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組團去打他,誰要報名。”
“我要。”
“我我我。”
“我報一個。”
“我也報一個。”
人群喧鬨音下,前排一弟子好心問道:“師兄,我正好要去檢宗,不如這護修我替你帶過去?”
“不勞煩師弟了,我丟了不少物件,且想同他問些事情。”
連胤修回答的一絲不苟,從中找不到半點破綻。
這一戰過後他的名聲徹底在謫昇門臭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沈帥比不是人,進了謫昇便看不起山下的父母,甚至還偷了宗門之光連胤修的東西。
被發現後還意欲逃跑,最後被眾弟子追停。
回海院後,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丟下他消失,直至後半夜。
沈持巒熟睡時感覺到臉上一陣濕意,眼皮困意與清醒之間互相打架,緊接著鼻間就湧入一股濃烈的酒氣。
灼熱的大手他臉上輕撫,像是捧著什麼真貴易碎的寶物似的。
隨後那人整身的重量都要落在他身上,壓的沈持巒困意消散,被迫睜開雙眼,很快在黑暗中適應。
看到那團在他身上半趴著的身影。
若不是注意到逐漸濕潤的胸口,還以為他睡著了。
“師尊……彆怪我好不好……”
“彆再丟下我……”
“我好想你……”
聽著連胤修無意識的喃喃自語,沈持巒的心軟下來。
沒事,不就被他打個飛機麼。
都是好兄弟,這有什麼奇怪的。
不奇怪,不奇怪。
一點都不奇怪。
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準備起身照顧這死孩子,一動手才發現還被聚仙繩捆著。
“連胤修?”他試探的叫了一聲。
“嗯?”
那團黑影動了動,發出一聲嚶嚀後迷茫的又趴了下去。
“你起來。”
連胤修乖乖的站起了身,因為醉酒失去平衡,兩條腿晃蕩的支撐著地。
“……”這麼聽話?
發現了奇怪點後,沈持巒樂不可吱。
你先不仁彆怪我趁醉偷家。
先是指使著他收了身上的聚仙繩,而後又讓他出去搬了盆水進來,隨手從床上抓了團布丟給他。
“地上要乾乾淨淨的知道嗎?”
“嗯…”
連胤修揚了揚頭,雖是不解,還是聽話的撿起地上的布。
布在他手中抖了抖團落下來,燭火的光芒下照出布的真身,是件白色的褻褲。
褻褲上還有兩片略深色的痕跡。
連胤修頓了頓,舉著布伸到他麵前。
“這是我的。”他說。
“……”
沈持巒的臉一陣青一陣紅,捏著手下裂出縫隙的床框,微不可聞的一聲,在寂靜的房裡很是明顯。
他記得睡前都把這些東西毀屍滅跡的一乾二淨,竟然還遺留了一件。
“給我。”
連胤修搖了搖頭,看著眼前的手,堅定立場。
“這是我的。”
“拿過來。”
“哦……”
聽著略顯生氣的聲音,連胤修不情願的放到他手裡,然後就眼睜睜的看著小火苗將他褻褲燒成灰燼。
鳳眸中閃著點光,聚起淚水,可憐的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一樣。
看的沈持巒暗叫不好,一手撤掉床周薄紗塞到他手中,“用這個,這個洗的乾淨。”
連胤修乖巧的點了點頭。
從水盆中沾了沾水,真的一點點在地上擦拭起來。
高大的一個人窩在地上顯得有些突兀,看著平日裡清冷矜貴的大師兄給他辛苦擦地,悶堵的心情爽了許多。
但也就僅限於好了這麼點點。
然後剛玩回來的朱雀眼睜睜的看著它爹地,用一塊紗在地上擦地。
來回擦了十來遍。
它娘親在旁邊看著監工,一會兒這兒不行,一會兒那兒有問題。
看的朱雀在門口泛起困來,沒多久迷糊的醒來,發現它爹地又拿出針線在縫衣服。
這場麵它什麼時候見過,看的朱雀險些閃了脖。
他們修真之人何須用針線,破了還不是用術法瞬間就可恢複如初,況且它爹地是什麼人。
穿的豈是尋常普通衣裳,法器怎麼可能會壞。
朱雀抑製不住困意,片刻又迷糊的睡了過去,這一覺直達日升。
起身後整個雀都虛了,不是出汗熱的,而是做了個足以嚇到它的驚天噩夢。
它夢見它爹地半夜不睡覺,在地上擦地。
擦地還不算,還夢到它爹地在縫衣裳。
真是太嚇人了。
朱雀抖了抖身子從地上起來,推門進去沒邁兩步,看到裡麵的情形嚇的雀呆在原地。
第56章
屋內兩人眉目傳情,舉手投足間的動作親密,它爹地還十分貼心的將湯送進它娘親嘴裡。
難不成那嚇人的夢不是夢,是真的?
它爹地,真的擦了地?
真的縫了衣裳?
荒謬!
離譜!
不可思議!
看上去柔情蜜意恩愛不悔,殊不知門內沈持巒食之無味,腦中的思緒早就不知道飄了哪兒去。
這飯不是他不想吃,也不是不好吃。
糾其原因單純就是在連胤修眼底下吃不下去,試問誰想吃飯的時候被人看著,況且還是昨夜酒後整治過的人。
想起昨天晚上跪在地上擦地的身影,沈持巒半分尷尬半分心虛。
這也就是沈持巒為什麼不反抗的原因。
看著眼前乖巧吃飯的少年,連胤修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幅度,用勺舀去碗底最後一絲湯送到嘴邊。
這步棋,他走對了。
他已經做好了答應他所有要求的準備,腦海中的種種設想都沒出現,沒想到就隻是讓他擦地縫衣裳這種小事。
最後還是沈持巒怕他太累,擔心的將他拉到床上休息的。
沈持巒的心這麼軟,他就知道,肯定會覺得他可憐心疼他。
憑借著這麼點可憐留下他,他相信,總有一天能融入他的生活,總有一天他能接受自己的存在,總有一天,這點可憐會慢慢變成喜愛。
凡是築基後腹中便不會有饑餓,他喜歡吃食就是圖口腹之欲。
更彆說還是一清早就吃些油膩的肉食。
桌上三分之二都是肉食,剩餘的小部分是些青菜糕點,諾大的瓷盆中雞湯被他喝去了大半。
再喝下去就要膩頂了。
沈持巒抵觸的轉過頭,心中亂糟糟的,也不知道連胤修抽什麼風,他有手有腳半點沒受傷,夾夾菜就算了還非要喂他吃飯。
剛才他還提到了周複言,十有八九是他已經到了。
昨不提,今兒醒來不提,現在卻突然這麼說,與世隔絕多年的徒弟終於下山,豈能讓他等那麼長時間。
“不喝了?”
