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第四十一章

“你想要什麼?”周星棋眼裡蒙了一層陰影。

路月沉把一份文檔資料遞過去,他慢條斯理地開口,“這裡有您和幾位同學合作的全部證據,如果把這些交給警察,您可能會安然無恙,您的那些同伴都會受到處分。”

“他們和周少爺不一樣,背後沒有周家撐腰。”

文檔資料打開,入目的是他們三人在體院門口的照片,還有幾通通話記錄,包括他被鎖進器材室的畫麵。

“周少爺有辦法能讓這份證據不到警察那裡,但是我想這對周少爺來說並不劃算。”路月沉說。

帽簷遮住了他豔麗的眉眼,深褐色眼底隨之抬起來,映著對麵少年的麵容。

“我要的很簡單,隻要一份周家最近拿到的合作數據。”

路月沉:“和林家製藥有關,那份數據對周家來說應該微不足道,周家暫時並沒有和林家合作的打算。”

“這些你都清楚……”周星棋看著他,直視他眼底,“你和林家是什麼關係。”

“難不成是我想的那樣?”周星棋眼裡有什麼一閃而過。

“這些周少爺不用管,”路月沉想了想說,“我想周少爺可能更在意顧慈那邊。”

“我恰巧是他實驗項目的審核員,如果您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保證不針對他,對他坦誠而視。”

“哈?坦誠而視?”因為提到顧慈,周星棋情緒發生了些許變化,這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能說出來的話。

“正常來說是這樣的,可惜我不具有普通人所有的善良美德,”路月沉微微抬眼,眼底平靜,“我這個人非常記仇。”

路月沉語氣稍稍停頓,他看向對麵的少年,腦海裡一張冷淡的麵容一晃而過。

因為林微寒在意顧慈,他已經不打算對顧慈做什麼,但是用這個借口來騙眼前的少年倒是不錯。

“您應該慶幸,他很會做咖啡……”

轉角處,手機店燈牌閃爍。

藍毛看著兩個人又轉回來,剛打開的遊戲暫停,“還有其他項目?”

“哥,你這裡能不能調監控,隔壁火鍋店那裡,你技術那麼厲害肯定可以吧,拜托你了……”

“可以是可以,”藍毛撓撓腦袋,“但是你們是要做什麼?監控可不能輕易調。”

林微寒在一旁沒有出聲,元齊現場瞎編,“哎,哥們,你行行好,我剛看到我弟弟了,我弟弟跟人早戀呢,對方不知道是什麼牛鬼蛇神。”

“他平常就淘氣,要是不調查清楚我怕被壞人騙了。”

藍毛正好有個妹妹,聞言感同身受,“確實,我妹妹最近高中早戀剛被我發現,那個混蛋還被我揍了一頓。”

“我妹未成年呢。”

藍毛說著調開了數據係統,監控畫麵很快調出來,“哪個是你弟弟?”

“那個,長得很俊的,這個這個,哎對,有沒有辦法能把聲音放出來……”

“我去,”藍毛有點驚訝,“你弟跟男人約會呢。”

隨著“滋啦”一聲,模糊的熟悉音色隨之傳來。

“我要的很簡單,隻要一份周家最近拿到的合作數據。”

“和林家製藥有關,那份數據對周家來說應該微不足道,周家暫時並沒有和林家合作的打算。”

“這些你都清楚……你和林家是什麼關係。”

“這些周少爺不用管……我想周少爺可能更在意顧慈那邊。”

“我恰巧是他實驗項目的審核員,如果您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保證不針對他,對他坦誠而視。”

“您應該慶幸……他很會做咖啡。”

藍毛尋思著這聽起來也不像是在談戀愛啊,他察覺到了什麼,掃一眼,發現身旁的漂亮青年麵容可怖,眼裡幾乎結冰。

元齊聽的直冒冷汗,他在旁邊一句不敢吭,三十五度的天,他卻感到空氣都是冷的。

“哥,這其中會不會有誤會。”

“誤會?”林微寒冷笑出聲,他眼底冷意蔓延,“到底是不是誤會,很快就能知道了。”

出身經曆是假的。

在他手機上裝定位監控。

拿審核員的身份去換林家的數據。

哈。

沉默的氣氛蔓延,元齊看著林微寒的神色,問,“哥,我們現在去哪裡?”

“去月色。”

林微寒手機響了一聲,名為弦的聯係人給他發來了消息。

圖片上是在糖水鋪買的糖水。

弦:學長,據說這家的甜水很好吃

想起手機上有定位,林微寒麵無表情地打字過去。

v:哦,不怎麼樣

那邊很快就回複過來。

弦:學長已經嘗過了嗎,我原本打算給學長送過去

一想到對方能隨時知道他的位置,好像背後有一雙無形的眼睛,這種感覺……真夠操蛋。

路月沉。

路月沉。

真是好大的膽子。

林微寒幾乎要笑出來,他眼底冷冰一片,每一次路月沉都能給他更大的驚喜。

他沒有再回複。

車子在月色門口停下,這是陸景明和宋澄常來的地方。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林少爺,宋少和陸少今天正好在呢,要不要帶您去他們的包間?”服務員領著他上電梯。

他稍稍點頭,因為壓不住冷氣,服務員看著他的臉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大氣不敢出。

“讓我看看誰過來了。”

有人過來開了門,一看見是他,笑容立刻止住,很快又重新露出尷尬的笑。

“是微寒哥……”

“小寒?”陸景明注意到了人,立刻瞪大了一雙眼,“是小寒過來了?”

“今天怎麼有空了,怎麼不給我們發個消息。”

林微寒眼珠是偏透明的黑,顯得純澈沒有雜質,他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宋澄和陸景明一塊湊了過來。

“有點事,過來待一會。”他這會陷入了平靜之中,緩和了心情。

“什麼事啊。”陸景明問。

宋澄看著林微寒的神色,在一旁拍了拍陸景明,“彆問那麼多了,小寒有需要幫忙的話儘管提。”

需要一件件地去論證。

林微寒端起了酒杯,酒液在燈光下晃蕩了一圈,如果是真的,該拿對方怎麼辦才好呢。

“小寒,今天是過來喝酒的嗎?”陸景明拿著酒杯坐到了他旁邊,“來咱倆碰一個。”

林微寒用酒杯和陸景明碰了一下,酒液進喉嚨,甘醇的液體灼燒,他在心裡計算著時間。

接下來路月沉的消息他都沒有回複過。

十點整,路月沉給他打電話過來。

十點半,包間外準時出現某道身影。

“你好,我來找林微寒。”

熟悉的聲音響起,陸景明和宋澄下意識地看過去,因為路月沉在月色打過工,加上林微寒的關係,找到這裡似乎很常見。

“小路。”宋澄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麼,林微寒喝了兩杯就閉上眼了,好像在等人,估計就是在等路月沉了。

“小寒在這裡呢,他今天有點喝多了,你把他送回去吧。”

“我送,讓我送。”陸景明眼前出現好幾個林微寒,他手還沒有舉起來,又放了下去,倒在了宋澄旁邊。

宋澄有點無語,“誰讓你灌小寒的?”

“學長。”

山茶花的氣息傳過來,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他睜開眼,頭有點暈,但是腦袋非常清醒。

“我送學長回去。”路月沉說。

林微寒重新閉上了眼,他怕自己會克製不住情緒,手掌被對方握著,腰肢傳來力道,有氣息落在他脖頸邊,他被扶著起來。

額頭傳來溫涼的觸感,路月沉在他耳邊輕輕問,“學長為什麼還要來這種地方,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煩心事?

罪魁禍首怎麼好意思問出來的。

林微寒沒有搭理人,他被扶著上了後座,腦袋被按著靠在路月沉的肩膀上,對方報了他彆墅的名字。

一直到他的彆墅,進門之後,他被放在沙發上,燈打開,他靜靜地盯著路月沉的背影。

“學長,你醒了?”路月沉注意到了,手裡端著的是那碗他已經見過的糖水。

“正好能用上,學長可以喝些解解酒。”

路月沉端著熱好的糖水到他麵前,他眼底壓著冷淡的情緒,對方殷勤的態度令他生厭,一想到都是欺騙,他胃裡幾乎翻湧作嘔。

他接了過來,這對他來說十分容易,在端的時候不怎麼小心,“砰”地一下碗直接摔在地上,裡麵的糖汁瞬間灑的四處都是。

他和路月沉衣服都濺上了。

有些人在某些方麵不知道是裝蠢還是真不會看人眼色,路月沉在他麵前俯身。

“我忘了學長喝醉了,學長等我一下。”

對方很快收拾了殘局,路月沉做起這些下人的事很熟練。

林微寒被扶著進了浴室,路月沉拿著花灑稍稍猶豫,“學長,我在外麵等你,你隨時可以喊我。”

他撞進那雙深褐色的眼,想也沒想地握住了路月沉的手腕,“你怎麼知道我在月色?”

