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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之閔,”青羅神色嚴肅。

謝之閔忍著笑抬頭: “嗯?”

“我要做你的小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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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八道小青羅,百口莫辯謝之閔。

第36章 撒謊

謝之閔先是一頓,許是青羅這樣無遮無攔久了,他倒是沒有前幾次的無所適從,隻是不可否認的還是心顫了顫。

“又是哪裡聽來的話,成天胡說。”謝之閔收回目光繼續劈柴。

青羅不甘心,拉住他的手臂: “什麼胡說,我知道的,要當夫郎就是兩情相悅之人長長久久,你雖未曾同我表明心意,可是你不是說要我長久的留下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謝之閔抿了抿唇,可是不知為何話到一半又添了一句: “你年紀小,什麼都不懂。”

“你總說我不懂,可你又不教我,”青羅跺腳: “人家遠哥兒說了,那些叔麼嬸子也說了,咱們是八字有一撇的事了,隻要你同我表明心意,我就是你的夫郎了,”

青羅這樣急切,真讓謝之閔恍惚以為青羅當真明白世事了。

可看著青羅澄澈的雙眼和尚還稚氣的臉龐,隻有謝之閔知道這個小哥兒嘴上說的正經,其實心裡想的差的十萬八千裡。

今日的青羅實在難纏,讓謝之閔有些招架不住。

於是謝之閔起身,想進屋躲一躲,可青羅哪裡肯罷休,追著進去,嘴裡還一直嘰裡呱啦的說個不停。

謝爺爺從屋裡探出頭: “又拌嘴了?”

不等謝之閔說話,青羅連忙搶先道: “爺爺,我要做謝之閔的夫郎,他不許,”

謝爺爺一愣,隨後笑開: “哎呀,這就是閔小子的不對了,你們繼續,繼續,”說罷,謝爺爺將門關上了。

謝之閔腳步一頓,人被關在了外麵,隻得歎了口氣。

他一停下,跟在他身後的青羅也停下,謝之閔轉身低頭看著糾纏不休的哥兒,青羅這回可不退縮,挺起胸膛與他對峙。

謝之閔伸手,青羅還是有些有些怕,才要躲,下一刻,他的臉頰被人捏住。

“還挺凶,”謝之閔捏住青羅的臉,柔軟白嫩,沒用什麼力氣,就紅了一片,也不知道這臉皮是怎麼又厚又薄的。

青羅開口,有些含糊不清: “你才凶。”

謝之閔先是定定的看了青羅兩秒,他是喜怒不怎麼外露的人,但是青羅總能輕易挑起他情緒的變化。

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在他心中青羅確實還小。

雖然看著十五六的年紀,但是心性天真,做事無拘,性格無束,再說,他們相處的日子還是太少,青羅見的人也還太少。

謝之閔想給青羅多一點時間,好好在人世自由自在的無憂生活,而他自己也同樣需要時間。

他看了看身後已有些殘破的屋子,現下還勉強度日,看著吃穿不缺,但其實青羅跟著已是吃苦了。

他馬上便要十七了,一個想法早已在心裡醞釀。

“青羅,”謝之閔放緩了語氣,帶著商量: “這件事我們放一放再說,好不好?”

青羅不解: “為何?”

“就像是你說的,長長久久,我們現下不就是長久的麼,除非你想離開了,”

“沒有,我沒有要離開。”

“那便是了,此外,你還太小,等你長大一些,如果你的心意還是沒變的話,那時再說,好不好。”

謝之閔從未懷疑過青羅的心意,他雖然是一隻螺,但是已經化作了人,是人就會有七情,有喜惡。

隻是謝之閔覺得,青羅或許分不清。

那究竟是喜歡,還是,長久陪伴之後的習慣。

青羅被謝之閔哄住,但心裡又像是有一口氣咽不下去,謝之閔總說他還小,青羅看了看兩人,不就是矮上一個腦袋麼。

他還能長的,都怪謝之閔長的太高了。

於是青羅哼了一聲,跑出去了。

“青羅,青羅,”謝之閔喊不住人,隻能隨他去了。

如今青羅對村子已是熟悉的了,他時常跟著遠哥兒出去玩,漫山遍野的跑,村裡哪個角落沒鑽過,還曾因為踩了人家地裡的菜苗被人找上家門。

他家這隻螺,是全村都知道的,比小子還皮實,也就是看著乖巧。

任青羅出去,謝之閔想著待會兒再去找人。

謝爺爺在屋裡聽的正樂,誰是門外忽然就沒了聲響,他剛將門打開條縫,謝之閔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

無奈中帶著一絲羞惱: “爺爺。”

謝爺爺動作一頓,隨後直接將門拉開: “咳咳,那個,事情說完了啊,青哥兒呢,青哥兒怎麼不見了,”

謝之閔: “什麼事情?”

“你這,”謝爺爺不好明說,隻能小聲道: “明知故問。”

“說什麼,青羅還這樣小,以後也少在他麵前提這些事情,”謝之閔從牆邊拿起篩子: “爺爺也是,縱著他胡鬨。”

“欸,這回可不關我的事,許是,許是,青羅自己情竇初開麼,”謝爺爺有些心虛。

謝之閔沒說話,拿著鋤頭出門。

“你乾嘛去,”謝爺爺連忙問。

“挖菜。”

謝爺爺看著謝之閔頭也不回的出門,哼了一聲: “心裡不知道怎麼樂哩,這小子,當心夫郎跑了。”

不巧,被謝爺爺說中了。

自從這天之後,青羅就早出晚歸,有時是拿著柴刀出去,有時是背著籮筐出去,反正都有事要出門。

回來的時候也確實沒空手,不是滿滿的一背柴,就是滿滿一籮筐的草藥,那草藥雖尋常,但是冬日裡想挖著這麼些還是要費些功夫的。

有一日,甚至提回來兩隻兔子。

看著青羅灰頭土臉的,謝爺爺刮了謝之閔一眼,眼看著第二日青羅又要出門,謝爺爺忙拐了謝之閔一下。

謝之閔隻得開口: “去哪兒?”

青羅嚼著饅頭,幾日下來,好似瘦了些,原本有些軟肉的臉都尖了: “玩。”

“玩什麼?”謝之閔給青羅盛了碗粥: “光吃饅頭也不怕噎著。”

青羅是最好哄的,不會耍什麼脾氣,抬起粥喝了一口,這回語氣和緩了些: “遠哥兒說今日丟沙包。”

“那還背著籮筐去?”謝之閔疑惑。

青羅眨了眨眼睛: “遠哥兒讓的。”

謝之閔總覺著事情有些奇怪。

要說青羅這兩日出去確實帶回來不少東西,但是這些東西隔一日便不見了,他們也沒多注意,可今日出去,青羅又把兔子帶上了。

謝之閔還要問,青羅連忙兩三口將碗裡的粥喝完,然後背上籮筐急急忙忙的出門了。

“這青哥兒,”謝爺爺也覺著不對勁: “慌慌忙忙的,當真去玩麼?”

