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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蟬鳴的季節。

夢裡梧桐樹的葉子綠油油一片,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眉眼豔麗,唇邊帶著溫和的笑容,眼裡明亮閃爍,發尾在夏日的陽光裡輕輕帶過。

“學長——”

溫和的嗓音落在耳邊,少年明豔而絢爛,在人群中奪人眼球。

夢裡的白光散去,林微寒沉沉地醒來,首先感受到手腕的酸疼。

“砰——”地一聲,手腕處發出動靜,他發現自己無法動彈,眼前是有些陌生卻又熟悉的天花板。

被遮蔽的窗簾,隱約有涼氣透進來,外麵是淅淅瀝瀝的雨聲,灰蒙蒙的天花板,手腕處的鐐銬,以及腳踝。

唇畔邊是熟悉的山茶氣息,這裡是路月沉之前住的地方。

他全身上下隻穿了一件白襯衫,大腦遲鈍地思考,他看著自己手腕的地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

今天是去宴禮的日子。

——路月沉。

他暈過去之前,看到的是路月沉那張臉。

……艸。

他掙紮的動靜很大,這間屋子很擁擠,門外傳來動靜,青年帽簷下的那張臉露了出來,對方到了他身邊,把提著的東西放下來。

“路月沉,你找死嗎?”林微寒冷冷地盯著人,他手腕被迫抬起來,修長的手指稍稍用力,手腕線條繃緊,有骨節凸出來,像是淩厲抽出來的竹枝。

這小子居然敢給他下–藥。

瘋子。

他凶狠地盯著人,如果目光能紮死人,這會路月沉已經被他戳出無數個洞了。

“不想死的話趕緊把這破玩意兒解開……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媽的。”

林微寒被束縛不能動,眉眼暴躁冷戾,盯著人恨不能把路月沉一口吞了。

現在對方動彈不了,隻能用那張壞嘴巴說一些難聽的話。

路月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床上的青年。

青年被下了藥,醒來的時候眼裡沒有那麼清澈,看上去有些迷沌,那雙眼冷冰冰地冒著寒氣,銀色的發絲垂落,精致的五官渾然天成,白襯衫往下是完美的腰線比例。

他手指碰上青年的臉,每一寸皮膚都是令他迷戀的溫度……觸上柔軟的肌膚,柔軟濕潤的嘴唇。

“砰”地一聲,鎖鏈掙動,青年眼裡冷的能凍死人,他手指傳來痛意,對方惡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

指骨立刻見了血,鮮血從對方嘴巴裡流出來,疼痛順著蔓延,他垂著眼,按住了青年的下頜。

林微寒不得不鬆開嘴巴,下頜處的力道很大,他恨不得咬斷這傻逼的手,牙齒被迫鬆開,對方的手指卻沒有拿開。

他對上一雙深褐色的眼。

與夢中明豔絢爛的少年完全相反,明明是同一個人,眼前的青年卻沉斂死氣沉沉,眼中包裹的情緒透露出來,用幾乎難以形容的癡迷看著他。

其中夾雜著汙濁、沉重,執拗和迷戀。

幾乎是隻用這種眼神看著他,他都忍不住炸毛的程度。

仿佛在用目光猥-褻他。

他嘴巴裡傳來異物感,青年的手指堵住了他要破口而出的臟話,對方的手指修長覆著薄薄的繭子,觸碰到他的上顎,他唇角被迫撐著,扭開臉又被掰著下巴轉回去。

柔軟的舌頭被捏住,林微寒講不出話來,他再看不出來路月沉想乾什麼就是蠢了,溫涼的溫度傳來,牙齒被抵著,對方不輕不重地在攪弄著。

異樣的觸感蔓延到他全身,林微寒因為過分憤怒眼前發黑,他死死地盯著人,耳邊傳來嘩啦金屬物撞擊在一起的動靜。

路月沉自上而下的盯著他,他察覺到了什麼,肩膀下意識地繃緊,脖頸線條朝一旁側過去。

唇邊有液體流了出來。

……艸。

他頭腦發熱,路月沉慢條斯理地收回了手,對方手指上沾上了粘液,紙巾一點點地擦乾淨。

路月沉指尖觸及他的唇角,在他唇畔輕輕地蹭過去。

“學長,現在是吃飯時間,我買了你喜歡喝的粥。”

溫和的語調,不知道的以為是在調-情。

嘴唇在發麻,林微寒冷笑一聲,“喝你媽。”

“——滾。”

路月沉把保溫袋打開,裡麵是剛買回來的玉米粥,聽了他的話,沒有絲毫反應。

反而動作熟練的把粥打開,湯匙放到一邊。

他的腰肢隨即被箍住,路月沉抱著他給他調整姿勢,氣息隨之落下來,他毫不猶豫地一拳打了過去。

手腕隨即被握住,路月沉手掌撐在他的腰上,不知道在哪處按了一下,他隨即失去了力氣。

……艸。

湯匙舀了粥,吹涼之後放到他唇邊,林微寒麵無表情地坐著,他死死地盯著路月沉的臉,粥放到唇邊他沒有打算吃的意思。

路月沉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他一直看著人,隨即低下頭,把湯匙裡的粥喝了,隨即吐出來。

“……滾。”

“你最好趕緊死,彆等我出去了弄死你。”

“傻逼。”

路月沉的臉上和襯衫上都沾上了粥,他深長的眼睫抬起來,深褐色的眼珠無機質顯得略微透明。

“學長不想吃飯的話,我們來做點彆的。”

粥碗被放到了一邊,路月沉擦了擦臉,襯衫扣子隨意地解開,那張豔麗的麵容斂起了神色。

“你敢……”

話音沒落,他的腳踝隨即被握住,路月沉掌心灼熱滾燙,肌膚相觸,對方順著他的腳踝不斷往上。

路月沉視線在他頸側一掃而過,手掌隨即按住了他的腰肢。

“……我忘記了檢查,學長和江釋做到哪一步了。”

林家老宅。

“小寒還沒有過來嗎?他又是不想應酬,打算晚上再過來?”陸景明問。

宋澄:“可能是吧,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嗯……他發信息了,說有事,可能晚點才能去。”

“我們再等等吧。”

江釋順著看了一眼,他斟酌著給林微寒發去了信息,信息沒有發出去。

:對方已經把您拉黑,請您重新申請驗證。

施夷南被緋雲推著,今天也是路月沉的生日,所以她撐著身子起來,然而兩個小子的人影都沒有看到。

“他們兩個呢?”

