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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爺爺看著人過來,將還熱著的餅子端上桌: “吃罷,”

“他吃了?”謝之閔坐下。

謝爺爺: “沒吃,說是晚上吃撐了。”

今晚青羅隻吃了半碗不到,那裡就吃撐了,看來是氣飽了。

謝之閔沉默拿起一個餅子,三兩口吃完,謝爺爺問了一句甜不甜,謝之閔也沒嘗出個味,說了句甜。

謝爺爺看著自己另做的酸菜餡兒的餅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酸菜裡麵放糖了。

“雖是吃撐了,但青哥兒說酸菜餅子還是能吃下兩個的,你給他送去罷,”謝爺爺忍笑道。

謝之閔這才回過神來,耳尖泛紅,端著餅子快步出去了。

走到青羅房門口,謝之閔剛想敲門,就見剛還亮著的屋子忽然就暗了,謝之閔無奈,要是往日他就真走了,可要是今夜真走了,青螺怕是都得變成紅螺了。

“青羅,酸菜餅子,吃了再睡好不好?”謝之閔將聲音放的輕柔。

裡麵沒有回應,但是今夜謝之閔是打定了主意要將所有耐心用上。

一連問了三遍之後,青羅總算是出聲了,雖然聲音悶悶的。

“我不餓了。”

“那就嘗一口,”謝之閔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爺爺單給你做的,我想吃,爺爺都不讓。”

這回裡麵沒有馬上出聲,過了一會兒,有腳步聲響起,青羅開門了。

隻是隻開了一條小縫隙,物理又是黑的,青羅躲在門後,隻伸出一隻手來,謝之閔隻得把盤子放在青羅手上。

他本以為青羅接了盤子就會把門關上,但是沒有,門還是開著的。

謝之閔總算開了點竅: “這麼早就睡了?”

“那還要如何?”青羅的聲音帶著點賭氣,還有些啞,比往日小聲多了,謝之閔沒聽出不對勁。

謝之閔既然都來哄人了,定然是要一哄再哄的: “沒提早跟你說,是我不對,不過,我這一回定早些回來,好不好?”

“真的麼?”

“嗯。”

這下青羅的態度才軟和些: “那好罷。”

謝之閔剛想再說什麼,青羅這回真趕人了,可就在青羅要關門的一刻,謝之閔看見了他微紅的眼角。

青羅很久沒哭過了,小哥兒一向是愛笑的,謝之閔的心好似被針紮了一下。

可再怎麼不舍,天微微亮時,謝之閔還是背上了包袱,看著青羅的屋子暗著,他還是不想驚醒人。

謝爺爺淺眠,聽到動靜出來送人。

“這就走了,不再同青哥兒說句話?”

“不了。”

要是某人再哭一次,他可能就舍不下心走了。

謝之閔覺得自己向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但是現下,他又不確定了。

少年坐上牛車,身影越來越小,天邊越來越亮,透著點橘紅,一看便知,今日是個好晴天。

第46章 春雷

小半月過去了,山茶盛放,謝之閔卻還是沒有回來。

隻是偶爾托人帶句話,問問家裡好不好,有沒有什麼大事,其餘的便再沒有了。

期間牛旺來了一趟,說是謝之閔在那裡很是勤奮,好學能乾,很得主家賞識,隻是這些日子事情太多,人手又不夠,主家便沒放人回來。

對此,謝爺爺是喜憂參半,喜得是自己孫兒是個出眾的,在哪裡都得人心,憂的是,謝爺爺知道沒有什麼是好做的,隻憑謝之閔托人帶回來的工錢就能看出。

這活越苦啊酬勞才越高,才去了半月便得了兩百文,還要拋去開頭當學徒的日子,謝爺爺拿著銀錢有些不是滋味。

到底是從小帶在身邊長大的,雖不是嬌養,卻也是百般疼愛,又從沒離家那麼久過,謝爺爺心裡怎麼放得下。

隻是怕孫兒在那邊牽掛,謝爺爺還是煩牛旺帶了一句家裡都好。

這日午後,春雷滾滾,青羅斜靠著門,幾朵烏雲飄過來,樹梢被風吹的搖搖晃晃,連著地上的塵土都飛揚起來。

白耳的毛被吹起,兩隻黑葡萄似的眼也看著天,許是知道小哥兒今日心情不佳,它也乖巧起來,趴在人腳邊。

這已是驚蟄過後的第三場春雨了,前麵兩場都是細細的,淅淅的,潤物無聲,有一場還是在半夜,一覺醒來,隻聞見了潮氣。

眼見雨滴就要落下,青羅也還是沒有回屋的意思,他這幾日總是懨懨的,開頭還興致極高的數著日子盼某人回來,後麵便越數越沒有耐心了。

其實一開始也不是這樣,謝之閔走的那日他是有些不舍,可後幾天他還到處去玩,歡喜的很。

陳家一家回來了,陳靈遠常過來找青羅玩,這村裡的哪裡沒有被他們鑽遍。

可漸漸的,他便玩膩了,總覺著心裡空落落的,身邊少了些什麼。

飯碗如今都變成兩個了,青羅還總是習慣性的拿三個,飯菜也是,一不小心便炒多了。

謝爺爺總是樂嗬嗬的說可以吃兩頓,不必再費力氣了。

這雨終究還是落下了,順著屋簷,一滴一滴的落進泥土裡,濺起的水花打濕了青羅的褲腳。

雨天,青羅總想鑽進螺殼裡,好好睡一覺,可謝之閔不在,他不敢。

遠處的山起了霧,漸漸朦朧,雨幕之下,行人匆匆。

“下雨嘍,下雨嘍,”

是隔壁的小娃娃在喊,春日的雨多稀罕啊,不僅農人稀罕,大人娃娃也都稀罕,四時好景,春雨夏風秋陽冬雪,沒有什麼是不美的。

青羅也覺得美,安安靜靜的,雨水裡好似帶著花香。

嫌遠,謝之閔買回來的那十二株花青羅沒真栽到地裡去,而是種在了院子裡,前院幾株,後院幾株,如今開了山茶。

粉白的花瓣被雨水打濕,越發顯得嬌嫩,一株上開了三朵,還有一個花骨朵正含苞待放。

紅花綠葉,風雨中搖曳,露珠順著嬌嫩的花滾下。

青羅看著看著便發起了呆。

“青哥兒,青哥兒,”謝爺爺在屋裡喊了幾聲沒人應,一出來便看見青羅在屋簷下發呆。

青羅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爺爺,你看,花都開了。”