連胤修舉著勺子的手在空中頓了頓,隨後跟沒事人一般,自然的轉了個手將湯送入自己嘴裡。
隻是瞬間,雞湯的鮮香在他口中爆出來。
鮮香過後嗓中稍膩些,他不喜歡,不過沈持巒喜歡吃以後便叫人常做吧。
連胤修這般想著,連沈持巒什麼時候出去都沒注意到,回過神時身旁的凳上已經沒了身影。
“你來了。”
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周複言同一時間抬頭朝著聲音看去,是那小弟子。
小弟子似乎沒睡好,臉色看起來很差,走起來也是一步一腳印的,比昨日見時要慢些。
“你這是……”
男人背後挎著個包袱,看上去不大,有些空癟,不等他說完沈持巒忙解釋道:
“沒什麼,吃多了,撐得。”
似是怕他不信,還伸手拍了拍滾圓的肚子。
“哦,哦…這樣啊。”
“覺得鎖瀾崖下的風景怎麼樣,心境有沒有不一樣些,一些人和事遲早要放下,你不是為彆人而活,你的一生還長。”沈持巒苦口婆心的說道。
他一個遲早要走的人,死就死了。
不值當有人為他搭上自己。
說到這處周複言臉上帶著些許認同,“心境是不同,以前我總覺得自己太弱,什麼人都保護不了,隻想著修煉提高修為保護師弟師妹。”
不錯,很好。
不是修煉呆子了。
沈持巒滿意的點頭,“現在呢?”
“現在有了想殺的人。”既然知道害死師尊的凶手,這仇自然是要報。
冷不丁的一句話,聽的沈持巒踩在石子上的腳下一滑,整個人控製不住的向前傾倒下去。
失重狀態下的沈持巒,下意識的想抓住身旁的男人。
一手伸過去。
不料男人身子一側躲了過去。
眼瞧著離地麵上的石子越來越近,沈持巒隻能做好防禦姿態,目測倒在地上時不會太疼。
說時遲那時快,正巧連胤修不放心他同周複言二人相處,便出來找人。
這一幕看的連胤修心中一驚,直衝上來,身體動作比腦中的思考還要快上一步。
距離地麵還有幾寸時,畫麵一轉,落入穩穩的懷抱懷中。
隻是聞著他身上的清香,便足以確定。
連胤修來了。
兩人都認出了對方,對視之間誰也沒開口,空氣好似也凝固了起來。
隻是一瞬,連胤修冰冷的臉上似春雪遇驕陽融化開來,他語氣緩慢,意有所指的說道:
“二師弟這般看著我作甚,莫不是認不出師兄了。”
“是認不出了,也不知道我麵前的是宗門驕傲連胤修,還是吃裡扒外的蛀蟲。”周複言眸中帶著怨恨,近乎失控的說道。
“當年海院被你親手所毀,你還不滿意?”
“如今又派了小弟子來迷惑我,目的是什麼,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再親眼看著你重新毀掉這一切?”
“師尊真是瞎了眼收你這麼個徒弟。”
“當年要不是為了給你善後,也不會被處罰到雪靈穀,更不會死。”
“你住嘴!”
連胤修的臉色霎時陰沉下來,抿緊了薄唇,周身氣息冷冽的像是要將人凍成冰塊一般。
周複言嗤笑,“現在覺得自己乾的事不入耳了?”
“還是說你不想被這小弟子聽見,你覺得把你的偽善被人揭露出來很沒麵子?讓大家都好好看看不好嗎?”
“看看臨昱仙尊風光萬千的大徒弟真麵目,看看你連胤修究竟能還乾了什麼事。”
周複言說的越發過火,沉厲叱責的聲音落半點不落的落在兩人耳中。
“二師弟莫不是修煉修傻了,這海院好好的怎麼會被我毀了。”連胤修一改之前的陰鷙,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還是說,二師弟與心魔纏鬥時損傷了記憶,出現了錯亂。”
他眸中的笑深不達眼底,若是鄒方江在身邊定能知道,他這是想殺一個人的跡象。
“怎麼,還讓我說對了?”
“看來這小弟子對你很重要。”
他的微表情周複言觀察的仔細,每每在他說完後都會看一眼旁邊的弟子,見他沒反應才繼續說。
真是有意思。
這小弟子在他心中分量不輕。
第57章
“你覺得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連胤修擺位正確,他自始至終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不過是口頭上的一點便宜,讓他周複言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若不是今日在師尊麵前不適宜動手,他日可就不是這麼幸運了。
似是這點退步還不夠,又似是根本看不起他的退讓,周複言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
隻是片刻,兩人間如殺父仇人般更瘮。
看的沈持巒發愁,死了百來年,歸來徒弟仍是仇人,雖不知兩人間發生的事,但為了二徒弟能在海院成功落腳,他笑眯眯的裝作不知情道:
“原來你們是師兄弟啊,我還正愁複言在哪兒落腳。”
“既然如此,那就留在海院吧。”
一錘定音,聲音利落不容人有後悔的機會。
尾音落下換來兩人的視線。
連胤修倒是跟先前一樣,狹長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臉上掛著淺笑,全然一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模樣。
他的好師尊真會找事做,出去一趟把彆的徒弟帶回來了。
有他這一個還不夠麼。
周複言覺得這小弟子真是腦子不清醒,不過是一個護修,再怎麼受連胤修的看重也不可能替他做主。
更彆說還是為了他求的住處,小弟子不清楚,他如何不清楚連胤修的為人。
他在鎖瀾崖幾十年也是拜他所賜。
如今的謫昇暗潮湧動,各處人員散雜都不是善茬,猜忌多疑不算什麼大事,獨獨連胤修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怎麼可能放縱小小護修在他頭上騎。
“好。”
一道應允的聲音從眼前傳到耳邊,聽的周複言一瞬腦子發懵。
什麼?
這麼荒誕的要求他居然答應了?
莫不是……精神失常。
依他看連胤修才更像是跟心魔纏鬥後記憶錯亂。
荒誕!
簡直荒誕至極!