謝之閔咽下最後一口粥起身: “我去看看。”

謝之閔出門沒見著青羅的身影,直接去了陳家,剛走到拐角處,就看見青羅同陳靈遠在哪裡頭挨著頭在說著什麼。

陳靈遠一邊說青羅一邊點頭,看著頗為讚同的模樣。

沒一會兒,兩個小哥兒就進屋了。

過了一會兒,陳靈山也跟著出來了,三個人直接朝著村口去了。

這回謝之閔可以肯定青羅今日絕不是出來玩的,但是有陳靈山跟著他要放心些,於是便沒有跟上去。

“會騙人了。”謝之閔垂下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情緒。

天擦黑時,青羅回來了。看著有些高興,不僅步子輕快,臉上也是難得放晴,不似前幾日的繃著。

謝之閔卻比往常更沉默了,做好飯等著人,青羅回來照常洗手吃飯,但是吃著吃著就覺著飯桌上有些不對勁。

他抬眼看了一看,被謝之閔麵無表情的樣子嚇一跳,轉頭一看謝爺爺,謝爺爺衝他搖搖頭。

於是青羅當大王的好日子不見了,前幾日的威風神氣今日也有些偃旗息鼓。

“爺爺吃飽了,今日約了你趙爺爺下棋,先出去走走,”謝爺爺起身,青羅連忙抬頭,不想讓謝爺爺走。

謝爺爺衝他笑笑,卻沒讓青羅寬心半分。

謝爺爺一走,周圍更安靜了。

青羅埋頭扒飯,時不時的看謝之閔一看。

謝之閔開口: “看我做什麼?”

“沒啊,我沒看你,”青羅搖頭否認,不敢再看。

幾口扒完飯,青羅試探起身: “我吃完了,今日好累,想先去歇息了。”

“坐下。”

“哦。”

青羅低著頭坐下,雙手放在膝上。

“青羅,”謝之閔壓了壓脾氣才開口: “今日當真去玩沙包麼?”

青羅一聽就覺著不對,他先抬頭看了一眼謝之閔的臉色,隻覺得比往日都要嚇人,於是呐呐道: “沒,沒有。”

“那去做什麼了?”

“不能說。”青羅搖頭,雖然怕但是還是堅守秘密。

謝之閔垂下眸,雖心中還有些怒意,但是青羅沒有繼續堅持撒謊讓心中的怒意還是散了些。

他不在意青羅有自己的小秘密,但是忍受不了青羅對他撒謊。

“為何說謊?”謝之閔輕聲問道。

青羅抬頭,不知為何,此時的謝之閔讓他覺得有些難受,謝之閔沒有生氣了,但好像在難過。

“我不知道,”青羅小聲道,他要做的事遠哥兒說了是秘密,要先瞞著謝之閔,如果謝之閔問起就照著遠哥兒交代的話說。

外麵的天已經完全的暗了,再有幾日就是除夕了,最冷的時候已經過去,年一過,萬物生。

寂靜之中,青羅好似聽見了一聲極低極低的歎息,下一刻,謝之閔開口: “青羅,下回彆撒謊了,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會攔著。”

青羅用力的點頭,他不知怎麼回應謝之閔的話,隻是拉上謝之閔的衣角: “我以後不會了。”

謝之閔嗯了一聲,輕聲道: “去歇息罷。”

青羅沒動,謝之閔又放輕聲音哄了兩聲才把人哄去歇息。

天上的月兒彎彎,少年在屋裡坐了很久。

謝之閔從沒攔過誰,勉強過什麼,隻一次,他娘要走那年,騙他說去去就回,那次他攔了,抱住他娘的腿哭喊。

可是沒用,他娘還是走了,而他早就知道,他娘一走是不會再回來了。

第37章 進賊

近日村子裡的人好似多了不少,整天熱熱鬨鬨的,一問才知,是外麵做工走商的人回來了。

就說謝家旁邊的幾家,平日裡要麼隻有老兩口要麼就是多添一個孫兒跟著,家裡年輕力壯的是沒在家的。

這年輕的回來了就是不一樣,洗涮的洗涮,修房的修房,家裡大大小小的活計都有人做了。

這日青羅在院子外曬太陽,對門的年輕夫郎也在,一邊納鞋底一邊同青羅說話。

“這許久沒回村子,一來就見謝爺爺家多了個哥兒,還以為是閔小子娶親了。”

年輕夫郎叫宋安,才剛嫁過來一年,一嫁過來就同他家漢子到外麵去了,也就是過年這兩日才得空回來。

青羅抱著白耳,手邊還放著一些小食和茶水,聽見那夫郎同他搭話,他也應道: “謝之閔說我還小,這事要以後再談,你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你,我叫青羅。”

即便那夫郎早從婆母那裡知道了青羅的名字,聽著青羅這麼一說,他也還是: “這名真好聽,以後我們就認識了,你可以喚我一聲宋哥麼。”

宋安隻比青羅大三歲,叫聲哥麼最合適不過了。

“宋哥麼,你喝茶不,”青羅提起茶壺才發現隻有一個杯子,宋安見了,才要說聲不用,誰知青羅動作更快,噔噔噔就跑進屋了。

宋安笑了一下: “是個不認生的。”

青羅從家裡拿了一個碗過來,給宋安倒了滿滿一杯茶,宋安道了謝拿起來聞了一聞,竟不是尋常茶水,是桂花茶。

“我就說怎麼聞到一股桂花香,這八月的桂花竟能保存到這時候,費了不少功夫罷?”宋安端起先聞了一聞,隻覺得沁人心脾。

青羅哪裡知道,這是賈瑾托人帶來的。

“喝了你的茶,我也得還禮啊。”說著,宋安進屋將帶回來得年貨拿出來,用油紙包著,也不知是什麼。

青羅動作小心的打開油紙,裡麵放了三個紅彤彤的,散發著甜香的圓餅狀物: “這是,”

“這叫柿餅,裹了糖霜的,你嘗嘗喜不喜歡,”宋安笑眯眯的,看著可親。

青羅伸手拿了一塊,入口甜膩,果肉軟糯,一點不澀,他還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真好吃,我要給謝之閔和爺爺吃,”青羅還沒吃完,就起身要去屋裡給家裡的人送,謝之閔剛好出來,青羅連忙捧著油紙遞到他麵前。