他直接問了出來。

仿佛能透進那雙眼看對方的真實情緒。

“我在月色有之前的兼職同事,”路月沉說,“對不起學長,學長去那種地方我很不放心。”

“我之前跟同事講過,如果看見學長,讓他們告訴我。”

路月沉溫聲說:“學長不怎麼回消息,我很擔心學長。”

月色到底是什麼場所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那裡滋生曖昧和刺激,一夜情很常見。

完美的理由。

“是嗎。”林微寒麵無表情,花灑還在滋著水,對上那雙眼,對方在看他的時候會有情緒起伏。

略微發亮,隱隱遮掩卻又遮掩不住的想占有。

……可真會演。

“對不起,學長,學長下次去酒吧可不可以帶上我一起,我不會打擾學長,隻送學長回去……”

話沒有說完,林微寒按著對方的腦袋,他的力道足以讓路月沉俯身,由於身體不穩,路月沉向前趄趔,單膝跪在了地上。

他按著路月沉的發絲,對方的唇角隔著襯衫碰到他的皮膚,路月沉稍稍抬眼。

“學長……”

他粗暴地拽住了路月沉的頭發。

扯著對方的發絲,眼睜睜地看著路月沉那張臉泛起紅暈,因為喘不過氣而微微起伏,那雙眼卻越來越亮,吻順著他的皮膚往上。

“學長……”路月沉單膝跪在他麵前,墨色發絲向後,露出豔麗的眉眼,對方眼底充斥著他的五官,好像用烈火把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滿心滿眼都是他。

林微寒被抱起來,他被路月沉抱著靠近牆壁,背後是冰冷的牆壁,嘴巴隨之被吻住,他拽住了路月沉的衣領。

仿佛明白他的意思,路月沉稍稍放輕了力道,按著他的後腰,眼底深色翻湧,充斥著名為欲火的浪潮將他翻湧推入。

因為肌膚接觸,有那麼某個瞬間,可能心臟會觸及到彼此。

這短暫而又迷晃的錯覺,會讓他犯下平常不會有的錯誤,在某個瞬間可能會失去判斷力。

“學長,我很喜歡學長……”路月沉在他耳邊表白,似乎要把真心獻給他,花言巧語落下,耳垂隨之一顫,對方惡狠狠地咬了上去。

溫柔隨之而來的是凶狠的占有,他陷入巨大的浪潮之中,被推著翻湧,身體彼此熟悉,一旦觸及到就立刻有了反應。

他被釘死在浪潮之中,在那一刻仿佛見到了浮士德在天堂之景見到的畫麵,格蕾琴在遠處微笑,天空一片聖光之景。

林微寒恢複了平靜,他臉上蔓延出很淡紅暈,路月沉輕輕地吻在他的手指上,他對觸碰並不厭惡。

……到此結束。

林微寒目光在路月沉那張臉上停頓,如果不是情侶關係,隻是單純的錢色交易仿佛更簡單。

他從錢包裡抽出來了幾張紙幣,射幾回打算給幾張。

剛拿出來五張,路月沉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把五張紙幣放到了一邊。

“學長……這是做什麼?”路月沉視線看過去,嗓音低沉了幾分。

“之前一直忘了給,”林微寒眼裡一片冷淡,嗓音帶著幾分嘲諷,“之後你開價,我有需要會叫你來彆墅,除此之外我們不用見麵。”

“學長最近是有事情要忙嗎,”路月沉看著他,嗓音有些低,“我可以等學長。”

“為什麼不能見麵?”他的衣衫隨之傳來力道,路月沉拽住了他的襯衫衣角。

“學長是在生我的氣嗎,”路月沉靜靜地說,“之前我確實有事瞞著學長。”

“其實我並不是孤兒,我原本有父親,這件事沒有告訴學長,”路月沉,“我的父親,他現在人在監獄……如果家人有案底,可能無法遞交實驗項目……”

“行了。”林微寒直接打斷了對方,他看過去,眼裡一片冷淡,“我對你的過去沒有任何興趣。”

“到此為止。”

路月沉:學長QAQ

林微寒:冷漠臉.jpg

推下我的預收《我養的紙片人成真了》老婆們求求收藏呀~

溫緣在某小gg的推薦下載了一款星際戀人app

:不需九九八不需氪六-四八,隻需點擊獲得獎勵,就能收獲溫柔粘人的小忠犬一隻。

“他原本是列格寧星球的三皇子格蕾琴,以貌美且不擇手段出名,因為遭到陷害被放逐到阿拉斯坦,這裡是星際盜賊的天堂,充滿了罪犯與暴-亂……”

溫緣把小忠犬撿回了家,app裡他的家破破爛爛,小忠犬也隻有一件破爛的襯衫蔽體。

他點擊給小忠犬換衣服,星行卡餘額-100

點擊給小忠犬喂食恢複體力值,星行卡餘額-200

點擊給房屋修繕,星行卡餘額-500

在他的星行卡餘額為0的時候,係統自動觸發可以前往不同的星球打工,得到的星幣app現實通用。

溫緣每天在各個星球打工和現實上課之間穿梭。

他的小忠犬逐漸長成成人,銀行卡也多了數不清的餘額。

“格蕾琴為您送來了鮮花一束,價值999星幣”

“格蕾琴為您送來了親吻一枚,價值9999星幣”

“格蕾琴為您送來了星際遊艇一艘,價值99999星幣”

星曆某年某月某日

溫緣給小忠犬留言自己要去相親,小忠犬隨之離家出走。

遠在天邊的列格寧星球的皇帝陛下找上門來,對方有著和格蕾琴一模一樣的俊容,眼神溫柔而沉烈,炙熱的吻落在他手背上。

“小主人……現在是打算拋棄我嗎?”

溫緣:“!”

Ps:

1.本文日更晚21點,1v1,he

2.社恐打工人美人受x反差白切黑忠犬美人攻

第四十二章

裴聞之:聞樂的身體情況已經無恙,以及他願意進行身體檢查,林先生,我們很感謝你,希望您之後有機會能來看看他,聞樂的洋娃娃先生。

信件是前幾天發來的,林微寒點了已閱,回了信息過去。

v:好的

“林先生,這是您的檢查結果。”醫護把數據遞給他,“您的身體輕微貧血,平常注意飲食和休息,儘量不要熬夜,注意調節情緒……”

林微寒大概地翻看了一下,他爸的秘書在旁邊守著,鄭洋委婉地說,“二少爺,先生說了要您的檢查結果。”

“您不要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林微寒直接把文件遞了過去,“你拿給爸,我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要說問題,之前做了奇怪的夢之後生病,都和各種巧合有關。

鄭洋接了過來,“好的,少爺您好好休息。”

“先生說,馬上就要十五了,到時候會去老宅,您帶夫人過去。”

每年中秋節他們都是在爺爺那裡過,今年也是一樣。

也不太一樣,今年已經加入了外人,不知道中秋節那人會不會也參與過來。

林微寒坐在後座,一路從醫院回到林宅,他路上買了一些點心,下車的時候注意到客廳裡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差點忘了。

就算和他沒有聯係,對方和林紹有聯係,和他父母也有聯係,好像他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一樣。

“二少爺。”棋雲正在和路月沉講話,桌上是剛插好的花。

莊園裡有一萬平的玫瑰,是當年林震南為施夷南種的,遠遠地看過去,是一片紅色浪漫的花海,棋雲每天都會去莊園采幾枝回來。

林微寒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他提著點心上樓,聽見一聲低低的“學長”,他沒有回應。

“二少爺上樓找夫人了,您稍等一會。”棋雲看出來了林微寒不大高興,主動地岔開了話題,“小路,你看這剩餘的花枝。”

“二少爺很喜歡紅玫瑰呢。”

路月沉目光一直落在林微寒身上,直到林微寒的背影在二樓消失,他才緩慢地收回視線。

“二少爺今天去醫院了嗎,他身體不舒服?”

