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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讓他來林家……做你的哥哥怎麼樣?”

看營養液努力加更,謝謝老婆們!

第四十六章

哥哥?

有會和弟弟上床的哥哥嗎?

林微寒簡直想笑,他心底隱有不好的預感,漆黑的眼珠穿過明晃晃的燈光落在施夷南身上,施夷南看他的視線下意識地閃躲。

“你們是在征詢我的意見還是臨時通知我一聲?”林微寒漫不經心地問。

“小寒,”林震南說,“這是你母親的意思,你應該不想讓你母親失望吧。”

“母親怎麼想我並不知情,”林微寒盯著輪椅上的女人看,“母親似乎也不用考慮我的感受。”

“如果想做直接做就好了,有什麼必要還來問我。”

母親真的在乎過他嗎。

如果在意過,不會連看都不敢看他。

臉邊疼痛仿佛猶在,林微寒覺得很沒意思,他心底有幾根刺冒出來,從最柔軟的地方破籠而出。

“小寒,不是你想的那樣。”林紹說。

林紹:“母親保證了,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會再有彆人。”

“等到月沉來我們家之後……”

“來我們家?哪來的我們?”林微寒冷冷地掃過去,“這是你們三個的決定,不用把我算進去。”

施夷南臉色蒼白,緊緊地抓著輪椅扶手,嘴唇在緩慢地翁動。

林震南拍了施夷南的後背,對林微寒道:“好了,小寒,如果你不同意,這件事我們之後再談。”

“不要再惹你母親生氣了。”

哈。

空氣降到了冰點,林微寒站起身,他眉眼銳利如同薄刃,對三人說:“如果你們讓他進家門……我倒是不介意林家傳出醜聞。”

“天才畫家和自己的哥哥上過床,他們兄弟是那種關係,各家都有好戲看了。”

此話一出,林紹稍稍地停頓,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施夷南更是上氣不接下氣,臉上漲紅,眼睛冒出淚花,她死死地抓住了輪椅扶手。

“夫人,不要過度呼吸,慢點……”緋雲連忙扶住了施夷南。

林震南看著這場鬨劇,對緋雲道:“先帶夫人回去休息。”

他隨之看向林紹,“有機會把路月沉帶過來。”

“我想和他見一麵。”

林紹應了一聲“是”,鏡片遮住了眼底浮動的光。

林微寒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另一隻手碰到自己心臟的位置,忍不住攥緊了襯衫衣襟。

他並不是那個意思。

腦海裡清晰地浮現出施夷南那雙淚眼,他向下坐在了地上。

地板冰涼,他整個人頭暈目眩,翻翻聯係人,他給元齊打了電話過去。

“喂,哥,怎麼了?”

林微寒出聲:“你姐姐怎麼樣了。”

“情況好多了,哥,你最近怎麼樣?”

“不怎麼樣。”

半小時之後。

元齊出現在他家樓下,他拉開車門,幾天不見,元齊看上去消瘦了些許,那雙眼更加明亮,看他的時候亮晶晶的。

“哥!”

林微寒坐在後座,他帽簷遮擋住了神色,窗外的風景飛速掠過,元齊在前排嘰嘰喳喳。

“哥,你和月沉哥怎麼樣了?”

提到這個名字,林微寒短暫地陷入沉默之中,片刻之後才說,“不怎麼樣……家裡打算把他過繼過來。”

聞言元齊險些手滑,瞪大了一雙眼,“這……這是真的假的?”

他哥和路月沉是那種關係,卻馬上要變成兄弟?這任誰能接受的了。

車開到了後海,元齊讓老板上了度數低的酒,這酒不醉人,湖邊的燈光灑下來,夜風帶著涼意。

“施姨前一段時間不是有好轉嗎,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元齊乾巴巴地安慰著。

他哥都有這麼多的煩心事,這麼看他照顧姐姐也算不上辛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我知道,”林微寒說,他皺著眉,看著低度數的雞尾酒,唇畔沾上酒液,酒杯裡仿佛晃出一張人臉。

“我隻是覺得,母親對路月沉和林紹,似乎不一樣。”

林微寒:“應該說,我和林紹……都比不上路月沉,他對母親來說是不一樣的。”

“具體哪裡不一樣……”

他腦海裡回想起青年那張臉,那張豔麗的麵容,單從模樣來說,長得更加隨施夷南。

“哥,你不要想那麼多了,這和你沒有關係,”元齊說,“你什麼都沒有做。”

元齊:“如果施姨知道你們的關係,還會讓月沉哥到林家嗎?”

這誰知道。

他倒是說了,施夷南難看的臉色還清晰地映在他的腦海裡。

林微寒皺著眉,他沒有言語,酒水一飲而儘,看著無邊水色片刻出神。

“哥,這酒不醉人,但是你也不能喝太多……”元齊在對麵乾巴巴地說。

林微寒叫他出來他很感動,但是如果喝醉了,他不知道該把他哥交給誰。

路月沉?這個時候似乎不合適,林微寒正在因為這件事心煩呢。

“江釋哥?你現在忙嗎,哥喝醉了,在後海這邊,你有沒有時間過來一趟?”元齊給江釋打了電話。

那邊應聲之後,他才掛了電話。

“哥,我一會還要回醫院去我姐那裡,沒辦法送你回去,我喊了江釋哥過來。”元齊在林微寒耳邊說。

青年側趴在桌子上,發絲遮住了眉眼,手指骨節修長,銳利的五官在此刻削弱些許,眼睫落下細碎的銀河,像是神話故事裡沉睡的美人。

元齊守到江釋過來,他和江釋不怎麼熟,見到人有些尷尬。

他對江釋說,“江釋哥,麻煩你了,哥應該不想回家,你送他去彆墅那裡就行。”

江釋目光落在林微寒身上,停頓片刻,這才看向元齊,對元齊道謝,“麻煩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哦,好。”

“小寒?”江釋喊了一聲人。

青年臉上浮出很淡的紅暈,似乎有什麼煩心事,眉頭一直皺著,醉的不省人事。

江釋手指觸及到林微寒臉邊的皮膚,碰到一片溫涼,對方依稀察覺到,氣息更加的不耐。

把人扶起來,雖然個子很高,卻很瘦,林微寒幾乎大半個人靠在他身上,肩膀沉甸甸的壓著一顆腦袋。

手機屏幕亮起來,名為弦的聯係人,江釋看了一眼,目光稍稍地停頓,用默認頭像的並不常見。

何況他和路月沉有過同一個課題。

對方打了電話過來。

沒有人回複,屏幕很快地亮起來。

一直到了他家,他把林微寒放到床上,這房間一直為林微寒留的,有林微寒留下來的很多東西。

江釋把人放下,他坐在床邊,看著林微寒的側臉,手指緩緩地放了上去,掌心碰到林微寒的額頭。

“小寒……”

手機還在震動個不停,對方打了一路的電話,回想起兩人的關係,江釋看著屏幕上的聯係人,他劃了接通。

電話接通,那邊沒有聲音,雙方都陷入沉默之中。

片刻之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學長”。

“……學長,你在哪裡?”

江釋視線在青年側臉上停頓,回複電話那邊的路月沉,“小寒已經睡過去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有事路學弟可以明天再講。”

“嘟——”地一聲,隨即掛了電話。

江釋掛掉電話之後指尖摩挲著手機邊緣,原來他也會產生不好的用意。

相對於路月沉來說,他的做法還是客氣了。

手機放到了一邊,江釋指尖在青年側頸處停留,片刻之後,他稍稍地俯身。

嘴唇碰到柔軟的皮膚,在上麵留下輕吻。

前一天的宿醉,導致第二天頭疼欲裂。

林微寒遲緩地睜開眼,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天花板,他身上倒是沒有酒氣,前一天的記憶回溯,他下意識地喊人,“元齊……”

房間裡沒有元齊的人影,他稍停頓一會,才認出來這是江釋的房間。

小的時候他經常在這裡住,沒想到這個房間還空著。

他隨意地點開手機,手機裡很多個未接電話,顯示的都是同一個人。

名為弦的聯係人給他發來了很多條消息。

昨天喝暈過去了,當然沒看到。

林微寒隨意地挑了兩條回,他下了樓,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江釋在樓下穿戴整齊,手裡是剛從書房拿出來的書。

“小寒,你醒了?”江釋把書放了下來。

“你把我送回來的?”林微寒問。

“昨天元齊給我打的電話,小寒,和家裡人吵架了嗎。”江釋問。

以前也有過,林紹剛到林家的時候,那時候林微寒也不怎麼願意回家。

“沒。”林微寒在江釋對麵坐下來,對上那雙眼,估計江釋已經猜到,他隻是不願意承認。

“如果不想回家,可以住我這裡。”江釋說。

“不用。”林微寒說。

他在江釋這裡隨意地吃了點東西,江釋按照他平常的口味準備的。

江釋在對麵靜靜地看著他,“一會準備去哪裡?”