隻這小弟子一句話他就允下,允一個仇人在他眼皮底下居住。
周複言麵容冷凝,視線掃過兩人,無多言就閃身消失在院內。
“師尊先歇息片刻,我去看看師弟。”
望著眉眼溫和的連胤修,以至於沈持巒都快要忘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的好聽,實際多半是要把人威脅回來。
跟他所想無差。
很快連胤修帶著周複言回到院中。
還沒見著見人,大老遠就聽見兩人的寒暄聲,不僅假,聲音還很大,除了有點夾槍帶棒的,光這點就知道是給他聽的。
內容更是,沒一點吸引力:
“師弟在海院住切莫不要客氣,當成在鎖瀾崖的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師兄客氣,家中自是不希望有厭惡之人,師兄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定是極少回院,我會代替師兄打理好海院。”
陰溝裡的東西,給不得好臉色。
若不是師尊想讓他回來,又豈能安穩的在他麵前站著。
連胤修輕嗬一聲,瞥過門框一側,欲動的手不動聲色的收了回去。
“不過是些瑣碎小事,回來的時間還是有的,倒是師弟孤身一人多年未出鎖瀾崖,還是先適應環境為好。”
連胤修一副都是為了他好的大師兄做派,看的周複言攥住的手更緊了些。
若不是方才被法器阻擋威脅,若不是應了那小弟子,這早已毀過一次的地方,他說什麼也不會住下。
縱使,這裡是曾經師尊住的地方。
“師弟應該沒忘你的房間在哪兒吧。”
連胤修丟下這句話徑直走向屋內,沒回過頭。
“人我帶回來了。”
“嗯。”
“師尊,不誇誇我嗎。”他一副邀功的模樣,好似打架贏了的小孩子似的,來找他這個家長求抱抱。
要是在昨天那檔子事之前求誇獎,他肯定早被萌的二話不說上手抱,現在就算了。
誇什麼,誇你會威脅人嗎?
果然拿捏人還是反派在行,這師近在咫尺有必要偷一把。
“少找周複言麻煩。”沈持巒側過步子與他擦身而過,言簡意賅道。
好不容易帶回來一個,彆把人欺負跑了。
片刻,男人有些空涼的聲音響起,“你就不怕他對我下手?”
很顯然,他的話連胤修根本沒聽進去。
周複言能對他下手?
退一步,就算下手,憑他實力絕對吃不了虧。
很有可能周複言下場不會太好。
“不會。”在他目光的逼問下,沈持巒吐出二字。
“不會麼?”連胤修眼底一片薄紅,看著他目光中是嫉妒是怒恨,“師尊怎知周複言不會,你未免也太相信他!”
心底的話脫口而出,瞬間便冷靜下來。
似是擔心沈持巒會將他往壞處想,循序漸進道:“師尊,你知道你消失了多少年嗎。”
“整整一百二十二年!”
“這些年足夠改變一個人,足夠讓一個心懷純真的孩童變成一個狼子野心的男人。”
沈持巒:這是什麼新的自我介紹嗎?挺貼的。
“我今日跟你說這些,不隻是因為你是我師尊……
沈持巒自動屏蔽後麵大段話:我知道,我是你爸,不用感謝爸,沒事多修煉就當報答了。
剛回過神直直就對上他的眼,心虛是有點,但不多。
他命令似的口吻說道:“聽說還有幾個月就是宗門比試了,你尋個時間閉關吧。”
沈持巒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漏掉他臉上半分神色,可惜也沒什麼外露的神色,讓人難辨他心中的想法。
閉關也好,不閉關也罷。
左右自己都是勞碌命,那幾個徒弟一日不摸清底他一日不放心。
“師尊想我贏麼。”連胤修冷不丁出聲道。
“自是。”
沈持巒點頭,暴打邱櫟丹還能不爽?打敗了男主還不是把他臉往地裡錘。
“那我今日便閉關可好。”
說是尋求他意見,不等沈持巒言語就原地打坐入定。
這哪裡是尊師敬長,這就是為了不被他趕走賴在這裡。
也好,他在這兒就不用擔心那幾個徒弟被使絆子。
上一世反派轉折點少不了女主,而現在女主離出謫昇轉入了彆的門派,身為三皇子的封樓最後一戰落下了殘疾,終身在輪椅上不得行走。
仲陽舒繼承了蒼雷門,其餘弟子不知所蹤。
他相信,憑反派的實力不少找他們的麻煩,離比試轉折還有些時間,搞不好哪個徒弟搞點事。
再者,他其實是想看看他們過的到底如何。
對於這幾個徒弟,他是愧疚的。
甚至沒辦法去將上一世的結局安在他們身上。
每個人都切實的在他身邊待過,純真稚嫩的麵龐在腦海中一遍遍滑過。
他以為他能從小抓起,正確引導改變所有徒弟,所有結局,熟料世事無常。
他就那麼死了。
再睜眼這些徒弟已經長大。
沈持巒一聲歎息,摸了摸手下朝他躥來的朱雀,出神的想到那把斷裂的靈劍。
或許,鄒方江有什麼法子。
可惜他不能去問,也不能去問。
腦中忽的浮出一個瘋狂掐他脖的人,他定會有法子。
更何況原身就是用著這把劍把他救出來的,不看他麵也得看毒麵吧。
沈持巒這般想著,即刻動身。
隻不過去魔界前還要先去個地方。
沈持巒是在垃圾堆找到的周複言,找到時他人還在裡麵翻找著什麼,手臂搗騰的飛快。
一會兒一塊布料被扔出去,一會兒幾個殘缺的瓷瓶飛出去。
他在榧峰這些天經常瞎溜達,海院建築基本都是完整狀態,就這一堆他還以為這是垃圾場。
而後經過朱雀科普才知道,當時整個海院被毀成一片廢墟,雖說事後弟子住房都恢複的徹底,實則獨留了周複言的這一處。
不為彆的,就是那一年連胤修和周複言針鋒相對到頂峰。
在彆人看來這是連胤修的脾氣。
沈持巒總覺得連胤修是為了在他麵前示威,為了讓周複言清楚兩人的差距。
不止修為上,還有地位上。
“你怎麼來了。”
片刻,周複言拿著手中的東西從廢墟中走出來。
“我要下山一段時間,這裡不比鎖瀾崖,你還是儘快熟悉宗門的好。”他手中攥著的東西,是小時他隨手給的物件,沈持巒編好的話一時都忘了乾淨。
乾巴巴的說道:“這是連胤修讓我給你的,沒事看看。”
他手中躺著一本秘笈心法,連胤修怎麼會那麼好心,讓他住下還給他心法。
莫不是假心法,假意讓小弟子給他送過來,讓他走火入魔徹底遠離謫昇,到時事發一句自己不知情,都是小弟子乾的便將自己摘了出去。
連胤修,你夠毒。
想來還以為真的看重這小弟子,合著還是為了當工具。
周複言幾乎很快抽走他手上的心法,有意無意的說道:“你一個護修下山做什麼。”
“回家探親。”
“你無父無母,探誰。”
“……”
“連胤修刁難你了?”
