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招認(1 / 2)

宋氏驗屍格目錄 龍七潛 20061 字 9個月前

“你殺了景言, 然後呢?你做了什麼?”

趙摯問曾德庸。

曾德庸陰笑:“當然是把屍體扔到秋文康的院子, 栽贓嫁禍,讓所有人都得不了好!”

趙摯指尖敲打桌麵:“因為你懷疑他跟甘四娘有染?”

“不是懷疑,我是確定, 這兩個人必有曖昧!”曾德庸冷笑, “當我不知道呢,早在十八年前, 北青山剿匪, 秋文康和甘四娘就認識了,雖沒有太多機會在一起,但隻要碰麵, 必然秋波款款,欲語還休, 要不是我下手的早, 當時就把甘四娘給納,如今這甘四娘是誰的女人,這甘誌軒是誰的兒子都還不一定呢!”

趙摯:“所以甘四娘,和景言秋文康,都有超過普通程度的聯係和交往。”

“沒錯!”曾德庸瞪眼,“不然我為什麼要殺他們?”

甘四娘,和景言秋文康都認識,並且有超過普通程度的聯係和交往……

這個信息, 讓宋采唐和溫元思很震驚。

景言身份神秘, 絕非祁言口裡普通的小叔叔, 十八年前的事,迷霧重重,總覺得藏著什麼秘密,再加上盧光宗,曾德庸,桑正,和機關盒機關圖金銀運輸通道,怎麼想怎麼感覺和裡通外國的奸細有關。

甘四娘和這些人都有若有若無的聯係,她的位置,非常敏感。

她……到底是誰?為什麼找上這些人?

或者說,她到底知道什麼?躲了這麼多年也躲不過去,最終還是死了?

曾德庸的出手,是剛好撞上了時間,巧合麼?

“我本來是想一石二鳥,殺了景言,拋屍給秋文康,讓秋文康惹上人命官司,渾身是嘴都說不清,誰知道秋文康不知怎麼的,竟然躲過去了,景言屍體竟也不在隔壁院子,而是在甘四娘那裡。”

曾德庸越說越恨,眼睛眯起:“不是自己做賊心虛,為什麼孤男寡女住的這麼近,為什麼見了屍體不報官,反倒自己偷偷的埋?事後還連自己安全都不顧,拚死舍命,就為出城……看來我猜的一點兒都沒錯,這兩個野男人就是該殺!”

“我還告訴你們,甘四娘已死,我心中痛快,已下了狠心,計劃都做好了,下一個要殺的就是秋文康,可惜你們來得太快,我還沒來得及動手,倒讓那畜生躲過了一劫!”

趙摯:“你殺景言,殺甘四娘,還要殺秋文康,想要折辱衛氏,可為什麼——沒殺桑正?你不是最應該恨他麼?”

這個問題,趙摯問得很慢,似乎意有所指。

曾德庸撇嘴:“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趙摯雙手交叉,撐著下巴,眉眼深沉,“按理說,你給了衛氏那麼多尊重,明媒正娶,她卻和彆人生了兒子,栽在你頭上,行為比甘四娘更甚,為什麼你反倒更恨和甘四娘‘勾搭’的人?”

曾德庸笑了:“你一定還沒成過親,不懂女人的勁兒。那甘四娘,你彆看她柔柔弱弱,在誰麵前都軟的像水,惹人憐惜,實則是個心硬,性子烈的,不是她真心選的,她不會隨便跟。因為——”

“她心裡有我,一直都惦記著我。反倒是甘氏,看起來像是從小到大隻跟著我,實則心浪的很,裝著誰也沒裝著我。”

“而且——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想殺桑正?”

桑正聽到這話,冷笑一聲:“憑你也配!”

“我連景言那樣的怪物都殺得了,你桑正又算哪根蔥?”曾德庸微笑,“之所以這麼久都沒動你,因為我對你的殺心並不緊迫,你是我最終想要折騰的人,不能死的輕易,我要好好玩一把的。”

一切的一切,曾德庸說來,合情合理,非常說的通。

趙摯又問:“那玉佩呢?景言的玉佩,為什麼在你手裡?是你殺人時拿到的?”