林微寒想起通訊錄好幾個未接電話,有的人似乎很沒安全感,雖然他不是很理解,明明更煩的應該是他。

對方什麼都不知道。

“要出去一趟。”

江釋問:“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離得不遠。”林微寒說。

江釋沒有強求,對他說:“小寒,路上注意安全,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來找我。”

“我這裡永遠歡迎你。”

林微寒從江釋家離開,他給名為弦的聯係人發了消息過去。

“小路啊,怎麼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是有什麼急事嗎?”

實驗中心的同事關心道。

路月沉每隔幾分鐘看一眼手機屏幕,那裡沒有任何回應,前一天打過去的電話是其他人接的。

“沒事。”他對同事說。

“這一期有個A大的學生參加實驗,他拿了前三的名額,小路啊,聽說你和他有點過節?”同事在一旁八卦。

路月沉聞言沒有抬頭,“沒有,他拿到這個成績是應該的。”

“這樣啊……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到最後。”男人翻了翻幾位學生的報名單,這種實驗項目很多是為了裝點榮譽,每年都有那麼一兩個是直接送來的。

背後有人,壓根不用參加比賽。

看來看去,有些是附中的優等生,有些是正常報名走的流程,隻有一個是被A大開除的社會青年,怎麼看這個都最有可能被騰出來讓位置。

“他很努力。”路月沉又補了一句,他對顧慈沒有任何感官,所有的感官都來自於林微寒。

所以他給顧慈的實驗項目判了A+。

他希望林微寒能開心,僅此而已。

“叮咚”一聲,手機收到了消息,看清屏幕之後,路月沉臉色稍變了些許。

“哎,努力的多了去了,什麼年代光努力也沒有用啊……”男人還在說著,見對麵的青年壓根沒聽進去。

“李老師,接下來拜托你了。”路月沉說。

“……走這麼急。”

實驗基地離得很遠,林微寒車停在了上次的地方,遠遠地看到了人過來,這邊路偏,開過來要一個多小時。

原本的煩躁在見到人之後一掃而儘。

“學長。”

青年晦澀的眼底在看到他時出現了光影,人到了他麵前,卻又稍稍地垂眼。

“學長昨天為什麼不接電話?”路月沉問他。

一提起這件事,林微寒想起林紹的話和施夷南的淚眼,他下意識不願想起,隨意找了個理由敷衍過去。

“昨天在畫畫。”他也不想讓路月沉知道這件事。

何況他因為心煩喝醉酒,這聽起來怎麼都沒麵子。

話音落下時,他對上路月沉那雙眼,那雙眼隱約有情緒浸透出來,莫名令他不自在。

“學長,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路月沉問他。

被戳中心事,林微寒下意識地皺眉,這是他之前的原話,現在路月沉反而來質問他。

“沒有,你不用管了,我會自己處理好。”

“還有,”林微寒想了想,如果林家真的打算把路月沉領回來,他可能要重新定義和路月沉的關係。

“我們這幾天先不要見麵了。”

路月沉的目光忽地在他側頸處停留,落在皮膚上仿佛帶著溫度,空氣仿佛隨之靜止了。

這小子平常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自己的事卻從不會吐露半分,有心事也不會表現出來。

此時他卻隱約有些感覺,相處久了,能感受到,對方此刻心情不怎麼好。

林微寒想了一下,他剛剛也沒有說錯什麼,隻是幾天不見麵而已,難道一定要天天見麵不可嗎?

不能縱著對方得寸進尺。

雖說可能之後他們確實會分開。

路月沉看著他,嗓音幾乎低不可聞,“學長……是打算拋棄我嗎?”

眼前的青年仿佛和夢裡的身影重疊,對方這句質問從夢裡照進了現實。

“我沒有那個意思,”林微寒莫名有不好的預感,他按著自己的眼皮,對路月沉說,“隻是這幾天,我有事情要處理。”

“那23號,學長會過來的嗎。”路月沉問他。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學長。”

這本來就是篇虐文設定,而且我也很喜歡寫虐(反省中),虐戀是必須走一遍的,我保證之後會很甜很甜!!謝謝老婆們願意看下去,我挨個親親O3O

第四十七章

“哥,你和月沉哥都參加過很多物理競賽,可能之前的時候見過呢?”元齊說。

“何況山城那個獎杯……是哥你送給他的吧。”

元齊想起之前的調查結果,山城那次物理競賽是路月沉拿了第一,但是支付不起獎杯費用,那次林微寒也在。

他哥順手把對方的獎杯費用支付了,這看起來像是林微寒常乾的事。

“哥?”元齊又瞄一眼後座的青年。

林微寒手掌撐著腦袋,他看著窗外,隨著窗外的風景掠過思索。他有點印象,但是這件事對他來說不過是記憶裡再渺小不過的點。

上次他就已經想起來了,獎杯是他送的沒錯,如果路月沉因為這個……那所謂的初戀如果說的是他,他覺得十分荒謬。

“哥你是不記得了嗎。”元齊看出來了,為什麼會這樣,林微寒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這些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事情。

“有點印象。”林微寒說。

“順手幫了他,我對他沒什麼印象。”

為什麼要特意去記一個拿了第一支付不起獎杯的少年,他的人生經曆中見過太多優秀的人,或者更加淒慘的,路月沉無論在哪一點看來都微不足道。

“那哥打算怎麼辦?”元齊問。

林微寒一向不會對施夷南說不,這次施夷南病症複發,哪怕林微寒表現地很鎮定,實際上也會很愧疚。

有抑鬱症的母親和偶然發生關係的戀人,怎麼看都不會選擇後者。

“不要提這個了,”林微寒說,“京郊那邊還有槐樹嗎。”

元齊:“這個季節已經開敗了,但是大棚裡有,肯定夠哥用了。”

第二天就是中秋節了。

施夷南很喜歡槐花餅和槐花豌豆黃。

京城裡有點心鋪賣,但是做的不夠好,這兩種點心加葡萄酒才能做出來味道。

“到了。”

他們兩個下了車,現在是八月下旬,今天天氣並不熱,陰涼涼的,太陽隔著雲彩和樹蔭,有風吹過來,溫度剛剛好。

特製的溫度棚裡維持著適宜槐樹生長開花的溫度,這是特培的一年三到四次開花的品種。

槐樹樹枝粗壯,白色純潔的花枝垂下來,空氣中都是淡淡的清香。

元齊注意到牆壁上掛的有工作人員用的工具,他拿了兩個帽子過來。

“哥,你戴上這個,小心身上沾上灰。”

“來都來了,”林微寒說,看了眼元齊手裡的草帽,最終還是接了過來,草帽在手裡轉了轉。

“這要怎麼摘,我上去掐,你在底下接著。”林微寒說。

“也行,哥你能行嗎。”元齊有些擔心。

林微寒看見了後麵的梯子,他對元齊說,“你跟我過來。”

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把梯子搬了過來,元齊在底下扶著梯子,光從槐樹枝葉縫隙穿透,在草帽下落下一層陰影。

“哥,你慢點。”元齊在下麵瞪大了一雙眼,他擔心林微寒會摔下來。

林微寒三兩下就爬上去了,他坐在了樹乾上,爬樹對他們美術生來說簡直是小意思。

寫生的時候經常畫樹,每一道光影都不一樣,置身其中被槐花包圍,又有了其他的感受。

林微寒手掌放在沉甸甸的樹乾上,他後知後覺地看一眼胳膊,剛剛已經注意過了,這麼一小會,手臂上還是刮出來幾道印子。

“哥,上麵可能有蟲子,你小心點。”