棋雲:“是老爺讓少爺去檢查身體,少爺最近一段時間總是暈倒,老爺很擔心。”

二樓。

林微寒敲了敲門,女傭過來開門,他看見的便是施夷南正在梳妝台前,聽見動靜眉眼稍稍側過來,眼中帶著喜色。

看清是他,那抹喜色飛快地消失,施夷南抓住了椅子扶手。

“母親。”林微寒察覺到了,他並不想細想,在窗台邊對著的是那一片莊園,依稀能夠看到女仆忙碌的身影。

“是二少爺,您進來吧。”女傭為他讓開了地方。

施夷南今天換上了正裝,打扮的很正式,頭發梳起來,用發簪挽住,她是江南醫女,眉眼自帶婉約綽姿,清豔之中顯出一二分的殊色。

……他和母親一點都不像。

反倒是樓下的青年,如果是施夷南的孩子,似乎更加合理一些。

“……母親,”林微寒心裡一緊,他垂著眼到了施夷南麵前,點心放到了一邊,“我來看看母親,這是路過雲記買的點心,母親應該會喜歡。”

“小寒……謝謝。”施夷南目光落在點心上,很快收回了目光,“小路呢?他沒有和小寒一起嗎。”

“他在樓下。”林微寒下意識地想皺眉,很快眉頭舒展了,他不想讓母親擔心。

“母親想見他嗎?”林微寒淡淡地問。

施夷南聞言稍稍遲疑,眼裡稍稍變幻,很快彆開了目光,“他……他是小寒的朋友,所以我會在意。”

“小寒最近怎麼樣。”施夷南輕聲細語地問他。

林微寒一如既往地回答,“一切都好。”

聞言施夷南目光忽地看向窗外,玫瑰莊園裡出現一道身影。

棋雲和路月沉到了莊園,路月沉稍稍俯身,撿起了地上殘敗的花枝。

施夷南目光落在路月沉身上,仿佛見到了丟失已久的寶物,視線難以移開。

女傭注意到了,在一旁有些尷尬,對他解釋,“二少爺,您知道的,夫人她……夫人她可能和之前一樣。”

不過是換了個對象,上次是林紹,這次是路月沉。

林微寒唇線稍稍繃直,他看著樓下的那道身影,隨之收回目光,嗓音很低,“母親,他可能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您不要相信他。”林微寒手掌放在施夷南的膝蓋上,施夷南的目光始終落向窗外,仿佛這裡是束縛她的牢籠,窗外才是她心之所向。

“二少爺……”

毫無反應。

又變成了和以前一樣,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

林微寒感到無力,他心情陰鬱,手指稍動,隨即在原地起身。

“我先走了。”

從二樓下來,棋雲正好帶著人回來了,兩人手裡各自抱了一束玫瑰。

“小路,你的手,玫瑰不能這麼拿,上麵有刺,我去給你找一副手套。”棋雲說。

“二少爺。”

路月沉捧著一束玫瑰看著他,那雙眼裡深邃而明淨,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學長,可不可以給我幾分鐘時間?”

他順著看過去,見青年手指被紮傷,這樣忍疼的模樣總是能遭到周圍人的同情。

原本的陰鬱心情在此刻達到頂點,眼前的騙子輕易地騙了所有人。

他看著路月沉,眼底陰鬱濃稠,麵無表情道:“可以,但是我現在要畫畫,你要等我先畫完畫。”

聞言青年麵上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在他麵前頗為拘謹,“我可以為學長做什麼?”

“你可以當我的模特,正好這次主題和玫瑰有關。”林微寒掃了一眼,對棋雲說,“不用剪了,那些花都抱過來。”

路月沉稍稍頓住,嗓音溫和,“學長要畫我嗎。”

他到了後院,這裡天然布置了一處他畫畫的地方。上麵的露天玻璃可以根據氣溫變幻,畫框堆積在一起,他讓棋雲把撿回來的玫瑰全部放在角落。

背景是肅穆的黑,混合著地上的玫瑰花枝。

路月沉目光落在他的那些畫上,隨之輕輕地收回目光,“學長,我需要怎麼做?”

他拿了幾枝沒有剪斷的玫瑰,玫瑰鮮豔欲滴,他視線落在對麵的青年身上,“主題和鮮血也有關,用從外而內的沒有意義。”

“需要從內而外。”

路月沉稍稍歪頭,“學長,這是什麼意思。”

“布景,需要你在這裡待著,維持從泥土裡掙紮而出的姿勢,”林微寒眼裡沒什麼溫度,談及想法,他視線落在路月沉的嘴巴上,“還要嘴裡咬著刺。”

“直到鮮血淋漓。”

空氣安靜了一瞬間,路月沉眼底映著他,“學長,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如果這是學長的藝術思維,我並不懂這些,我可以為了學長這麼做,希望學長……”路月沉稍稍停頓,“並不是為了戲弄我。”

林微寒很平靜,淡淡地反問,“你在質疑我嗎。”

“沒有,”路月沉說,“如果真的能為學長提供靈感,我很樂意。”

路月沉天然是成男勻稱的身材,襯衫扣子幾乎全部解開,露出緊鎖的腹部線條,墨色的發絲垂下,眉眼側眼掃過來時失去了溫和,變得深邃而幽暗,他握著玫瑰花枝,垂眼複又抬起看向他。

“學長,我有父親。”路月沉說。

林微寒拿著畫筆,他沒有回答,這個他知道。

“之前父親喝醉酒,有一回他用酒瓶砸我的腦袋,我沒有去醫院,第二天照常去上學。”

“然後路上暈倒了。”

他靜靜地等著路月沉的下文,路月沉卻沒有往下講了,他皺皺眉,隨之見到對方含住了玫瑰枝。

尖銳的刺劃破皮膚,口腔柔軟而敏感,鮮血順著流下來,林微寒畫筆稍稍地停頓,對上那雙深褐色牢牢鎖定他的眼,他下意識地握緊了畫筆。

陽光落下來,青年半倒在地上,他仿佛掙紮在玫瑰叢間,從汙濁的泥土裡爬出來,身上毫無泥垢,嘴巴裡卻鮮血淋漓,明豔的紅滴在地上,浸染畫麵全部的色調。

眼前的畫麵仿佛和十幾年前的畫麵重合。沾血的輪椅、被劃破的手腕,傾濺的鮮血,不一樣的是舊景衰敗,眼前人卻依舊掙紮向上。

像他的容貌那樣,明烈而張揚,隱忍卻灼目。

林微寒筆下畫麵緩緩的浮現出來,和他以往的色調不用,以往他大多運用藍色、綠色,黑色,加上灰暗的白,畫的沉肅而陰鬱。

現在畫麵變成了紅黃兩色,明烈的交織在一起,他第一次把人畫的鮮活,並不是定格的永恒,而是某個確實存在的瞬間。

人不再存在於虛擬的永恒裡,而是短暫的真實。

一幅畫畫了整整四個小時,模特部分基本上畫完,林微寒被盯了整整四個小時。

明明畫麵上有新的突破,他卻莫名越畫越堵,如果被估值,這幅畫可能不低於上一幅的兩億。

他畫筆放在一邊,視線落在對麵的青年身上,很快收回了目光。

“……行了,你起來吧。”

畫筆落在顏料盤裡,顏料五顏六色,各種紅交織在一起,和襯衫上的紅一樣刺眼。

他一鬆口,棋雲立刻過來了,見有人幫忙,他隨之起身,一個人到了外麵,不想被某人擾亂思緒。

挺沒意思的。

遠處玫瑰花海和天空連在一起,形成一片深沉的紅色,他後知後覺,自己頭一次出現類似於後悔的情緒。

從來沒有過。

“……哈。”林微寒眼底壓著鬱色,這個時候手機響起來,是江釋的電話。

“小寒,我回來了,拿到了中環的實驗項目,宋澄和景明也在……今天聚聚怎麼樣。”