緋雲:“二少爺一向晚到,月沉少爺……老爺子不讓他進來,可能去學校了吧。”

走廊裡。

已經立秋,林老爺子換上了厚重的長衫,他看著院子裡的梧桐樹,這棵樹有五百年的曆史,枝葉盤根錯節,樹葉在徐徐而落。

他的臉色不怎麼好,從上次生病之後一直沒有好轉。

孟常守在林老爺子身邊,“先生,如果身體受不了,不用強撐。”

“今天是小寒的生日,他還沒有過來嗎……咳咳。”老爺子咳嗽了兩聲。

“二少爺的性子您知道的,可能不到最後露麵的時候不會過來。”

“出了那樣的事,他應該會早點過來的。”林老爺子說,“孟常,你應該明白吧。”

“就算我不在了……也要好好照顧小寒,林家虧待他。”

“您這說的是什麼話,二少爺如果知道您這麼想該難過了。”

林老爺子搖搖頭,背過身去,身後的梧桐樹枝葉凋零。

人事變幻,院中梧桐千秋無聲。

孟常看著林老爺子離去,老式的長袍和長廊融在一起,直到林老爺子手裡的文玩核桃應聲落地。

那一刻,世界仿佛也變得安靜下來。

人跟著倒下了。

周遭的一切聲音都消失,孟常僵立在原地。

“……老爺。”

林微寒整個人陷在路月沉懷裡,對方的氣息包裹著他,他臉色發白,罵人罵的口乾舌燥,喘息聲蓋過了窗外的雨聲。

青年的吻落下來,他的唇角被碰了碰,唇齒之間呼吸被奪去,血腥味在他唇齒之間蔓延,他恨不能把路月沉咬死,下巴被按住,對方粗暴強硬地掰開他的嘴巴。

某處傳來異樣感,他臉上蔓延出不正常的紅暈,路月沉稍稍放開了他,手指緩慢地探了進去。

“放開……你不想死的話。”

他惡狠狠地盯著人,可惜現在氣息喘不勻,因為缺氧加上異物感不適臉上浮出紅暈,清冷的臉上爬上緋紅,眼尾一並蔓延了紅暈。

腿心僵直,他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眼,路月沉看著他,唇畔碰到他的耳朵。

“學長在緊緊地咬著我……江釋碰過這裡嗎。”

犬齒咬住了他的耳朵,疼痛感順著傳來,氣息落在他頸邊,林微寒整個人過電一般,手指隨之僵住,對方從後麵箍住了他,按住了他不讓他動彈。

路月沉手指碰上他的脖頸,觸摸著他脖頸的皮膚,灼燙的溫度傳來,在那處吻痕反複摩擦。

手指順著往下,低沉的嗓音順著傳來。

“江釋碰過這裡了嗎。”

林微寒說不出話來,他咬著牙,手指虛虛地抓住了床單,不知道碰到了哪一處,令他全身僵住,指尖稍稍地用力。

他的異常反應令路月沉頓住,路月沉眸色隨即轉深,深長的眼睫落下來,嘴唇貼到他的脖頸,路月沉從後麵抱住他,力道重的仿佛要把他揉進骨血裡。

“我隻喜歡學長……學長卻和誰都可以在一起,我不喜歡學長這樣。”

明明是溫柔的嗓音,動作卻並非如此,犬齒在他耳垂處留下痕跡,修長的指骨按住他的腰肢。

——隨即惡狠狠地撞了上來。

林微寒在那一瞬間臉色發白,他眼尾紅暈尚且沒有褪去,那雙清冷的眼染上異色,柔軟的發絲陷進路月沉的衣襟處,嗓眼仿佛被堵住,隻能發出短暫急促的音節。

他眼前陷入了一片空白,被虛虛地撐著,掌心出了一層汗,眼睫顫了顫,鐵物碰撞發出動靜。

身後的青年眼中深邃不見底,猶如掀翻的浪潮足以把他溺斃,汙濁之物想要把他填滿侵–占,晦澀難言妄想在他靈魂之處打上烙印。

他猶如被釘死在樹樁上,被對方毫不留情地貫穿,耳邊傳來對方的溫聲細語,親切地一句句地問他,話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江釋碰過這裡了嗎?”

“學長覺得誰的技術更好點……他能滿足學長嗎?”

“……好想做到學長懷孕為止,這樣就不會拋棄我了。”

林微寒:“……”

他手腕繃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大腦變得遲緩,憤怒逐漸被另一種情緒填滿,眼前是青年豔麗驚澧的一張臉,對方問話時貼在他耳邊,一字一句令他難堪屈辱。

他很快沒空思考,手腕被握住,指骨上留下一偏深紅印記。

對方咬住他的每一塊骨頭,牙齒覆蓋在上麵,如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窗外的暴雨沒停,大雨傾盆落下,遮蓋住了交織纏綿的呼吸和悱惻之言。

林微寒到後麵甚至分不清時間,記不得自己暈過去了幾回,醒來了幾次,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去回憶。

身上每一處都在疼,他陷在柔軟的被子裡,被山茶花的氣息包裹著,在雨聲下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房間裡開了燈,他睜開眼,隻是一個簡單翻身的動作,他隨即全身僵住。

手腕抬起來,迎著柔軟的燈光,得以看清上麵留下來的痕跡,他如同上了一回戰場。

整個人被碾了一遍,抬手這個動作都做的吃力,魂被抽出去了,他咬緊牙,沒有找到罪魁禍首。

他側身的時候眼角掃到了什麼,那是一把鑰匙,就放在床頭櫃。

他撐起身體,嘗試去碰放在床頭櫃的鑰匙,手腕撐著,腰隻能塌著,他身上穿著路月沉的襯衫,尺碼稍微大了,隻碰到了床頭櫃的一角。

隨即支撐不住,他整個人栽在了床邊,腦袋磕到了床頭櫃邊緣,鈍痛立刻傳來。

臉頰陷入柔軟的枕頭裡,林微寒聽到門外的動靜,鑰匙轉動的聲音傳來。

路月沉剛進門,還沒有靠近,旁邊的煙灰缸迎麵擦著他的臉砸過去。

“砰”地一聲,煙灰缸磕到牆壁,骨碌碌地滾下來。

林微寒捂著自己的腦袋,眼底冷冰滲人,他臉上還白著,氣勢被削弱了幾分,被子從腰肢往下滑落,他整個人還維持著向床邊掙紮的姿勢。

被他砸到的青年並沒有生氣。

路月沉碰了碰自己的額角,深邃的眉眼隨之抬起來,目光落在他身上,眉目溫和深沉。

人走到了他旁邊,林微寒隻是被盯著,不好的記憶浮上來,對方像是牢牢地鎖定了他,他如同被困在蜘蛛網上的獵物。

隻能一點點地被蠶食吞噬殆儘。

東西放到了一邊,路月沉好脾氣地把被子拾起來,抱著他把他重新放回了床中央。

被角被掖好、動作小心翼翼,溫和的嗓音低沉溫柔,卻如同惡魔在低語。

“……你是想再來一次?”