林微寒“哦”一聲,他眼角掃到了正在枝葉縫隙間鳴叫的蟬,不知道是怎麼混進來的,他看一眼底下守著的元齊,眼珠子稍微轉一圈。

元齊並不知道他小時候養過蟲子,各種各樣的蝴蝶他都收集過,當時為了研究某種蝴蝶的遷移時間。

“元齊,接著。”林微寒把那隻蟬抓住,連帶著槐花一起扔下去。

“哦。”元齊在地下昂著腦袋,下意識地舉起了手裡的框,隨著潔白的槐花往下墜,一並還有一隻巨大的黑乎乎的東西落下來。

元齊立刻瞪大了眼,心裡咯噔一聲,那隻死去的蟬已經落到了他臉上。

“臥槽——”

聽到了底下的動靜,林微寒坐在樹乾上,冷冰冰的臉上難得柔和了些許,哼笑一聲,“出息。”

兩個小時之後。

元齊鼻梁上貼了個創口貼,他整個人耷拉著,抱著剩餘的槐花,臉上還沾了不少麵粉。

這裡後麵就是葡萄酒工廠,品酒林微寒也會點,選出來合格的葡萄酒,加上會雕刻,做出來的點心比外麵賣的還要精致許多。

豌豆黃被雕刻成大衛和小衛,這一對林微寒送給了他。

“彆蔫了,大男人怕蟲,你看像話嗎。”林微寒看元齊兩眼,把點心塞給了元齊。

元齊低頭看點心,他摸摸自己的腦袋,“哥,你也不用做的這麼細致。”

他哥有點強迫症在,尤其是對作品,把人物雕像雕刻的栩栩如生,連某個不可描述都地方都和真的一樣。

這怎麼下得去嘴。

旁邊還有一份,雕刻的是動漫人物,好像是動畫片裡麵的。

林微寒不知道元景儀喜歡什麼,對元景儀的印象停留在他們小的時候一起玩,元景儀在房間裡待著看飛天小女警。

“這是給你姐的,你姐最近身體怎麼樣了。”林微寒問。

“好點了。”元齊抱著點心,瞅瞅那些動畫片人物,“哥你老是給我姐送東西,我姐要不好意思了。”

雖然和他有點關係,但是他哥對弱者群體,尤其病人,似乎格外關愛。

比如顧慈,比如他姐。

“隻是順手做的,不知道味道怎麼樣。回家要冷藏一晚上。”林微寒說。

“哥做的肯定沒問題。”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元齊說,“我姐聽說了哥在海邊救人的事,讓哥多注意身體。”

“有空還是做個身體檢查之類的,最近外麵不是也流行流感,預防感冒發燒。”

“知道了,你早點回去吧。”

車子在林宅門口停下來。

林微寒把點心交給了棋雲,棋雲隔著玻璃摸了摸,簡直和花瓶裡插著的花一模一樣。

“少爺好厲害,如果夫人收到的話一定會很高興。”

棋雲看著青年上樓的背影,這座宅子死氣沉沉,隻有在青年回來的時候才會有些溫度。

明明小兒子已經足夠優秀,孝順又漂亮,沒有平常那些紈絝公子身上的惡習,主人家卻還是不滿意……

“母親。”林微寒在房門外敲了敲門,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些許。

他忍不住想起路月沉,下意識地模仿路月沉平常講話時溫和的姿態。

緋雲給他開了門,他朝房間裡看了眼,沒見到施夷南的身影。

“二少爺,夫人已經休息了。”緋雲低聲說,看著他神色有些閃躲。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能猜到,緋雲在撒謊,是施夷南不想見他。

“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再過來。”

中秋節。

弦:學長中秋節快樂(∩▽∩)

這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林微寒起床看見信息,他想起來,這小子一個在世的親人都沒了,節日都是一個人過。

有個父親在監獄,還不如沒有。

林微寒手指在屏幕上點點刪刪,很快又想起來,說不定林紹會把某人帶過來強硬的加在他們家,他有什麼好操心的呢。

他剛下樓,注意到林紹的臉色不太好看,施夷南穿戴整齊在輪椅上,臉上蒼白,幾乎又要落淚。

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林震南看到了他,視線在他身上停頓,對身後兩人說,“小寒起來了,準備出發去老宅。”

“無論如何,先把人帶過去,老爺子一向嘴硬心軟。”

林紹說了個“是”。

林微寒不明所以,手機叮鈴鈴響個不停,都是路月沉發過來的。

他掃一眼。

弦:學長,我們一會能見麵,我很高興。

他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施夷南和林紹想把路月沉帶過去,看樣子是老爺子不想見到路月沉。

很快到了老宅,他在宅子門口看到了一道身影,對方也是剛剛下車,朝他招了招手。

“學長。”微笑起來的時候明豔動人。

林微寒注意到施夷南的情緒變化,林震南和林紹情緒內斂看不太出來,施夷南眼裡隻剩下不遠處的青年,像是撿到了丟失很久的寶物。

“學長,提前見麵了,我也很高興。”路月沉到了他身邊,手裡提著的禮物放至他掌心。

“這是我給學長做的月餅。”

其餘三人的視線都在他們兩人身上,氣氛有些古怪,雖然是中秋節沒錯,但是這種節日不給長輩送禮給他送禮,怎麼看都感覺古怪。

路月沉跟三人打了招呼,“林紹哥,林叔叔,林阿姨。”

有目光落在他手裡的手提袋上,是來自母親的目光,施夷南緊緊地盯著,眼中浮現出憂愁,落下一層陰影。

幾人的表情仿佛是一場最可笑的鬨劇。

他對母親費儘心思,母親從來不會理會,卻會羨慕他能收到來自路月沉的禮物。

“先走吧。”他說。

老宅門口有人守著,他們還沒有進去,保鏢先攔住了他們,目光落在他身旁的青年身上。

“老爺有吩咐,今天隻能林家人進門,外人不得入內。”

這個外人說的是誰很明顯。

林紹開了口:“隻是二少爺的同學。”

“同學也不行,老爺吩咐了,您請回吧。”保鏢看向路月沉。

施夷南因為難堪臉上發紅,她輕聲細語,“馬上就是林家的人了……如果不讓他進去……那我也不去了。”

保鏢這才看施夷南一眼,“夫人,您自重。您不來老爺並不介意,隻要二少爺到場就行了。”

“彆忘了之前您是如何答應老爺的。”

施夷南臉色發白,緊緊地握著扶手,林紹在一旁為他順著氣。

“沒關係,夫人,您不要說糊塗話了。”路月沉開了口,他看向施夷南,“我和林家沒有任何關係。”

“學長,我可以單獨和你講兩句話嗎。”

“母親……”林紹推著施夷南進去,施夷南一直看著他們的方向,三人的身影一並消失在庭院裡。

就這麼被趕出來了。

林微寒打量著路月沉,今天好歹過節,他稍皺眉,很快眉頭舒展。

“吃飯用不了多久時間。”他說。

“學長的意思是晚些會來找我嗎。”路月沉看著他,眼底隱約有溫柔的神色浮現出來。

“嗯。”林微寒不自在地彆開眼,“那些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在意彆人。”

林微寒肩膀處撞上一顆腦袋,他被路月沉抱住,鼻尖貼著路月沉的衣襟,他稍稍推了推人,“……好好說話。”

“我隻在意學長。”

耳尖被碰了碰,林微寒立刻避開,他一會還要回去,手上推了推人。

“行了知道了,趕緊鬆手。”

路月沉緩緩地鬆開他,在他耳邊低語,“晚些會來找我嗎。”

他“嗯”了一聲,“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我等著學長。”路月沉說。

爺爺一向偏袒他,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至於所謂的約定,林微寒能夠想到的,是爺爺為了不讓母親冷待他做出的約定。

他進了院子,看見了孟常,孟常正好也在找他。

“二少爺,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林老爺子的臥室在二樓最角落,旁邊是茶室,老宅到處都是百年古樹,這一片都很陰涼,走廊上陰影落下來,空氣中飄著很淡的茶香。

“進來吧。”裡麵傳來林老爺子的聲音。

林微寒推門而入,“爺爺。”

三十度的天,林老爺子穿了一身薄薄的長袍,那雙渾濁的眼稍定,轉過來落在他身上。

他這才注意到窗口的位置能夠看到樓下,剛好能清晰地看到他和路月沉抱在一起。

林微寒收回目光,“爺爺找我,是有什麼事要說嗎?”