他應了一聲,路月沉和棋雲在客廳裡,棋雲在為路月沉包紮,路月沉一邊張嘴一邊扭頭看著他的方向。

“……好。”

“小路,夫人說想見你,你現在有空了,能不能拜托你去見見夫人。”

林微寒正好聽見這一句,他徑直經過,順便拿了車鑰匙。

路月沉說話口齒不清,慢條斯理道:“棋雲,拜托你向夫人解釋,今天我可能沒空了。”

“改天我再來看她。”

“哎——”傷口還沒處理好,人跟著二少爺跑了,棋雲把棉簽放了下來。

“好歹先把傷處理了。”

林微寒坐在後座,車鑰匙給了司機,剛坐下來,另一隻手攔住了他。

“學長,你要去哪裡?”路月沉問他。

對方一雙眼直生生地望著他,路月沉嗓音略低,“我可不可以和學長一起。”

林微寒心底壓著莫名的情緒,他稍皺眉,隨之沉默地收回目光。

對方自動理解成沒有反對的意思,在他身旁坐下來。

一路上都很老實,車裡非常安靜,直到在月色門口停下,他下了車,在進門時稍稍停頓,扭頭看過去,視線在路月沉臉上的劃痕一晃而過。

“學長,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路月沉說。

林微寒收回了目光,他渾身散發著低氣壓,兩人一前一後地進去,在包間打開的時候,氣球爆炸的聲音隨之響起。

“江總,以後苟富貴莫相忘。”宋澄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吼陸景明,“你動靜能不能小點。”

“小寒?”陸景明看過來。

江釋在角落裡坐著,聞言一並看過來,眼中出現些許情緒,在看到他身後的人時目光稍稍頓住。

“小寒。”江釋站起身,“你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好多了。”林微寒在江釋旁邊坐下來,路月沉自動坐在了他身邊。

“小路也過來了,元齊呢?”陸景明問了一嘴。

林微寒:“他在家照顧他姐姐。”

“最近沒空過來。”

“元小姐又生病了嗎?”陸景明隨之抓了抓頭發,頗有些擔心。

林微寒隨意地嗯了一聲,他注意著身旁的青年,路月沉很討長輩的喜歡,至於同齡人,很少和同齡人接觸。

“彆擔心,會好起來的,今天是為了好事才慶祝,”宋澄拍了拍陸景明,“慶祝江釋拿下了中環的項目。”

江釋:“這多虧了小寒,小寒讓裴教授那邊鬆口。”

“……還有路學弟。”江釋說,隨之拿起了酒杯,“路學弟,我敬你一杯。”

酒桌上都是開好的威士忌特調,路月沉聞言端起了酒杯,平靜道:“江釋學長太謙虛了。”

“你們兩個都謙虛,無論是誰拿到了實驗項目,你們三個都有功勞,太了不起了。”宋澄在一邊打圓場。

酒的度數並不高,但是有的人嘴巴剛受傷……難道這也是他的手段?

燈光落在林微寒的臉上,他那張臉沒什麼溫度,過分的精致顯得眉眼引人迷醉,皺起眉頭的時候令人心悸。

一隻手攔到了路月沉麵前,那杯酒隨之被抽走,身旁冷冰冰的青年開了口,“他今天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第四十三章

空氣安靜了下來,陸景明驚訝地下巴險些沒收回去,林微寒願意替酒,這是八百年難見的事情。

“小寒……你來真的?”陸景明猶豫地問了一句。

江釋臉色在陰影之下晦暗不明。

宋澄:“你想什麼呢,小路可能今天不能喝,那就不用勉強了。”

“小寒替就替了,雖然酒量不好,但是我們幾個都在,能替他兜著。”

林微寒用杯子和江釋碰了一下,身旁人視線落在他身上,隨著杯酒下肚,他的手指被握住,路月沉在酒桌下抓住了他。

“學長,我自己來也可以。”路月沉微微側臉,看著他眼裡有情緒在拗動。

“路學弟是受傷了嗎,”江釋看向路月沉臉頰邊,那裡有幾道劃痕,薄薄地被蹭出了血,在昏暗不明的燈光下並不明顯。

林微寒眼睫翁動,唇齒之間的酒液醇苦散去,他稍稍地避開,又被路月沉用力抓住了。

“這是不小心蹭到的,”路月沉溫聲回複,“隻是小傷,其實喝不喝酒並不影響。”

“學長很擔心我,”路月沉豔麗的麵容襯出殊色,唇角微微揚起來,“我很感激。”

陸景明聞言喝的酒差點嗆出來,他見鬼一樣看向兩人,這麼低級綠茶的話,到底是怎麼說出口的。

……難不成林微寒喜歡這樣的。

這兩人今天看起來都不太正常。

宋澄有些無奈,還真有人會被氣到,他看看江釋,再這麼下去還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麼場麵。

“小路,小寒照顧你當然是應該的。”宋澄說。

江釋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慢慢地提了出來,“小寒,你和路學弟是什麼關係?”

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幾乎林微寒的情緒轉變江釋都能發覺,他自然察覺出了兩人之間的古怪。

何況他已經把路月沉的背景調查出來,明知對方不明,再接近那是傻子才乾出來的事。

這句話問出來,幾道視線同時落在他身上。

林微寒麵無表情地看過去,平常江釋並不會讓他為難,今天好像執意讓他挑明。

他眉頭皺起來,“什麼關係都沒有”這幾個字在嘴邊怎麼也講不出來。

“……是我在追求學長。”路月沉在一旁開了口,回答了江釋的問題。

“學長暫時還沒有答應我,幾位都是學長的好朋友,還希望以後各位能支持我。”

青年用一本正經的語調,從襯衫口袋裡拿出來了什麼東西,那是一朵紅玫瑰。

“這是從學長院子裡偷拿的。”路月沉把玫瑰放到他掌心,手掌觸碰到柔軟的花瓣。

枝葉上都是尖銳的刺,花瓣卻豔麗而又柔軟。

林微寒唇線崩成一條直線,燈光晃不進他眼底,他看著路月沉的神色,耳邊在嗡嗡作響,幾乎開始頭疼了。

沒必要這樣。

“小路,我們肯定支持你。”陸景明搞不清狀況,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你們兩個之前一直不對付,小寒的性子比較彆扭,他有芥蒂很正常。”宋澄說。

江釋聞言沒有講話,一直看著林微寒,被他注視的青年今天依舊是冷淡的模樣,似乎有了煩心事,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過。

“你們繼續。”林微寒站起了身,他對江釋說,“江釋,改天我再為你慶祝。”

“哎,小寒。”

“下次再見。”

林微寒出了包間,他身後跟著人,對方個子比他高,腿比他長,很容易追上他。

“學長。”路月沉在身後喊他。

月色這裡是酒吧一條街,周圍燈紅酒綠,霓虹燈閃爍不定,昏暗的巷子裡蘊著電子音效和嬉笑聲,遠處有三兩青年守在外麵。

晚風迎麵而來,他停了下來,和路月沉麵對麵,他冷淡地問,“你跟著我做什麼。”

“學長去哪裡,”路月沉頓了頓說,“……學長去哪裡我都不放心,想和學長一起。”

“我怕學長會拋棄我。”

上次的話明明已經說的很清楚。

林微寒覺得自己理虧,他看著路月沉嘴角的傷,早知道他不應該讓對方當模特。

“今天的事,我向你道歉,之後還像我們之前說的,”林微寒想了想停頓了下,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算了……之後也不用再見了。”

“你不要再來找我。”

“學長不用跟我道歉,我並沒有覺得被戲弄,”路月沉聞言抓住了他的手腕,“今天下午我隻是擔心,後來看了學長的畫……我知道學長沒有騙我。”

“就算騙了我,我也心甘情願。”

“之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欺騙學長。”路月沉稍稍垂著眼,“學長,對不起。”

“你不要再生氣了。”

手指被扣著,林微寒沒有反應,他眼底映著青年的麵容,對方有一張很容易欺騙人的臉。

“那監控呢,你在我手機上裝定位軟件,這要怎麼解釋?”林微寒眼底寒生生的。

“這是經過學長同意的,”路月沉稍稍抬眼,“上次在學長的彆墅,學長帶我回來,在床上的時候……我問學長可不可以,學長說可以。”

“之後學長就暈過去了,我以為學長知道。”

林微寒:“……”

某些回憶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他在床上壓根不省人事,那個時候跟他說什麼,他隻會敷衍。

怎麼說都是他不在理。

“抱歉,學長不喜歡的話我不那樣做了,對不起學長,學長……是我初戀。”

路月沉低頭去拉他的手,“我沒有和彆人交往過,沒有經驗,我很在意學長。”

“何況學長很喜歡多管閒事,我擔心我不在的時候,學長會出事。”

他能出什麼事?