曾德庸:“不,我是從甘四娘那裡拿到這玉佩的,”曾德庸說起來咬牙切齒,“那賤貨,變心移情了不說,小白臉奸|夫都死了,她還留著人家的東西!我怎會高興?知道了自然要拿走,隻可惜還沒來得及等風頭過去處理,你們就又找到了。”

景言的死交待完畢,廳中一片靜默。

良久,趙摯又問:“甘四娘是怎麼死的?你一一說來。”

“就像你們猜的一樣,衛氏要坑人,我看到桑正過來了,準備下手,知道時機正好,便在桑正剛剛走進房間時,在外頭弄出些動靜,把他逼了出來,然後我自己走進去。”

曾德庸話音略緩:“我早就想殺人嫁禍,東西和毒藥瓶子都是準備好了的,不管桑正乾沒乾什麼,留沒留下什麼破綻,我都有正好合適的辦法,一一應對……”

所以這個案子,不管多麼撲朔迷離,錯綜複雜,凶手最終都隻有一個人,就是曾德庸。

毒是他下的,逼著甘四娘喝的,施暴的人也是他,房間裡沒有第二個男人。

聽著曾德庸的一一交代,宋采唐很是唏噓,事實竟真如此……

趙摯:“你既一直對甘四娘有心,為什麼要對她施暴?”

“因為她不肯啊!”曾德庸咬牙切齒,“都那個時候了,老子要提槍入港,她還想著彆的人……嗬嗬。她跟了老子,給老子生了兒子,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竟然還敢春心蕩漾?正好衛氏貼心的放了催情香,不好好收拾收拾她,讓她知道知道誰是她男人,最後爽快一回,我這一輩子,她這一輩子,豈不都白活了?”

宋采唐聽著,微微闔眸。

所以曾德庸是喜歡甘四娘的,喜歡她的特彆,喜歡她的堅韌,與眾不同,但也要殺她,因為這些特彆,這些堅韌,這些與眾不同,都不再屬於他,甘四娘心裡,沒有他。

“女人而已,天底下這麼多,招招手就能來,她死就死了,還能算個什麼東西麼?”

曾德庸說完話,目光陰森的開向宋采唐:“你他娘的也一樣!”

這就屬於瘋狗亂咬,到處遷怒了。

他以為宋采唐會生氣,姑娘家臉皮都薄,受不住這樣的罵,沒想到宋采唐非但沒氣,還衝他微笑,神情中頗有些憐憫。

曾德庸:“你什麼意思!”

宋采唐淡定端茶:“伯爺覺得我是什麼意思?”

“你敢瞧不起老子?可憐老子!”

“不,是伯爺您,還沒瞧得起過自己。”

宋采唐真是,和這樣的人沒話好說。

案情已經基本交代完畢,曾德庸所述合情合理,挑不出什麼錯。

這兩起命案,一定是曾德庸做的,沒有為人頂替的可能。

謊言可以編造,細節卻不可能作偽。宋采唐對於景言屍骨的檢驗結果,隻有趙摯幾人知道,沒可能傳揚出去,曾德庸所言一切細節都對得上,凶手,隻能是他。

但這些,真的就是全部麼?

事到如今,所有人的思路都很清晰,藏著也沒什麼意思,宋采唐和趙摯溫元思對了個眼色,直接開問。

趙摯拿出機關盒和機關圖,問曾德庸:“這兩樣東西,你可識得?”

曾德庸乾脆的點了點頭:“當然,這是我從盧光宗那裡搞的!”

“盧光宗?”趙摯微微皺眉,故做不知。

曾德庸就笑,壓低聲音,頗有些神秘:“就是之前被你辦過案的,欒澤那位安撫使大人盧光宗啊!”

趙摯眉眼微展,哦了一聲。

曾德庸:“我早說了,甘四娘心思不成,到處勾搭,這盧光宗,也是她的裙下之臣。她應該把這盧光宗胃口吊得很足,盧光宗很看護她,甚至我的兒子甘誌軒,差點認盧光宗當了爹!”

“這事我起初不知道,後來知道了,怎會看著不管?我就悄悄的查盧光宗,發現他這人很有些秘密,假仁假義,是個假君子,真小人,暗裡收受大批賄賂,什麼喪儘天良的缺德事都乾,我就想抓住他的小辮子,威脅或控製他……”

“可惜我剛剛找到了這個盧光宗很寶貝,藏的特彆嚴實的小盒子圖紙,覺得這裡頭有事,還沒研究出個結果,想要報複呢,他就死了,委實可惜!”

曾德庸一臉遺憾。

趙摯眯眼:“可你手上被人發現有這份圖紙,是在五年前,那盧光宗,可是去年才死的。你拿到這圖紙,就研究了整整四年?”