謝爺爺聞言看去: “是開了,開的好嘞,多虧青哥兒照料的好。”

青羅點點頭,為著這些花,他可是每日帶著棋盤去陪那些老爺子下棋,順便討要種花的竅門。

棋藝不見長,到是真把花養活了。

其實花開之前,已被他折騰死了好幾株,幸而謝之閔像是知道會這樣,每一株都有餘的。

好不容易,這株山茶開花了,可人卻還沒有回來。

“再不回來,枯了怎麼辦,都看不到了,”青羅喃喃。

謝爺爺聽了,忍不住笑了,是了,小哥兒費了許多力氣養活的,某人再不回來,可不白費了。

隻是聽牛旺那番話,謝之閔怕是沒有那個眼福嘍。

不過,怕花真謝了小哥兒傷心,謝爺爺笑道: “青哥兒要是想留住花爺爺倒是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爺爺教教我,”青羅一聽來了精神。

謝爺爺轉身進屋,青羅也跟著過去,沒一會,謝爺爺同青羅搬著一方小桌過來了,上麵還鋪了宣紙和畫筆。

年輕時候謝爺爺也算是畫得一手好畫,雖不是一幅畫值千金,但也是許多人上門求的,隻是後來老了,家裡也沒有條件,便很少再畫了。

正好前幾日謝之閔托人送來了紙筆,原是想讓謝爺爺接著教青羅習字,拿紙練練的,如今倒是正好派上用場。

謝爺爺提起畫筆,寥寥幾筆,一朵雨中山茶便躍然紙上。

雖是白紙墨色,但也絲毫不遜色於豔色的。

青羅看的睜大眼睛: “這是,”

他抬起頭看看院子裡的山茶,又低頭看看謝爺爺畫的,忍不住驚歎: “真像,”

謝爺爺卻搖搖頭: “還是老了,不比當年,”

這話謙遜有三分,自傲有三分。

不過,這一朵山茶他也還算滿意,想著待會兒好好收起來。

見青羅看的專心來了興致,謝爺爺便教起青羅來,平日青羅寫字厭煩時,也會拿著小木棍在地上勾畫些其他的,謝爺爺看著頗有靈氣,孺子可教也。

青羅學的認真,原本煩悶的心情也漸漸平靜,雙眸之中除了手中的畫筆再沒有其他。

萬物可愛,能撫人心。

一場春雨從午後下到傍晚,直到天色漸暗,慢慢方歇。

——

“小謝,吃飯了啊,”

同屋的漢子探頭喊了一聲,正在院子裡打水的謝之閔回頭應了一聲,那人不放心還多加了一句: “快點啊,待會兒沒飯了,”

一個屋子四個漢子,除了謝之閔,都是已經成過親的,他們年紀稍大些,平日裡對謝之閔頗為照顧。

忙活了一天,身上沾滿了泥點子不說,渾身腰酸背痛。

謝之閔打水洗了手臉,一進門便聽見幾個漢子在說今天的事。

“這家當真是潑皮無賴,要是沒點手段還真是治不了,也虧了今日請了咱們,換做其他人,這錢是怎麼也要不回來了,”其中一個粗眉大漢道。

“可不是,仗著幾個有臉麵些的親戚就像賴賬,也不看看借是的誰家的錢,”另一個光著身子的大漢也道。

屋子小,漢子多,今日又下了雨,屋中悶熱,幾個漢子一回來便先灌下了幾瓢涼水。

見謝之閔進來,先前叫他吃飯的那個稍微莊重些的漢子道: “總算是進來了,再不來,都被你幾個哥哥吃完了。”

“欸,老許,你這話說的,好像咱們欺負小謝一樣,”

“就是,哥可給你留著呢,香軟的饅頭,是不,咱小謝就愛吃這個,比肉都香呢,”

謝之閔走過去在桌旁坐下,拿起給他留的饅頭: “多謝王哥了,”

王哥便是粗眉的漢子,聞言擺擺手: “快吃罷,也就是遇上咱們了,還給你洗臉的時間,果真是年紀小些,愛講究。”

他們這些吃飯是比天大的,吃不飽,明日可沒力氣乾活。

謝之閔也沒解釋,安靜的吃自己的飯。

“這都三月沒回家了,也不知家裡那小子惹他娘生氣了沒有,”王哥歎了口氣。

“老王這是想家了,也是,你來的最早,”

“按理說應當該回家看看的,可開年來這事啊就是多,怕是再有一月也難空閒哦,”

許哥看著沒說話的謝之閔主動道: “小謝也半月沒回家了罷,前幾日還見你將銀錢都寄回家中去了,你年紀小,頭一回出來,怕是早也想家了。”

幾個漢子看過來,謝之閔點點頭: “想了。”

許哥拍了拍謝之閔的肩: “再等等,快了,”

謝之閔點點頭,麵上沒什麼,隻是心裡想,某人應當又要氣惱了,家裡的花怕也是糟蹋的差不多了。

第47章 生辰

“青哥兒,青哥兒,”一大早的,陳靈遠便過來叫人了。

青羅正在屋裡畫畫,聽見院子裡傳來的聲音將畫筆擱下出去,他走出門,一眼便看見特意打扮了一番的遠哥兒。

“怎麼一大早就過來,今日我可不能再出去玩了,”青羅念著自己沒畫完的畫,這幾日正在興頭上,其他的都要往後排。

陳靈遠拍拍腰間鼓囊的荷包: “你不記得了,咱們說好了今日上集市去逛的,生辰你不過啦?”