林微寒下意識想反問,回想起來某人在海邊把他撿回去,他隨即閉了嘴。

“行了,鬆手。”林微寒有些煩躁。

他皺眉,手指被抓著,路月沉看著他說,“學長不生氣了我就鬆手。”

兩個大男人在巷子裡拉拉扯扯,門口的幾名青年聽了個全程,其中一個忍不住嘀咕。

“為什麼非要彆人鬆手,他想的話自己不就掙開了。”

另一名青年扣了扣耳朵,“不知道,聽起來像兩個小學生吵架。”

兩個人的嗓門一個比一個大,林微寒被刺中,他立刻掙開了路月沉。

“彆跟著我。”

“學長。”路月沉依舊跟著人,路過幾名青年的時候掃過去,深褐色的眼底沒有波瀾,稍稍地側過去,青年手裡的酒瓶“砰”地一下碎了。

“臥槽”青年立刻向後,酒濺的身上到處都是。

“不好意思。”路月沉立刻道歉,眼裡滿是愧疚,“您好,不好意思,下次再賠您。”

說完就去追人了。

“臥槽。”青年瞪大一雙眼,“那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你小子給我站住——”

可惜人已經上了車,很快看不到人影。

“張嘴。”林微寒麵無表情地說。

路月沉隨之聽話的張嘴,嘴巴張開,露出被刺翻爛的唇肉,刮了好幾道傷口,有一些被牙齒蹭到了還在流血。

他下意識地皺眉,車上隻有一些消炎藥,他用棉簽蘸了蘸,隨之皺眉給路月沉上藥。

對方一直用灼熱的目光盯著他看,林微寒平常沒做過這些,時而輕一下時而下手重了,對方沒有喊疼,空著的兩隻手握住了他的另一隻手。

“……你能不能鬆手。”林微寒煩死了,他這麼一說,路月沉隨即鬆開他,還是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在他蘸藥的時候唇角側過去碰到他的手指。

除了過分能忍疼,還對他表現出的異常的迷戀,讓他懷疑路月沉的腦子是不是有些問題。

“學長,對不起。”路月沉下意識地道歉。

林微寒見青年垂著眼,顯然又是在用柔弱的外表欺騙人,他皺著眉沒有搭理,沒一會上完藥了,他唇線繃緊,手指主動地碰了上去。

他的手掌隨之被握住,溫度順著傳過來,他能聞到很淡的山茶花氣息。

車子緩緩地開到林宅,在門口停下來,路月沉輕輕地喊了他一聲。

“學長。”

林微寒在台階上停下來,“你早點回去休息,有事可以打電話。”

他上樓的時候人還沒有走,總感覺有道視線落在他身上。

“回來了?”一樓大廳燈火通明,林震南和林紹都是這個點回來,林震南看看他說,“聽說江釋拿到了中環的實驗項目。”

林微寒隨口應聲。

林紹換上了常服,聞言說,“很大一部分都是小寒的功勞。聽說小寒在南海那邊救了人,才讓裴聞之鬆口。”

“這功勞倒不如不要,”林震南說,“林微寒,彆不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

“知道了。”林微寒說,“爸你也要多注意身體。”

“院子裡的畫是今天剛畫的?”林震南問了一嘴,“感覺和以前的風格不太一樣。”

林微寒上樓的腳步稍停頓,他沒有回應,徑直去了自己的房間,隨著房門關上,外麵的聲音一並被隔絕了。

他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風把窗簾吹起來,走到窗邊,他的目光隨之微頓。

房間背麵正對著門口,林宅外麵,某人的身影拉長,還在原地站著,背影在夜幕之中挺拔單薄。

……神經病。

林微寒把窗簾拉上,沒一會,手裡的咖啡放了下來。

“十五讓小寒準備一些禮物過去,老爺子一向最待見小寒……”林紹和林震南聊著,聽見噔噔的下樓聲。

“小寒,這麼晚了去哪?”林紹問。

林微寒隻是瞥了他一眼,留了一個後腦勺。

“……是不是談戀愛了。”林紹收回目光。

林震南聞言頓住,“他那麼高的眼光,哪個能被他看上?”

“聽說小寒前一陣子送了元小姐一幅畫……”

林宅門口,黑色的鐵門擋住了一片幽寂,聽見動靜遠處的青年抬頭,兩人對上視線,在看到時路月沉眼底情緒浮動。

下樓下的有些快,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聲聲響在夜幕裡。

像是他高中參加物理競賽時的心悸,又像是一千米跑最後的超速。

到了人麵前,他才感覺自己腦子也壞了,他管路月沉做什麼?

“……學長。”

路月沉身後是沉沉夜色,深褐色眼底此時熠熠生輝,那雙晦暗的明目在此刻毫不遮掩,裡麵的情緒足以將他溺斃。

手腕被握住,氣沒有喘勻,他背後靠著鐵門,有玫瑰花枝探出來,路月沉隨之壓了上來,氣息將他覆蓋,唇齒之間被堵住。

他喘不過來氣胸口浮動,手腕被握住,唇齒之間都是血腥的味道,混合著藥物,一並讓他沾染,耳尖順著浮上熱度。

皮膚相觸灼燙發熱,熱意蔓延,他眼底映著路月沉的眉眼,對方眼底有一些渾濁汙濁的東西,那些東西摻雜著愛慕混合在一起,將他密密麻麻的籠罩其中。

他耳邊是綻開的薔薇花枝,花苞從鐵門縫隙之中探出來,散發出沉寂的幽香。

眼前是豔麗濃稠的一張臉,以及一雙晦暗不清的眼。

被吻得發暈,整個人天花亂墜,路月沉稍稍克製地鬆開他,去碰他的耳尖。

“學長……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路月沉低聲問他。

“你想要的不就是這個?”林微寒擦擦自己的嘴巴,他喘著氣,皺眉看著人,“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他指尖隨即被吻住,路月沉看著他問,“那我明天能不能來找學長。”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我當學長是默認了。”他扭過臉時臉頰被捏住,路月沉把他轉過來,唇角在他臉邊碰了碰。

……臉上都是口水。

直到看著人上車,林微寒擦擦臉收回目光,他轉身的時候和保鏢對上目光,保鏢臉上十分精彩。

不知道是以為是抓住了高中生早戀。

林微寒皺起了眉,給了對方一個警告的眼神。

保鏢:“二少爺我保證不會跟任何人說二少爺和男人在宅子門口和男人親嘴。”

一連串不帶喘氣的。

林微寒:“……你知道就好。”

回到家,林震南和林紹都已經回房間了,他們一家四口一人一個房間,他注意到施夷南的房間燈還在亮著。

路過的時候他敲了敲門。

“母親休息了嗎?”

門隻打開了一條縫,女傭的麵色隱約古怪,“二少爺,你還是早點回去……”

施夷南打斷了她,“讓他進來。”

這是施夷南時隔數年第一次主動提出來,雖然聲音很氣弱,他卻聽清了。

女傭神色難堪地為他讓開了地方。

“母親……”

施夷南在梳妝台前,手指緊緊地抓著扶手,桌子上是幾張照片,他到了施夷南身邊,隨之輕輕地俯身。

“啪”地一下,臉邊火辣辣的疼,掌風落在他側臉,他的臉被打偏了些許,他耳邊隨之嗡嗡作響。

他在這個時候得以看清桌上的照片。

第四十四章

照片上是路月沉半跪在地上,嘴巴被刺破,他的畫框隻展現出一角,襯衫和地上的血鮮明刺眼。

林微寒眼睫扇動,耳邊話音變得模糊,這一幕幾乎和夢裡的重疊,一樣的疼痛,施夷南麵色發白,因為生氣而發抖。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他?”施夷南緊緊地抓著扶手質問他。

“二少爺……”女傭在一旁扶了他一下,卻又不敢太上前。

“這是不是應該我問母親。”林微寒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嘴角刺疼,他看向施夷南,眼裡情緒蔓延。

“到底誰才是母親的兒子?”