第六十二章

粥勺放至他唇邊,路月沉開了口,“學長最好吃點東西,還是你想讓我用彆的方式喂你。”

對話嗓音溫和,並不是在詢問他,林微寒順著看過去,眉目跟著冷下來。

“……出去。”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了,配上他身上的印記,哪怕表情冷漠無情,那些尖銳的刺此時仿佛無力地收了起來。

路月沉在他身旁看了一會,半晌才沉默地起身,房間門靜靜地合上,隻留他一個人。

床頭櫃上放著粥,林微寒皺眉看了一會,這才去碰湯勺,他確實沒必要餓壞自己的身體,這樣也是讓路月沉得逞。

林微寒費勁地拿起湯勺,他手指上連帶著都是痕跡,讓他難以適應。

看到那些痕跡,無疑會想起來前一天遭到了怎樣的對待。

“路少爺,你現在在哪?”

第二天,緋雲才遲來的打了電話。

“夫人很擔心你,二少爺不見了,你有沒有見過二少爺?”緋雲問。

路月沉:“沒有,發生了什麼事嗎。”

“昨天老爺子在宴會上暈倒了,現在在醫院,你有空的話過來一趟吧。”

“……我知道了。”

醫院裡。

人還昏迷著,護士對林震南說:“體內殘餘的X型病毒在生病的時候攻擊了免疫係統,接下來還需要觀察,諸位在此期間不能進去探望,還不確定是否具有傳染的風險。”

“目前我們會給患者服用抗病毒類藥物……”

林震南看著檢查結果,麵上表情沉肅,問道:“大概什麼時候能醒來?”

“醒來並不是問題,我們現在擔心的是病毒帶來的症狀……老人身體不知道能不能撐住。”

護士交代完之後便離開了,施夷南在旁邊守著,緊緊地抓著扶手,另一隻手由緋雲扶著。

林震南這才有時間注意路月沉,昨天路月沉沒有到宴上,後半場因為老爺子暈倒宴會終止,一直沒有見到林微寒的人影。

“小寒呢?現在還是聯係不上?”林震南問。

林紹:“昨天小寒似乎發了消息,說是有重要的事情,過一段時間才回來。”

“……簡直是胡鬨。”林震南皺皺眉,卻沒說讓人立刻回來之類的話。

“小寒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有靈感了不管不顧,幾天失聯很正常,他平常就不愛參加宴禮。”林紹說。

林震南:“老爺子的事暫時不要告訴他了。”

如果告訴了難免林微寒會闖進來,操心一個已經夠不容易,不能再讓小的過來添亂。

林紹這才看向角落裡的青年,在場唯一一個和林老爺子沒有任何交集的人,林紹若有所思地問,“月沉,你昨天去哪了?”

沒見人回家。

“在實驗室。”路月沉回答。

林紹:“……”

對方回答的很平靜,神情看不出來什麼,林紹收回了視線。

醫院裡各自散去,路月沉在經過一樓的時候停下,醫院裡人滿為患,客流量是正常情況下的三倍往上。

清新的蘇格蘭綠玫瑰,配上的是同樣的紅玫瑰,花枝插在花瓶裡,枝葉朝著窗外的方向綻開。

自從花店的老板說了白桔梗寓意不好,之後他就沒有再買過。

床上的青年又睡了過去,蒼白的指尖抓住了一截被角,眉眼稍稍地皺著,似乎夢裡也很不高興。

路月沉在床邊坐下來,他伸手碰了碰林微寒的眉心,觸碰到皮膚,對方下意識地僵住,隨即察覺到什麼,驟然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林微寒眼中有一瞬間的迷蒙不清,很快眼中浮現出冰冷的厭惡,向一旁避開了他的手。

“你怎麼樣才能放我出去?”林微寒沒有拿到鑰匙,被關起來心情非常暴躁,他隻是睡了一覺,花了半天的時間調整自己的心情。

目前看來沒人知道他被路月沉關起來了,他如果想辦法出去,隻能先讓路月沉降低警惕。

“學長還是不要出去的好,外麵現在很危險。”

路月沉靜靜地說:“用不了多久,會出現很多被感染的病人,我不希望學長被感染。”

林微寒:“……”

這說的是一些什麼屁話。

“不用你管,”林微寒麵無表情,“你打算關我到什麼時候。”

總不可能關他一輩子……如果是路月沉,似乎也不是沒可能,這完全是個瘋子。

……絕對不可以。

“你需要什麼可以告訴我,我會買回來。”路月沉說。

說完人去了洗手間,平常總是在他身邊坐著,嘩嘩的水聲響起,似乎在洗手。

耳邊水聲一直在響著,對方洗手足足地花了十分鐘。

林微寒看著人從洗手間出來,眼珠子轉過去,收斂了些許冷冰冰的氣息,眼底依舊寒意浸人。

“我要用筆記本。”

路月沉看向他:“學長要做什麼。”

“你管我呢,”林微寒下意識地皺眉,“我看片。”

路月沉聞言陷入了沉默之中,起身出去了一趟,片刻之後抱著筆記本電腦過來了。

“沒有聯網,裡麵有緩存的電影,學長不要想著告訴彆人了。”

路月沉靜靜地在門邊站著,深褐色的眼珠從他身上掃過,溫聲說,“如果誰想要帶走學長,我不會放過他。”

林微寒:“……”

他白眼都懶得翻,在心裡罵了句傻逼,以前他從來沒有這麼罵過人,路月沉總是讓他破格。

平平無奇的桌麵,壁紙是他的照片,他看出來應該是這兩天剛拍的,照片上他睡著了,脖子上的吻痕若隱若現,這個視角仿佛是在看所有物。

他忍著不適,點開路月沉的相冊,第一件事是先把屏幕壁紙換回了默認背景。

綠水青山看著順眼多了。

桌上的分類整齊中規中矩,沒有社交軟件,隻有郵箱,緩存的幾部電影都是經典科幻電影。

他點開郵箱,聯係人大部分都是實驗合作對象和導師……最上麵有名為裴聞之的聯係人,他稍稍頓住,眼皮不抬的點開了。

已經現在這個時候,他才不會管禮不禮貌。

裴聞之發來的是一封邀請信,用詞中肯,時間是半個月前,在半個月前南方的流感已經開始迅速蔓延,對方猜測這次流感可能來勢洶洶,邀請路月沉千萬中環實驗室為南方助力。

路月沉已讀不回。

林微寒:“……”