“……”
“不要怕,你跟我說,我同你一起想法子,若是你想去彆峰我…我幫你——”
眼瞧著越說越跳,沈持巒簡言。
“我去看我妻子。”
此話一出,周複言的話哽沒了聲。
未曾想,眼前少年這般年紀輕輕早成了家。
不過英年早婚這種的在修真界也算常見,少見的是上山後還心係山下妻子。
他這些年聽過不少拋棄糟糠妻的小道傳聞,都是上山前夫妻恩愛不舍,上山後轉頭便忘了舊人尋得新道侶。
“挺好。”周複言冗長道。
“周師兄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
得到的答案在料想之中,不過也是,在鎖瀾崖那麼長時間哪裡有女弟子。
魔界這一趟他本是要獨自去的,無奈朱雀說什麼也非要去。
去就算了,一路上叫個不停,話多的程度簡直和遂淵有一拚。
朱雀本就世間少有,麻煩的是連胤修長年出席各種場麵,各種地方,基本每人都認識他這個獨一無二的靈寵。
第58章
帶它來這遭確實有些麻煩,好在朱雀聽話的很,變小藏匿在他衣領中。
這個臉是沈帥比的,出現在魔界太不合理,沒法子,出門在外有幾個馬甲總歸是方便。
杯,還是要裝的。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魔界土地貧瘠常年陰寒,地上種不出糧食,基本上都是食肉,靠著圈養妖獸養家,許是有人一息尚存,所過之處是三三兩兩枯黃衰敗的糧食。
路上人煙荒蕪,兩側的樹木長樣愈發的怪異駭人,宛若十八層地獄的通道一般。
看的沈持巒後背有些發涼,默默的拽了拽衣裳,不就是簡單的一條路麼。
怕什麼!
還能有什麼妖魔鬼怪?
誒,他還真就見到了。
還沒走出這片林子,遠遠的就聽到一道粗獷的聲音:
“此山是我家此路是我開,要麼給錢,要麼被我帶回去喂妖獸。”一群山匪手中拿著器具在空中揮舞,像是為了迎合匪首一樣。
為首說話的戴著個獨眼麵罩,露出的大臂膀上帶著幾條猙獰的疤,一開口嘴裡的金牙就那麼露出來。
順著眾匪徒往被圍的人看去,是張熟悉麵孔。
這個人能出現在這兒讓他有點意外。
嬌縱跋扈的大少爺獨自一人置身荒郊野外更讓他意外。
他本意看看就算了,沒想著出手。
眼瞧著事態有點嚴重,那匪首對他動手動腳,怎麼說也是坑過他魔石的,碰上這事就當買一贈一。
“住手!”
嗓音嘹亮氣勢恢宏,一時震的眾匪怔了怔。
沈持巒一腳剛從暗處出來,就眼瞧著動手的匪頭子被養蘊和掰斷了手,腿也被踢了一腳。
輕微的一聲“哢嚓”後,匪首痛苦的跪在地上。
慘叫聲在林中驚起。
那慘的程度是匪徒聞之都想落淚,連最厲害的大當家都過不了他兩招,想起方才他們還打劫他……
怕是等下這招式落在自己身上,和大當家一個下場。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眾匪剛互相對視幾眼,自以為夠隱蔽的點了點頭。
“讓我看看是誰不想要腿了,打劫打到你爺爺我頭上還想溜之大吉?”
眾匪徒頓時收回邁出去的腳。
開玩笑啊,誰嫌自己有腿啊。
養蘊和鳳眸如含薄冰,周身散發著涼意,“你們是誰的人。”
“什麼誰的人,我們,我們不知道,我們真的不知道啊,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們一馬吧。”
“不知道?”
話音落下,一匪徒就被他一腳踹在地上,與匪首如出一轍,不同的是,他緊咬著牙沒叫出半點聲。
額頭上青筋凸起的有些嚇人。
“前幾日,有個女人去山上找我們,給了我們十萬魔石,讓我們在這條路上設防殺一個穿著紫衣的男人。”
匪徒略抖的聲線,表露著他此刻承受的極大痛苦。
花錢買他的命,有意思。
陳靈嗎?
不像,她也不似這般沒頭腦。
還是紗瑟……
眾匪徒見他陷入深思沒空理他們,連搬起地上兩人逃離而去。
養蘊和眼底暗光流轉,鳳眸微抬,險些要忘了除了那些匪徒,這裡還有個人。
男人顏清俊攜氣質不凡,不似普通人,更像是王宮貴胃,隻是這臉太過陌生,與腦海中那些人的臉半點對不上。
養蘊和沒來得及開口,先被沈持巒堵了回去。
“既然你沒事,告辭。”
養蘊和足足比他高了半頭,以至於沈持巒微微揚起頭,才能與他對視上。
心中滿是無力,怪他,忘了養蘊和也不是好惹的,縱橫魔都那麼些年,沒點實力怎麼混。
“你去哪兒,本少爺送你一程。”
“不必。”
“你說不必就不必?雖然你也沒幫上什麼忙,那一嗓子也算是替本少出的頭,但若是因為你這一聲用力過猛嗓子撕裂出問題,這算誰的。”
“……”
有貓病,養蘊和絕對有貓病。
剛要走被人一把拉住,那人像是沒發現他不耐煩,繼續長篇大論。
“傳出去這不是打我的臉是什麼,日後都說我養蘊和是忘恩負義的王八蛋,半個救命恩人為我出頭身負傷不管,你說這好嗎?我養大少爺不要臉的嗎?”
沈持巒聽的額頭突突跳,完美假麵險些破裂,壓下他拽著胳膊的手,順力一把壓開。
“我不跟外人說。”
“內人也不行!”