“你和那個姓路的小子,之後不要再來往了。”林老爺子開了口,嗓音不高不低,卻十分有壓迫感。

“……爺爺也讚成他來林家?”林微寒問。

“我隻承認你是林家的孩子,家裡已經多了一個寄養的白眼狼,不會再多第二個。”

林老爺子指了指桌上的資料。

“你看看這個,有人騙你母親簽了協議。”

林微寒視線掃過去,那是一份股份轉讓書,自願簽署,受益人有清晰淩厲的三個字。

——路月沉。

“小路,今天過節還來兼職,你彆讓自己太辛苦了。”

路月沉每一段時間會看信息,擔心自己會錯過,他聞言回複,“晚點,學長會來找我。”

“是你之前提過的那個學長……”

深夜十二點。

酒館已經下班了,路月沉在吧台收拾完了,他看一眼信息,空蕩蕩的沒有回複。

節日已經過了。

手機叮鈴一聲,名為弦的聯係人發來了消息。

弦:學長還沒有忙完嗎?

第四十八章

“洛倫茲的蝴蝶證實了氣流現象命定一般的變化,一切規律都是有跡可循,構建一切物質的密碼是否也蘊藏其中……”

“人類每一百年、都會經曆一場大型的戰爭,其中包括民族鬥爭、自由意誌,愛與死亡,疾病病痛也囊括其中。中世紀黑死病肆意橫行,21世紀初席卷全球的冠型病毒,近來我國大部分地區再次出現流感……”

外麵淅淅瀝瀝地下了雨,機場廣播傳來、親切的機械女音。

“現在是2051年8月23日淩晨0點42分,由於大雨天氣影響,本次飛往山城的706班次飛機延誤十五分鐘,請乘客們耐心等待。”

林微寒隻帶了兩件輕便的衣服,他看了眼手機裡的信息,都是同一個人發過來的。

“爺爺,我不明白什麼意思,為什麼您不願意告訴我呢?”

“小寒,你隻需要記住一件事,無論任何時候,爺爺永遠站在你身邊。”

“你母親她是被迷了心,她看不見你,她糊塗了……”

暴雨轟然落下,衝刷著整座城市,林微寒手機靜音,耳機裡循環著音樂,垂眸看著手裡的資料。

既然爺爺不願意告訴他,他就自己去查。

手上的資料一部分是從江釋那裡拿過來的,一部分是他自己查到的。

電話響起來,他看了眼聯係人,是江釋打過來的。

“喂。”

“小寒,你現在在機場,準備一個人去哪裡?”江釋問他。

林微寒:“就是出去散散心,沒什麼其他的事。”

“你忘了上次的事,一個人怎麼能讓人放心,你抬頭看……”

林微寒扭頭,隔著玻璃窗,雨水模糊了撐傘的人影,江釋拿著電話,手指在玻璃上輕輕地敲了敲。

他把手機放了下來。

傘放到一邊,江釋發絲被淋濕些許,沾著一身的濕寒氣,在他旁邊坐下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元齊跟你說的?”林微寒從口袋裡找出來手帕紙,遞給了江釋。

“嗯,加上你找我要之前的資料,我猜出來的。”

江釋看著他,語氣放輕了些許,“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到底是不是值得放心的人,說實話我也很在意。”

江釋:“畢竟搶走了我從小喜歡的弟弟。”

“……已經結束了。”林微寒彆開了臉,哪怕證明路月沉和林家沒什麼關係,單單路月沉騙施夷南股份這一件事。

足夠他把路月沉千刀萬剮。

可能他一開始沒有看錯,那是個混蛋,上完床就心軟動搖的是他,他被耍得團團轉。

手機裡還有對方的信息。

說好二十三號見麵。

……已經全完了。

“說起來,他算是小寒的初戀,”江釋用手帕紙擦了擦手指,分明的下頜線抬起來,目光落在他身上。

“小寒會難過嗎。”

林微寒麵無表情:“……不要再提那個騙子了。”

雨水落在玻璃窗上,因為是陰天,太陽被烏雲遮擋住,天空陰沉沉的,風迎麵吹過來,像是電影裡平靜的一天。

山雨欲來風滿樓。

A大附近的後街,這裡在寒暑假的時候客流量會少很多,沒有大學城的學生消費,早上更是沒什麼人。

青年在鮮花前已經站了好一會,頻繁地看信息,每一次總會停留很長時間。

對方白襯衫黑西褲,因為今天天氣稍冷,穿了一件長衫白色毛衣,他五官生得豔麗奪目,眉目溫和,眼簾下是一雙深褐色的眼。

“小夥子,買花送女朋友?”老板實在忍不住了,直接問出來。

見對方在兩種花之間糾結,老板說,“還是紅玫瑰吧,白桔梗寓意不好,據說也會帶來厄運。”

“今個天不好,帶紅玫瑰喜慶一些,圖個好兆頭。”

路月沉聞言目光稍頓,紅玫瑰確實更像一些,長滿尖銳的刺,卻盛開了柔軟熱烈的花骨。

“那就要紅玫瑰。”他說。

他們之前已經約好了時間,雖然林微寒兩天前開始沒理過他。

但是按照林微寒不回消息的頻率,可能又因為什麼事情生氣了。

路月沉仔細地想了兩天,那天在老宅的時候還好,可能之後那個女人又說了一些沒用的話,暫時隻想到了這一種可能。

他發了消息過去。

弦:學長,我到地方了。

選的地方在林微寒等過他的意大利餐廳,他曾經在這裡打過工……選的地方都是林微寒來過的地方。

他提前來了一個小時,從下午四點到下午五點,整整一個小時,到整點了,因為今天下雨,餐廳客人並不多。

沒有看到林微寒的人影。

路月沉看了眼手機,可能是生氣了,所以會晚一點過來。

“Light,你是在等人嗎?”戴蒙湊了過來,他已經在旁邊觀察了一個小時。

想起來以前眼前青年從不浪費時間,是誰能讓Light這麼有耐心,實在是太厲害了。

路月沉輕微應聲,他旁邊放了一束嬌豔的紅玫瑰,玫瑰花瓣沾了些許雨水,看上去嬌豔欲滴。

“不管是誰,遲到了那麼久,實在是太失禮了!”

戴蒙的服務鈴響了,他於是離開。

又兩個小時過去了,戴蒙再次忙完的時候,發現青年還在原來的位置等著。點好的飯菜早就已經涼了,雖然有些還是正常口感,但是已經錯過了最佳食用的時間。

任何事情都有一個保質期,就像食物一樣,比如人的耐心。

晚上八點,外麵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路月沉手指在屏幕上點了點,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弦:學長是有其他的事情嗎,能不能麻煩學長抽出一點時間,我想和學長見一麵。

上麵全部都是他發過去的消息,對方沒有回過一條。

“Light,這個點還沒有過來,會不會是他有其他的事情,你還要在這裡等嗎?”戴蒙忍不住問。

路月沉指尖按在桌子上,看著窗外的夜色,“再等一會。”

等待是他很擅長的事情。

他隨之看向戴蒙,溫聲道謝,“戴蒙,謝謝你。”

“不客氣,你最好不要等太久,天氣預報說晚上有暴雨,你會不好回去。”

實驗中心。

“今天路老師請了假,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

“下雨天,學生們趕來都不容易,趕緊把名單公布了,獎杯都準備好了吧?”

