熱情和關心,而且絕大部分的熱情和關心,都不是衝著百花穀去的。

她壓低了聲音:“是跟李白龍師兄有關的吧!”

對方神色微動,已被六扇門捕頭識破。

她直視著對方,直至對方無奈歎氣:“確實如此,熊舵主囑咐我們,要關照保護持有令牌者。除此之外,閉門鎖戶,不得與鋒林火山為敵。但若李白龍少俠深陷重圍、即將淪為階下之囚,則要不計後果,全力將其保下……”

不計後果……

沐清歌咀嚼著這四個字。

對於六大派級彆的門派來說,“後果”這兩個字,可遠不止性命。

片刻之後,她便下了決定。

“有能聯係到熊舵主的辦法嗎?”

“是的,然而……”

“我能借用貴派的傳訊靈禽嗎?”沐清歌果決說話,“想給熊先生和李白龍師兄捎一段信。”

她受李白龍之托,要救吳畏的托孤,然而情勢嚴峻,已非她的能力所能解決,為今之計,隻能將問題還給當事人……然後儘力而為。

今早百花穀送來信件,除了托付救人之外,還講述了解決方案。

小姨告訴她,百花穀已決定倒向玄元宗,待掌門人回來、與道士們擬好章程,便能行反擊,教鋒林火山知難而退,在此之前,務必忍耐。

也就是說,在玄元宗援手之前,百花穀必須坐視鋒林火山在臨縣的一切行徑,衝動隻會導致壞的結果,這意味著一些可能會發生的後果和危險。

從高度利益關聯的馮國忠,到無辜卻也無關緊要的百姓們,甚至某種程度自作自受的盜版書商們,以及決意以生命為子孫鋪路的吳畏。

還有一個無辜執拗的少年。

忍耐。

在無能為力時,忍耐是唯一的抉擇,是為了將來能夠有所報償。

可對於一些自詡為俠的人來說,這種代價,也許太大了。

沐清歌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始寫信。

先寫給熊敬炎。

她一邊寫著內容,一邊歎氣……我真是膽大包天。

事情砸了的話,六扇門的活兒都做不成了吧,肯定會革職禁閉在家,過幾年風波稍緩,便被遠遠嫁出去,這輩子隻能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了。

然後寫給李白龍。

給李白龍的信寫得很短,先說收容阿生的行動失敗,再說鐵線門被抓的現狀,以及疑似動刑的傳言。

她猶豫再三,再三,又給信上添了許多話。

都是阿生所說的話。

那些剛剛發生的,無聊、空洞、天真、幼稚的對話,是一個生於殷實之家的少年對俠義的淺薄理解,對責任的幼稚定義,是他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愚蠢堅持,是以虛無的書本的指引、實踐於現實的……愚行。

《皇極戰天傳說》是他此刻行為的精神指導。

阿生說,書中的道理並非是龍霸天寫出,而是自古以來就存在於世界、存乎於凡人的心中,偶爾被勇敢者所拾撿,於是這人就成為了俠士。

而龍霸天,隻是恰好將這道理寫出來了而已。

甚至於,作者信不信這道理,都沒關係,他自己相信就夠了。

沐清歌猶豫再三,在信上寫下了最後一句。

——是這樣嗎,師兄。

兩隻靈禽飛上天空,沐清歌遙遙目送,轉身離開。

她還要去找阿生。

此刻若是躲在靈禦派裡,就是躲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此事過後,她可以返回京師,做她的大小姐和六扇門捕頭。沒有人會責怪她,鋒林的陰謀本也與她無關,她隻是個身不由己的小捕快,不會有人對她有所苛求。

但全身而退意味著坐視一切發生,坐視愚蠢的少年踏入死地。

這對於她來說,代價也實在太大了。

不久之後,衙前廣場。

聞人琢聽著關於靈禦派的報告,不禁冷笑。

廣場上漸漸有人聚攏,是三班衙役受強令驅策、喊縣中百姓來看,脆弱的凡人們神情木然,後又訝異,因為廣場中央跪著的,是本縣名宿。

少年得誌,去大門派打拚闖蕩,做了武舉人,最後衣錦還鄉,一手建立起了一個了不得的門派……是吳畏老爺子。

他此刻衣衫破爛,銀發散亂,滿身血汙,跪在地上,猶如狼狽的乞丐。

四麵八方射來的視線,將武者的自尊之心戳的千瘡百孔。

而更令吳畏不安的,是人群中似乎有熟悉的人。

——雖然嚴令門人躲在城中各處,不得出門,可消息散開,鐵線門吳老爺子被枷在廣場示眾,那些門徒是性情中人,誰肯躲在家中不出?

而且,還有他的阿生。

他近乎慌亂地搜尋著那個他最擔憂的身影。

“如果在這裡公開你的罪名,鐵線門以後就沒有任何前程可言了,勾結魔門的嫌疑將永遠伴隨他們一生,這豈是小事?”

聞人琢聲音淡淡,傳入吳畏耳中:“猜猜看,人群之中,有多少你的門人徒眾,乃至家屬後代?你自己不想活了,他們活得了嗎?”

吳畏氣息衝蕩,虛弱至極,心念如亂絮,飄搖凋零。

他一介平庸的武者,豈能跟世界上最殘酷的力量對抗。

“你若現在當著眾人的麵,說出真相,讓臨縣的人都瞧清楚李白龍的嘴臉,我便仍算你回頭是岸,所有允諾的條件,全都作數。”

吳畏心念電轉,恐懼和僥幸心理並存,即使已下定決心,可血肉之軀,總有貪生怕死的本能,他身體顫抖,本能在催促他屈服。

隻是他突然想到阿生的臉,少年眼神明亮,看著自己的目光,充滿了崇拜和信賴,阿爺是他的太陽,是他的遮擋,是他的引路人。

“他的路……還長。”

“什麼?”

“他信了我這麼久……現在我要是塌了,他還能信什麼?”

莫名其妙的話語。

但已從中聽出了拒絕。

聞人琢森然冷笑,目光一掃,身邊的武者抽動長鞭,將吳畏摜在地上,猙獰的血痕在背上綻放。

鋒林天驕環視周圍,人群發出恐懼的嘈雜。

他揚聲道:“李白龍!”

聲音遠遠傳出,臨縣眾人聽到這熟悉的名字,紛紛驚訝。

“你私通魔門,伱的同夥還在替你遮掩,你隻會躲在暗處,坐視吳畏幫你死扛嗎!?”

一鞭接著一鞭。

吳畏內息早已耗儘,隻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者,縱然筋骨強健,豈能抵禦,他在地上翻滾,被抽得鮮血淋漓,令人不忍直視。

被聚在廣場的人們,在極度的恐懼和不安中,聽著聞人琢的高喊。

他們先是驚奇,又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