“……”散播,再說一句這事必須散播。
看著很快消失在眼前的身形,養蘊和輕歎,眼中帶著些可惜。
走的還挺快。
挺好玩的,就是太麵癱了。
不過一會兒,時淳便帶著轎子從暗處行來,有人埋伏少爺早料到了,從一開始他就在暗中觀察保護少爺安全。
他以為那意外出現的男人將會是黃雀,是要對少爺下手的真殺手。
觀察了很久,卻也半點看不出意圖,看不出修為,且舉手投足不像是普通魔民能有的。
很明顯,少爺也對那個男人抱有極大的興趣。
“他的容貌可記住了。”
雖沒提是誰,時淳也清楚這是在說誰,“記住了。”
“記住了就去找吧,給我準確的地點。”
養蘊和鳳眸倪過遠處,隨後毫不留戀的進入轎中。
沈持巒從林中出來後直奔魔都,魔宮他是奔不了,暴露身份和死皮賴臉求見人哪個都不想選。
偌大的魔都城街上繁華依舊,多的是擺賣物件的,讓他感興趣的倒是一處人聚集的更多的地方,時不時的傳來幾聲鞭打和哭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動手打架沒人製止?
好奇心驅使著他走向人群,入眼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還有幾個籠子。
籠中是瘦骨嶙峋的少年少女,身上無一不是都戴著鞭傷,顯然這都是中年男子打的。
除去這幾個籠子,還有最後一個由黑布遮掩著,那籠異常安靜。
“這是乾嘛的?”沈持巒悄聲向旁的人問到。
旁人罕見的驚了聲,“這你都不知道?!”
聲音大到引來眾人不少目光,隨後旁人連連小了聲,“一看你就是外地人吧,這是選袂的,籠子裡那些你看上誰了隻要花錢就能買。”
“買下來就是你的人,不管是撒氣暖床還是當丫鬟仆人什麼的,隨便你做什麼都行。”
“不過我看你也不像是缺錢的人,街上這種地方的袂看看就行了,要是真想要那酔舞樓裡有更好的。”
“我可同你說,聽說這酔舞樓的姑娘全換了一圈,個個都媚眼如絲身嬌體軟的,不少王公貴族可全都去這裡邊選袂。”
簡單來說這不就是拐賣人口麼,還說的那麼好聽。
如是這般,沈持巒裝作高深的模樣點了點頭,發問道:“酔舞樓怎麼走?”
“前行至拐彎處,路口往南再走直直就能看見那大字了。”
沈持巒若有所思,既然王公貴族都去酔舞樓機會不就來了,風花雪月的場合是亂,當然也少不了身份不一般的人。
就在他轉身要走時,看戲的眾人忽的突然躁動起來,像是發了瘋似的推搡出去胡亂逃竄。
很快又出現兩隊人馬開路,不一會兒街上便空無一人,隻留下來不及撤走的小攤——和籠中的人。
兩側鐵騎身著鎧甲將轎子裡麵的人完好的護住,空曠的街上隻有沈持巒頗為明顯。
眼尖的時淳回到轎中稟報:
“少爺,找到了。”
養蘊和合著眼,愜意的半癱在榻上晃著腳,片刻後開口,“找到什麼了?”
“您要找的人。”
貓兒似的人霎時睜開眸子,“在哪兒。”
看著反應這麼強烈的主子,時淳嘴角抽了抽,還說不上心。
方才差點就從榻上飛起來了。
“街上。”
街上?
養蘊和半信半疑,一把將窗簾拽到了邊上,往外看去隻有幾個籠子,哪裡有那男人的身影。
“人呢?”剛提起來的興趣,一下就被打了回去,時淳不可能說謊,多半是他發現自己才跑了。
“……人跑了,您放心,屬下一定竭力去尋。”時淳簡言,說罷從轎中跳了下來。
事實上沈持巒根本不知道轎子裡是誰,就是純純不想站著,去酔舞樓找個地方歇會兒,歇完了就抓個官員乾活。
兩腳進去的時候,沈持巒發現這裡跟青樓是真不一樣。
一個字“雅”。
實在是太雅了,牆上掛的隨處可見都是字畫,器物座上更是擺著些博古瓷器。
明裡暗裡不少有修為的護衛守著。
正裡一大型木製台子上跳著歌舞好不快活,沒多久,老鴇扭著腰笑盈盈的迎上來,頭上彆著工藝複雜的菊花金釵,衣著華麗卻擋不住太過富態的身軀。
老鴇是誰,縱橫煙花之地多年的老人,一看便知他不一般。
往前走上一步,矯揉造作的在他麵前揮過,“客官,您就這麼素這個臉,這是來砸招牌的呀,還是來享受的。”
一出聲便知她這嗓音夾的厲害,聽的沈持巒毛骨悚然。
腕間薄紗從麵頰滑下,濃鬱到惡心的香味直逼鼻子,要不是憑借著多年定力,早就忍不住一拳打上去了。
未免也太可怕了點。
“自然是享受來的。”沈持巒不動聲色退後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好,那您看看要哪個“姑娘”陪著。”
老鴇笑眯眯的伸手,揮過在後蠢蠢欲動的“姑娘們”,來享受的自然是好,若是來砸招牌她有的是人還有權。
不管什麼妖魔鬼怪彆想在她這兒翻天。
“都過來。”沈持巒扔過一個荷包。
老鴇怔了下,沒想到這般容顏的男子身邊還那麼缺人嗎?
這麼多“姑娘”真的可以嗎?
不過給錢就行了,想這麼多做什麼。
她墊著手中的份量,笑的嘴角怎麼也合不上,翻著裡麵的魔石,連抬頭都來不及,隨手指揮著“姑娘”們跟上去。
第59章
遇到這麼個大款誰都不想被擠在身後,說不定這一遇誰運氣好,直接就被從醉舞樓贖了出去,在大宅子中當主人誰不想。
爭,隻能靠自己去爭取。
就是這位爺怎麼到了屋裡就喝酒吃菜,旁的一句話也不說,難不成一個也沒看上?