這麼一句,空氣中氣氛變得僵硬起來,施夷南聞言稍稍地睜大一雙眼,她的眼角凝聚著淚花,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好像他做錯了什麼一樣。

就算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母親要向著外人。

門外傳來敲門聲,聽見動靜的林紹趕了過來。

“母親,小寒,怎麼回事。”

“緋雲,開門。”

女傭遲疑地過去開了門,林紹看著門內的情形,施夷南坐在輪椅上臉色發白,緊緊地攥著照片,情況看起來有些不對。

“母親?”林紹到了施夷南麵前,對施夷南道:“母親,你彆緊張,輕呼吸。”

“小寒剛剛說的都是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林紹手掌放在施夷南的背上,輕輕地為施夷南順著氣。

林微寒臉邊的巴掌印若隱若現,他眼睜睜地看著施夷南喘不過氣,僵在原地沒有動,不敢再刺激到施夷南。

“咳咳咳……”施夷南臉上漲紅,林紹立即對緋雲道:“緋雲,去喊醫生,快……”

“母親,您不要過度呼吸……”林紹推著施夷南出去,林震南被動靜驚醒,外麵的大廳一片明亮,房間裡隻剩他一個。

頂上的燈光在他身上拉長,落在空蕩蕩的臥室,林微寒垂著眼,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是他說錯了嗎。

“二少爺。”棋雲在臥室門外躊躇不定,因為施夷南突發的身體情況,一家人都在那邊忙著,自然暫時沒人關注林微寒。

“大少爺他們已經把夫人送去醫院了,少爺不用擔心,早點去休息吧。”棋雲關心他。

林微寒轉過身來,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對棋雲說,“謝謝你。”

深夜。

車子停在市立醫院之外,林微寒在特殊病房外麵守著,林紹坐在他身邊,林震南在和醫生交流。

“儘量不要再讓夫人情緒產生較大波瀾,她的身體才剛剛有好轉……”

林震南應聲,隨著醫生離開,目光落在林微寒身上。

“小寒,剛剛事情的經過我已經從緋雲那裡聽說了。”

林震南:“你母親有心病,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還要故意氣她?”

林微寒低著頭沒有講話,他透過玻璃窗隱約能看到裡麵躺著的人,施夷南雙眼緊閉,他害母親暈了過去。

“小寒也是因為太在乎母親了吧。”林紹說。

“最近隻是注意力在月沉身上,所以才會對小寒發火。”

“抱歉。”這兩個字難得講出來,林微寒問,“母親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很不好,情緒應激引起的過度呼吸。”

林震南:“你們兩個不用在這裡守著,這裡有醫生照看。”

“小寒,你也不用過度自責,你母親她……她生病了,你應該知道的。”

“所以不用太放在心上。”

林震南看看自己兒子臉上的巴掌印,又說,“晚點自己用冰塊敷敷。”

“既然父親這麼講了,那我先走了,明天公司還有事,小寒,你也早點回去。”林紹說。

醫院走廊空蕩蕩的,有陪護房間,林微寒坐在長椅上沒有動,他耳邊隱約能夠聽到病房裡穿透過來的滴滴答答機械音。

路過值班的護士有時會低語講兩句話,漫長的黑夜就這麼過去了。

直到淩晨,緋雲進去了一趟,出來的時候發現林微寒還在門外守著。

“二少爺,你還是先回去吧,不要再守在這裡了。”緋雲覺得有些難以開口,她稍稍彆開眼,“夫人說了她不想見到你。”

緋雲眼裡浮現出擔憂,“二少爺,您一夜沒睡吧……不是還要去畫室嗎,早點回去休息吧。”

醫院裡溫度很低,林微寒掌心冰冷,他遲緩地應聲,“我知道了。”

“麻煩你照顧好母親,”林微寒,“等到她願意見我的時候我再過來。”

從醫院裡出來,林微寒拖著自己的身軀,他坐在後排,司機問他去哪,他沉默了片刻,並不想回家。

“去油畫小鎮。”

早上六點太陽剛剛升起來,車子穿過麥田地,遠處向日葵在油然生長,他在畫室門口遠遠地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道瘦弱的身軀在襯衫下顯得空檔單薄,卻又有一股韌勁在支撐著,對方像是一株在陰暗環境裡生長的向日葵……可能是畸形的向日葵,哪怕中途走錯了路,還在努力地生長。

林微寒在咖啡館找了個位置坐下,看著顧慈忙來忙去,對方做事似乎很用心,玻璃擦的一塵不染,老板在裡麵喊了一聲,顧慈立刻應聲。

“來了。”顧慈把毛巾放下來,轉身的時候和他對上目光。

顧慈視線稍稍閃躲,很快又看他一眼,端著水盆進了店裡。

“外麵的客人一直坐在那裡沒關係嗎?”另一位工作人員問。

“沒關係,那好像是隔壁的小少爺,和拓維認識,不用管了。”

顧慈隔著玻璃又向外看了一眼,對方一個人在坐著,不知為什麼,看上去有點孤單。

“他是A大的學生……畫畫很厲害。”顧慈低聲說了這麼一句,他在前台幫忙做咖啡,多做了一杯,“這杯算在我賬上。”

“小顧,是你朋友嗎?”老板好奇地問。

顧慈立刻搖搖頭。

遮陽傘遮住了一部分太陽,麵前多了一杯咖啡,顧慈把咖啡放了下來。

林微寒看過去,是他常喝的口味,顧慈記住了他的喜好。

“我並沒有點。”他說。

顧慈有些尷尬,手指不自在地按著圍裙,“你來買過好幾次,老板說可以請你喝一杯。”

林微寒可不覺得老板會那麼好心,眼見著人要走,他把人叫住了,“等一下。”

“老板既然都送咖啡了,應該也不介意員工陪我一會,你坐這吧。”他說。

顧慈這樣的軟性子,聽了他的話有些為難,最後還是在他對麵坐下來了。

“你最近還是在這裡工作?”他問。

顧慈點點頭。

“上次為什麼見到我們要逃跑?”林微寒又問。

說的是上次在實驗基地,正好撞見顧慈報名。

聞言顧慈有些難為情,沉默了一會,才低聲說,“去報名中學生的實驗……怎麼看都有些奇怪。”

何況他之前盜走了對方的實驗數據。

林微寒:“那裡並沒有規定成年人不能參加。”

“他們呢?有沒有再找你麻煩?”他說的是之前那群孩子。

顧慈立刻搖頭,仿佛擔心他再找事,對他說,“沒有了,他們過來向我道歉了。”

“你……你不用為我擔心。”顧慈說著,稍有些不自在。

“哦,那你好好比賽。”林微寒喝了一口咖啡,他看向顧慈,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慈臉上似乎有點紅。

“……謝謝你。”顧慈指尖按著圍裙邊,視線稍稍地轉過去,“你是唯一一個……很感謝你。”

至於唯一一個什麼,顧慈沒有說。

這句話似乎另一個人也說過,林微寒按按自己的太陽穴,一個兩個似乎都沒什麼朋友。

“林微寒同學,你是有什麼煩心事嗎?”顧慈過了好一會,才輕輕地開口。

他對情緒異常敏感,彆人的不高興和言行舉止透出來的情緒,他都能感受到。

顧慈又看看他臉邊,想了想問他,“你是和同學打架了嗎,和路學弟?”

“……不是,”林微寒有些不自在,被母親打了這件事怎麼可能和彆人說。

“不小心蹭到的。”他說。

“我前幾天發現了一片荷花池,那裡很漂亮,在麥田儘頭,林微寒同學有機會的話可以去看看,說不定能為你提供靈感……”一下說這麼多話,顧慈意識到了什麼,隨之尷尬地起身。

“我要去工作了。”顧慈說。

林微寒應聲,看著那道身影進了咖啡館,他又低頭看咖啡杯,杯蓋上有小紙條,對方在上麵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林紹:“你下一步準備怎麼做,聽說是江釋拿到了實驗數據。”

“這件事也有小寒的功勞,怎麼看都是對他們更有利,”林紹稍稍停頓,“還有你,你難不成對林微寒有其他想法?”