明明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下意識地抬眼,注意到路月沉正在看著他,對方離他很遠,在門口的地方,窗戶一並跟著打開了。

今天是發什麼神經了,一直離他那麼遠,按照平常早就湊上來了。

還是在玩什麼新花樣。

林微寒皺眉收回目光,對方不碰他更好,他現在全身還在疼,一動腰腿都會打顫。

他把整個筆記本電腦的文檔翻遍了,沒找到有用的東西,路月沉為了防他甚至設置了不可編輯,他一個字都打不出來,隻能點擊播放電影或者暫停電影。

……媽的。

林微寒最後隨便點了一部電影看,電影和人類未來計劃有關,講的是未來科幻故事,堅持自己的科學家一輩子都在嘗試證明自己,到生命最後一刻所謂的理論才被證實成立。

無所事事打發時間時間會過得很慢,看完一部電影才過去兩個半小時。

床上的鎖鏈最多會到他上廁所的程度,每次還是路月沉扶著他去,羞恥感全都化成烏有,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去想路月沉。

“……我不想在床上吃飯。”林微寒理直氣壯地開了口。

透明冰冷的眼珠盯著路月沉看,路月沉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不挨著他,卻在門口坐著,一抬頭就能看見他。

聞言路月沉放下了手中的書,他隱約看到了封麵的幾個字,關於X型顯性病毒的判斷方式和預防。

青年戴著黑框眼鏡,豔麗的眉眼被遮住一部分,聞言手指按著書頁頓住,隔著眼鏡看他,好一會才開口。

“這幾天不行。”

林微寒立刻翻臉,上次砸了煙灰缸,路月沉把床頭櫃旁的東西都收走了,隻剩下一個棉花娃娃,他能砸的隻有手裡的筆記本。

如果筆記本砸了,可能對方之後不會再給他碰電腦的機會。

林微寒忍氣吞聲地把電腦放到了一邊,他背過身去,不去看那張晦氣的臉。

晚上的時候路月沉把飯放到他旁邊讓他自己吃,三菜一湯,全部都是按照他的口味做的,魚湯熬了兩個小時,口味做的很清淡。

他吃完把碗筷全部扔到了地上,湯汁灑的到處都是,留給路月沉收拾。

路月沉在這方麵顯得很有耐心,他越是找茬,路月沉越平靜,在他吃完之後重新收拾了地麵和床單,為他換了乾淨的床單。

新床單也有很淡的山茶氣息,當天夜裡路月沉沒有和他睡一起。

林微寒在黑暗環境裡睜開眼,四周安安靜靜的,隻有他動作時鎖鏈碰撞發出的動靜。

他順著看過去,房間的門在開著,依稀能夠看到一道人影,路月沉在客廳裡,似乎還在看書,修長的手指觸碰在書頁上,對方一言不發,安靜的像是一座雕像。

這麼過了三天。

這三天路月沉都沒有碰過他,他白天一邊想儘辦法找路月沉的麻煩,精力全部放在沒用的事情上,夜晚沉沉地睡過去。

半夢半醒之間他莫名感到熱意,夢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纏著他,他像是溺在水裡,呼吸不過來,什麼柔軟的東西鑽進了他的嘴巴裡,水草纏繞著他,身體下意識地僵住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剛睡醒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被一隻大手按住,脖頸處傳來痛意,在黑暗環境對上一雙深褐不見底的眼。

像是兩口深井,仿佛要把他吞噬殆儘。

前幾天的回憶浮上來,對方是如何對他的,他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先下意識地推開了人。

“砰——”腰肢被攬住,對方抱著他的力道太重,有想要把他勒得融進身體裡的錯覺。

鎖鏈隨之碰撞在一起,唇邊沾濕,因為他的反抗,路月沉氣息稍稍發生了變化,按住了他的兩隻手腕。

“路月沉……放開我,你是不是想死?”

林微寒火不打一處來,他眼裡冒著森森的寒意,手腕被握住,他直接踹了過去,一腳踹了個結實,路月沉挨了一下,一聲都沒吭,依舊死死地箍著他。

氣息落在他脖頸上,腰被按住,他隨即用嘴巴,毫不留情地亂咬一通,牙齒叼住路月沉的耳朵和臉,唇齒間見了血腥。

襯衫被淩亂地掀起來,空氣中浮著很淡的血腥味,林微寒眼底冰冷一片,即便是這樣,路月沉還是不肯放開他,他直接把人踹到了床底下。

連帶著他自己也滾了下去。

……艸。

“砰——”鎖鏈被拉扯著,床邊的玻璃杯被打翻,裡麵是路月沉臨睡之前送來的牛奶。

路月沉墊在他下麵,他沒有磕到,手指碰到了玻璃碎片,紮的有些疼。

“……趕緊起來。”

林微寒額頭出了一層的汗,一股大力依舊箍在他的腰肢上,旁邊的燈按開,清晰地浮現出他們二人的神情和姿勢。

“……學長,抱歉。”路月沉摔下來的時候在下麵,手掌按到了玻璃杯碎片,牛奶和鮮血混合在一起。

林微寒自己爬回了床上,他離路月沉遠遠的,冷冷地看著人。

路月沉默不作聲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片,手掌上的傷口隻是擦了擦,剛靠近,他下意識地朝一邊挪。

抗拒的氣息不言而喻。

路月沉手指垂下來,掌心又有鮮血流出來,眼底映著他的模樣,再次跟他道歉。

“對不起。”

“學長……我控製不住自己。”

這個時候又裝可憐。

林微寒冷笑一聲,掃一眼某人下麵,“忍不住去死。”

沒有理會他的冷言冷語,下一秒,他的手腕隨即被握住。

路月沉低頭看著他的掌心,他們兩個人肢體接觸,路月沉耳朵和臉上都是他咬出來的血,他手腕不小心沾到了一些。

他下意識地要收回手,半天又沒有動,反正也是任人宰割。

“看完趕緊滾。”林微寒眉眼中帶著不耐煩。

紙巾把他手腕處的血跡擦掉,除了手腕,膝蓋和腳上也有。

直到腳踝被按住,他後知後覺地感到疼從腳趾傳來,剛剛踩到了玻璃碎片,腳趾頭正在流血。

他腳骨偏纖細,比正常男子腳掌小一些,皮膚很白的緣故,骨骼線條更加分明。腳踝被握住,腳趾下意識地蜷縮。

路月沉握著他的腳踝,他有些不自在,被人盯著看,他忍著沒有直接踹路月沉臉上。

……媽的。

他背後莫名竄上一股酥–麻,下一秒,青年稍稍俯身,墨色的發絲蹭在他腳背,對方輕輕地吻在了他的腳趾上。

林微寒:“……”