“生辰?”青羅記起來了,年前他同遠哥兒約定的事: “那你等一會兒,我同爺爺說一聲。”

陳靈遠點點頭,青羅跑進屋找謝爺爺去了,謝爺爺聽說今日是青羅的生辰也是頗為驚訝,這事還沒聽青羅說過呢。

不過見遠哥兒過來找他一起,謝爺爺覺著也很好,從包裡拿出了銀子給青羅,青羅本不想要,誰知謝爺爺說這是一定要接的。

村裡的人家在娃娃生辰時或多或少都會給些銀錢,讓娃娃想吃什麼,想玩什麼,自己去買。

於是,青羅便高興的接了。

見青羅得了應允可以出去,陳靈遠卻不急了,他今日可是好好換了身新衣的,今日也是青羅的生辰,自然也得好好打扮一番才是。

陳靈遠推著青羅進屋,大略在他的小桌上掃了一眼,點點頭。

沒想青羅還是有許多精巧好看的頭帶的,平日裡青羅出去時,十分素淨,陳靈遠還以為是沒有多餘的可戴的呢。

幫著青羅一起挑了一件淡綠的春衫,再選了一條同色的發帶,小哥兒是不用擦粉的,多了反而累贅。

這麼淡雅清爽的就已是頂好了。

“好了,這還差不多。”陳靈遠讓青羅照了照鏡子,自己滿意的點點頭。

青羅也覺著可以,歡喜的挎上小荷包。

兩個哥兒手拉手去集市上,集市離得不遠,可是今日的天還是有些熱的,若是出了汗,身上便不香了,陳靈遠有些不樂意。

到底是生辰,總要對自己好點,陳靈遠想了想,還是拉著青羅去攔了輛牛車。

“喲,今日是什麼好日子,兩個小哥兒打扮得這樣好看,”趕著的老伯笑著打趣了一句。

陳靈遠有些羞澀,這原本不是什麼大肆宣揚的事,但是人家都問了,他便淺笑道: “今日是我同青哥兒的生辰,我們要去集市上逛逛。”

老伯聽了,眯眼笑起來: “哦,那倒真是個好日子,看看,連老天都給麵呢,晴的好好的。”

陳靈遠同青羅都笑起來,可不是麼,昨日還下了一場雨,要不是這樣好的晴天,地上還不知道要怎樣的泥濘。

沒一會兒便到了熱鬨的集市,按照往常的價錢,應當是一人兩文,但給錢的時候,老伯隻要一文,說是就當生辰禮了。

兩個小哥兒都不肯,老伯也非要推脫,最後趁著兩個小哥兒不注意駕著牛車走了。

“伯伯真好,等回去我去幫他家割菜,”老伯家的菜地可大了,家裡又隻有老兩個,平日裡村子裡的人也會多多照顧,幫著去拔菜。

青羅點點頭: “那我去劈柴。”

商量好之後,兩個小哥兒便沿著街道逛起來。

春光明媚,橋邊的垂柳抽了新枝,隨風微微擺動,來往的行人都不由放慢腳步多看上兩眼。

幾隻黃鸝停在了飛簷上,在陽光下,漂亮的羽毛泛出柔和的光。

都說夜裡掛上了燈籠這長街才好看,可是白日也有白日的美,這樣一番好春光,是絕不容錯過的。

“不知我出生那日是不是也是這樣一番好景,”陳靈遠眯著眼睛笑笑: “不過雨天也是好的,都說好雨知時節。”

陳靈遠這樣一說,青羅忍不住回想自己第一次有靈識的時候,他記得那應該是雨天,雨滴墜入溪水裡,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紋,而尚且還是一隻小青螺的他正在水裡打滾,玩的歡樂。

走一會兒有些累了,正好也到了晌午,陳靈遠帶著青羅走進了一家茶館。

“小哥兒,喝點什麼,”小二笑容滿麵的過來,許是今日日子好,生意不錯,見誰都是小嗬嗬的。

這間茶館陳靈山帶著陳靈遠來過,因著他還算熟悉,能夠鎮定自若的點菜。

“要一壺茶水,”陳靈遠想了想,他們帶的錢倒是能點幾個好菜,但今日也不全為了吃來,所以他做主點了兩碗素麵。

青羅自然是什麼都好的,他對這裡不算熟悉,並不想多話。

於是兩人便在角落坐下了,正好對著門,能看到外麵的好景。

橋另一頭的桃樹也打了花苞,等再過些日子,便要盛放了,但綴滿了花苞的枝椏在日光下舒展,也彆有一番滋味。

兩碗素麵很快便端上來了,陳靈遠讓青羅快嘗嘗,青羅依言挑起一筷子,嚼了兩口,麵倒是勁道,就是沒什麼味道。

清清淡淡的,倒真是素。

“那你多放些辣椒,”陳靈遠拿起一個小碟子,裡麵裝著紅紅的辣醬,青羅是知道這東西的厲害的,他可吃不了。

於是陳靈遠便自己放了些,青羅老老實實的將他的素麵吃完,正要見底時,小二又突然端了兩碗菜過來。

“我們沒點這些,”陳靈遠連忙喊住人,這兩樣菜都不便宜,光天化日的,難道就這麼大膽的訛人。

小二見陳靈遠急了連忙解釋道: “是另一桌的客人讓送的,錢已經付過了。”

無功不受祿,這東西更是不能收了。

陳靈遠也沒看誰給的,連忙搖頭說不要。

這可讓小二為難了,這錢都付了,菜也上了,正當他猶豫時,客人過來了:便是我給的,也不要啊?”

陳靈遠同青羅一起轉頭,看見了來人,都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原來是許久未見的賈瑾。

“瑾哥兒,你怎麼在這,”青羅驚喜道。

賈瑾也覺著巧: “我正要去找你們,路過歇腳,誰知就是這麼巧。”

陳靈遠也點點頭,實在是沒想到。

小二見幾人是認識的,沒他的事了,總算放心下去。

“你一個人來麼,”青羅往他身後看了看。

賈瑾搖頭: “還真不是,我這回還正想給你們介紹個人。”

“誰啊,誰啊,”

兩人都沒在賈瑾先前過來的桌上看到人,四處張望搜尋。

“出去買糕點了,還沒過來,”賈瑾笑得神秘: “而且我還要告訴你們一件大事。”

“大事?”青羅同陳靈遠都好奇得睜大了眼。

賈瑾點點頭,叫兩人坐下,正好遇見,便並成一桌,他們可以便吃邊聊,得知兩人是出來過生辰的,賈瑾笑了,其他的他沒有,就是有錢。

今日便痛痛快快的玩到儘興再回去,待會兒他便去包個小船遊湖。

一聽要去遊湖,兩人更高興了。

於是幾人便嘰嘰喳喳的聊著,不知過了多久,進來一個人。

“瑾公子,”高大的漢子提著糕點走過來,找到賈瑾之後低低的喊了一聲。

青羅同陳靈遠抬頭,來人長眉高鼻,風眼銳利,就是整個人像是冰快,一走過來,背對著門,將日光著了,周邊都好似冷了些。

賈瑾卻笑了: “這是我家的護衛,豐岩。”