“他們拿到的項目和基因算法無關,隻是簽了允許在北方建立合作設備的方案。”

路月沉看著電腦屏幕,“基因算法並不會運用到市場之上,一旦發布,最先引起整個社會陷入混亂之中。”

林紹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

路月沉:“它的算法如果能夠改變,不會隻運用在醫療領域,假如能夠運用基因算法促進優質基因的融合,那麼……”

剩下的路月沉沒有說。

基因的優勝劣汰如果能夠人為控製,那麼人會進行徹底的分層,所建立的一切製度都會失去意義。

如果把人類本身按照所謂“優秀”的標準去定義,那麼人人生而平等也就不複存在。

“沒必要用在市場上,”林紹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他說,“哪怕隻服務百分之一的客人,我們會得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回報。”

“這是很天真的想法,到時候恐怕會難以收場。”路月沉說。

“……”林紹,“中秋節,我會安排你一起去老宅,你做好準備。”

“還有。”林紹沒有被繞進去,“剛剛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你說小寒?”路月沉抬眼看向他,深褐色的眼底毫無波瀾,“按理說他應該算是我弟弟,我不會拿他怎麼樣。”

……到底誰問這個了。

明顯的岔開話題,林紹沒有再追究,“你這幾天多關注他,他被施夷南打了,說不定會因為這件事有所懷疑……”

一段錄像呈現出來,路月沉的目光稍稍頓住,畫麵裡清晰地浮現出女人的模樣,青年稍稍俯身,隨之被扇了一巴掌。

“這個女人。”路月沉語氣稍頓,眼裡沒什麼溫度。

林紹走出了巷子。

……真有意思。

對孝順非親生的兒子不管不顧,親兒子拋棄了二十年現在過來彌補,兩方都得不償失。

手機裡出現信息,路月沉看了眼,是緋雲發過來的,讓他有空去醫院一趟。

醫院頂樓。

路月沉買了一束百合,他在病房前敲了敲門,緋雲為他開了門,病床上的女人已經醒來。

見到他,施夷南蒼白的臉上有了些許溫度,他一靠近,手腕就被握住,對方似乎又要開始冒眼淚。

如果對方不是在意的人,流淚不會引起他產生波瀾。

“您好,您最近身體怎麼樣?”路月沉把百合花放到了一邊。

緋雲心思複雜,她在一旁欲言又止,施夷南對百合過敏,如果稍微細心一點,不難發現林宅裡從來沒有插過百合花。

何況路月沉原本就是細心的人。

“很好……”施夷南稍稍睜大一雙眼,盯著他臉邊的傷痕,問他,“你呢?你怎麼樣?”

“您問這個傷,”路月沉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是我自願的。”

“我喜歡小寒,所以我不介意他傷害我。”

路月沉自上而下地看著她,眼裡冷淡一片,“倒是您,希望您不要傷害他。”

他看向緋雲,“緋雲,我想和夫人單獨說兩句話。”

緋雲有些猶豫,見施夷南點頭,她這才出去。

病房裡隻剩下他們母子。

“……對不起,”施夷南立即道歉,“孩子,你不要喜歡他……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應該喜歡女孩子,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給家裡寫信……讓他們給你介紹。”施夷南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您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也對我毫不了解。”路月沉平靜地說。

“您是想補償我嗎?”

施夷南立即點頭,稍稍彆過臉去,眼裡蒙了一層淚花,“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可以,有一件事,您能為我做。”路月沉眼底映著女人的模樣,對眼前曾經拋棄他的女人無一絲的憐憫。

“我要您手上林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路月沉,“隻要您讓出股份所有權,簽署自願轉讓協議……把您手上的所有股份自願轉讓。”

“我會原諒您。”

第四十五章

弦:學長,我可以去找你嗎?

林微寒看到消息的時候正在畫室裡忙碌,拓維在店裡守著,他手指在屏幕上點點刪刪,自己臉邊還有淤青,總感覺這樣子見人沒麵子。

何況他被打還有一部分路月沉的原因。

他猶豫的空檔,拓維的聲音從前邊傳過來。

“snow,有朋友來找你。”

“他在畫畫嗎,如果這樣的話,我在這裡等著就好。”

熟悉的聲音傳來,林微寒掀開了門簾,他和路月沉對上目光,路月沉眼中浮出了亮光。

“學長。”

人已經來了。

林微寒唇線稍繃直,他掃路月沉一眼,“你過來吧。”

“學長這樣很好看。”路月沉目光在他紮起來的發尾處停頓。

林微寒沒有講話,對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觸及到皮膚仿佛帶著熱度。

他的手腕隨之被握住,路月沉拽住了他,視線在他唇角處稍稍停頓,“疼不疼?”

指尖碰到他唇角,痛意順著傳過來,他下意識地想說不疼,一記冷眼掃向罪魁禍首。

但是觸及路月沉眼底,裡麵有種種情緒浮現出來,視線所及令他心臟莫名隨之平靜下來,好像疼的是對方身上。

“挺疼的,”林微寒說,“我母親因為你打了我。”

這番話像是小孩子告狀,林微寒意識到了,他下意識地皺眉,稍稍側開臉,避開路月沉的手指。

“抱歉,”路月沉傾身,用唇角碰了碰他的傷處,“下次我們換個地方,不要再被發現了。”

聞言他看向路月沉,上下打量路月沉一番,“你為什麼知道我在這裡。”

“碰運氣,學長這個時候應該不會回家。”

路月沉看向一旁的畫,問他:“學長,需不需要幫忙。”

院子裡放著他前一天畫的畫,畫的正是眼前人。

“裝裱完之後要送去展覽。”林微寒說,他想了想又看向路月沉,“如果你不願意展覽,可以把畫買了。”

“……”路月沉稍稍停頓,委婉地說,“學長的畫我應該買不起。”

“我不介意,如果學長以後隻讓我當模特就更好了。”

他瞥一眼路月沉,給了一個眼神,讓路月沉少白日做夢。

“如果有人問起學長,學長會怎麼回答?”路月沉問他。

他戴著圍裙和手套,把畫框立起來,路月沉在另一邊給他幫忙,他下意識地看過去,略微挑眉,“問什麼?”

路月沉抬眼看他,“比如……會問學長畫的是誰。”

那也不會問到他本人麵前。

林微寒這麼想,發現路月沉在認真的看著他,對方似乎很期待,他心裡惡劣心思冒出來,下意識地想捉弄對方一番。

“我會告訴彆人,畫的是我的愛人。”

原本隻是隨口一說,他說完空氣卻安靜了下來,對方手上動作頓住,一雙深褐色的眼在夜色之中沉沉地閃爍變幻。

他目光落在路月沉臉上,看著路月沉耳尖紅了,他忍不住皺眉。

是真的還是裝的。

偶爾會露出來純情的一麵,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騙人。

他把畫框放下來,察覺到背後有視線,山茶花氣息隨之傳來,他被從後麵攔腰抱住,圍裙折疊起伏,對方的氣息從背後壓下來。

這個姿勢讓他不爽,路月沉嗓音有些低,“學長是在騙我嗎。”

氣息落在耳邊,皮膚隨之浮上熱度,林微寒下意識地避開,他朝後看過去,側過去的時候正好對上一雙溫和明亮的眼。

……這還用問嗎。

他們現在無論是哪種關係,都算不上愛人吧。

林微寒這麼想著,對上那雙眼,頭一次看到某種易碎的情緒,仿佛他說不是,路月沉就要隨時坍塌。

“……你自己想。”林微寒說,他手套上沾著顏料,沒辦法去碰路月沉,他冷淡地說,“先鬆開我。”

身後的人卻抱他越抱越緊,林微寒耐心有限,“路月沉,你不幫忙可以滾蛋了。”

他隻聽見一聲低低的“學長”,對方呼吸莫名灼熱的幾分,灼燙的氣息落在他頸邊,引得他不適,他把手套摘了,準備把身上的牛皮糖先扯掉。

下一秒,他察覺到了什麼,對方一隻手從他腰上橫過去,他身體隨之僵住,幾乎忍不住冷笑。

“……你是屬狗的嗎?”還能隨時隨地發情。

“學長,抱歉,我忍不住。”

路月沉稍稍鬆開了他,唇角蹭到他耳邊,“學長讓我抱一會就好了。”

“以後可不可以隻讓我當模特……我想做學長的愛人。”

林微寒看傻子一樣看過去,唇角稍微嘲諷地揚起來,“你傷好了?”