“就是啊!”曾德庸相當抱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起來就是普普通通的小盒子,偏就誰都研究不出來,我找了好幾個木匠,說辭都一樣,乾不了。盧光宗似乎察覺東西丟了一份,暗裡再查,非常警惕,我就不敢再拿出來,一直藏的好好,直到去年,我覺得風頭過了,才拿出來再次研究,誰知道那盧光宗就死了麼!”

趙摯:“你拿到了這麼一樣——連你自己都覺得很要緊的東西,卻一直按兵不動,忍耐了數年?”

“我們這安樂伯府,我這閒散安樂伯,彆的本事沒有,惜命可是一等一,感覺事情有異,當然要躲,等個四五年算得了什麼?我還準備跟衛氏再杠個十年呢!”

曾德庸這話說得相當坦誠。

宋采唐微怔。

曾德庸這一番表態,把殺人事件交代得清楚完整,細節確鑿,人物關係,心路曆程也很合理,很正常,連跟敏感證物有關的東西,出現的都合情合理,似乎沒一點可疑之處。

“當今聖上聖明,求賢若渴,”趙摯朝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看著曾德庸,“我觀你頗有心智,亦不失誌向,在汴梁城中生活,當知這一切,為何仍要隱藏低調?”

他就差說一句,你又不姓趙,不過一個閒散伯爺,能翻的出多大的浪?

皇上還不至於小心眼到這種程度。

“我懶啊,祖先們好不容易攢下的基業,我躺著就能過,為什麼要努力?”曾德庸更誠懇了,“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怒,伏屍千裡,這正史野史,咱們這種人家看的還少麼?我不想擔驚受怕的過日子。”

趙摯眼梢微斜,聲如冷月:“伯爺又是殺這個,又是殺那個的,我看你很喜歡熱鬨啊……”

“那不一樣,那是彆人惹了我!”曾德庸擺手,“我可不想惹皇上!”

趙摯雙手交叉,換了個姿勢:“那行,咱們來說說十八年前,北青山剿匪的事。怎麼就那麼巧,你當時就在山上呢?”

“沒辦法,我對政事不熟,也壓根不關心哪,我根本就不知道關憑什麼時候去剿匪,”曾德庸攤手,“要是知道,我鐵定繞的遠遠的,才不會陷進去!”

“那夜艱險太甚,我這還是有武功,有身份,但凡運氣差一點,我這條命都得交代在那裡,我傻麼,自己往上頭撞?”

趙摯:“沒旁的事?”

曾德庸:“沒有。”

趙摯:“也沒遇到看起來有點奇怪的,特殊的人?”

他這問題有所指,比如當時的穀氏,幫了穀氏一把忙,後來下落不明,上一案的藺飛舟苦苦追尋,曾和景言身邊出現同一個標誌的人……

曾德庸:“就打架,密林山火,官匪相鬥,已經夠刺激夠特殊了,你還想要什麼奇怪的?”

趙摯沒說話。

曾德庸閉上眼睛,想了又想:“我是真覺得,當時所有事都很特殊,還有,我遇到了甘四娘。土匪關了一屋子美人,環肥燕瘦,各有特色,可縱觀整個房間,還是甘四娘最可心,我就把她帶回來了……”

“那你是怎麼拿到桑正的藥瓶子的?”趙摯矛頭指向桑正,“你作案當日,他剛進門,就被你弄出來的響動嚇走了,他身上用來陷害彆人的小瓶子,你怎麼拿到的?”

曾德庸:“郡王爺又忘了,我會武功。”

小偷小摸的事,武人不屑做,可但凡起了意,想要做這件事,就很容易成功。

問題到此,告於一個段落,趙摯就轉向桑正:“五年前,你也在青縣,卻行蹤不明,極為低調,似乎不欲彆人知道你在那裡……這是為何?”

他沒直接問水路,金銀通道的事,還是先做試探。

桑正:“衛氏隨夫去青縣遊玩,又嫌棄曾德庸不關愛她,時時瞧不見人影,便邀了我一同前往,我當時並沒有去青縣的理由,陪著彆人的妻子玩耍,難道還要大張旗鼓,昭告四方麼?”

曾德庸額上青筋又蹦了出來,指著桑正:“你——”

“我如何?”桑正垂眼,撣了撣袖子上的灰塵,“郡王爺在前,堂官在側,我隻是講述事實而已,若有任何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這種有理由有立場的扮無辜,就相當不要臉了。

曾德庸牙齒磨得咯咯響。

趙摯視線滑過人,好似沒注意到這微妙的氣氛,繼續問桑正:“你可去過河道,坐過船?”