第48章 豐岩

一艘小船輕搖在河上,除了在外撐竿的船夫,船裡還有四人。

夜幕之下,長街點上了燭火燈籠,一眼望不到頭,青羅同陳靈遠探頭向岸上看去,捂著嘴不知道在說什麼。

賈瑾同豐岩坐在兩個小哥兒的對麵,見兩人時不時的看過來,又飛快移開目光,那模樣,實在欲蓋彌彰。

這可是冤枉他們,青羅同陳靈遠實在是不知道看哪裡了。

兩人裝作賞風景脖子都扭酸了,可是不看風景,便隻能看著對麵,可不知為什麼,一對上冷臉的豐岩,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可一直盯著賈瑾看罷,又實在奇怪,便隻能這樣到處看看,顯得自在些。

誰知這副模樣落在賈瑾眼裡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賈瑾開口: “先前我就想問了,今日怎麼沒看見謝之閔,按理說這樣得日子他定然是要跟著的,”

好歹有話說了,青羅忙答道: “他去鎮上做工了,有半月沒回來了,”

“半月?”賈瑾挑眉: “這你也不管管。”

青羅疑惑: “管什麼?”

“這都半月沒回來了,要是他在外麵逗小哥兒小姐兒的可怎麼辦,”賈瑾笑笑。

青羅還從未設想過這一方麵,聽賈瑾這麼一說,皺起眉頭: “他會麼?”

賈瑾也不是那般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隻是想說笑而已,見青羅認真了,連忙道: “自然不會了,要是彆人可不好說,謝之閔定然是不會的。”

“為何?”這回換是陳靈遠不解了,他哥可是說了,漢子每一個好東西。

賈瑾笑笑: “這心裡裝了人了,滿滿當當的,再說了,還有誰能比青哥兒更好,怕是百個裡麵也挑不出一個。”

“這倒是。”陳靈遠點點頭。

青羅難得羞澀,沒回這話,卻露出一個笑。

這邊幾個哥兒總算又聊起來,豐岩就在旁邊坐著,眼見賈瑾的身子都要探出一半去了,船身因風搖晃起來,他開口道: “瑾公子,坐好。”

賈瑾身形一頓,不動神色的往後移了移。

誰知他一開口,船裡的幾個小哥兒又安靜了,青羅偷偷用餘光看了一眼端坐著的某人,捂嘴道: “這真的是你的護衛麼,好凶。”

陳靈遠也放低聲音: “可能護衛就是要這麼凶才能唬住人。”

青羅頗為讚同的點點頭,賈瑾卻偷偷笑了一下: “凶麼,我覺得還好。”

轉頭看了一眼豐岩,那人還是那般平淡無波的樣,賈瑾忍不住就想逗逗人。

於是對著兩個小哥兒說道: “彆看他看著凶,說不定他心中想得是,哎呀,今天隨公子見著了兩個好看的小哥兒,我可不能丟了麵,得莊重。”

陳靈遠同青羅被賈瑾逗笑。

原本端坐著的豐岩麵上有了一些不自在。

賈瑾見好就收,同兩人說起彆的來。

豐岩微微側眸,看見賈瑾不知跟兩人說了什麼,眼睛彎起來,同在府裡的那個冷臉刻薄的樣完全不同。

豐岩是上個月才到賈瑾身邊去的,本意是要看著人不讓亂跑,誰知道卻被人策反,現在跟著人一起跑出來了。

想到這,他自己都覺著不解。

他向來有自己的分寸,很少因什麼人或是什麼事退步,如今卻真被一個小哥兒動搖了。

船又行了一會兒,靠了岸,豐岩先上去,在旁邊穩著船,等幾個小哥兒下來。

今日吃喝玩樂都儘了興,該回家了,三個小哥兒許久沒見,都覺著沒待夠,正好賈瑾原本也是要來找他們的,青羅拉著人讓賈瑾跟他回家。

賈瑾看了一眼豐岩,出來時他隻說出來找個人,可沒說要跟著回去過夜,但是見豐岩沒說什麼,賈瑾乾脆答應了。

反正已經出來了,想去哪裡還不是他說了算,這回他可是沒什麼顧忌了。

於是三個小哥兒又去攔牛車,也是去的巧,正好最後一趟了。

隨著牛車晃晃悠悠,玩了一天,三個小哥兒都有些疲憊,一個靠著一個,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很多。

春日的夜不算冷,一點風吹來,正是舒爽。

夜空中,繁星閃爍,明明滅滅,忽遠忽近,賈瑾眯著眼睛看去,覺著也隻有這裡的夜空,才讓人有心思慢慢欣賞。

“你在看什麼?”青羅靠過來。

“自由。”賈瑾勾了勾唇。

青羅: “自由?可我隻看到星星啊。”

賈瑾點點頭,誰說星星不自由呢,他就想變成星星,但是聽說人故去之後才能,他離那一步還有些早。

豐岩側頭看了一眼賈瑾,賈瑾察覺到了,輕笑道: “放心,不會讓你難做。”

豐岩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牛車搖搖晃晃先到了陳家,陳嬸子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見陳靈遠平安歸來,總算鬆了口氣。

“哎呦,我的小哥兒,總算回來了,一去那麼久,不知道家裡還有個娘等著,”陳嬸子想罵兩句又有些舍不得。

陳靈遠衝幾人揮了揮手,才上前挽住他娘得手臂: “我同青羅兩個人能有什麼事,集市上太好玩了,便忘了時間,讓娘擔心了。”

反正人回來了便好,陳嬸子拉著人進門了。

陳家與謝家隔得不遠,為著老伯方便,剩下的幾步青羅他們下了車自己走過去。

才隱約能看見院門,青羅就看到了等在那裡的謝爺爺。

“爺爺,”青羅小跑著過去,謝爺爺搖著蒲扇起身: “回來啦,玩的可還高興麼?”

青羅點點頭: “可好玩了,爺爺你看,誰來了,”

謝爺爺順著青羅說的看過去,一眼認出了賈瑾: “喲,瑾哥兒也來了,旁邊這又是?”