幾人各想不一都默默的站在一旁。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沈持巒才堪堪抬頭,飯挺香的,酒也還行,就是眼巴前這幾個女人,怎麼莫名瞧得有點男裡男氣的。
他明晃晃的目光落在最後一人身上,眾人這哪兒還能不明白,這是看上“她”了。
“她”身側的女人擋了擋,將“她”虛掩在身後,即刻主動的上前為他斟滿酒,“爺,今天我陪你怎麼樣~”
女人柔軟無骨的手臂攀在他肩上,呼出的氣息若有若無的蹭到他。
眾人一看這哪兒了得,本來都說好了誰也不主動出手,讓這爺先挑她們,結果她倒好直接就上手了。
“爺~我來給您捏捏肩吧~”
“爺~我給您唱個小曲兒~”
“爺~我給您舞一曲~”
“爺……爺我給您念書~”
一個兩個叫的沈持巒一陣惡寒,幾人前後都有事做,站著那處剩的一人到顯得非常突兀。
他現在是大款,不是瞎子。
容貌長的雖然是有點陰柔女相,但一個人的眼神是變不掉的,不可能會因為到了這裡就能快速變了的。
該如何解釋,“她”的身份必然不會簡單,更像是走投無路落入這裡,“她”的眼底是瘋狂的,可瘋狂的底下是被衝刷的麻木。
對於接客這些“她”到顯得無所謂,這女人卻反應這般大。
寧願將自己推出來都不願意拉下他,兩人關係非親即仆。
說不定還是小情侶,為事所迫淪落至此。
“過來。”沈持巒朝他勾了勾手。
“她”沒有遲疑的走向他,筆直的站在他身前一動不動,像是等著他的下一步口令。
坐在他腿上的女人明顯緊張起來,嘴角掛著僵硬的笑,兩人間不可言說的氣氛瞬間凝了起來。
就像是出門在外的妻子為了丈夫偷偷隱忍委身於彆人身下,被丈夫親眼所見又無動於衷。
沈持巒惡趣味的說道:“把衣服脫了。”
“她”如機器人般,將手落在衣口處拉開,隻是一秒外衫的輕紗掉落在地上。
女人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整個身子因為氣憤抖動,最後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用和沈持巒隻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
“放過他。”
他的聲音輕顫,像是在害怕什麼,其實更像是在午夜夢醒後的喃喃自語。
“嗯?”
“隻要你能放過他,我什麼都答應你。”
沈持巒本意就是想逼“她”一把,順帶看兩人能做到什麼地步,結果是有些意外。
“你們都出去吧。”
眾人撇了撇嘴退散出去,屋中除了女人還有脫了半截的“她”。
最後“她”看了女人一眼,沒有多餘動作,拿起地上的衣物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沒有半點留戀與不舍。
更彆說什麼逼了一把後崛起黑化,為了心愛的女人對他出手。
“……”真不是男人!
“她”走後女人像是徹底解脫了般,渾身虛脫的靠在他懷裡,“謝謝你。”
“你喜歡他?”
頭頂上沒由來的一句話,像是把她拉入了美好的回憶中。
隻是兩個孩童一個身在惡臭的泥潭沼澤,一個在潔白純淨的高雲之上,就像不管他墜落的如深淵,他們也始終不會碰撞相遇在一起。
他隻想保護他。
若不是當初少爺將他帶走,他又怎麼還會再有以後,縱使以後的泥濘之路再難走,都由他來為他鋪路。
“敬仰。”
“我敬仰他。”
女人歉意的從沈持巒身上起來,隱去眼中淚水,纖長白嫩的指尖將衣服褪下。
動作快的沈持巒還沒來及非禮勿視,就被眼前的男人裸肩震的差點自閉。
男的?!
那個嫵媚的女人其實是男的?!
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服裝的重要性他算是明白了。
沈持巒深吸一口氣,連連推開向他逼近的男人,沒了先前女裝的裝扮,現在看來比他還要高上些許。
男人錯不及防的被他推了一把,磕在桌角處,聲音聽著有些委屈的說道:
“你嫌棄我了?”渾厚的聲音哪裡像女人,還會偽音嗎?!
你也妹說你是偽娘啊親!
而且我也妹想跟你發生點什麼!
沈持巒認知被崩飛,炸裂的使勁盯著他臉看,這也妹問題啊,臉怎麼看都是女人臉啊!
冷靜一下!
這女人都像男人了,莫不是那像男人的其實是女人?
在問出心底的疑問後,高大的男人噗嗤笑出聲來,跟他解釋道:“他確實是男人。”頓了頓後繼續言,“其實不止她是男人,給你念書的也是男人。”
“你的人?”
“是。”他直接承認,“我姨母不放心我在這兒便叫他來保護我。”
“我也想過,等他想開了願意離開這裡,我的恩……就算還完了,到時候我繼承我的鋪子,他四處遊浪一拍兩散不再相見。”
不是哥們,你姨母這麼牛你乾什麼醉舞樓啊!
都還恩還到這地步了,這得多大的恩能禁得住這麼造啊。
什麼pua KTV能力這麼強。
淪落到青樓依舊還嬸嬸的敬仰你的男人!
沈持巒聽的一時間不知道該跟他說點什麼,嘴張了又張,最後還是沒能說出,沉默的拍了拍他肩膀。
“身子還是留給你恩人吧。”
“什麼?”
男人迷惑的抬頭,方才走神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我說,你認不認識什麼高官或者皇族之類的,我想給咱們偉大的魔尊獻寶,但又苦不知從哪兒去獻。”
“獻寶?有寶貝不自己留著,上趕著送人?”
沈持巒神神叨叨的搖頭:“你不懂,魔尊他不是彆人。”他是能拯救他那把劍的男神!
“你敬仰他?”
“……”敬仰是什麼?不認識,怎麼可能敬仰他那個神經病。
一句話給沈持巒乾到不知道怎麼給他解釋,乾脆直接三兩句話,簡單的把這個問題敷衍過去,好在功力夠足敷衍的也夠成功。
男人沒再過多糾結他和魔尊之間,套上掉落在地上的外衫,坐在椅上與他相對。
“我叫陳弦賀。”他道。
“沈寺。”
兩人之間好像因為交換了名諱之後,莫名的間隔被拉近,喝了酒之後陳弦賀頗有一種放下麵具的感覺。
不僅管不住嘴什麼都往外說,腦袋轉的也慢些。
“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暗戀魔尊,想找機會與魔族見麵。”
“……”
“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你就是暗戀他吧,我見過他,見過……雖然,戴著麵具,魔尊很俊朗,你眼光很好……”
“對,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隱瞞了。”
沒想到他會這麼誤會,不過誤會就誤會了,結果能見到麵就行了。
“聽說小道消息說,魔尊一直在找魔後,也不知道這魔後哪兒來的,不過聽說是個修真界的人。”
“還聽說是個什麼厲害門派的仙尊,就是可惜了,竟然還跟我那個混蛋哥有個孩子,孩子都幾歲了。”
“你是不知道啊,魔尊護法來我們府上找人,差點把房頂都掀飛了。”
這個故事,怎麼聽著那麼耳熟……
沈持巒小心翼翼的提上一句,“你哥不會姓養吧?”