謝之閔多嘴問了一句誰給的,得知是宋安,先朝宋安道了謝,才拿著柿餅去屋裡給謝爺爺。

青羅回到原處,繼續啃剩下的半個。

“我瞧著這閔小子好似長高了許多,走時,他乾乾瘦瘦的,現下好像也壯實了些。”宋安隨意說著: “怕是你做飯好吃,給人喂胖了。”

青羅搖搖頭: “我不會做,是謝之閔自己喂胖的。”

“哈哈,你這小哥兒說話真有趣,怪不得連我婆母都歡喜你,要不是有閔小子,他都想把你說給我那小弟了。”宋安性子大大咧咧,說話也是直率。

兩人聊了一會兒,宋安他漢子過來了,算不得出眾,但看著老實敦厚,也是性子溫和的一個。

他漢子拿著件披風過來,說是外麵風很大,讓他仔細著身子。

宋安擺擺手: “這算什麼,在外麵風吹日曬的,可比現下難在,如今豔陽高照的,一點點風吹著還舒服哩。”

“你現下可不是一個人了,不比從前,還是應當小心些。”那漢子耐心哄著,直到宋安把披風披上了才衝青羅點點頭回屋了。

宋安見青羅在旁邊瞧得認真,忍不住壓低聲音同他道: “告訴你個秘密,”

青羅連忙坐直了身子,他是最愛聽秘密的,將身子湊過去用氣音道: “什麼秘密?”

“這裡,”宋安淺笑著用手摸了摸腹部: “有崽崽了。”

“真的?”青羅睜大了眼睛,差點摔過去,他這回直接站起來了,拿著凳子在宋安身邊坐下: “有幾個?”

宋安被他逗笑: “這誰知道,不過,應當是一個。”

青羅不自覺的盯著宋安的肚子看: “可是它一點也不大。”

阿花有崽崽的時候,肚子可是老大了,看著沉甸甸的,走路都笨重。

“它啊,還小呢,才三月,”宋安眉眼溫柔: “等再大些了就大了,到時候可要重新做衣裳了,現在的衣裳都穿不了。”

不過那時候應當是夏天,夏天的衣裳好做,也不費多少料子。

青羅看著宋安的樣子,也跟著笑起來。

“青羅,回家吃飯了。”謝之閔站在門口喊道。

“來了,”青羅應著,轉頭問宋安: “宋哥麼,你要去我家吃飯嗎?”

宋安搖搖頭: “不了,你快回去罷,我也要回屋了。”

青羅拿著凳子回屋,謝之閔幫他將小食和茶水都收進去了,明日就是除夕,這幾日家裡桌上的菜已是日益豐富了。

隔三岔五的就買塊兒豆腐燉個湯,今日還蒸了碗蛋羹,淋了香油的。

吃過飯,青羅昏昏欲睡,但是今日要到集市上去買年貨,什麼對聯,鮮魚之類的,就是這兩日買才好。

謝爺爺看著青羅實在困的厲害,讓他在家裡歇息,有謝之閔跟著,也不缺人拿東西。

隻是本來到集市還能買些零嘴解解饞,不過青羅不去,他們買回來也是一樣的。

青羅迷迷糊糊的聽著安排,知道自己不用去了,拐個彎回屋睡覺去了。

謝之閔出門時將屋子,院門都鎖上了,這幾日村子裡走動的人多,人多眼雜的,應當也沒人敢做些什麼。

青羅一沾上床就沉沉的睡過去了,明晃晃的日光被隔絕在了窗外,屋裡一片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院外突然有一點響動。

馬上就要過年了,張奎家裡的米糧都見了底,他平日裡本就遊手好閒,沒做正事,靠著家裡的薄地,現下已是糊口都不能了。

本來前幾日他準備在村子裡逛逛,看看誰家老弱留守前去偷點東西,誰知每兩日村裡外出的人陸陸續續的都回來了,讓他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今日家裡的孩子婆娘實在餓的厲害,哭鬨聲擾得人心煩,他這才又出來晃蕩。

誰知真給他逮到了個機會,碰見謝家的爺孫出去了,家裡就隻剩個小哥兒看家,彆的不說,再窮家裡米糧得有。

於是張奎便摸過來,誰知院門是鎖上的,他隻能另尋他法。

幸而謝家的屋子年久失修,院牆低矮,有一處正好有顆樹可以借力,爬上樹就能從樹上跳進院子裡。

於是,張奎便這麼偷摸進了謝家院子。

隻是謝家院子雖有些破敗,但是從前也是花了大力氣修的,屋子好幾間不說,門窗這些都是極其結實的,一旦關上想打開是不易的。

張奎在謝家院子裡轉了轉,先摸去了灶房,果真有所收獲。

“好個謝家,平日裡稀粥饅頭的哄人,卻藏了如此多的白米,”張奎奮力的往米口袋裡裝著大米,嫉妒心起: “難怪上回防著我,好小子。”

將帶來的布袋裝滿,張奎又順手從米缸旁邊的籃子裡抓了幾個紅棗,邊吃邊出門。

“當真有些分量,”張奎扛著米袋,不知是不是這幾日餓狠了,還有些使不上力氣。

張奎走到牆角,剛要往上爬,忽然轉念一想,這謝家連米都如此多,銀錢肯定也藏了些,乾脆一次偷個夠,過個好年。

不然過了謝家,可再難尋到這麼好的機會。

於是張奎將米袋子放到牆角,自己轉身又朝著屋裡去。

可最外麵的屋子是鎖上的,要想進去,怕是要把鎖撬開才是,但是謝家彆的不說,就是鎖好,這可是鎮上又名的鎖匠打的。

若非拿不下來,張奎恨不得將這把鎖偷去賣了。

“這是誰的屋子,”張奎打不開鎖隻得走到側邊,用口水將紙窗戳了個洞,眯著眼睛朝屋裡看。

他隻能看見個大概,但是隱約能看到床上有個人。

“有人,莫非是……”

張奎舔了舔乾燥的唇,想起了上回被謝之閔擋在身後的小哥兒,雖然被擋住了許多,但是也讓他窺見了個光滑的下巴。

正想著,他好似聞到了一陣幽香,勾得他起了色心。

“若是能趁著熟睡……”張奎這麼想著,恨不得找個縫從牆裡穿過去。

青羅得屋子還有一道小門,隻是那道小門是從裡麵鎖上的,即便張奎奮力推了許久,那道門也沒有半分鬆動。

怕動靜太大驚醒裡麵的人,張奎最終還是放棄,眼看太陽就要西沉了,要是等到謝家爺孫倆回來,那時他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連米糧都帶不走。