“爺爺,這是我表哥,豐岩,怕我一個人出來不放心,這次跟我一起來,怕是又得麻煩爺爺一段時間了,”賈瑾笑道。

謝爺爺哪有不願意的: “好好,跟爺爺進屋,這麼晚怕是餓了,爺爺煮了麵,”

青羅同賈瑾一人邊攙著謝爺爺進屋。

“爺爺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麵,風大,當心身子,”

“天好,爺爺也出來走走,免得總在家裡悶著,”

幾人說著話往屋裡去,豐岩自發跟上,他沒多看,但夜色之下,也能將小院看個大概了。

謝爺爺是特地為青羅煮了長壽麵,隻是人來的晚有些坨了,不過青羅不在意,幾口就吃完了。

夜其實已經深了,謝爺爺早該睡了,不過今日來了客人,他還是跟著說了一會兒話,還是兩個小哥兒勸了,謝爺爺才去睡了。

賈瑾還是同青羅一個屋,謝之閔不在,豐岩便去謝之閔那個屋子,安排妥當之後,兩個小哥兒先去睡了。

“快說說,快說說,你要說的大事是什麼?”青羅推著賈瑾進屋,難得急切道。

賈瑾驚訝: “你還記著呢,原以為玩了一天你忘記了?”

青羅搖搖頭: “忘記什麼我也不會忘記這事,”

賈瑾一邊脫去外衣一邊盤腿上床,對青羅招了招手: “隔牆有耳,你過來,咱們悄悄說。”

青羅迫不及待的翻身上床,信以為真的將腦袋湊過去,誰知賈瑾沒說話,直接開始撓他癢癢。

青羅笑著滾到了牆角: “騙子。”

“這回真不騙你,你過來,”賈瑾語氣認真。

青羅本是不想信了,但是又耐不住好奇心,隻得過去: “快說快說,這回不說,讓你去地上睡,”

賈瑾便掩著嘴在青羅耳邊低語幾句。

青羅越聽眼睛睜得越大: “當真,你是偷跑出來的,那他跟著乾嘛,把你抓回去麼?”

賈瑾輕哼: “他敢,他要是抓我,我就趁夜偷跑,反正山林這麼大,他要想找到我,那可不是容易事,”

“不行不行,山裡狼豺虎豹這麼多,他還沒找到你呢,你先被吃了怎麼辦,”青羅連忙搖頭: “那你真不回去了?”

賈瑾點點頭: “不回去,回去我就的去成親了,我可不要,這回我把該拿的東西都拿走了,總算自由了。”

再沒什麼能束縛他了。

青羅還是有些擔心: “那你父親派人來抓你怎麼辦?”

賈瑾歎口氣: “我也正煩惱呢,不過我已經想到了對策。”

青羅忙湊過去: “什麼對策?”

“如今之計,我這裡想要拒婚是難了,我爹都答應了,那隻能讓男方主動放棄,我是這樣想的,”賈瑾壓低聲音: “我決定找個人,先成親,然後就說我已經跟他私定終身了,這婚事不久自然黃了,”

最重要的一步他都完成了,逃離了那個地方,這第二步,還怕找不到人麼。

青羅: “你要找誰啊?”

賈瑾笑笑: “你放心,就是假的,我也不會找謝之閔的,我自有人選,就是那人冥頑不靈,是個木頭,還需要些時日,”

青羅聽賈瑾這麼一說,忽然像是懂了: “你不會是,”

朝謝之閔屋子那處看了一眼,見賈瑾點點頭,青羅忍不住道: “可是他這麼凶,你把他惹惱了,他不會打你罷,”

賈瑾見青羅這樣,覺著實在可愛,靠著他的肩假意道: “所以我這不是來找你了麼,你力氣大,萬一我被打了,你可要幫我。”

青羅肅著臉點頭: “你放心。”

打架這事他熟。

賈瑾笑出聲: “說笑的,我智取。”

人都被騙出來了,他就不信他拿不下。

第49章 三個

“這,”

青羅還說早起喂雞鴨呢,誰知一早起來,彆說雞鴨了,連早食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好了。

原本謝之閔走後,青羅便自發攬過了家裡的事兒,沒了地裡的那些活,謝爺爺也空閒許多,兩人一起做,也不算累。

因著早上都養成早起的習慣了,可誰想,早起的還另有其人。

豐岩倒不是刻意要做這些活討好誰,按理說他是跟著賈瑾過來的,本不用管這些,但是他早上起來要給謝爺爺銀錢做酬謝,謝爺爺不收,他便隻能換種方式了。

謝爺爺也覺著不大過意,但是奈何豐岩手腳快,力氣又大,做起事來利落,這樣能乾的漢子,實在叫人稀罕。

“是個有本事的,隻是都來爺爺家了,就不要如此客氣了,”謝爺爺笑著招呼人坐下。

賈瑾也洗漱過後出來了,聽他們說了這事,倒是沒有絲毫驚訝,看來豐岩平日裡也是這樣的性子。

這酥餅也不知是怎麼做的,一口下去,脆的掉渣,裡麵又是軟糯無比的糖餡兒,就是平日裡隻吃八分飽的謝爺爺也忍不住破例多吃了一個。

“這樣好的手藝,倒是不愁找媳婦兒了。”謝爺爺說笑道。

豐岩還是那般樣子,但是麵對長輩時還是要禮貌些,好歹應了話。

賈瑾同青羅聽了不約而同的抬頭,青羅拐了賈瑾一下,什麼意思不言而喻,賈瑾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過了早,家裡要緊的活都被豐岩做了,剩一下一點打草的事可慢慢做,正好燒了一個冬日的柴也不剩多少了,趁著春日,倒是可以去山上砍些。

賈瑾要跟著青羅上山,豐岩聽了沒說什麼,但看那神情自然也是要跟著的。

這樣的事自然也要喊上陳靈遠,昨夜陳靈遠回家時還千叮嚀萬囑咐了,有什麼一定要喊上他,不然就是不夠意思。

於是幾人又背上籮筐去陳家喊了陳靈遠,陳嬸子也在家,見他們過來也沒說什麼,隻是囑咐陳靈遠要早些回家。

於是三個小哥兒手挽手走在前頭,豐岩在後麵跟著,距離不遠不近,但是三人說話還是放低了聲音捂著嘴,生怕被人聽見。

果不其然,陳靈遠也是惦念著賈瑾的大事的,賈瑾也沒有扭捏,將事情又原原本本的同陳靈遠說了一遍。

陳靈遠忍不住出聲: “真的,你好大的膽子,”

察覺聲音太大,陳靈遠轉頭看了一眼豐岩,見隔得有些遠,他才放心又道: “你們鎮上的哥兒不是最守禮了,你做事倒是彆具一格,”