“誒!你猜對了!你認識他啊。”陳弦賀嚷嚷半天,脫口而出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問了這麼蠢的問題。
堂堂養府跋扈大少爺,這魔界誰能不認識他,不認識的怕是還沒從娘胎裡出生。
陳弦賀猛的想到自己剛才說的那些,後知後覺在現在這個氣氛說這個不合適,畢竟沒人能受得了被人在自己麵前詆毀心愛的人。
“不是我打擊你。”他搖搖晃晃的從桌上爬起來,嘟囔道:“你運氣真好。”
“再過兩日魔宮有一場宴會,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一起進宮。”
尾音落下,陳弦賀應聲倒下。
“嘭”的一聲,腦袋直直的磕在桌上,光是聽著聲音就疼的不得了。
好在聽到他綿長的氣息後安下心,喝醉了睡著了,有放心的自然也有不放心的,緊閉的大門應聲而開。
一魁梧女子怒目圓瞪,瞪了他一眼後,動作輕柔的將半趴在桌上睡著的人抱走。
為了方便沈持巒便直接在醉舞樓住了下來,兩日眨眼而過,再見麵時是男人再來敲他門的時候。
“才睡醒嗎?”
陳弦賀注意到沈持巒睡眼惺忪的麵龐,將食盒放到桌上,一一把食物擺放在桌上。
看著他身上的褻衣,忽的想到什麼,他說道:“簡單穿件衣物就好,等回了家中還有專門的準備。”
“專門準備的衣物?為何?”
“聽說在百年前魔宮一宴中,有一臣子的孩子穿了魔尊不喜歡的衣物顏色,當場就被殺了,那臣子喪子之痛未緩,就連血濺在飯菜中還被逼著吃到肚子裡,第二天自縊身亡家中。以至於後來的宴會,每家基本都會先聯係護法詢問顏色。”
就因為不喜歡衣服的顏色,把人殺了。
這也未免也太暴虐。
百年前的蒼乾,那時應該是被原身救出後不久。
“當時你在現場?”
“怎麼可能,我當時還沒從我娘肚子裡出來。”陳弦賀像是聽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話,忍不住說道。
神情平淡沒有波動不像假的,沈持巒輕撚出一屢靈氣鑽入他體內,進入的很順利,他身上也沒什麼魔氣修為。
實在是有點不對勁。
“你想保護他為什麼不修煉。”
“你怎麼知道我沒修煉?”他嘴角揚起怪異的弧度。
第60章
“若是修煉了還需要彆人來保護你?”
明明是拆穿他的話,陳弦賀聽著突然無征兆的笑起來。
說的也是,這點倒是他唐突沒想到了。
他撥動著手中的手串,今日不在,人皆已打點好,短短這半日應該不會出什麼茬子,恍的腦海中出現他的麵孔。
誰也不知道,昨日他來到屋中,彆扭的將這手串給他時的內心是多麼喜悅。
是多麼的開心。
那一刻他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一樣,無法控製,同樣也無法控製他想要將他揉入骨髓中。
他太過理智太過清楚,他們兩個人不可能,就現在這樣能保護他,也挺好。
兩人剛從醉舞樓出來直直的就有一輛馬車疾馳而來,穩穩的停在兩人身前。
“二少爺。”
沈持巒早就暗中觀察這輛馬車不下三次,不管是布料還是木料都很普通,完全不似養蘊和渾身上下都充斥著金錢銅臭味道的馬車。
想起養府他對婁憐雲的印象還是很大,還是他勸自己好好抉擇,不要跟蒼乾鬨得太僵。
雖然他和蒼乾的關係是假的,婁憐雲的為人他還是看好的。
陳弦賀是養府的二少爺,口中曾經有提到過他的姨母,陳弦賀的姨母是養蘊和的母親婁憐雲,若是這樣想也沒問題。
“到時候我讓他們帶你去我的院落,若是遇到養蘊和不用理會他就好,他這個人就是骨子裡賤,你越是搭理他他就越能就事找事。”
下馬車前陳弦賀是這麼提醒她的。
實際上說的真準,他剛到院中就被養蘊和盯上,丫鬟帶著走了幾步,連陳弦賀院落的半個門檻兒都沒碰著,養蘊和就開始發作了。
“真巧,我們又見麵了。”
“……”
“你和陳弦賀是什麼關係?”
“如你所見。”
“你不知道他是個變態?”
“沒你變態就好。”
“那行,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他——”
問非所答,答非所問,兩人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沈持巒聽的眼皮止不住狂跳,五十萬魔石買了個教訓還不夠,在外邊兒能吵吵,在家也挺能說。
“養少爺有閒心管彆人,不如快去抓凶手,保不齊下次他們就得手了。”
“瞧你這話說的,本少爺的恩人哪兒能是彆人?”注意到不遠處正在往這裡走的幾人人,養蘊和剛合上的嘴又夾槍帶棒的張開:
“這不是怕恩人被偽君子騙了,可彆到時候蹲在青樓被賣身了還替他數錢。”
陳弦賀臉色鐵青,腳下的步子更快些,幾乎是衝到兩人跟前的。
他就知道果然一來人就不得安寧。
“大少爺就是這麼口無遮攔,隨意編排彆人嗎?”