“總會找到機會。”張奎啐了一口,忍著滿心的欲火想去爬牆,他剛踩著凳子翻到一半,忽然聽見門“嘎吱”開了。

張奎抬頭,見門內走出一人,是青羅。

他嚇得一驚,就要逃跑,誰知青羅拿起牆邊的棍子,在張奎翻身的一刻將棍子甩出去。

“啊——”張奎隻覺得整個背脊受到了重擊,手一軟,從牆上掉了下去,扛著的米也撒了一地。

“誰在叫,”

“是啊,什麼聲音啊,”

周邊的鄰居聽見慘叫聲都打開門出來查看情況。

摔倒在地的張奎強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瘸著腿躲到了角落裡,手裡的米袋子空了大半,再想要回去拿是不可能了。

他抽著氣動了動身子,隻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站在牆內的青羅也被吵醒,他揉了揉眼睛,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站在門口,明明他是在床上睡覺才對。

腦袋暈乎乎的,青羅伸了個懶腰。

院門被打開,青羅剛要過去,忽見謝之閔大步過來,一把拉住青羅的胳膊。

“你怎麼樣,”謝之閔的語氣裡滿是焦急,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青羅還有些迷糊: “什麼怎麼樣?”

謝之閔打量著青羅無礙才冷聲道: “家裡進賊了,”

“賊?”青羅懵了。

謝之閔示意他轉頭,牆角處,撒了一地的大米。

他耳力好,聽見動靜連忙跑過來,誰知還是晚了一步,讓賊跑了,隻是不知為何,那賊叫聲淒慘,連東西也落下大半。

“你當真沒碰上那賊?”謝之閔皺起眉頭。

青羅搖搖頭: “沒有啊。”他一醒來就站在門口了,可院子裡沒有人。

謝之閔盯著院牆不解。

第38章 無價

當晚,謝之閔便將院牆四周能借力的樹都砍了,又繞了一轉,除了院角撒了一地的米和地上斑駁的淺印,其他的便再無發現。

聽鄰居說,他們出來的時候,隻見著一個乾瘦的黑影從他家院牆摔下去,看身形,像是個漢子。

謝之閔思索了一番,心裡有些猜測,但沒拿住人又沒有證據,便沒有隨意開口。

將雞崽放出來啄米,等米啄的差不多了,天也徹底黑了。

謝之閔同謝爺爺麵色濃重的坐在堂屋裡商量,青羅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但到底心思粗些,沒一會兒便將這事拋擲腦後了。

“都是一個村子的,做出這樣的事,也不虧心,”謝爺爺這樣好的性子也憤恨的啐了一句。

如今也算太平盛世,新皇登基不久,勤於朝政,注重休養生息,減免賦稅,希望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大羅村又是環山繞水的,景色秀美不說,隻要人勤勞些,吃飽穿暖不成問題,這樣淳樸的村子裡卻養出了賊。

“爺,夜深了,先去睡罷,今日我守夜。”謝之閔勸道。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今日那賊人未能得手,心中還不知道懷著什麼樣的心思,他敢隻身前來,定然是摸準了謝家的情況的。

如今家裡隻有謝之閔一個年輕漢子,比起其他人家,自然是要弱些的,但是要是那賊不死心,還想著過來,今夜謝之閔定然讓那賊有來無回。

謝爺爺哪裡睡得著,但是又怕孫兒跟著太過憂心,隻得點點頭起身回房。

夜裡冷,謝之閔籠上了炭盆,就這麼守著。

沒一會兒,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這樣大搖大擺的,不是青羅還能是誰。

門被推開,冷風灌進來,青羅先是探進一個頭,火光印著謝之閔的臉龐,他抬起頭,一雙黑沉的眼睛看著來人: “還不去睡?”

青羅提著茶壺,無視謝之閔有些凶的神色,進屋關門。

“我先時睡得多了,現在睡不著。”青羅慢慢走近,在謝之閔身旁坐下,給人倒了一杯熱茶。

小哥兒難得有這樣心思細膩的時候,謝之閔還有些意外。

青羅端著茶杯,茶水滾燙,白汽升騰,他的臉龐都有些濕潤了: “你要守一晚上麼?”

茶杯擋著臉,青羅隻露出一雙眼睛。

“嗯。”謝之閔撥弄著炭盆,腳邊還有一根稍粗的木棍。

“哦。”青羅隨意應了一句,剛要喝茶,被謝之閔抵住腦袋: “不怕燙?”

青羅咽了咽口水,要不是謝之閔攔著,他怕是要在地上打滾了,將熱茶放下,青羅端坐在椅子上。

謝之閔看了青羅一眼,不知道為何他今夜這麼拘謹。

“過來怎麼不多穿些,夜裡冷,炭盆又暖不到後背。”謝之閔自己都多拿了一件衣裳過來備用。

“不冷啊,我不冷,”青羅搖頭,低頭盯著炭盆看。

謝之閔不再說話,氣氛安靜下來,隻剩下炭盆輕微茲拉的聲音,過了一會兒,謝之閔忽然起身。

青羅連忙抬頭: “你去哪兒?”

“抱柴。”

今年的冬不算冷,因著買的炭便少些,但是要守夜,一點子炭哪裡夠,自然得多添些柴跟著。

青羅聽謝之閔要去抱柴,跟著就要起身,誰知謝之閔後腦勺像是長了眼睛似的,頭也沒回就道: “坐著。”

“哦。”才站到一半的青羅複又坐下。

謝之閔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抱著柴回來了。

青羅看著他將柴折成兩半,然後丟進炭盆裡,一雙眼睛跟著謝之閔的動作上上下下,轉來轉去。

添了柴,謝之閔又要起身去打水燒著,反正忙活了好一會兒才又坐下。

今日的青羅有些反常,不過謝之閔也沒有追問。

兩人就這麼安靜坐了許久,最後青羅還是憋不住了,率先開口卻是沒頭沒腦的一句: “我今日比往日睡得沉。”

謝之閔: “許是吃太飽了。”

青羅: “……”

抬眸看了謝之閔一眼,小哥兒無聲控訴。

謝之閔笑了笑: “去睡覺。”

“都說了睡不著,要是那賊再來怎麼辦,”青羅撐著下巴: “他今日偷了那麼多米,我卻沒看見人,要是我睡得沒那麼沉就好了,我出來就……”