賈瑾笑笑: “這番話又從何說起了,我從不是那樣,也不喜歡那樣,反正我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我的婚事自然是要我自己做主。”

陳靈遠見賈瑾說的斬釘截鐵,自己忽然對他生出了些欽佩來,同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己就想過妥協。

“那你打算怎麼做,他要是不從呢,”陳靈遠好奇,聽賈瑾的意思像隻是他單方麵的意思,可豐岩那樣的人,會輕易退步麼。

賈瑾沉吟了一會兒: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但是如今最重要的是,我得先留下來。”

萬一豐岩反悔,中途把他抓回去,那他無論想出多少點子可都白費了。

陳靈遠同青羅點點頭,還真替賈瑾想起辦法來。

“不若裝病,”陳靈遠突然道。

賈瑾想了想,皺眉: “怎麼裝,太輕了他不管,太重了他更有借口讓我回去了,這不輕不重的,一時還想不出來。”

再說了,這病來得太突然,誰信。

青羅也跟著煩惱: “那怎麼辦,我們又打不過他,”

雖然力氣倒是可以一較高下,青羅往後又瞟了一眼豐岩,可是莫名的,他覺著自己打不過那人。

賈瑾低聲: “這你就彆想了,就是兩個你也不一定打得過他。”

青羅哦了一聲,雖然有些不服氣,但是心裡還是承認的。

“假的不好裝,那就添些真的進去,這故事都要真真假假才更有人信呢,就是你要吃些苦頭了,”陳靈遠湊近賈瑾: “你這樣……”

賈瑾越聽越覺著有戲,麵色一喜: “好,好。”

豐岩看著前麵三個小哥兒越走越遠,說好了出來找柴,可一路過來,路邊多少枯柴乾草他們都視而不見,有得甚至被他們踩成兩半。

好在走了一會三個小哥兒總算是想起了出來的正事,看著豐岩都吉撿了半籮筐了,還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香椿發芽了沒有,”陳靈遠四處看了眼: “我攢雞蛋可就為著這一口。”

青羅不知是什麼,但也抬起頭跟著看了兩眼。

“鎮上我倒是看著有椿芽了,就是有些貴,這樣的東西就是吃個時鮮,”賈瑾撿著柴,不管大的小的一股腦的往籮筐裡放。

日光雖被樹木遮了大半,但也還是有些熱,尤其賈瑾出來時衣裳沒帶夠,青羅同陳靈遠倒是春衫薄,他卻還裹著襖。

出了身汗,脖子後麵有些癢,可衣領高,賈瑾撓的不得勁,他解開扣子,蹲得累了,乾脆往草地上一坐。

豐岩看過去,賈瑾回看: “做什麼,難不成我一舉一動你都要管,”

收回目光,豐岩沒作聲。

賈瑾被熱的有些煩,沒好氣的隨手揪了根草,誰知卻抓到了一個軟軟的,滑滑的東西。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賈瑾尖叫著一蹦三丈高: “蟲子,蟲子,”

一隻肥胖的大青蟲被賈瑾甩的不知道飛到了那裡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但是蟲子被甩開了,賈瑾卻還是驚魂未定。

陳靈遠同青羅聽見他那淒厲的叫聲還以為是怎麼了,過來一問,得知沒什麼大事,提著的心才放下。

不過陳靈遠也不喜蟲子,皺著眉四處看了看。

青羅對蟲子倒是沒什麼喜惡,主要是家裡雞鴨愛吃,他平日裡還會捉來喂雞鴨呢,見得多了也沒什麼了。

先前抓著蟲子的那股惡心感還有些揮之不去,賈瑾白著臉看著手,恨不得把手剁了。

豐岩過來: “那邊有水。”

賈瑾連忙道: “快帶我去,快帶我去,”

剁不了手,他也得洗掉一層皮。

於是賈瑾跟著豐岩去洗手了,隻剩青羅同陳靈遠待在原地撿柴。

撿得差不多了,青羅靠著柴堆坐下,喝了口水,陳靈遠撿了柴就開始采起周邊的小花,順便同青羅聊天: “之閔哥哥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都快一月了,”

“不知道。”青羅搖搖頭。

這幾日彆說回來了,連口信也沒有了: “應當很忙罷。”

“再忙也得回家看看啊,”陳靈遠將采來的小花紮成一束: “彆跟我爹似的,忙著忙著,就越來越不願回家了。”

陳大叔也是常年在外,開始十天半月回家一次,後來兩三月才回,等孩子大了,更是沒有顧忌,半年也是有的。

家裡常年隻有陳嬸子一人操持著,要不是兩個娃娃在身邊陪著,日子還不知要怎麼過呢。

青羅沒說話,但他心裡麵覺著隻要謝之閔得空,是一定會回的,這可是他親口答應的。

謝之閔從不說謊。

過了一會兒,賈瑾跟著豐岩回來了。

也不知兩人單獨說了什麼,反正賈瑾臉色有些不好看,豐岩倒還是那般不冷不熱的麵無表情的樣子,讓人看不出喜怒。

“走了,回家了。”賈瑾說了一句,率先背上籮筐。

青羅跟著陳靈遠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豐岩在旁邊也不好立即問,隻能壓下心中好奇。

於是幾人背著籮筐下山,賈瑾打頭,大步走在前麵,青羅同陳靈遠連忙跟上,豐岩倒是自覺,背著籮筐慢慢跟在後麵。

“怎麼了,怎麼了,”青羅先開口。

賈瑾咬碎了牙: “氣死我了,你說怎麼有這麼可惡的人,”

“怎麼可惡了,你們不是去洗手麼,發生了什麼?”陳靈遠也追著問。

賈瑾更氣了: “他說話也太過分了,我不要麵子的麼,”

“怎麼過分了,”給青羅急的,柴掉了都沒空去撿。

賈瑾剛一開口,可又不知想到什麼,隻道: “算了,不想說了。”

青羅同陳靈遠哪能放過他: “得說,得說,說出來咱們一起罵他。”

賈瑾覺著有理,還是說了。

原來剛才他跟著豐岩去洗手,本來洗得好好的,但是他突然想到陳靈遠說的話,看著不算深的溪水,就想著要不假意摔倒溺水,這樣說不定能喚起豐岩不多的良知。

誰知他才有這個想法還沒實踐呢,豐岩就好似得知他想要做什麼,淡淡來了一句,他要是摔下去,今日豐岩就帶他回家。

一句話,讓本就心虛的賈瑾更沒臉了,就這麼說出來,他不要麵子的麼,更彆說豐岩說這話的那個死樣子,簡直讓賈瑾氣的不能再氣。

“這就是他的不對了,怎麼能說出來,”