地板濕漉漉的,外麵的天陰沉蔽日,趕到實驗中心的一共二十名學生,其中一道青年的身影十分突兀。

顧慈穿著黑色雨衣,發絲沾上了水珠落在地上,他電話鈴聲響起來,是周星棋發來的消息。

周星棋:老師,我們今天可以見麵嗎

他看完之後沒有回複,手指抓著電話有些緊張,心臟砰砰砰跳個不停,前兩輪的實驗他都已經過了。

這是最後一組實驗結果,最後的實驗他也拿到了名額,今天是公布獲獎名單的時刻。

台上的燈光晃目刺眼,顧慈整個人頭暈目眩,他掌心出了一層冷汗,哪怕穿上了雨衣,因為是唯一的成人,依舊有很多道目光投過來。

“那是誰?社會青年來參加中學生的實驗項目。”

“他是A大被退學的那個,偷竊了彆人的數據,現在又來和我們搶名額了……真不要臉。”

“真假,我前一天看名單也沒他的名字啊,過來丟人現眼的?”

“算了彆這麼說,人家也不容易……”

周圍的議論聲從四麵八方而來,一道道如同重力落在他的背脊上,他手指稍稍彎曲,指尖發顫,低頭看著地板,眼前出現了昏黑。

手掌稍稍用力,顧慈整個人在發抖,他咬住自己的舌尖,直到嘴巴裡出現了血腥味,他勉強穩住自己鎮定下來。

“下麵公布獲獎名單……”

“一共一名同學拿了冠軍,兩名二等獎,還有兩名三等獎。”

“分彆是陳壽、宋嫋嫋、趙婷,泰安奇和顧舟五名同學。”

……沒有他的名字。

顧慈站在原地,底下出現了一片鼓掌聲,五名同學分彆上台拿獎,巨大的金色獎杯晃眼,鼓掌聲猶如昏暗的浪潮足以將他整個人覆滅。

“您好,那個,打擾一下,不好意思……”顧慈堅持到結束之後,他才找到了一位相對來說比較麵熟的老師。

對方姓李,叫李成,和路月沉一樣是他的主審官。

“是不是搞錯了名單,您好,我記得我前幾次的成績……應該是第一名。”顧慈努力地組織著語言,他聲音很低,因為激動聲音在發抖。

“看的是綜合成績,”李成一眼認出來了顧慈,所有名單裡最好糊弄的一個,明明是個男人,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快死了。

“你的單項好不一定總分高,最後結果也是看總分。”李成頗有些不耐煩。

顧慈還抓著對方的袖子,這不符合邏輯,他的所有實驗項目都是高分,加在一起也不會低,這個道理對方不會不懂。

“那您可以讓我看看實驗分數嗎……抱歉,這次比賽對我來說很重要,可不可以麻煩您……”顧慈聲音越來越低。

“你自己都說了麻煩了,我隻是一個審核官,你可以找主辦方。”

想起這人和路月沉之前有矛盾,原本對方缺席他就不太爽,李成順嘴添了一句,“你自己得罪了誰你自己心裡難道不清楚?”

雖然這件事和路月沉沒有關係,但是順水推舟,他也替上麵解決了麻煩,免得事情鬨大了傳出去實驗中心內定人選。

李成在心裡沾沾自喜,他真是辦了一件好事。

顧慈聞言整個人臉色白下來,明明是夏天,他整個人背後卻出了一層的冷汗,得罪了人……他隻能想到路月沉。

“不用灰心,還有下次機會,可惜了……要怪隻能怪你運氣不好。”

比賽熱鬨的散場,顧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直到場地人都走完了,偌大的實驗中心隻剩下他一個人。

早上沒吃什麼東西,胃裡後知後覺地開始翻湧,疼痛從五臟六腑蔓延到心臟,他心臟一陣陣地難受。

暴雨嘩啦啦地落下來,雨聲淅瀝,鞋子踩在地上沾濕,水麵上映出一張慘白的人臉。

顧慈看著雨水中的自己,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有冰涼的東西落下來,沾濕臉頰,他摸到了一手滾燙的雨水。

周圍很熱鬨,有孩子在三兩著急避雨,有的去對麵小賣部買雨傘,有的在等著父母來接,他們談論著惡劣的天氣、下一次比賽,美好的明天,或者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他渾渾噩噩的回到家。

如此平靜的一天,家裡充滿冷水衝泡過的泡麵的味道,胃裡難受的在抽搐,桌子上是一張日期並不新鮮的診斷單。

——患者顧慈,診斷結果為胃癌晚期。

電視裡播道著最新發表的物理科研論文,由於前二十年來人類疾病史出現難解迷題,近來科研重心都放在醫藥上。

誰破解了物理弦理論難題,誰就能夠改變曆史。

人類曆史璀璨文明,由無數微渺的沙塵彙聚而成。

在這處充滿著陳舊氣息的腐朽之地,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獎杯上。

“顧慈,老師期待某一天能夠看到你的矚目成就,像你喜歡的希格斯玻色子一樣,成為渺小卻又閃耀的存在……”

老師鼓勵的話語響在耳邊,獎杯在角落已經堆上了陳舊的灰塵,光芒已不複存在。

老師,已經晚了。

他最後的勇氣,甚至踏不出這個房間,隻希望自己死在沒有人注視的地方。

餐廳打烊了。

隻剩下一盞昏暗不明的燈。

路月沉抱著那一束玫瑰出門,他早就習慣了等待,當對方主動地朝他靠近,他忍不住動搖,甚至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

“棋雲,不好意思這麼晚了打擾你,我想問一下,小寒他在家嗎?”

“不在嗎……謝謝。”

傾盆大雨落下,他打車去了林微寒常待的彆墅,灰蒙蒙的天氣為整座彆墅籠罩了一層陰影。

彆墅沒有亮燈,也不在這裡。

看來今天他的運氣不太好。

發絲和衣裳被淋濕,花瓣被衝散了一部分,路月沉注意到了,白天時尚且嬌豔欲滴,不過是淋了一場雨,便狼狽不堪。

脆弱的經不起任何風雨。

他垂眸,用手指撫摸著花瓣,嘗試為玫瑰擋住風雨。

從彆墅回到家,需要整整一個小時。

到家已經淩晨兩點了。

他渾身濕透,手機沒電自動關機,如果這個時候林微寒給他發消息,大概隻能錯過了。

這麼想著,在昏暗的巷子裡,他聽到了細微的動靜。

寂靜的深夜,對方在巷子裡顯然在等他,周星棋那雙眼充了血一樣濃黑暗沉,身影淹沒在雨夜裡,盯著他仿佛要把他碎屍萬段。

拖著的球棒和地麵碰撞,在雨聲中清晰而深刻。

那束花摔落在地。

第四十九章

山城暴雨。

林微寒和江釋一前一後,他們打車從市區到鎮上,這裡是路月沉原本的老家,似乎是路月沉唯一還在世的親人。

至於為什麼不聯係,路月沉的外婆在女兒出嫁的時候就和女兒斷絕了關係。

老人獨自住在山上,從沒有和那一家人見過麵。

這是山城的山區,叫做明前山,某一朝的時期曾經用過帝王家墳塚,地脈天然連成,暴雨衝刷著枝林蔓葉,遠處山首和天邊連接在一處。

林微寒和江釋穿了雨衣,手機在山區信號很差,下雨天和板磚無異。

他的發絲被淋濕,鞋子上也沾了很多泥土,踩在泥地裡,心情和陰沉沉的天空一樣糟。

“小寒,慢一點,彆走那麼快。”江釋從後麵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微寒“不用”兩個字在嘴邊,冰涼的雨水砸在他臉上,落在皮膚上冰涼一片,他腳下一滑,耳邊傳來石子滾落的聲音。

“小寒——”

手腕被緊緊握住,江釋帶了他一下,他向前撞到江釋的肩膀,對上了一雙緊緊盯著他擔憂的眼。

他向後看了一眼,要是摔倒了可能會滾下去。

江釋稍稍鬆口氣,對他說,“小寒,不要心急。”

“你跟我來。”

他的手指隨之被握住,江釋緊緊地抓著他,領著他往前走。

林微寒唇線稍稍繃直,他想撒手,對上發小看過來的眼神,他於是閉了嘴。

“這裡的路剛修過,但是沒有修完,晴天還好,下雨天很難走。”江釋說。

“你要找的人家……前幾年山區曾經走了一批老人,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找到她。”