青羅碎碎念著,謝之閔卻聽出了不對勁,看著青羅有些喪氣的模樣,想起他剛才說的話,謝之閔皺起眉頭。

“你是覺得我在責怪你沒看見賊?”謝之閔沉聲。

青羅一愣,纖長的睫顫了顫,火光將他的臉照亮,更顯得有些可憐: “我知道,白米是稀罕物,平日裡隔幾日才吃一回,今日那賊偷了這麼多,要好多好多銀兩才買得回……”

青羅自顧自的說著,沒注意到謝之閔的臉色越來越沉。

好在對上謝之閔時青羅一向是反應快的,說了一會兒,沒聽見謝之閔吭聲,他就閉了嘴。

悄悄抬起腦袋,還沒看見人呢,青羅就被一個毛栗子。

“痛,”青羅的臉都皺成一團,這一下,謝之閔可比往日下手都重。

謝之閔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出不來,天知道今日他得知家裡進賊的時候在想什麼,若是隻念著家裡的那些東西,他哪裡會這麼急。

即便青羅力氣大膽子大又如何,再怎麼厲害,在他心裡,那也隻是個小哥兒,是個有血有肉,即便隻是傷到皮毛,也讓人擔憂的小哥兒。

更不要說,那一刻,誰還想得起來這些。

知道青羅沒同賊人碰上,謝之閔狠狠鬆了一口氣,他是後怕擔憂了一晚上,某人倒好,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青羅揉了揉額頭,謝之閔氣得沒說話。

這回青羅學乖了,沒再揪著這點不放,但是無論他再說什麼謝之閔也不理他了。

青羅心裡隻覺得委屈,但是他今日是過來同謝之閔一起守夜的,再委屈也沒有起身回房。

一杯茶水由熱到冷,由滿到空,空了之後又滿上,不知續了多少杯,青羅忽然皺起眉頭。

望了望夜色,青羅還是大著膽子去拉謝之閔的衣袖: “我肚子疼,”

謝之閔看了眼空了茶壺,起身: “我去拿蠟燭。”

青羅忙不迭地的點點頭,生怕晚一秒謝之閔就不跟他去了。

茅房裡沒有光,到了晚上更是黑黑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黑青羅倒是不怕,但是夜裡冷,他懶得回屋拿蠟燭。

此時村裡的人家戶大都歇息了,整個村裡唯餘寂靜。

謝之閔護著蠟燭帶著青羅出門,夜裡風大,蠟燭被吹的搖搖晃晃,那點子火光,仿佛下一刻便要熄滅。

青羅急得厲害,嘴裡不住的催促著謝之閔走快些。

總算到了茅房,青羅捂著肚子進去。

夜風寒冷,沒上一會兒,青羅就覺著自己的屁股應當是被凍麻了。

好不容易解決完了,青羅出來卻沒見著謝之閔,蠟燭早被風吹熄了,謝之閔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青羅剛要出聲,就聽見背後傳來聲響,借著月光,青羅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朝他走過來。

身子被裹住,是一件厚襖,謝之閔去給他拿衣裳了。

“一下子就暖和了,”夜風被擋在了襖子外,雙手也可縮進袖子裡,青羅緊了緊衣裳滿意笑道。

“去睡覺。”這是今晚謝之閔第三回催促青羅了。

青羅哪裡肯睡,他拉住謝之閔的袖子,身子挨上去: “我不,我要同你一起。”

“誰要你一起,”謝之閔冷聲。

青羅才不怕他: “你。”

“不要。”

“要。”

“……”

爭論無果,最後青羅還是擰著同謝之閔一起回了堂屋。

火燒的正旺,在屋子裡時不覺著,出去一趟,就覺著屋子裡比外麵暖和多了,青羅裹著衣裳坐下,剛要倒茶水就被謝之閔製止了。

“不準喝了。”

他是為了醒神,但是青羅不用,喝多了也隻是多跑幾趟茅房,茶水又冷的快,剛才青羅就喝了好些冷茶水。

不喝便不喝,反正他也隻是覺著無聊,這才找些事做,青羅放下茶壺,安心烤起火來。

沒一會兒,他便開始自說自話,也不管謝之閔會不會應,他自己也說的起勁。

後來,謝之閔又添了一次柴,順著拿了幾個紅薯過來。

紅薯丟進了火堆裡,青羅眼睛都亮了。

“這東西甜甜的,可好吃了,”想到上回紅薯的滋味,青羅更饞了。

謝之閔: “誰說給你吃了。”

青羅氣的哼哼: “不吃就不吃。”

嘴上雖是這樣說著,但是當紅薯香甜的味道傳出時,青羅還是不爭氣的咽了咽口水。

謝之閔剝了一個,在青羅幽怨的眼神中,慢慢吃完了。

“謝之閔最討厭了,”這回換青羅生氣了。

謝之閔聽見也當沒聽見,吃完一個就說噎得慌,起身燒水去了。

趁著謝之閔出去,青羅連忙從火堆裡扒出個小的,兩三下剝開,邊探頭望風邊吃完。

不過這回謝之閔出去的有些久,青羅吃了三個他才回來。

吃飽喝足,青羅渾身都舒暢了,有一搭沒一搭又碎碎念起來。

後來,說話的聲音便漸漸小了,再過一會兒,謝之閔隻覺得肩上一沉,轉頭,是青羅靠著他睡著了。

青羅的嘴邊有些黑,可見吃的有多囫圇。

剛才在門外看著青羅偷吃時,謝之閔也不知花了多大力氣,才克製住自己不笑出聲來。

他家這個小哥兒是向來不安分的,要是不偷吃他才覺著奇怪。

青羅的臉有些微微的嘟起,輪廓圓潤,睡顏更顯稚嫩,兩彎眉黑而濃,是有些英氣的,但是偏偏又長了雙星眸,常帶著朝氣。

要是再有兩年,想來就是個極清雋的小哥兒了。

青羅的個兒在哥兒裡也算高的,隻是人愛笑,頭臉又小,總讓人覺著稚氣。

小心將人抱起,謝之閔準備將人送回屋裡。

誰知一動青羅便微微睜開了眼,雖迷糊嘴裡卻還念叨著: “守夜,我,我要同你一起,”

謝之閔動作停下,最後微微歎了口氣,還是順了他的意。

青羅說完便安心在謝之閔懷裡蹭了蹭,為著青羅能睡的稍舒服一點,謝之閔將青羅的頭小心托著移到自己的腿上,於是青羅便是半個身子趴在他腿上的。

拿過自己的衣裳給青羅蓋上,在跳躍的火光中,兩人一同守夜。

許久許久之後,一聲極輕極輕的聲音才飄散在夜色裡。

“再稀罕的東西也沒有人貴重,更何況……”

“你最是無價。”