“是啊,是啊,自己知道就好了。”

兩人毫無原則的向著賈瑾,總段讓某個小哥兒消氣了些。

這下青羅能停下去撿他的柴了,賈瑾同陳靈遠沒注意,還在一邊說一邊往前走,青羅被落下,正好豐岩走上來,兩人就一塊兒了。

青羅對這位冷麵漢子還是有怕的,他怎麼走怎麼不自在。

誰知豐岩先開口了: “不要給他出主意了,我暫時不會帶走他。”

要是他想,任憑賈瑾怎麼,他就是扛也能把人扛回去,這樣傷害自己又達不到目的的行為,實屬白費。

青羅偷偷看了豐岩一眼,見他不像說謊,心裡替賈瑾鬆了口氣。

除此之外,他還真有一事,想問豐岩,於是青羅道: “有些冒昧,但我還是想問一句,你屬什麼啊?”

豐岩木著一張臉: “雞。”

“哦。”青羅就知道。

於是青羅更不想待在豐岩身邊了,恨不得趕緊跑開才好,可許是他太過心急,沒注意前麵的石子,一不小心踩滑了。

豐岩伸手拉了一把,青羅剛穩住身子,還來不及感謝,就聽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嗓音: “青羅。”

第50章 人間

“謝之閔!”

青羅高興壞了,人還沒到跟前就笑得跟花似的,一雙眼多了些往日沒有的飛揚神采,小跑著撲進謝之閔的懷裡。

謝之閔原本還想著要是某人要是生氣不理,他就是哄哄也沒有什麼,誰知人就這麼像隻小鳥似的飛過來,帶著個大籮筐,把他撞得後退兩步。

“就沒見你這籮筐裝滿過,”謝之閔穩住身子,無奈笑了笑。

許久沒見,少年好似又健壯了許多,也更沉穩了,青羅轉頭一看,才撿起來的木柴又掉了許多出去。

但這回他也顧不得了,拉著謝之閔的袖子不放,怕人跑掉。

前麵走著的兩人聽見動靜也折身回來,看見謝之閔也是一臉的驚喜,賈瑾笑: “昨日還說起呢,沒想還真把人給念回來了,這下好了。”

謝之閔也沒想到賈瑾他們會過來,不過他們來了青羅就多了伴,這沒什麼不好的。

“瑾哥兒帶著豐大哥過來玩,現在住在我們家。”青羅添了一句,借著他的話,謝之閔朝豐岩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豐岩也是同樣。

左右是賈瑾帶來的人,一並視作朋友就好。

回去的路上,其他幾人默認走在後頭,留青羅同謝之閔走在前麵。

也不負他們這般心意,一路上青羅同謝之閔說話就沒斷過,雖大部分都是青羅再說,但是謝之閔時不時回應,看著沒半分不耐。

“你怎麼去這麼久,我每天都在想你。”

“咳咳,主家事忙,回來晚了。”

“你生病了麼,怎麼咳嗽?”

“沒有,風嗆著了………”

“……”

賈瑾同陳靈遠雖然跟在後頭,但是兩人的耳朵可是豎起來的,膩人的話被風帶著吹過來,賈瑾捂著嘴偷笑: “咦,”

陳靈遠也聽得麵紅耳熱,饒是知道青羅大膽,也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的表明心意,也捂著嘴悄聲道: “之閔哥像是招架不住。”

“誰說的,他啊,定然在心裡偷著樂呢,”賈瑾搖搖頭,一副然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陳靈遠好奇。

“他們不都這樣麼,表麵看著冷,內心不知多火熱呢,”賈瑾說著,還旁邊瞟了一眼。

陳靈遠點點頭,覺得賈瑾說的頗有道理。

陳靈遠今日要早些回家,於是在岔路口他便先走了,賈瑾沒了伴,隻能跟著豐岩一路,兩人都沒有說話得意思,便這麼一路冷著回到謝家。

謝爺爺正在屋裡做飯,聽見孫兒得聲音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誰知出來一看,真是許久不見的孫兒。

“怎得也不托人說一聲,爺爺好將雞宰殺了燉上,”謝爺爺拉著謝之閔的手,高興的很,說著就要去捉雞。

謝之閔連忙阻止: “爺彆忙活了,家裡有什麼便吃什麼,不必特地費心,”

謝爺爺也知道有些晚了,但是這雞是一定要燉的,現下也到了響午,想著孫兒這麼遠回來應當餓了,還是先吃晚,等到晚上再將雞宰殺了。

“好好,那便先吃飯,青哥兒,瑾哥兒,還有岩小子,快,都過來。”謝爺爺笑著喊道,笑嗬嗬的帶著謝之閔進灶房。

不過灶房有些小,家裡的人多,怕悶,幾人又將桌子移出來,在院裡吃飯。

雖沒有燉雞,但謝爺爺原本做的也不差,因著家中有客人,切了臘肉蒸上,又燜了醬豆,一大碗筍湯,其他幾道小菜也是鮮爽可口。

“等過段日子,又可醃黃瓜了,”謝爺爺笑: “鮮脆不說,最是下飯,若是苦夏,這最好了。”

謝之閔愛吃醃黃瓜,謝爺爺每年都要醃上一大缸。

吃過飯,謝爺爺又抓了糕點果子來,煮了一大壺茶,許久沒見孫兒,自然是想的。

青羅跟著賈瑾在秋千那邊,讓爺孫倆好好說說話。

“瞧你,吃飯時這嘴角就下去過,他回來,你就這麼開心啊?”賈瑾看著青羅眉眼彎彎的樣子忍不住打趣。

青羅晃悠著: “嗯。”

“這麼想,你就拉著彆讓他走了唄,”賈瑾給青羅出主意: “他要走,你就哭,他定然心軟。”

青羅搖搖頭: “不要。”

賈瑾笑了: “這麼體貼啊,都不願讓人為難。”

青羅也不知道,他就是不想那樣做,再說了,哭有用了,他覺得就算他哭,謝之閔也是會走的。

“人家都說小彆勝新婚,我看還真是如此,剛才吃飯的時候,謝之閔可是一直給你夾菜呢,可見是一直將你放在心上的。”賈瑾忽然道: “我來的不巧了。”

“為何?”