第六十三章

林微寒耳尖冒煙,臉上黑下來,他再也忍不住,直接踹了上去。

路月沉手掌還握著他的腳踝,臉頰側過去,那雙眼看著他晦暗不明。

他瞪著人,腳踝順著收回來,兩條腿盤著,一個腳趾頭都沒有露出來。

“……趕緊滾。”他皺眉毛,冷冷地盯著人看。

不能和瘋子一般見識。

路月沉聞言站起來,把他床附近的鎖鏈稍稍調整,加了一截,他能差不多走到客廳。

他在一旁看著路月沉的動作,等地上清理乾淨了他才下床,從床邊走到客廳,路月沉在廚房裡做飯。

他站在門邊,看著路月沉殺魚,砧板上的魚在活蹦亂跳,路月沉動作沒有任何停頓,“啪”地一下把魚拍暈,一刀下去把魚分成了兩半。

林微寒在後麵看的眼皮子亂跳,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用殺魚來刺激他呢。

他和砧板上的魚有什麼區彆。

這是路月沉在A大附近買的房子,客廳裡一眼看到底,窗台上的小蘑菇已經長得很茂盛,白色的菌菇湊在一起,像是一團白色迷霧般的寶石。

沙發……書,茶幾,桌子,櫃子,沒有任何鋒利尖銳的東西。

他的目光隨之落在角落的保險櫃上,保險櫃在牆角邊,這個距離似乎有些夠嗆,不知道裡麵都裝了些什麼。

路月沉轉身的時候正好注意到,發現他在看保險櫃,把菜刀放了下來。

“學長。”對方溫聲喊他。

林微寒聽見這兩個字生理性不適,總感覺身體也跟著變得奇怪,他隻是下床走走,他順著不耐煩地看過去。

青年穿著圍裙,臉上和耳朵上各貼了創可貼,但是遮不住結痂的牙印。

人走到了他麵前,隨即俯身,路月沉看著他問:“為什麼不穿鞋子?”

“……少管我。”

林微寒本來想直接踹過去,想了想擔心又被抓住,他咬牙皺眉,這都是什麼破事。

“地上涼。”路月沉拉著他的手腕,讓他坐到床邊,青年單膝跪在地上,找了雙棉襪給他穿上。

林微寒被伺候的麵無表情,純白色的棉襪,上麵還有小尾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買來羞辱他的。

給他穿好,路月沉動作稍稍地頓住,片刻之後收回視線。

“學長似乎喜歡喝魚湯,馬上就燉好了,在這裡等一會,無聊可以看電影。”路月沉說。

當他是瞎子?魚明明還沒有下鍋。

林微寒懶得說話,看著人離開,眼睜睜地看著路月沉出去之後把保險櫃挪到了他夠不到的位置。

除了魚湯之外是兩個新菜,林微寒嘗了一口,說,“我想吃鯰魚麵。”

路月沉聞言沒有講話,他知道人聽到了。

餐桌上,他把湯勺放下來,“母親最近怎麼樣了?”

“她一切都好,不用學長擔心。”

路月沉平靜道:“學長關心其他人,我會很嫉妒。”

“啪嗒”一聲,湯勺掉落在桌子上,林微寒看瘋子一樣看著人,被他盯著看的青年毫無反應,幫他把掉落的湯勺重新撿起來,為他拿了一個新的。

客廳裡有電視,他找到遙控器,直接按開了電視,第一條就是新聞播道。

“當前我市出現大量感染者,目前並不知病發原因以及是否具有傳染性,有專家推測可能和二十年前的X型病毒密切相關,請諸位市民做好防護……”

林微寒一邊看著新聞,一邊麵無表情地吃著飯,病因還沒有確定,二十年前是林家研製出的鐳元素抗體,運用在疫苗裡,如果這次流感和X型病毒有關,林家很有可能會被推上風浪口。

“裴聞之讓你去中環,你為什麼不去?”林微寒眼珠映著對麵的青年。

他隻吃肉不吃青菜,路月沉在他碗裡夾了一些西藍花和小蘑菇。

“我不會離開學長。”路月沉回答他。

林微寒:“……”

早知道不問了。

耳朵有點發膩,嘴巴裡的食物也變得噎人。

每天聽這些惡心人的話,他都要被醃入味了。

“學長不用擔心林家,我會準備好聲明,不會給他們趁機針對林家的機會。”

路月沉很聰明,幾乎能猜到他在擔心什麼。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人,抬眼看過去,難不成是要趁此機會拿到林家的股份。

“學長,我沒有那麼做的必要。”

路月沉又開了門,看向他說,“隻是因為學長在意,我才會幫忙。”

一頓飯吃的沒勁,他說一句,路月沉說十句,他聽著門“砰”地一聲關上,隨即看了眼,從房間到客廳。

沒有紙和筆,什麼都沒有,臨走前路月沉把他能移動的東西都拿走了。

窗戶在關著,保險櫃他也夠不到。

……這個心機變態。

林家。

“小寒還沒有找到嗎?”林震南問。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外麵亂跑。”

施夷南眉眼中也浮現出擔憂,現在各種新聞報道搞得人心惶惶,林家的抗病毒藥物已經被一搶而空。

林紹:“小寒有自己的分寸,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暫時不回來。”

“……總之先派人去找找看。”林震南說。

路月沉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坐著,此時開了口,“如果和病毒有關,還是儘快發聲明比較好。”

此次流感如果和二十年前的病毒有關,那麼意味著疫苗和抗病毒藥物都已經失效,病毒沒有發生變化還和二十年前一樣的可能性為百分之零點一。

林紹聞言說:“月沉,現在發聲明的話……你知道會對公司造成什麼影響嗎?”

林家原本是靠著這個發家,在這個時候病毒卷土重來,經濟下行的情況,林家卻能借此機會乘風而上。

“現在底層藥店藥物已經漲到了原來價格的十倍,先不說有些家庭能不能承受的起,”路月沉淡淡地說,“之後如果被報道出來……對林家百害無一利。”

路月沉:“如果爺爺和小寒知道,都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做藥是為了救人,而不是以貧富來審判他們。”

林紹眼裡出現譏諷,對路月沉道:“月沉,你的出身……共情他們很正常。”

“商場無利不起早……你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我們並不是慈善家。”

林震南看向路月沉,目光在路月沉身上稍頓。

兩個孩子,一個心慈手軟,這個看起來更符合……沒想到一樣令人失望。

“月沉,你說的有道理,這個時候發聲明太早了點,”林震南說,“……等到官方出結果之前,再發布也不遲。”

這些施夷南聽不懂,但是丈夫不信任兒子她能看出來,施夷南在一邊看著兩方,輕聲地開口,“……不如聽月沉的。”

林震南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看報紙,沒有回複。

施夷南見此臉上稍稍難堪,在一旁沉默著沒有講話。

“月沉啊,你還是太天真,你以為為他們服務真的能得到什麼好回報嗎?”