外頭忽然飄起了雪,先時還不大,後頭簡直就是鵝毛大小,在空中肆意飛舞著,雪落無聲,明日卻又是一片白茫茫。

第39章 年菜

清早醒來果真是雪白一片。

炭盆裡隻剩下燃儘的木柴屑,旁邊還堆了一些紅薯皮。

謝之閔守了一夜,天微微亮時他才回房,不過年輕人精力旺,又是大好的日子,隻需歇一歇又生龍活虎了。

昨夜青羅雖說要陪著守夜,但謝之閔還是半夜便將人抱回房了,因著青羅是睡了個安穩覺的,於是醒的也早,醒來便幫著謝爺爺貼桃符。

大紅的桃符配上滿院子的白雪,彆替多美了,隻是美是美,終究不好走動,青羅拿著掃帚很是不舍的將院子裡的雪掃了。

樹下的秋千也是覆蓋上了層雪,青羅玩心大起,推了秋千一把,於是秋千便載著白雪搖搖晃晃起來。

白耳跟在青羅的腳邊,它雖長大了些,可雪下的厚,它的半個身子都陷入了鬆軟的雪地裡,跑起來還有些費勁。

今日除夕,它的脖子上也被青羅拴上了根紅繩,看著頗為喜慶。

隨意打掃了下屋子,馬上便要忙碌起吃食來了,年夜飯才是頭等大事,家裡人雖少,這事卻是半點馬虎不得的。

“爺爺,我去宰魚,”青羅怕雞,雖說家裡有了雞崽之後青羅也幫著喂,但是小雞是小雞,大雞是大雞,他見著那隻母雞還是畏懼的。

不過今年母雞還要留著下蛋,先不吃,謝爺爺從雞圈裡逮了隻大公雞出來。

青羅提著鮮魚來到水井邊,先將魚砸暈,隨後開膛破肚,這事從前都是謝之閔再做,但是青羅在旁邊早看會了。

今日難得他親自來,沒想一上手還有模有樣的。

“好厲害的哥兒,要是其他哥兒,怕是早嚇得哇哇大叫了,”宋安在家門口看著青羅殺魚,磕著瓜子笑道。

家裡人念著他懷著身子什麼都不讓他做,正好屋裡也悶,他便出來透口氣誰知剛好看見青羅手腳麻利的在殺魚。

沒想平日裡看著嬌生慣養的小哥兒竟是個如此拿事的住,宋安還真有些驚訝了。

青羅衝他笑笑,還沒說話,突然見宋安臉色一邊,扶著門乾嘔起來。

“宋哥麼,你怎麼了,”青羅提著魚就想上前,誰知宋安連連後退,一邊衝他擺手,一邊道: “這幾日聞不得魚腥,沒事,我退後些就好,”

青羅沒想到是因自己手裡的魚,看宋安乾嘔的厲害,他連忙將魚衝洗乾淨了拿進灶房裡。

“這樣好些麼?”青羅從灶房探出一個頭。

宋安強忍著惡心點點頭,幸而沒一會那魚腥味便散了,他拍著胸口也好受些了。

誰知才剛止住,一轉頭,他漢子提著條魚就朝他過來了。

“嘔……”宋安這回真吐了,將早食全吐了出來。

他漢子一急,帶著滿身的魚腥過來扶人。

“嘔…你…你過去……”宋安伸出手擋住了手足無措的漢子。

“安安,你怎麼了,有沒有事,”

“你走遠些就沒事……”

於是他漢子便停住了,往後退了幾步,宋安又讓他將魚拿進屋,他漢子也照做。

總算是鬆快些了,宋安長呼一口氣。

青羅倒了杯溫熱的水遞給宋安。

宋安接過,漱了漱口,眼底還有淡淡的紅和水光。

青羅不解: “為何看見魚會吐啊?”

宋安苦笑: “誰知道呢,豈止是魚,什麼雞鴨鵝,凡腥味重些的都聞不了,更彆說吃了,這些日子又沒什麼鮮菜,成日裡酸菜蘿卜的,人都快醃成酸的了。”

“鮮菜?”青羅想了想: “我家裡還有些乾筍,你能吃麼?”

“乾筍,當真,可多麼,要是多,我出錢買些都成。”宋安聽青羅這麼一說,眼睛都亮了。

想著筍脆嫩的滋味,他恨不得馬上就買了回去燉吃。

“多倒是不多,但是你一人吃是夠的。”青羅轉身回家去,那菜籃將家裡剩的筍都拿出來了。

宋安按著尋常價多加了些給青羅,青羅猶豫不知該不該收,這筍是自己挖的,不費什麼錢,但是宋安又強塞,說是他不收筍宋安也不要了。

正好這時謝之閔來了,青羅連忙將事情推給他。

“宋哥麼,咱們這麼多年鄰居,要是一點筍都要收你錢,這日後可還怎麼往來呢,”謝之閔三言兩語將宋安的錢推了回去。

宋安雖沒再強求將錢收回了,但是這份人情他是記下了。

得了乾筍,宋安歡喜的拿回家去了。

青羅同謝之閔一同回屋: “昨夜我是怎麼回屋的?”

謝之閔撇了他一眼: “走回去的。”

“騙人,”青羅哼了一聲: “是你抱的我,我雖睡著了,但還是知道的。”

“那你還問,”謝之閔打水洗漱。

“就問。”青羅叉腰: “欸,你怎麼用冷水,屋子裡燒了熱的,”

“醒神。”今日事情多,他已經耽擱了一會兒,用冷水醒的快些,好做事。

青羅看著謝之閔往臉上澆水,沒一會兒,鼻頭都有些紅了。

等謝之閔擦乾臉,他伸手過去貼上: “我的手熱,給你暖暖。”

“你做什麼了,這麼冰,”謝之閔皺著眉頭把青羅的手拿下來,他自己倒是不覺著,但是謝之閔能感受到,青羅的手怕是跟他的臉也沒什麼分彆。

“殺魚啊,宋哥麼還誇我厲害,”青羅美滋滋道,有些得意: “可不是每個哥兒都像我這樣,你可撿著寶了。”

謝之閔失笑: “你這算什麼,自賣自誇?”