“那你就當本少爺是隨意編排,可這編排也好過動手暗殺,你說是不是啊,二娘。”
養蘊和說罷,陳靈的身軀抖了抖,在婁憐雲的注視下試圖為自己洗清嫌疑。
“大姐,這次不是我,我我沒有我真沒有再動過手。”
在場的人心知肚明,單單是這次沒有。上次,上上次,誰能保證那些次刺殺沒有她的手筆。
“我可沒說你動手,有些事兒二娘自己心裡清楚就行,隻是不知道下次會怎麼樣。”看似平靜隨和的聲音中暗藏著警告。
兩人這一鬨,就連再怎麼不管家事的陳弦賀都清楚現在的局勢。
沒想到他姨母已經對養蘊和下手了,
先下手這盤棋已是險局,今後的每一步都得斟酌而下。
養蘊和根本不似表麵這般紈絝,否則又怎麼能在這魔都這麼多年,養府還沒衰敗沒落,婁憐雲沉迷種植花草女紅刺繡,已經從養府的大權漸漸淡出。
若是說全是靠尹琮自然是不可能。
他一個護法,常年在魔尊身邊,根本不可能無時無刻注意著這裡。
今日這場棋子他注定要落下,他和養蘊和隻能活一個,若不是為了讓沈寺落套,他又何須一連在醉舞樓住著。
何須讓他也在棋盤上走了一遭。
那場刺殺是他的安排,若是成自是好,若是不成那也無妨。
一出好戲,就是要看人露出馬腳。
不管是什麼東西,露出馬腳才更好對付。
養蘊和沒死也沒什麼,可突然出來個男人不過是出頭幾句,還安排時淳到處去尋找。
有意思的他當然要插一腳。
不過魔尊因為不喜臣子嫡子衣物而殺人,這種荒誕的事可不是他編的。
傳聞自然是要驗證,而驗證的人就是他所選的人。
陳弦賀斂去眼中鋒芒,跪在地上,“主母,此事卻是我母親之錯,我向您保證日後絕不再犯,倘若再有,我陳弦賀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婁憐雲心中善良耳根也軟,見不得他發這樣的毒誓,“好了,好了,知道錯了就好。”
雖他是這般認錯,偏偏養蘊和就覺得他惺惺作態指不定憋著什麼壞。
許是在一起生活久了,對一個人的直覺準到發指。
這場鬨戰過去後沈持巒身邊掛著兩個人,一邊一個誰也看不上誰,連在去魔宮前倆人還因為馬車的事兒嗆奪。
“今日穿的新衣與我馬車甚是搭配。”
三人站在馬車前,養蘊和理著手中的袖子,有意無意的發出一聲感歎。
這是明晃晃暗戳戳的搶人。
“我倒是覺得今日更搭我的馬車,魔宮夜宴本是魔尊主辦,太過搶眼不好吧?”陳弦賀也不服輸道。
“沈恩人,你想上誰的馬車”
“沈寺,你想上誰的馬車”
爭奪之際,婁憐雲的馬車正好停下,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有準備的沈持巒見機上了馬車。
馬車不是很大,但也不小,裡麵的裝飾很溫馨。
陪在她身邊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丫鬟,見到闖進來的來人,口中的嗬斥被婁憐雲擋了回去。
“無礙,這倆兄弟之間是挺難抉擇。”
其實她也挺好奇,若是他這馬車沒有來,沈持巒會選擇上哪輛?
養蘊和是他的親兒子,他什麼個性什麼脾氣都清楚,與他恰恰相反的陳弦賀年少便懂事,勤儉節約從來不會去要求什麼。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看到他就沒有來的心酸。
“弦賀十三歲就來了養府,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當時灰頭土臉的,整個人倒是胖胖的,沒餓著自己,挺聰明的。”
“來了之後就找他那個姨母,就是蘊和的二娘,一問這才知道他爹媽不幸遇了人禍,也不知是誰說他妹妹嫁的好,連帶著他們家都過的富裕,這一富裕便在村子裡傳開。”
“沒過多久,在某個夜晚被強盜搶了家還不算,連他的父母都沒放過,萬幸的是那晚他尿急小解出了房門,這才活了下來。”
婁憐雲訴說著這些就像是將壓在心下,多年的苦悶說出來。
沈持巒心下了然,這是想讓他替他來做選擇,隻是讓他不解的還有那個陳靈。
這兩日他在醉舞樓聽了不少飯後閒談,其中就有婁憐雲,都說他和養傲懿夫妻兩人感情很合,那才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後來不知怎的,養傲懿帶回來個女人,沒多久就娶進了家門當二房。
當時有不少人對一雙人的愛情期望破滅。
魔族很少去追求這些□□上的專一,所以三妻四妾很常見,甚至還有一些沒有道德的魔修私生活很亂。
正不巧,這個陳靈是魔修。
通常沒有修煉的普通魔人隻是體質好些,而魔修長期以某種形態修煉,與正常魔人走路時不一,常喜前腳掌著地後以筋帶回,走路太過輕盈沒有一點聲響,就連走過的泥土都不會留下腳印。
而現在的問題是,她是魔修,卻沒有一點魔氣。
“陳靈……”
“她是魔修,不過那時我身子不好,後來又中了些毒本就命不久矣,是她尋得秘法用了全身的修為,才保住了我的命。”
“後來我才知道,她豁出去救我,全都是因為傲懿的一句話。”
“他說,如果你能救好她,我便娶你為妻。”
“是娶進家門,我和陳靈哪天也是針鋒相對,現在他撒手人寰,卻剩下我和她兩個曾經為仇的人。”
“現如今我們兩人也握手言和,爭鬥的卻成了我們兩個的孩子。”
“命運,可真會捉弄人。”
馬車中安靜的隻剩下車軲轆的轉動聲,陳年舊事的挖起在此刻卻有些格外沉悶。
婁憐雲擦去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下的淚水,她還是她,養府的主母,是這個家的掌舵人。
“你還相信命?我倒是覺得這種虛無縹緲,眼看不見手摸不著的東西是個禍害。”
“就好比雞蛋的外殼,你將它打破就會發現裡麵蘊藏著一個全新的生機。”
“你若是真的信命,你與養蘊和便不會走到現在,這便是天塌後嶄新的生活。水來降擋兵來土掩這種小道理你不應該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麼?”
“怕他們兩個的必死一人?還是陳靈的背後之刀?”沈持巒如炮火進攻的話猛烈落下。
副作用是灼燒,疼痛,卻很管用。
任何事情,在迷茫之際都需要一個局外人。
他說完後便出了馬車,坐在前頭吹著微風好不快活。
當然如果沒有兩邊夾擊的馬車他會更快活,很快那兩人發現他坐在前頭,也跟著換了地方。
“沈寺,今晚將會是難忘的一夜嗎?”陳弦賀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被風吹散的些許朦朧。
會是嗎?
他也不知道。
沈持巒仰頭望著天空繁星,總覺得平淡的有些可怕,說是平靜更像是暴風雨夜前的征兆。
陳弦賀這麼問,肯定是下了什麼套,今天晚上一定會出事兒。
養蘊和耳朵尖的厲害,聽著他說的話當場就不樂意,衝著他嚷嚷道:
“嘖,陳弦賀你肚子裡揣著什麼壞呢,小心你爺爺我不僅把你踹的更慘,你那小情郎也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