“要是沒有我們兩個,你們豈不是可以,”後麵的賈瑾沒說,但是一臉壞笑,一看就不是什麼能說的好話。

可惜青羅是個單純的,沒能聽懂賈瑾的意思,懵懂的樣子讓賈瑾無奈。

“我的青哥兒,你何時才能開竅喲,”賈瑾歎氣: “算了算了,你也還小,這些事還是等你們成婚後再說,那時候謝之閔定然會教你了。”

雖然都說發乎情,止乎禮,但是兩情相悅的人拉拉小手什麼的可以罷,不論是他身邊的哥兒姐兒,還是家裡的小廝丫頭,這些賈瑾可沒少見。

比這更出閣些的都有,隻是嘴上說的冠冕堂皇罷了。

“他過來了,過來了,我先走了。”賈瑾餘光瞟見朝他們走過來的人,知趣的先走了。

青羅看過去,過來的可不就是謝之閔。

“爺爺呢,”青羅歪著頭,見那邊謝爺爺已經不見了。

“風大,先進去了。”謝之閔回。

“風大麼,”青羅仰起頭,樹葉都沒動。

謝之閔沒接話,說起另一個事: “爺爺說你現在認的字多了,還會畫畫了,花也養的好,看來這一月,你可沒閒著。”

聽起來像是誇讚,青羅有些得意: “這是自然了,可花都謝了,你才回來,”

後半句像是埋怨,但是謝之閔沒聽出責怪,他的心像是塌陷下了一塊,語氣也不自覺的變輕: “你不是畫下來了。”

誰知青羅哼了一聲: “不給你看。”

以為某人沒惱,原來隻是沒反應過來,現在回過神了,心裡的氣上來了。

“我可不白看,”謝之閔笑笑,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用這個換,你看如何?”

青羅略分了一點眼神過去,誰知一看就忍不住了,一眨不眨的盯著: “這是什麼?”

那是一根精巧的木簪,鑲嵌了幾顆透亮的珠子,日光下,流轉著五彩的光,好看的緊,中間一個白的精純,最是顯眼。

“給我麼,”青羅仰起頭。

謝之閔: “喜歡麼?”

青羅自然喜歡: “你做的。”

“嗯。”這根木簪本不應該那麼早就拿出來給青羅,但是先前謝之閔看著青羅在樹下同賈瑾說笑的樣子,他忽然就想讓青羅戴上它。

“那就給你看一眼。”青羅接過木簪,小跑著去屋裡拿畫。

看著小哥兒歡快的背影,謝之閔的心愈發柔軟。

他原以為自己是沒有多想的,畢竟平日裡累極了,哪還有精力想什麼,恨不得睡個飽才好。

可是遠遠看到青羅的哪一刻,他才忽然驚覺,自己原來已是滿腔的惦記。

當他看到青羅身邊還多出一個陌生漢子時,誰也不知道,他克製了許久才沒放任自己失態。

小哥兒有多好,他自然知道,所以才想快點做出一番成就。

沒一會兒,青羅便拿著自己的畫過來了,謝之閔動作小心的將畫展開,墨色的山茶立於紙上,僅憑著畫,謝之閔都能想到花開時的美。

“怎麼樣?”青羅兩眼希冀。

“很好。”謝之閔笑: “比爺爺教我時畫的好多了。”

“真的,爺爺也教你了,那你的畫呢?”青羅好奇。

謝之閔搖頭,將畫卷上: “早不知丟到哪裡去了,反正也不好,沒什麼可看的。”

他這麼一說,青羅也沒再問。

一整天,青羅都黏在謝之閔後麵,好不容易回來,謝爺爺本不想讓孫兒在忙家裡的事,可謝之閔哪裡閒的住。

白耳也許久沒見著小主人了,跟在兩人腳邊晃悠,如今它也越發大了,叫聲也有了些氣勢,可以看家護院,倒不枉謝爺爺骨頭湯飯的喂著。

這回謝之閔能待三日,隻是三日過後,又不知道要去多久了。

同謝爺爺說起時,他掩去了苦,隻撿著好的說,聽著跟著他一起的幾個漢子如此照顧他,謝爺爺也放心了些,讓謝之閔此次去帶些禮謝謝人家。

到了晚上,雞也燉上了,幾人蹲在院裡洗菜,說說笑笑的,好不自在。

“真想就這麼待下去,”賈瑾吹著習習夜風: “熱熱鬨鬨的,也沒那些煩心事。”

青羅湊過去: “什麼煩心事,你跟我說,”

賈瑾笑: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青羅不懂,但是知道拿水潑他,賈瑾躲不開,隻得反擊: “好啊,你趁人不備,”

兩人玩鬨,殃及池魚,謝之閔同豐岩都沒能幸免。

於是,春夜裡,四隻落湯雞狼狽的站在院子裡,衣角還滴著水,謝爺爺出來一看好氣又好笑,趕著四人去換衣裳: “都是不省心的,”

賈瑾跟著青羅怕挨罵,忙一溜煙跑了,謝之閔同豐岩倒是沒什麼,隻是也應當去換身衣裳。

兩人回謝之閔的屋子,豐岩沒有多餘的衣裳,但是幸而他同謝之閔的個子身形差不多。

謝之閔率先脫下外衣,豐岩剛想換,誰知看到了謝之閔身後的淤青。

剛換好衣裳,謝之閔一轉頭,豐岩將一個小藥瓶遞給他,謝之閔: “這是什麼?”

“藥膏。”豐岩簡短說了兩字,見謝之閔不接又添了一句: “報酬。”

就當謝之閔借他衣裳的報酬。

謝之閔接下: “多謝。”

豐岩搖搖頭,換好衣裳就出去了。

人在高興之餘,難免會忘記皮肉的傷痛,要是豐岩不說,他還真忘了自己身上的傷,要不是受傷,他這次還未必能早回。

不過也不是什麼重傷,養養也就好了。

謝之閔沒有辜負豐岩的好意,將藥膏擦上才重新穿上衣服,還沒走到院子,就聽見灶房裡傳出歡樂的笑聲。

不知誰又說了什麼,將謝爺爺逗高興了,小小的屋子裡透出暖暖的燭光。

往日一切不順心在這一刻仿佛煙消雲散,些許沉積的委屈也在這一刻得到撫慰。

最是人間煙火,能撫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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