青羅: “本來就是。”

謝之閔不同他爭辯這個,洗漱過後進灶房忙碌了。

先炸年菜,豆腐,葷素丸子,酥肉等,這些可是要從初一吃到十五的,要炸上滿滿一盆。

青羅在旁邊跟著捏豆腐,豆腐要搗碎,往裡打上兩個雞蛋,攪和之後再倒上肉末,這樣捏出來的丸子既有豆腐的細嫩又有肉香,最是美味。

青羅攥著拳頭搗著豆腐,一下一下的,拳頭看著不大,卻還挺有勁,他搗的起勁,也玩的開心。

謝之閔往鍋裡倒上油,今日可省不得,這年菜要油多炸出來才香。

謝爺爺在旁邊添著柴,三人邊說笑便乾活,不時有笑聲傳出,今日不隻是謝家這樣,家家都是歡喜的。

都說瑞雪兆豐年,誰家打開門不是感歎一聲來年有個好收成,大雪覆蓋了遠山,屋頂,樹梢……可等雪融化之後,萬物便開始複蘇。

因著除夕的這場雪,是沒有人會抱怨的,除了屋漏偏逢連夜雨的張家。

那日張奎強撐著回家之後,便一睡不起了,不是他不想起,而是起不來,一動便覺得渾身疼痛難忍。

帶回家的那半袋米也快沒了,家裡的娃娃已是餓的麵黃肌瘦了。

他媳婦怪他沒本事,成天在家裡鬨個不停,說是要抱著孩子回娘家了,張奎心裡更是怒氣衝天,嚷嚷著她敢走等他傷好要她好看。

於是婦人也沒敢真走,隻是回娘家借了些米糧,勉強能糊口,可今日家家都是飄著肉香的,他們家卻隻能吃些清粥。

“要不是那個小賤人,老子早把東西帶著來了,也不至於傷成這樣,”張奎蓋著棉被氣的咬牙,可如今再怎麼生氣他也拿人沒辦法。

這虧是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的,隻能待他好了,再尋機會報仇。

“連個小哥兒你都對付不了,”他媳婦沒忍住啐了一口: “若說那個謝家小子也就算了,那個小哥兒我不是沒見過,你要說他一棍把你打成這樣……”

免得他男人羞惱,婦人還是沒把話說完。

“你知道什麼,”張奎怒聲道。

雖然他也有些奇怪,但是他確實是被那小哥兒一棍子打下牆的,其手勁怎麼也不會比一個漢子小。

又想著從前聽聞村子裡人說的,好似那小哥兒是個天生大力的,張奎心中愈發怒火中燒。

他倒不信了,當真有這樣的怪事。

這邊謝家的年菜已經炸上了,滾油將年菜裹成一個小團,隻見丸子在其中不停的翻滾,由白變得金黃。

將金黃的丸子撈上來,將生的又放下去,如此不斷重複。

火旺,油熱,丸子要人一直翻著,不然一個不注意就焦黑了。

謝之閔手快,動作也利落,隻是他再快,也趕不上青羅吃的快。

丸子不算大,一根筷子上能串四五個,青羅一隻手拿一串,嘴巴裡塞的滿滿的。

“真香,”一邊吃青羅還一邊誇讚。

謝之閔看了他一眼,想由著他罷,又擔心這東西吃多了油膩,最後還是看不下去: “倒茶水來就著。”

青羅點點頭: “哦,那你要吃麼?”

說著,將手裡還剩兩個的丸子遞到謝之閔嘴邊。

謝之閔餘光瞥見旁邊笑眯眯的爺爺: “不要。”

“哦。”青羅收回手,自己吃了,順便去倒茶。

謝爺爺笑: “這丸子就是趁熱才好吃,涼了可就不酥脆了。”

謝之閔: “……”

差點就信了。

如今他爺是越發喜歡調侃人了。

青羅倒了茶回來,剛要繼續吃丸子,忽然聽見院外有人喊他的名字。

“是遠哥兒,”青羅聽出了來人的聲音,歡喜的跑出去。

第40章 心意

今日遠哥兒同樣穿得不同以往,水紅的襖,還圍著一條純白的毛領,將他的臉襯得小小的,白裡透紅。

陳靈山跟在他後頭,同樣一身新衣,濃眉大眼,身板挺直,再有幾年想來更是高壯。

“青哥兒,新年好。”陳靈遠展顏一笑,嘴甜道。

青羅也像模像樣的朝他倆拜年,幾人相視而笑,誰也沒想,才幾月時間,他們的情誼已是十分深厚了。

“這是拜年糕點,本不應當是今日來的,但是明日我們便要到外婆家去了,因著今日我們便先過來一趟。”陳靈遠說明來意,將糕點遞給青羅。

“你們外婆家遠麼,要去幾天?”青羅招呼著兩人往家裡坐。

“一來一回的要兩日,既去了定然是要待上些日子的,想來要一直到十五才能回來了。”陳靈遠說著,還有些煩惱: “年年都是這樣,我都煩了。”

要說單單隻去看看外婆陳靈遠自然是樂意的,但是偏偏他外婆家那邊還有幾個煩人的遠親,嘴碎至極,年年去了都得鬨出些事來。

因著陳靈遠都越發不樂意過去了,要不是念著他外婆,他情願在家待著。

青羅可沒有這些煩憂,隻覺得過年真是世間歡樂之極的事。

不僅有好吃的好玩的,人人還都得空了,大家聚在一起熱鬨,烹茶煮酒,賞雪觀燈,再沒有比這樣享受的事兒。

陳靈遠同青羅一說起話就沒完,兩人聊的也廣,一會兒說這個,一會兒說那個,起先陳靈山還能插兩句話,後麵他們乾脆挽著手回屋了。

陳靈山一個漢子哪裡好進小哥兒的臥房,無奈之下,隻能去灶房找謝之閔,可此時他最不想見的便是謝之閔。

他們的事陳靈山早就聽說了,真假暫且不論,這事也真給了他一個警醒,雖然知道從來都是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但是真這樣了,他又有些不甘心。