林微寒應聲:“去找找看。”

可能因為是山區的關係,這裡隔絕了市區的車水馬龍,林間靜謐清幽,放眼望去都是一團團綠,空氣中是雨水衝過泥土的味道,引人心曠神怡。

手機延遲很嚴重,偶爾會叮鈴響一聲,他拿出看了一眼,是名為弦的聯係人發過來的消息。

弦:學長,我已經到了。

有些人平時那麼聰明,在某些地方又蠢又遲鈍,他上次沒有赴約,難道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還是鈍感力太強,看不出來他在冷暴力。

手機屏幕砸上雨水,對方的頭像隨之模糊起來,林微寒莫名有些煩躁,他垂眼看著那幾個字,心裡被堵的不上不下。

“小寒,這截路難走,你注意腳下……”

江釋的話音沒落,林微寒壓根沒看路,他踉蹌了一下,整個人跌在半山腰,手掌陷進了泥土裡,腳踝處隱隱傳來“哢嚓”一聲。

……艸。

鈍痛隨之傳來,林微寒皺起眉,他下意識地去撩自己的褲腿,江釋在他麵前蹲了下來。

他們兩個在樹下坐下來,才五點多,天上霧蒙蒙的黑,烏雲遮蔽天日。

他的腿搭在江釋身上,江釋掀開他的褲腿,指尖按了按他受傷的位置。

“疼嗎?”江釋問他。

林微寒下意識地皺眉,疼的咬緊牙,他看江釋一眼,意思顯然易見。

不疼才怪了。

他腦海裡浮現出一張豔麗的麵容,手指按在樹根上,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山路錯綜複雜,林微寒的目光停留在某處,遠處冒出來一道身影,老婦人從樹林深處鑽出來。

她穿的裙子有點像是朝鮮族服飾,下雨天裙子沾濕,老人花白的頭發編成了麻花辮。依稀能看出來年輕時姣好的五官,她手裡提著竹筐,另一手打著老式的油紙傘,身形瘦小卻堅韌,和這林間山水十分相符。

似乎在這裡長大,天然屬於這裡。

林微寒心裡莫名有奇怪的感覺,這感覺無從得知,隻讓他莫名覺得親切。

他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可能是職業病犯了,總是習慣打量周圍的人和物取景。

他們兩個人注意到了老人,老人也注意到了他們。

婦人朝他們看過來,一雙眼像是被雨洗滌過,裡麵一片幽靜,目光穿過林間的枝葉落在他身上。

這個時候林微寒也得以看清婦人竹筐裡的東西,香紙和一瓶清酒……祭祀的東西。

“您好,”江釋主動地搭話,“我們是附近的遊客,想問問您附近有沒有酒店之類的……”

這麼晚了,林微寒的腳踝又受了傷,顯然不適合再繼續,找人等明天再說。

“這山上最近的旅館在山頂,離得還很遠。”

婦人回答了他們,目光一直落在林微寒身上,有片刻的出神,很快收回了視線。

“我家就在不遠處,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我那裡住一晚上,”婦人說,“你們付個飯錢就行。”

對方講話客客氣氣,言語之中卻帶著疏離。

這幅冷淡的模樣……江釋稍稍停頓,可能是錯覺。

林微寒覺得有些古怪,但是莫名的對對方很有好感,這好感來的莫名其妙,他皺起眉,是因為性子和他一樣冷漠嗎。

“那實在太感謝您了。”江釋道謝,隨即在他麵前俯身,“小寒,我背你。”

林微寒才不客氣,他上了江釋的背,不用自己走路受罪,江釋背起他,他看著雨水滴下來,他們兩個跟在婦人身後。

“今天雨很大……您是出來祭祀的嗎?”江釋試探地問。

“是,不是長輩,是去看我女兒。”婦人說。

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林微寒在江釋背上,他得以從後麵打量著婦人,白發人送黑發人,怎麼看問的問題並不合適。

江釋:“抱歉。”

“你們是從市區過來的?”婦人扭頭看他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目光總會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林微寒眼珠稍稍地轉過去,聽見江釋回答,“是從京城來的,來這裡有點事情要辦。”

“沒想到山城也在下雨。”

他們穿過了山路,有人帶路,不用在裡麵繞來繞去,很快到了地方。

這裡有一片山莊,建在半山腰,巷子窄而矮,隻容兩個人通行,朱紅的老式模板門,上麵貼著門神圖案。

看上去不像是印出來的,倒像是自己畫的。

畫的挺不錯,用了高古遊絲描和釘頭鼠尾描。如果沒有學過畫畫,那麼很有天賦了。

林微寒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問道:“這是您自己畫的嗎?”

婦人用鑰匙開了門,回答他,“我女兒在世的時候很喜歡畫畫,這都是她以前畫的。”

“她嫁出去之前留了很多東西。”

門隨之打開,清冷冷的院子,院子角落種了很多雛菊,還有一些菜,收拾的很乾淨。

草垛在牆角,上麵搭了一層油紙,窗台上放了幾個玩偶,隨著燈打開,客廳映入眼簾。

林微寒隻在書上看過這種房子,七八十年前流行的布局,會在客廳裡的一麵牆上貼上宗教信仰意義的牆紙,供桌上的櫃子放了一些蠟燭和瓜果。

房間裡有很淡的線香味,這種味道並不討厭。

林微寒在小板凳上坐下來,婦人把傘放置到一旁,燈光是橘黃色,婦人從櫃子裡拿出來了一瓶藥酒。

“奶奶,我們應該如何稱呼你,您會正骨嗎?”江釋問。

“你們叫我橘婆婆就行,會一點。”

橘婆婆把藥酒放到了一邊,隨之握住了林微寒的腳踝,林微寒褲子已經濕淋淋的,他的褲腿被掀開,小腿線條流暢,腳踝處的一顆小痣也隨之清晰地浮現出來。

“從京城大老遠跑過來,是來找人嗎。”橘婆婆問他們。

老太太講話一直清清冷冷的,林微寒注意到書架上放了很多的書,很多都和風水玄學有關,這種老式村落會有那種算命神婆一類的職業。

“確實是過來找人,”江釋說,“找一戶姓秋的人家。”

隨著“哢嚓”一聲,林微寒疼的臉色發白,一瞬間的疼痛之後是酸疼,他試著動了動腳踝,慢慢地不疼了。

“謝謝您。”林微寒忍著疼道謝。

橘婆婆盯著他看,有一瞬間的走神,像是在透過他看什麼彆的東西。

“我去燒飯,你們可以先洗洗。”橘婆婆給他們指了指洗漱用的屋子。

洗澡要自己燒水,江釋在裡麵忙來忙去,林微寒在外麵看著,等到江釋布置好了,對方看著他說,“小寒,我要不要留下來幫你。”

他麵無表情地看向江釋,“不要,趕緊出去。”

隻是腳踝受傷了,他又不是不能動了。

江釋頗有些可惜,對他說,“那我在外麵等你,有事喊我。”

牆壁上有孩童留下來的痕跡,一道道的橫線隨著不斷地往上,看上去更像是一種記錄,到最後一道差不多有一米七,可能是對方女兒的身高。

林微寒這麼想著,忍不住觀察起來,牆壁上還有很多用彩繪筆畫出來的天空和雛菊,筆法稚嫩,應該是很小的時候畫的了。

他隨便洗洗,出來的時候換了一身衣裳,腦海裡某些不合時宜的回憶浮現出來,他把自己換掉的臟衣服收起來了。

擔心江釋會跟有些人一樣自顧自地幫他洗衣服。

他這是第一次見炊鍋,要燒柴火的,橘婆婆做事很麻利,他在廚房旁邊看了一會,對方沒一會就把菜炒好了。

“婆婆,您知不知道這山上姓秋的人家,她們現在在哪裡?”林微寒問。

橘婆婆炒菜頭也不回,“這山上原本是秋家村,所有人家都姓秋。”

林微寒思考了一下怎麼描述,“那有沒有哪一戶是和自己女兒斷絕關係了的,她女兒還有個孩子,孩子現在二十歲了。”