林紹歎了口氣,“謠言永遠比美名來的容易,這次林家發布聲明公布,哪怕得到了一時的好名聲……說不定下次隨便哪個記者造謠我們藥業作假,也能輕易地把林家推向風口。”

“輿論都能被人為控製……不過是商客爭奪利益的玩具罷了。”

隻有利益才是切切實實的。

這些他自然知道。

路月沉沉默著沒有講話,腦海裡浮現出一張清冷逼人的麵容。

同一片土壤之中,能滋生出腐爛的蛆蟲,也能生出來具有稀缺品格的靈魂。

他明明應該屬於前者。

……什麼時候變得一樣天真了。

從林家離開,路月沉又去了一趟學校。

他是圖書館的常客,出來的時候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江釋看上去狀態不太好,見到他,直接攔在了他麵前。

“小寒……你把他帶去了哪裡?”江釋看著他,眼底隱有情緒浮動。

路月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他說著要從江釋身邊離開,江釋蹙眉,那雙眼直逼他,“路月沉……如果你讓小寒出事,我不會放過你。”

聞言路月沉才抬眼,他看著麵前的人,眉目依舊溫和,嗓音很輕。

“江釋學長可以試試能不能做到。”

林微寒在房間門口歪著身子,盯著不遠處的保險櫃,他看看窗戶邊的窗簾,嘗試拉了下窗簾。

保險櫃笨重,除非用什麼東西能夠到上麵的扶手,用一個東西把保險櫃勾過來。

他左右看了看,什麼都沒有,回到房間裡打開衣櫃。

路月沉的衣服,全部都是白襯衫,他隨便翻了翻,有些還和他經常穿的是一個牌子。

……神經病。

連這個也要學他。

林微寒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膈應的要命,因為太膈應,他反而麻木了,麵無表情地翻著衣櫃,翻過的都被他丟在了地上。

某人回來難免又要重新收拾。

往裡是內褲,size比他要大兩個號,更讓人不爽。

什麼都沒有。

他又看看另一邊,眼角一掃,掃到了牆邊掛衣服的晾衣杆。

這個距離有點夠不到,他隻是拿到晾衣杆,費了半天的力氣,出了一身的汗。

……媽的。

林微寒滿頭黑線,終於拿到了晾衣杆,他要知道路月沉藏了什麼寶貝,如果路月沉不放了他他直接砸個稀巴爛。

晾衣杆是金屬的,他用頭端勾住保險櫃,一點點地挪動,把破舊的鐵盒子挪到了能夠到的位置。

……但是他並不知道密碼。

他們兩個的生日在同一天。

林微寒輸了自己的生日進去,“滴答”一聲,他眼前在那一瞬間發黑,他撐著牆壁緩了一會,視線恢複了正常。

保險櫃隨之打開。

裡麵並不是什麼寶貝。

而是一個獎杯、一份三明治、一袋牛奶,還有熟悉的杯子和他的一件襯衫。

第六十四章

東西有些眼熟,林微寒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三明治和牛奶是當初他給路月沉買的,從器材室出來……怪不得一直沒吃。

誰能想到會把這種東西放進保險櫃裡。

也不怕過期。

獎杯很眼熟,某些記憶隨之浮上來,他付錢的那個獎杯,得主是路月沉。

至於杯子和襯衫……是某人偷拿的。

林微寒:“……”

沒一樣值錢的東西。

路月沉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原封不動地把保險櫃關好,鑰匙隨之轉動,路月沉帶回來了活蹦亂跳的鯰魚。

還有一些買的其他東西。

他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路月沉先是看見他,然後目光稍頓,在地上散亂的襯衫上停留。

空氣隨之安靜下來。

林微寒被盯得莫名不自在,他皺眉,看著人把鯰魚放下來。

前幾天他自己說的想吃鯰魚麵。

還買的有奶油和檸檬酸奶,黑鬆露和歐芹。

“……學長今天似乎心情不錯。”路月沉先來房間收拾東西,看一眼被他丟的亂七八糟的襯衫,襯衫全部都放進洗衣機裡,剩餘的衣架收拾好,隨著滾筒洗衣機轉動,一切收拾好不過花了十分鐘的時間。

……好個屁。

林微寒的目光落在購物袋上,一共四五個袋子,他有些好奇,很快收回目光,他為什麼要好奇路月沉買了什麼回來。

再這麼下去他腦子要變得不正常了。

“今天我和林伯父說了發聲明的事,他和林紹都認為暫時不能發,”路月沉在廚房忙碌,一邊說,“他們想等到確認結果之前再發聲明。”

路月沉:“最近醫院已經開始容納不下就診的病人,藥店的抗病毒藥物也翻到了很高的價格。”

林微寒聞言直皺眉,父兄都想要把利益最大化,如果他在外麵,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學長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這些。”

“當然在這之前,林家可能要付出一部分代價。”

林微寒聽到這裡忍不住開了口,冷冰冰地看著人,“你是什麼意思?”

要幫就幫,說什麼還要林家付出代價,路月沉心思一向沒有那麼簡單。

路月沉把魚放下來,聞言朝他看過來,“如果隻是直接發布聲明,學長,我沒有那樣的權力,而且……他們似乎也不以為意。”

“如果想得到最好的效果,觸動一部分人的利益是不可避免的……不然他們並不會長任何記性。”

“我以為,學長應該比我更懂得這個道理。”

鯰魚下鍋之後魚肉剔出來,意麵下進去,用檸檬酸奶過一遍,取出來之後淋上鯰魚片。

林微寒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對準的是林家,無論是林震南還是林紹……都是他的父兄。

就算不是親生的……林微寒看向青年的背影,對方講出來的話真是溫柔又殘忍。

“路月沉……你有一點心嗎?”他問出來。

親生父親義兄親生母親,都是他達到目的的手段。

這樣的人,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當然有,”聞言路月沉把烤好的甜點拿過來,草莓蛋糕放進他掌心裡。

青年垂眼看他,眉眼恢複了動人心魄的澧麗。

“我的心,全部都在學長這裡。”