畢竟他是真心喜歡青羅的,長這麼大,他還沒對哪個小哥兒這樣耐心過,無奈他還是晚了一步。

要是當時青羅逃荒逃到他家就好了,陳靈山不止一次這樣想。

“山小子來了,快進來,這丸子正熱乎呢,”謝爺爺看見陳靈山過來忙笑著招呼道。

“欸,爺爺,”陳靈山應著,難過歸難過,他聞著灶房裡飄出的肉香,不爭氣的咽了咽口水。

一口一個小丸子,陳靈山幫著謝爺爺燒火。

“你吃就行,不要你忙,”謝爺爺讓陳靈山坐在桌邊歇息,如今謝之閔也算難得有了幾個同伴好友,謝爺爺心裡高興。

謝之閔背對著陳靈山忙活,今日他也穿身新襖,越發顯得人寬肩窄腰,陳靈山悄悄在心裡比了比兩人的身材。

論肩背,他比謝之閔寬厚,論壯實,他更是當仁不讓,就是個子兩人也是齊平的……至於腿麼,他也就是短了這麼一點點,相貌麼……

好罷,相貌就算他讓謝之閔一項。

這樣算起來,他怎麼也得同謝之閔五五開罷。

更何況,他相信青哥兒定然不是那般膚淺的人,一定是謝之閔太過油嘴滑舌,慣能哄人,才將不諳世事的青哥兒誆騙了去。

是了,陳靈山又狠狠咬下一顆丸子,就連丸子謝之閔也比他炸的油。

正在忙活的謝之閔突然覺得背後一陣涼意,他轉了轉頭,果然捕捉到一雙惡狠狠的眼睛。

“吃完了?”謝之閔看了看裝丸子的盆,好似是不多了,於是又從油鍋裡撈起一勺。

剛出鍋的丸子脆香有嚼勁,陳靈山動了動嘴,還是決定吃完這一輪再跟謝之閔計較。

而在臥房裡的兩個小哥兒正在悄悄摸摸的商量著事情,隻見陳靈遠拿出一個荷包,看著沉甸甸的,放進青羅手裡。

“這就是全部了?”青羅顛了顛荷包。

陳靈遠點點頭: “一點不少。”

“他當真會喜歡這個麼?”青羅還是有些懷疑。

陳靈遠立即道: “相信我,沒人不喜歡這個。”

青羅就不喜歡,不過他還是決定相信陳靈遠的話: “好罷,可是今夜子時去放?”

“嗯嗯,可要好生記牢了。”

青羅將荷包收好,算是一件大事。

“啊呀,那爺爺的呢,全給了謝之閔,爺爺就沒有了,”青羅忽然皺起眉。

陳靈遠笑笑: “這東西謝爺爺還要給你呢,放心,你若是實在想送,我倒是想到一個。”

“什麼?”

陳靈遠湊過去,青羅仔細聽了,覺著可行。

於是兩個哥兒又開始聊起其他的來。

“等過了年,我的生辰便要到了,到時候你來找我,我娘答應那日給我二十文,咱們一同逛集市去。”陳靈遠突然想起一件事,對青羅道。

“生辰?”青羅眨眨眼。

陳靈遠點點頭: “嗯,就是出生那日,還沒問過呢,你的生辰是什麼時候?”

青羅還當真被問住了,他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的了,想來那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

於是他便搖搖頭。

陳靈遠睜大眼睛驚訝道: “你不記得你的生辰了?”可一想到青羅是逃難而來的,他的心裡有有些泛酸。

“定然是逃難的日子太苦,讓你忘了,”於是陳靈遠道: “那你同我一起罷,反正我們的歲數也差不多,這樣以後我過生辰,什麼都分你一半。”

青羅自然歡喜: “真的?”

“當然了。”陳靈遠應道。

於是青羅的生辰便這麼定下了。

兩個小哥兒在屋裡又說了會兒話才出去,灶房裡,該炸的年菜已經炸好了,現下也到了響午,謝之閔就著油鍋炒了兩個菜,謝爺爺留陳家哥倆吃飯。

“好香,之閔哥哥的手藝真好。”陳靈遠一進灶房就誇讚道。

陳靈山哼道: “我天天在家做飯伺候你個小祖宗幾時得你這樣的誇讚過,現下倒好,人才炒了兩個菜,你就迫不及待的拍起馬屁了?”

“你管我。”陳靈遠拉著青羅在桌子旁坐下回懟道。

“你……白眼狼………”陳靈山氣呼呼翻了個白眼。

謝爺爺忙道: “像山小子這樣的哥哥實屬不多見,遠哥兒也是個好的,好了好了,快吃飯,快吃飯。”

經謝爺爺這麼一說,陳家哥倆這才安分下來。

青羅低聲問陳靈遠: “大山哥這是怎麼了?”他覺得這幾日陳靈山都怪怪的。

陳靈遠搖頭: “彆管他,發瘋呢。”

這有緣無份的事還是得快刀斬亂麻,當斷則斷,免得日後越陷越深,陳靈遠可是為他哥好。

好容易安安分分的將響午吃了,謝之閔去洗涮碗筷,陳靈遠陪著謝爺爺說話,倒還真給陳靈山尋了個機會同青羅在一塊兒。

兩人一同去院子裡喂雞鴨,陳靈山站在青羅身側,看著小哥兒恬靜的側臉,還想為自己再爭取一次機會。

“青哥兒,”陳靈山鼓起勇氣: “你覺著我平日裡對你咋樣?”

青羅不明所以,隨口答道: “好啊。”

陳靈山聽了眼睛一亮,忽然又覺著有戲: “那你覺著我這個人咋樣?”

“好啊。”青羅點點頭,雖然開始有些誤會,但是漸漸相處下去,他覺著陳靈山隻是看著凶,實則是個心熱的人。

陳靈山更是歡喜了,心一橫,直接道: “那你做我的夫郎好不好?”

青羅這回頓住了,脫口而出的好也憋在嗓子裡,他轉身看向陳靈山: “這可不好,”

“為何?”

“因為,”青羅想了想,想起謝之閔的話: “等我長大了,是要做謝之閔的小夫郎的。”

親耳聽見青羅將話說出來,陳靈山總算死心了: “我就知道。”

隻是知道歸知道,是漢子就要坦坦蕩蕩的,他好歹把話說出來了,讓青羅知道了他的心意,即便沒成,日後也無憾了。

青羅看陳靈山垂下頭,好似有些難過,無師自通的安慰起人來: “你放心,雖然我不能當你的夫郎,但是我日後會對你好的。”

他以後再也不會想著要打陳靈山了,要是有人欺負陳靈山他還會保護他。

陳靈山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但是意中人說要對自己好,他心裡還是有些歡喜的: “好,那咱們日後還一起玩。”

“當然了。”青羅點點頭。

這般,陳靈山也圓滿了。

兩人喂完雞鴨,陳靈山便要喊著陳靈遠回家了,想著一連十幾人要見不著人,兩個哥兒都有些不舍。

而謝爺爺更是給陳家哥倆都準備了壓歲錢,聽聞他們明日便要走,連忙將紅封拿出來。

於是幾人又在院子裡拉扯了一會兒,最後,陳家哥倆擰不過謝爺爺,三番感謝之後還是揣著紅封走了。

謝之閔同青羅往屋裡走的時候,前者突然轉頭看了青羅一眼,青羅疑惑: “乾什麼?”

“沒什麼,隻是看看你有幾隻手。”

“兩隻啊。”

青羅不解,將雙手伸出來。

“是麼,我還以為有三頭六臂呢?”

“沒有啊,我就一個頭兩隻手啊。”

謝之閔不說話了,徒留青羅在原地不解。

“他們今日都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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