為什麼斷絕關係,這原因實在好猜,女兒執意要嫁給酒鬼賭徒,做母親的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變得不幸。

“山上死女兒的也不少,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家。”橘婆婆回答他。

林微寒:“……”不知道的以為這老太太是在給他開玩笑。

一點也不好笑。

林微寒聯想起橘婆婆今天去燒紙,可能橘婆婆是其中之一,他於是閉嘴了。

大鍋蒸的米飯,簡單的三菜一湯,很多食材他都在路上見過,說不定是婆婆摘回來的。

林微寒在板凳上坐著,江釋給他盛了飯,湯也是江釋盛的,筷子遞到他手邊,擔心他吃了鹹,江釋還拿了橘婆婆的茶缸給他倒了一杯水。

他習以為常,橘婆婆看著他們兩個,林微寒隨之無語,他戳了江釋一下,江釋後知後覺。

“吃完飯收拾一下,你們兩個住客房。”橘婆婆說。

江釋立刻應聲,“好的,麻煩婆婆了。”

林微寒眼珠子瞅著,看著橘婆婆的身影,他把飯菜填進嘴巴裡,鹹甜口,口味意外地符合。

按理說中原地區應該更偏重口。

吃完飯之後是江釋收拾,客房隻有一張床,林微寒躺在床上,他的目光在陳舊的家具一一掠過。

被子帶著洗衣粉的香氣,床頭櫃缺了個角,牆上貼了很多畫,這裡應該是之前女兒的房間。

江釋進來的時候發現青年趴在床上已經睡著了,可能是今天太累的緣故,外麵還在下雨。

眉目低垂,他的掌心放在林微寒額頭上,低低地喊了一聲“小寒”,對方毫無反應。

在此時,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來,看清是誰打過來的,江釋接了電話。

電話接通。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隻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還有劈裡啪啦的雨聲。

“……學長?”嗓音低而沙啞。

還有一絲顫聲在裡麵。

“路學弟,”江釋看著床上的青年,話音稍頓,“小寒已經睡著了,請你不要再打擾他休息了。”

“……”電話那邊陷入了死寂之中。

“嘟”地一聲,電話隨之掛斷。

雨聲淅瀝,夜晚靜靜地在接受洗滌。

這一座小房子裡,隨著江釋關燈,隔壁房間裡亮著一盞小小的燈,燈光在夜晚像是婆娑一舟,孤寂地飄蕩,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

林微寒起來的很早,手機有了點信號,前一天的通話記錄顯示在淩晨之後。

“小寒,昨天路學弟打電話過來了,因為打了好幾個,我替你接了。”江釋說。

江釋看著他,“你要不要再打回去和他解釋一下。”

“不用了。”林微寒握緊了手機。

橘婆婆隻收留他們一夜,他們兩個收拾了東西,臨走的時候林微寒又扭頭看了一眼,那棟小房子隱在小小的村落裡,很快就看不見了。

昨天一共給他打了十七個電話,江釋接了很正常,不然沒完沒了。

雖然這麼想著,心裡還是忍不住煩躁。

林微寒皺眉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鈴——”地響起。

他看了眼是元齊,於是接了電話。

“哥……”電話那頭的元齊欲言又止。

林微寒沒有多少耐心,“不說掛了。”

“你現在有空回來一趟嗎?”元齊問他。

林微寒看了眼山下的景色,元齊嗓音稍停頓,沉默了一會才開口。

“……顧慈自殺了。”

第五十章

“月沉哥現在聯係不上,顧慈似乎沒什麼朋友,也沒有家人,雖然報了警,但是這件事沒有鬨出來什麼水花。”

元齊看著林微寒的臉色,江釋跟著一起來的,他們一起做的公證,三人在老舊的房子裡,這裡的血跡已經被清理。

“人是被周家小少爺帶走的,割腕走的,自殺原因似乎是胃癌晚期,還有……他的比賽落選了。”元齊說。

陳舊的老式房屋,燈光很暗,這裡陰暗逼仄,還留著主人的生活痕跡。陽台上掛著沒有晾乾的衣服,角落裡堆了很多的泡麵,桌上散落的是各種實驗數據。

抽屜打開,沒有胃藥,隻有一些抗抑鬱藥物。

元齊:“他有先天性X型病毒遺傳,剛出生就被父母拋棄了。”

原本還一直好好的,實驗落選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薄薄的一片刀刃,明明連和人爭辯的勇氣都沒有,卻毫不留情地能夠傷害自己。

“……他的實驗數據為什麼會落選。”林微寒翻著桌上的實驗數據,其中還夾雜著幾頁筆記,這幾頁筆記和物理實驗無關,寫著咖啡研磨的時間和比例。

周圍安靜下來,元齊好一會沒有說話,片刻之後才猶豫地開口,“我調查了月沉哥的同事,他們說是因為月沉哥拿掉了顧慈的名額,所以顧慈落選。”

江釋在旁邊出聲:“這種情況情有可原,畢竟顧慈之前拿走了路學弟的實驗數據,路學弟公報私仇雖然不怎麼光明,但是可以理解。”

難免會有私心。

林微寒聞言稍稍攥緊了紙張,空氣中有淡淡腐爛的氣息,這裡背陰容易滋生黴菌,整間屋子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氣息。

他眼底遮掩著情緒,看向元齊,“路月沉人呢?他去哪裡了。”

元齊:“不知道,我一直沒有聯係上月沉哥。”

路月沉也十分棘手,社會關係非常稀薄,消失實在是太容易,和身邊人沒有任何交集,完全找不到。

他直接給路月沉打了電話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可能路學弟並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給他一些時間吧。”江釋說。

元齊忍不住看向江釋,江釋說起話來輕飄飄的,每一句都像是在幫路月沉說話,無疑是已經坐實是路月沉害死了顧慈。

“哥,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林微寒簡直想要發笑。

他也希望是誤會,但是事實擺在眼前。

騙他母親的股份。

調查林家。

睚眥必報的小人。

血淋淋的生命。

關鍵時刻玩消失。

每一條,罪證都指向路月沉,每一條無疑都在點醒他,他之前到底相信了怎麼樣的一個垃圾。

他把那兩張紙張放下來,想起那道瘦弱的身影,心頭有什麼晦澀的東西在堵著。

“……真夠爛的。”林微寒站起了身,輕飄飄的話音,給某人已經判了死刑。

元齊聽見了,他在林微寒身後跟著,想說什麼,看林微寒這樣他心裡很不好受,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哥,我再去找找線索,晚點再聯係。”

元齊:“對了,顧慈原本在學校裡還留下了一部分東西,我讓人放在了保安室。”

一共就隻有一個箱子,全部都是書和實驗數據。

林微寒抱著顧慈的東西,他視線在最上麵的一份實驗報告上停頓,目光稍稍頓住。

那是一份即將完成的實驗數據。

課題他已經見過,這是顧慈親手選的課題,答案路月沉解出來了,這上麵的數據離最終答案隻差兩步。

相當於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隻差最後百分之一。

江釋注意到他的目光,順著看過去,很快發現了,“確實有些可惜。”

不難猜出來為什麼盜取實驗數據,因為自己如果不是在實驗室出了意外,這份數據完全有能力解出來。

之後走錯了路,選了最不該選的自毀前途的岔道。

上麵有青年一年前堅定的字跡。

“真理就是二加二等於四,若此成立,其他同理。”

林微寒念了出來,他把數據放了回去,內心有什麼酸澀的東西在堵著,讓他莫名感到壓抑。

“哈。”

他和顧慈明明也算不上什麼朋友。

“我們走吧。”

京城下了兩天的雨,林微寒在家裡待了兩天,第三天,陸景明給他打來了電話。

“小寒,你要不要出來,正好有消息想跟你說來著。”

“月色老地方等你。”

陸景明說完就掛了電話,林微寒看了一眼二樓的方向,自從爺爺說了不允許之後,施夷南一直閉門不出,也不願意見他。

他換了衣服出門,臨走前看了一眼桌上的資料,他現在連調查的興致都沒有了,隻要路月沉再也不出現在林家。

陰蒙蒙的天,整整三天,電話隨之響起,名為弦的聯係人給他打過來了電話。

電話接通,雙方都陷入沉默之中。

最後是對方先開了口。

“學長,你現在有空嗎。”嗓音聽起來有些怪異,氣音有點弱。

他的心臟在那一刻短暫地停了一下。

林微寒眼簾映著窗外,他壓抑著冷色,嗓音不鹹不淡,“有空,月色見吧。”

京郊某廢棄工廠。

櫃子角落堆積著血跡,下雨之後濕淋淋的,加重了鐵鏽,地上堆積著用過的臟紗布,上麵的血跡已經暗沉。

幾名少年在旁邊守著,扳手放在了一邊,他們三個在打牌,其中一名少年看一眼角落的屋子,忍不住心悸。

“他那樣真的沒事嗎……會不會死人?”