“七月青縣采蓮船是一景,尤其受女人喜歡,衛氏在,我怎能不去坐?說起來那湖中風光確是甚美,”桑正壓著唇角,笑得彆有深意,“還要謝謝曾伯爺給我的這個機會。”

曾德庸:“桑正你彆給臉不要臉!”

“我就是接著伯爺給的臉,才能玩的這麼暢快啊,”桑正眨眨眼,“伯爺這是……後悔了?”

趙摯重重把茶盞放到桌上,打斷二人的話,眉裁如墨,氣勢相當淩厲:“不隻這些吧。”

桑正頓了下:“那郡王爺想聽什麼?”

“你這般說——”趙摯慢條斯理的換了個姿勢,手背撐著下巴,似笑非笑,“便已是心知肚明。你有話沒說,並且為此警醒敏感,你知道我一定很想聽。”

桑正噎了一下,片刻後神情恢複:“郡王爺好厲害的手段。”

“客氣了。”

“若我沒猜錯,郡王爺該是知道了我當時卷進了一件事,得了不義之財?”

二人視線猛的相撞,電光火石間,似乎有什麼特彆重要的情緒閃現……

趙摯眼梢微抬,視線緩慢的滑過桑正,聲音很慢,還有些似有似無的疏離冷漠:“哦?你得了筆不義之財?”

一瞬間,桑正也不能準確判斷對方身上的信息。

這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這位郡王爺太深了,他看不到底。

桑正沉默的略久,才輕輕一笑,抬頭直視趙摯的眼睛:“沒錯,我得了一筆不義之財,是在船上,水道。非玩耍的湖光山色,而是在——漕運路上。”

“衛氏和曾伯爺出來遊玩,我隻會在曾伯爺離開不在時陪伴衛氏,他們都忙時,我便會獨自一人尋一不起眼的畫舫靜坐,因身份敏感麼,也不好各種晃紮彆人的眼……本來一切平順安靜,大家都很好,直到那一天。”

桑正還是笑看曾德庸:“曾伯爺不知為何,研究一個檀木小盒子入了謎,汴梁找不到辦法,尋著有名望的手藝人來了青縣,各種走訪,我沉於歌女技藝,一個不查,發現他們約定之地就是我所在畫舫,而且離我很近——”

“當時我並不知道曾伯爺已經知道了我和衛氏的私情,見人心虛,沒辦法,隻好換地方。曾伯爺當時縝密慎重,神神秘秘的,頗有些奇怪,我心中有鬼,擔心私情暴露,慌不擇路,也不知道怎麼跑的,到了一條大船上……”

說到這條船,桑正笑的特彆滿意:“大船吃水很深,裝了很多東西,上麵人卻不多,非常安靜。一個水浪過來,我沒站穩,踉蹌間推到了一個箱子,蓋子打開,裡麵全是黃澄澄的金磚——”

“看到金磚,我就覺得不對,還這麼多……下一刻,有聲音自遠處傳來,大概是彆人在換崗。沒時間了,我唯一的念頭就是,時機難得,上天既然讓我來到這個地方,就是讓我不要錯過,我眼一紅,就抱了幾大塊出來,在彆人還沒有換好崗的空隙,跳船離開了。”

“……果然我運氣極好,沒有受傷沒有淹死,安安全全地遊到了岸邊,得到的金磚還品質上乘,我發了一大筆橫財。很久之後,我後怕又慶幸,還好那一刻我當機立斷,拿了金磚走了,悄無聲息,沒有人知道……不然,隻要再耽誤幾息,怕是現在世間就沒有我這個人了。”

桑正將當時的經過認認真真,詳詳細細的講了一遍,對於趙摯時不時提出來的問題,也對答如流,沒半點思考猶疑,最後解釋了剛剛說過的話。

“……我悶聲發了個財,怯喜的同時,也感覺有點不對,為什麼大船出現在那裡,吃水那麼深,難道船上裝的都是金磚?這個想法就有點要命了,我不敢再深想,也不敢露富,更不敢把這件事說出來,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病。遂郡王爺一問,我想到的就隻有這個。”

趙摯一直安靜的聽他說話,對方說完,話音落了很久,仍然沒有動。

這個安靜的時間有點長,嘗到讓人心生緊張,氣氛微繃,如同拉滿的弦。

桑正好像是把所有心裡藏的話說出來,得以釋放,倒是自在從容,沒半點不安。

良久,趙摯才道:“所以,這是巧合。”

桑正微笑:“若非親身經曆,我也是不敢信的。”

他的姿態太過坦然,太過誠懇,宋采唐和溫元思看在眼裡,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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