林微寒:“……”

他厭惡的彆過臉,草莓蛋糕泛著清甜的香味,他嘗了一口,唇邊沾了些許奶油。

“如果學長不願意的話,我可以不做。”

路月沉靜靜地看著他,說:“為此蒙在鼓裡的是底層百姓,無論是二十年前還是三十年前……都是如此,有些人可能會因此而失去希望,這世上有很多貧苦的家庭,他們經不起太多磨難。”

林微寒沒有講話,他手腕上戴著鐐銬,對方這個時候爭取他的意見,仿佛是故意為之。

“所以學長打算怎麼選?”路月沉手掌撐著腦袋,深褐色的眼珠映著他。

“……”林微寒冷淡地看著人,“隨便你。”

“你已經想好怎麼做,為什麼還要來問我。”

“因為我知道,學長和他們不同。”路月沉看著他,眸中情緒在翻湧。

晚飯是鯰魚麵,他盤子裡都是魚肚子上的肉,路月沉已經剃乾淨,魚背剩餘的刺多的部分在路月沉碗裡。

按照平常的吃法背部不會留,路月沉依舊保持著某些節儉的習慣,應該說之前是窮鬼。

生活方式時不時地會透出窮酸來。

比如買完衣服的購物袋會收集起來,很多都沒用,全部都留在家裡。

沒有經過過濾的自來水直接燒開,他說不喝之後才重新買了濾水器。

受得了自己洗碗,家裡連洗碗機都沒有。

林微寒皺眉收回目光。

吃完晚飯收拾了東西,路月沉問他,“我今天能不能幫學長洗澡。”

“你從樓上跳下去,活著回來就能。”林微寒頭也不抬地說。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網絡,路月沉給他買回來了遊戲機,他能每天玩玩小遊戲,超級瑪麗他已經快打通關了。

“……我當學長是同意了。”

林微寒“啪”地一下把遊戲機直接摔了。

遊戲機被某人重新撿回來,路月沉在茶幾上重新幫他修好,屏幕上的裂縫用卡通貼紙重新貼上。

“學長,我之前在手機維修店工作過。”路月沉說,重新啟動了遊戲機,他的遊戲ID從ehudohuewrui一團亂碼變成了O3O小寒。

林微寒:“……”

遊戲機重新還回來,他碰都不想碰了。

夜晚。

林微寒表情冷漠,身後的青年為他揉著發絲,銀發容易掉色,路月沉特意給他買了固色的洗發水,洗頭需要洗三遍,洗完之後會重新補色。

“這個顏色很適合學長。”路月沉碰了碰他的發絲。

他一直防備著,結果路月沉沒有趁機動手動腳,直到給他洗完澡,他在浴缸裡快泡的睡著了,被人從浴缸裡抱起來。

“學長,不要睡著了。”

林微寒腦海裡昏昏沉沉,他被抱起來的時候沒有反應過來,等到看清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抱回了床上。

“我給學長買了幾件睡衣,想給學長試試。”路月沉在他身邊開了口。

他順著看過去,某人已經打開了購物袋,他用看傻逼的眼神看過去。

路月沉當著他的麵拆開了一套小貓睡衣。

黑色的純棉質,送的有貓耳發箍,褲子是背帶褲還有尾巴。

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人會穿的。

“……滾。”林微寒人在被子裡,他看一眼路月沉手裡的東西,嫌棄地收回目光。

“我要睡覺了,你離我遠點,彆犯病。”林微寒皺眉背過身。

路月沉單膝跪在了床上,衣服放到了一邊,他的手腕被握住,對上一張豔麗的麵容,額頭隨之被抵上。

“學長,你試試,不會有彆人看見。”

“不合適以後不會讓學長穿了。”

嘴唇被碰到,林微寒閉著眼,“……滾一邊去。”

隻是被親親嘴巴,對他來說雞毛蒜皮,他就當被小狗舔了幾口,沒一會臉上也被舔了,緊接著是耳朵,順著他的脖子在往下。

林微寒:“……”

困意這下沒了,他睜開眼,腰肢被抱著,路月沉抬眼,嘴巴紅豔豔的。

“……學長。”

半個小時之後。

林微寒半推半就的被換上衣服,他臉上冷的能結冰,他麵前的青年臉上多了一道巴掌印,被打了一巴掌,路月沉也隻是親親他的掌心,頂著挨扇的風險把貓耳發箍給他戴上了。

原本是清冷美人的長相,性格很像小貓,外冷內熱,黑色的貓耳發箍襯得那張臉更加出色,添了一抹惱羞成怒的冷淡神韻。

張嘴的時候虎牙會露出來,看起來非常不耐煩,仿佛隨時會把人咬死。

配上背後的尾巴,路月沉直生生地盯著人看,深褐色的眼翻湧拗動,耳廓浮上很淡的紅。

……媽的。

林微寒不用猜都知道這小子看著他在想什麼,眼神太過於露骨,他整個人被看的炸毛。

“……你看夠了沒有。”

“對不起學長。”路月沉抱住了他的腰肢,整個人陷在他身上,因為激動指骨略微發抖,發紅的耳廓蹭到他臉邊,皮膚一片滾燙。

“我喜歡學長,”路月沉蹭著他的脖頸,“……學長這個樣子能不能隻給我看。”

……明天就把那些衣服全部扔出去。

林微寒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什麼東西在蹭著他,他臉上黑下來,手掌按住路月沉的腦袋,碰到一片柔軟的發絲。

“不能,快鬆手。”

煩得要死。

夜晚,最近都是兩個人睡,路月沉一碰到他就不願意撒手,無論最開始離得多遠,最後都會滾在一起。

他的身體養尊處優,習慣性臣服於快感,一被伺候的舒舒服服,後麵一邊罵人一邊半推半就,做到困得睡著是常事。

這一回他也暈了過去。

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到很小的時候,他在玫瑰莊園裡抱著小熊蕩秋千,施夷南在背後推著他,輕輕地推呀推,他在回過頭的時候看到施夷南神情有些落寞。

“媽媽,你在想什麼呢!”他問出來。

施夷南這才回神,朝他溫柔的笑起來,“小寒,媽媽腿有些不舒服,能不能和小寒一起坐一會。”

“當然可以了。”他從秋千上下來,和施夷南坐在長椅上,看到一朵特殊的玫瑰,玫瑰園裡有很多品種,他第一次見綠色的。

他睜大了一雙眼。

氣候並不適合,開的花苞很小,蝴蝶停留在上麵,他一伸手碰,紮了滿手的刺。

痛的鑽心蝕骨。

“……學長。”

林微寒並不知道自己暈過去了三天。

他睜開眼,夢境抽離,對上了一雙深褐色充血的眼。

第六十五章

“月沉哥,你知道微寒哥在哪裡嗎?”元齊問。

“已經好幾天沒有聯係上了,那天你送學長去了老宅,你們發生了什麼事?”