他把人推到了一邊,眉眼不抬,“下次再這樣,不用過來找我了,你自己去找個片看解決了。”

被他刺的人毫無反應,他把畫框抬到了一邊,他走到哪對方的目光跟到哪,他沒一會就受不了了。

林微寒不知道自己這幅模樣比平時更加招人,他發絲半紮,精致清晰的眉眼完全展現出來,清冷逼人,白襯衫往下腰肢曲線被圍裙係帶勾勒出來,像是一旁沒有乾的人物速寫。

被削過的竹骨一樣,淩厲而充滿韌勁。

他皺眉,路月沉眼底倒映著他,嗓音溫和而低沉,“學長,看片會有用嗎。”

林微寒動作微頓,他麵無表情地看過去,這小子在這裡跟他裝純呢。

“你沒看過?”林微寒簡直要無語。

路月沉聞言微垂著眼,“對我沒有用,我隻有想著學長才會有反應。”

對方的口氣像是在述說某種實驗反應現象,魚鉤都已經甩他嘴裡了,他再看不出來才是傻子。

“是嗎。”林微寒漂亮的眼珠稍轉,轉到了對麵的青年身上,“你跟我過來。”

他拍拍手把手裡的重物放下來,手套放到了一邊。

地下室樓梯燈光昏暗,這裡不會有人踏足,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來。

“學長……”

林微寒把門關上,他到路月沉麵前,對著那張豔麗的麵容,他視線緩緩地向下移。

空氣中浮出顏料和紙張堆積的陳舊氣息,他手指緩緩地向下,眼裡倒映著路月沉稍變的神情。

“想要我幫你?”

路月沉眉眼閃爍,深褐色凝聚成一片濃稠墨色,如夜色一般,將他整個包圍,仿佛要把他一並吞進去。

“學長,請你幫幫我。”

對方氣息在他耳邊掠過,牙齒輕輕地觸上去,林微寒耳尖被摸過之後泛上一抹紅,每次這人都偷偷摸摸搞小動作。

“我幫你可以。”他解開了路月沉的領帶,襯衫扣子向下解開了兩顆。

領帶往前遮住了路月沉的眼睛,林微寒眼裡遮掩住情緒,順帶著主動地在路月沉唇角處親了一下。

“我不準你動你就不能動。”他命令道。

路月沉靠著牆,他眉眼被遮住,向下隻露出流暢的麵部線條,鼻梁高挺,往下是菱形紅唇,唇珠在中央,像是在求吻。

像是一株陰暗環境裡盛開的美人株,外表柔軟可欺,實際上帶著毒株,一旦被纏上就難以掙脫。

“現在張嘴。”林微寒說,他輕咬在路月沉嘴巴上,路月沉立刻逐吻他,他們二人氣息交融,對方氣息稍沉了些。

林微寒眼珠映著某人動情的模樣,他被親的反而靠在牆邊,臉上浮出熱度,他嘴唇發麻,隨之推開了人。

“……行了。”林微寒氣息不勻,他指尖往下,稍稍地碰下去。

“現在數一百個數,你能堅持到的話,我就幫你解決。”

路月沉雖然眼睛被遮住,臉卻對著他,騙人有些不好意思,林微寒又敷衍地在路月沉嘴上啃了一下。

“……學長。”

路月沉低聲數著數字,原本早就習慣了等待,一百個數字對他來說很短暫,對方的氣息從他麵前掠過,每一寸都能引他心臟震顫。

98。

99。

100。

周圍安靜下來,路月沉解開了領帶,眼前驟然見光,地下室空蕩蕩的,哪裡還有林微寒的人影。

“生氣了?”林微寒停下腳步,青年不搭理人的模樣有些新奇,他多看了兩眼。

路月沉靜靜地沒有講話,片刻後才說,“我不會生學長的氣。”

“張嘴。”林微寒捏住了路月沉的下巴,“讓我看看。”

路月沉避開他的目光,還是聽話的張嘴,他於是湊過去親了一下。

“行了,彆生氣了,我不該騙你。”

“你上次也騙了我,我還沒有跟你算賬呢。”林微寒說。

路月沉摸摸自己的嘴巴,然後把手放下來,“我沒有騙過學長。”

“……你再說一遍。”林微寒順著翻了一眼。

路月沉:“學長之前沒有問過,我以為學長應該不會在意我的過去。”

林微寒:“那你認為我會在意什麼。”

路月沉聞言沉默了一會,輕聲說,“比起這些,應該有更讓學長在意的事情。”

“比如物理實驗,還有突破不了的風格和難解的數學題。”

“這些……似乎更值得學長在意。”

“到你家了。”林微寒說。

路月沉在原地有些躊躇,看著他,眼底略微發亮,“學長,你過幾天有空嗎?”

“我有事情想要告訴學長,能不能請學長抽出一天的時間?”

林微寒把手揣進了兜裡,“過幾天是中秋節,我要回老宅。”

“我這幾天也有事要忙……在那之後呢?”

林微寒大概猜出來了路月沉要和他說什麼,“到時候再看。”

“那我等學長。”路月沉說。

“有一些事,學長可能不記得了,或者說學長有些印象……我想告訴學長。”

他們兩個人分彆,路月沉回到家裡,在他家裡,角落的位置有一個陳舊的保險櫃,這是奶奶唯一留下來的。

他在窗外看著車子離去的倒影,保險櫃上有許多痕跡,裡麵裝的並不是什麼貴重之物。

保險櫃打開,光隨之透進來。

那是一隻物理競賽獎杯。

——2048年的星雲獎。

也是唯一屬於他的東西。

林微寒沒有立刻回家,他又回到了畫室,一想到施夷南依舊不願意見他,他莫名心裡有些堵,彆墅空蕩蕩的他也不願意去。

至於路月沉,一切看起來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一切要等到路月沉主動地和他說開之後。

距離那個時間似乎還有幾天。

他遠遠地看到了一道身影,借著咖啡館的燈光,這個點已經在打烊。

他看到了幾本和物理有關的書,對方背影挺直,借著燈光在算方程式。

“林微寒同學。”顧慈注意到了他,筆尖稍稍頓住,頗有些不好意思。

“這麼晚了,你為什麼不回去?”林微寒被發現,他索性坐到了顧慈對麵,注意到旁邊放著的咖啡和麵包。

“你就吃這個。”他問。

顧慈有些不好意思,對他解釋,“晚上不太能吃的進去東西。”

何況他的胃早就已經壞了,吃什麼東西都一樣,他並不在意這些。

顧慈察覺到他沒有惡意,輕聲說,“過幾天是實驗現場,我想再多練習練習。”

“你吃這個當然吃不進去。”林微寒皺眉,但是他也不會做飯,這個點帶顧慈去吃飯似乎也不合適。

“有把握能拿獎嗎?”他撐著頭問顧慈。

顧慈聞言沒有講話,不知想到了什麼,視線稍稍閃躲,“如果路學弟不介意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他是這次實驗的主審官。”

顧慈嗓音很低:“他真的很厲害。”

“他不會介意的。”林微寒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出來之後才意識到他在為路月沉說話。

“總之,你好好加油,彆有太大壓力。”林微寒說。

顧慈又用那種小心翼翼的眼神看著他,帶著幾分感激,“謝謝你。”

“我會努力的。”

“林微寒同學呢?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沒有回去?”顧慈問他。

林微寒沉默了一小會,“我晚些會回去。”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顧慈說。

“你也是,”林微寒說,他又看向一旁的麵包,“你記得好好吃飯。”

他補了一句。

從畫室回到林宅。

嬌豔的玫瑰在花瓶裡稍稍垂落,一樓客廳裡燈火通明,他回來的時候動靜很輕,進門的時候才意識到什麼。

施夷南已經從醫院回來了,穿戴整齊坐在輪椅上,林震南和林紹這個點也都沒有休息。

仿佛都在等他回來。

“父親,母親,哥。”林微寒稍稍頓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說嗎?”

“小寒,你先坐下。”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林紹看一眼施夷南,語氣有些微妙,“小寒,你和月沉的關係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