“不是給他買了紗布,不會死的放心……何況死了也活該,他逼得彆人自殺。”

“這種逼崽子有什麼臉活著,關這麼幾天也沒人找他,我看死了也壓根沒人在意。”

“……可憐蟲。”

另一名少年附和,“我們聽周星棋的就行,拿錢辦事,出了什麼事有他擔著。”

少年把東西放了下來,“我還是有點害怕,死人畢竟不是小事,我過去看看。”

這幾天還下雨,對方隻在那間破屋子裡,不知道現在退燒沒有。

少年走到屋子前,他推開門,混合著血腥氣的腐朽氣息迎麵而來,房間裡空蕩蕩的,人不見了。

“砰”地一聲,手裡的水瓶跌落在地。

“小寒,你可算來了!”陸景明瞅見了人,見林微寒悶悶不樂,大概猜到了因為是什麼事。

“彆難過了,小寒,他不是生病了嗎,說不定活著反而更痛苦。”

陸景明乾巴巴地安慰,今天宋澄和江釋都不在,隻有他們兩個。

“而且,我過來,要跟你說的事可能也和顧慈有關。”陸景明說。

陸景明:“小寒,你還記不記得,上回我們一起去周家,周家小少爺差點腿被打斷,我前幾天才知道,你猜為什麼……”

“人小少爺要出櫃,好像是喜歡上了補習的年輕老師,老師是個男的。”

“這還是我在我爹那裡偷聽來的,”陸景明看向他,“周星棋那個補習老師,是不是就是顧慈?”

林微寒應聲,他之前看出來了一點苗頭,這麼看上次為什麼周星棋要針對路月沉,周星棋原本就是個瘋的。

“小寒,你不要被顧慈影響了,”陸景明說,“顧慈撐到現在很不容易,放棄太可惜了。”

“如果能早點發現……”陸景明小心翼翼地看著林微寒的臉色,雖然林微寒看起來觸動不大,但是小的時候林微寒也是這樣。

表麵波瀾不驚,實際上最細膩。

“我知道,”被最不擅長安慰人的陸景明安慰,怎麼看都很怪,林微寒問,“宋澄呢?”

“宋澄說他一會過來。”

隨著包間門被敲響,房間門打開,宋澄那張臉映入眼簾,身後還跟著人。

“小寒,我順路碰到了路同學,他說要過來找你,我就把他帶過來了。”

宋澄的表情有點奇怪,似乎欲言又止,身後的青年一並隨之踏入包間。

他對上一雙深邃黑沉的眼。

三天不見,這人突然冒出來,腦袋上包裹了紗布,血跡隱隱可見,臉邊和嘴角還帶著淤青,過分長的睫毛垂著,皮膚蒼白,臉上卻又分外的紅。

帶著病態的緋色,手掌處一並包裹著紗布。

林微寒目光一瞬不眨地看過去,這又是什麼新鮮的苦肉計。

幾乎一看到他,路月沉的目光就落到他身上,緊緊地盯著他,眸中情緒翻湧,如同有一張無形暗沉的網,將他網在其中。

“……學長。”路月沉在他身旁站著,並沒有坐下來,對他說,“我想單獨和學長說幾句話。”

兩人之間氣氛古怪,宋澄和陸景明在一旁沒有講話,兩人自動地坐到了一旁,離他們兩個人稍遠的位置。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行。”林微寒說。

他的目光從路月沉的指尖一掃而光,低頭看著手機,把對方當成空氣。

這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但是他實在不想看見路月沉那張臉,擔心自己又被迷惑做出來蠢事。

“學長……前幾天去了哪裡?我們約好的見麵。”

說的是23號。

林微寒聞言抬眼,他眼底冷冰冰,嗓音平靜冷淡。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這對我來說很重要,”路月沉握住了他的手腕,深褐色的眼底沉鬱一片,“學長和江釋學長在一起嗎?”

“為什麼會是江釋學長接的電話。”

這番態度,好像是在質問出軌的妻子,林微寒莫名不爽,他一眼翻過去,眼裡幾乎結冰。

他在對方眼底看到的執拗,幾乎能夠輕而易舉地抓到對方的弱點。

爛掉的真心捧到他麵前,他踩得稀巴爛又怎麼樣。

“你覺得呢?我們能乾什麼……當然是在做-愛。”

冷薄的唇輕飄飄地吐出來最後兩個字,那雙漂亮的眼珠幾乎映著嘲諷,眸中倒映著他的身影,冷冰冰的沒有溫度。

林微寒眼睜睜地看著麵前青年深褐色眼底出現怔然,對方泛紅的臉因為情緒不穩定而飄紅,怔怔地看著他。

“學長……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

路月沉依舊握著他的手腕,手指稍稍失去了力氣,掌心在發顫。

“誰在跟你開玩笑了,”林微寒冷薄的話語一字一句刺在對方的心上,“我沒有承認我們有什麼關係吧。”

漂亮的眉眼淩厲而冰冷,恢複了從前的冷漠疏離,甚至帶著比先前更嚴重的厭惡。

他掙開路月沉的手掌,起身自上而下地看著路月沉,眼裡平靜冷漠。

“……我為什麼非要對你這種垃圾負責不可。”

路月沉麵容變得蒼白沒有血色,人在他麵前站著,那張臉失去了平常溫和的模樣,一雙眼直生生地盯著他看,眼睫仿若承受不住的輕顫。

“以後不要再纏著我……很惡心。”

林微寒丟下了這麼一句,他心臟緩慢地跳動,腦海裡晃過顧慈的身影。

“小寒……”

宋澄和陸景明已經聽得呆了,宋澄先追了出去;陸景明才不想一個人留下,他看看一旁仿佛被抽了魂的青年,他也隨之起身。

對方臉色看起來很不對勁,陸景明還沒出門,隻聽“砰”的一聲,酒桌上的酒瓶被帶的掉落在地,人暈了過去。

林微寒出來透氣,在裡麵待著他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不看到路月沉會稍微好點,他壓下內心的煩躁,眼底一片鬱色。

“小寒……你……”宋澄追了出來,欲言又止,“你真是那麼想的?”

林微寒沒有說話,心臟好像被人壓住,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就算結束……也沒必要用這麼傷人的方式。”宋澄想了想說,而且看樣子對方好像有什麼隱情,一身傷不知道是怎麼弄的。

“我聽說前幾天周家小少爺又找事了,對他們來說整人是常事,有些人沒權沒勢,被找麻煩了沒有證據,拿他們沒有一點辦法。”

林微寒麵無表情,宋澄的話猶如耳旁風在他耳邊刮過。

就在這時,陸景明出來了,看見兩人,稍稍鬆了口氣。

“小寒,你快進去看看……他暈倒了。”

包間裡,路月沉暈倒在地,臉上泛出不正常的紅,林微寒甚至判斷不出來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

“他傷口還在流血。”陸景明說。

“小寒……現在怎麼辦。”

兩人都在看著他,仿佛已經看透他會心軟,這感覺令他十分不爽,他掃一眼地上的青年,把人帶回去的念頭立刻打消。

“反正他以前經常挨打,這些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做了那樣的事,被懲罰也是活該。”

倒在地上的青年手指緩慢地動了一下,他腦海嗡嗡作響,在暈過去之前林微寒的話回蕩在他耳邊。

記憶中惡毒的話音一並響起。

“活該……怎麼沒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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