路月沉:“那天二少爺中途讓我回去了,我回學校做實驗了。”

“很抱歉,沒辦法為你提供線索。”

“……沒事。”元齊說,“如果你有微寒哥的線索請立即聯係我。”

路月沉掛了電話,他腦海裡浮現出青年的麵容,早上的時候人還沒有醒來。

平常應該第二天就醒了。

“由於最近感染病例多發,我校物院決定暫時暫停課程,同學們的課程作業自行完成,之後發到教授郵箱。”

“至於小組作業,交給路月沉同學一並收齊。”

“路月沉,教授在叫你呢。”

身旁的人在他耳邊又喊了兩聲,他才後知後覺地回神,朝著台上的教授看過去。

“……我知道了。”路月沉說。

學校裡的時間變得漫長,路月沉在課程結束後去了一趟藥店,買了一些基礎的發燒藥物,溫度計、體溫表,血壓檢查儀器……

從學校回到家,床上的青年依舊昏迷著,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不知道是醒了又睡了過去,還是根本沒醒。

路月沉坐在床邊,他輕輕地去碰青年的額頭,溫度正常,呼吸正常,輕輕地趴在林微寒的胸口上,心跳也正常。

沒有發燒,沒有其他症狀,隻是暈過去了。

“……學長。”路月沉在林微寒床邊守著,繼續給林微寒做了幾項能做的簡易檢查,檢查不出來什麼特彆之處。

他緊緊地盯著青年的麵容,前一天他已經為林微寒清理過,不存在殘留在身體裡的情況,但是暈過去為什麼還沒有醒來?

他在林微寒身邊待了一下午,夜晚的時候守在人身邊,一整夜沒有睡著,時不時地摸摸林微寒的心跳和呼吸。

確定心跳和呼吸正常,他收回手,沒一會又忍不住重複第一次的動作。

第二天也沒有醒來。

“孟叔,麻煩你……我想要一份林微寒的身體數據。”路月沉開了口。

孟常沉默了片刻,“他在你那裡?”

路月沉“嗯”一聲,“抱歉。”

那邊好一會沒有講話,片刻之後,一份身體數據發到了他郵箱裡。

從小身體很健康,很少生病,除了性子不太活潑之外,幾乎是全方麵都很健康的孩子。

有一段時間喜歡過運動,後來對美術更感興趣,運動的就少了。

暈倒是從今年年初開始的,年初生了一場大病……是他去探望林微寒的時候。

之後好幾次暈倒,因為溺水、熬夜導致,情緒起伏過度……沒有檢查出任何結果。

隻有身體的微量元素鐳元素變化浮動,上次做的檢查,暈倒時體內鐳元素超標。

鐳元素……正是X型病毒的抗體。

這些是巧合嗎。

路月沉兩天都守在人身旁,從圖書館借來的書不能解答,上麵的問題都是二十年前的病毒,和現在情況有所不同。

共同點是X型病毒感染的症狀有暈倒這一項。

兩天沒有合眼,路月沉眼睫下一層淡淡的鴉青,醫書被他翻了好幾遍,這不是他擅長的領域,他難以做出判斷。

醫院現在人滿為患,最好的辦法是把林微寒送回林家,但是林震南和林紹並不可信。

“……學長。”路月沉輕輕地握住了床上青年的手腕,看著青年蒼白的麵容,他沉深的眼底浸滿了血絲。

床上的青年眼睫稍稍地顫動,他險些以為是錯覺,直到床上的人睜開眼。

林微寒入目對上的是路月沉那張臉,對方眼睛充血,怔怔地盯著他看。

他剛醒,就被撞了個滿懷,路月沉緊緊箍著他,指尖稍稍顫抖,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大清早的。”林微寒有些無語,他不明所以,“你乾什麼呢。”

“趕緊給我鬆手。”

明明上一秒還安安靜靜地不知什麼時候醒來,下一秒人仿佛恢複了原狀。

他麵前的脆弱青年受不了一點刺激。

路月沉還抱著他,眼睫下黑眼圈十分明顯,一雙深邃的眼盯著他看,眼中晦暗的情緒在湧動。

“學長……你暈過去了整整三天。”

路月沉低聲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有,我得癌症了,你覺得愧疚的話趕緊放了我,我不想最後的時間和你待在一起……”

話音沒落,他正在思考自己為什麼會暈過去,似乎夢到了小時候的事,夢裡見到了施夷南。

緊接著他的嘴巴就被堵住了,路月沉吻住他,不讓他說那些不吉利的話,唇舌一並被填滿,對方親的凶狠,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有完沒完。”林微寒推開了人,他這才注意到路月沉眼眶稍稍地紅了,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熬的。

難不成這小子是因為他暈倒哭了?

林微寒匪夷所思地看著人,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暈倒,但是目前看來身體沒什麼異常,無論如何,先從這裡出去最要緊。

“你識時務一點,趕緊放了我,不然哪天我死到這裡……”

他剩下的話沒有說完,嘴巴再次被堵住,路月沉捂住了他的嘴,那張素來溫和的麵容變得冷淡,眼角稍垂看著他。

“我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學長說的很有道理,你的身體最重要。”

路月沉:“現在外麵的醫院可能到處都是傳染源,我不打算讓學長過去,過幾天我會找醫生過來為學長做全身檢查。”

“……學長好好配合一下,我不想學長有事。”

對方抵住他的額頭,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夢裡的情緒還沒有抽離,這會沒有立刻反應過來,被路月沉得了逞。

路月沉垂眼看著他,眸底帶著破碎的溫柔,嗓音很低。

“如果學長不在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林微寒:“……”

說的什麼屁話,他下意識地想要揉自己的耳朵,剛醒來就這麼被粘著他很不爽,稍稍地推開了人。

“你今天不去學校了?”他問出來。

路月沉:“學校已經停課了,最近我都會待在家裡陪著學長。”

“……我很擔心學長,請學長和身體有關的……至少不要隱瞞我。”

他的手掌被握住,對方稍稍地向下,唇畔碰到了他的指尖,帶著幾分虔誠的意味。

被觸碰的皮膚灼熱一片,林微寒迅速地收回了手,皺起了眉,在一旁沒有回複。

可能是被他暈過去嚇到了,路月沉幾乎對他寸步不離,之前他還有機會從床上遛彎到門口,現在連下來走兩步路月沉都要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