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傻的陳大少爺的確站在那裡許久許久, 直到看不見顧三少爺了才轉身回醫院。
他似乎是習慣這樣從背後看顧葭, 習慣等待,也習慣耍些小聰明來獲得一點甜頭,這是他賴以生存的技能, 誰都沒資格跟他說‘這樣不好’。
陳傳家走著,沒兩步, 便踩著張紙條,紙條被不知名人士遺落,通體泛黃, 邊邊角角還綴著咖啡的水漬,他抬起腳, 下意識的撿起來, 攤開一看裡麵隻寫了一個地址和時間:西城門口城隍廟, 十點。
他手指觸碰的地方還能感覺到紙上咖啡的濕潤, 也就是說這張紙條剛染上咖啡沒多久,或許是方才趁亂從王燃那一夥人身上落下的。
這地址和時間, 明顯是要交易,可是交易什麼?為什麼這樣交易?實在是很有讓人探究下去的**。陳傳家便隨便將紙條揣進兜裡,隨後繼續回醫院, 走到403號病房門口的時候,卻聽見病房裡麵傳來誇張的哭聲,簡直病人沒死都能被這人嚇死。
他皺著眉推開房門, 就見妹妹陳傳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 旁邊坐著給她削蘋果的白可行, 兩個人都看戲似的看著隔壁床位哭成狗的男人。
“怎麼回事?”陳傳家一邊問一邊摘下帽子放在旁邊的衣架上,隨後走到妹妹床邊坐下,神態自然,絲毫不像是在顧葭麵前歇斯底裡又哭又笑的模樣。
陳傳寶小聲的說:“那位姐姐好像是被好幾個人糟蹋了,那男人是姐姐的弟弟,哭著進來的,從進門哭到現在,真是沒見過哪個男人這麼能哭的!”
陳傳家笑了一下,敲了敲妹妹的額頭,說:“吃你的蘋果。”
話音剛落,就聽見隔壁床位的弟弟繼續哭著說:“姐、姐你可一定要好起來啊!爸他一早聽說你被送到醫院,就跑出去了,現在也不知道跑哪兒去,我去你工作的地方要醫藥補助費,那裡看門兒的都不讓我進去,姐……姐你說現在咋辦啊?爸一直吃藥也好不了,你又倒下了,這個家可咋辦哇……嗚嗚嗚……”
這位弟弟哭鬨了半天,也得不到隻有眼珠子能動的姐姐一個回應,姐姐眼淚一直流,好不容易張了張嘴,弟弟也沒聽見姐姐說啥,哭累了自己便又說:“我再回家看看爸有沒有找到那些人哈,我爸說肯定是之前那個說要討你當四姨奶奶的王八蛋把你害成這樣的,你放心,我們一定找他賠償,不然就告他去,我還不信他能賴掉!”
陳傳家聽著個弟弟話裡話外都忘不了提‘錢’,一句關心姐姐的話都沒有,便輕笑了一下,沒有要搭理這人的意思,誰知道弟弟走前多看了他們這邊一眼,然後就腆著臉湊近說:“不好意思的很,能不能請你們也幫忙照看一下我姐?我回家一趟,晚點再過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你看看我姐姐那樣,現在家裡就我一個人能夠跑動,還要找腦袋壞了的爸爸……”
白可行聽了真是覺得好笑,他翹著二郎腿,道:“你看爺像是看護婦嗎?滾一邊兒去。”
弟弟卻立即漲紅了臉,好似受了奇恥大辱,結結巴巴的說:“我、我不過是好心好意的求求你,不願意便不願意,何必罵人呢?!真是有辱斯文!”
說完便好像白可行是多不可理喻之人,白了白可行一眼便走了。
白可行‘嘿’了一聲,對陳傳家笑道:“我真是太久每回京城了,現在真是什麼貓啊狗啊都能指使我。”
陳傳家打趣道:“可不是,現在京城提起白家,隻知白家大少爺白可言,哪裡知道你這位混世魔王?”
白可行咬了一大口蘋果,蘋果脆生生的在他腮幫子裡滾動嚼爛,一邊嚼一邊邪笑:“你的意思是讓我搞個大新聞,隆重的向大家介紹我回來了?”
陳大少爺搖搖頭,說:“隨便你,隻要你不怕被你家白老太太打斷腿的話。”
陳傳寶也哈哈笑著,說:“白二哥哥,我是很支持你強勢回歸的,你瞧現在,什麼人都能穿得人模狗樣西裝革履,自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其實俗氣著呢,就像剛才旁邊姐姐的弟弟,什麼人啊,我就瞧不慣,你得找個機會讓他知道你多厲害,他那樣的人根本不配合你說話才好!”
白可行點點頭:“使得,我乾脆找個時間讓人抬八抬大轎去顧府,我就又出名了。”
陳傳寶疑惑:“抬轎子去顧府乾什麼?”陳二小姐還不知道自己哥哥兄弟們之間複雜的關係,對他們的印象停留在一塊兒給自己過生日那天,都合合樂樂特彆好。
白可行捏了一把陳二小姐的臉,說:“我去娶你顧三哥哥你覺得怎麼樣?”
陳小姐皺了皺眉,以為白可行在開玩笑,說:“你怎麼也開這種玩笑?三哥哥可是正經人,賣屁股的都是下賤的戲子,怎能放在一起?”
白可行正要合陳傳寶這丫頭奮力辯駁一番,但隨即走廊傳來的爭吵和哭聲突然爆發,倒是惹得房間裡的白可行等人瞬間注意力都飄了出去。
白可行最先丟了果核走出去,靠在門口看戲,陳傳家緊隨其後,結果一眼就看見事件中心人物竟都是認識的。
那個很不客氣認為‘我慘我有理’的弟弟正哭的鼻涕眼淚都混在一起,拽著王燃的手臂不讓走,王家的保鏢一個個兒果然是吃乾飯的,毫無用處,隻敢去拽那個淚人,不敢打起來,生怕打到自家‘少爺’,於是眾人亂成一團。
“你們恃強淩弱、包庇罪犯!還殺了我爸!要是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去告你們!啊……我的爸爸啊……你走的好慘……爸啊……”
“我姐被你們害得也快死了,你們還有沒有良心!貴人傑呢!叫他出來!我要和他當麵對質!”
淚人弟弟喊得嗓子都破音了,結果被王燃發狠一巴掌扇過去,頓時坐在了地上,嘴裡都是血,懵然了好一會兒摳了摳自己的大牙,結果就把牙給拽了出來,連著很長的一條軟組織。
王燃皺著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對周圍的保鏢說:“把他嘴堵上,真是聽著我耳朵都要聾了。”
保鏢們圍成一圈,看著少量的圍觀人群,不少人都直接低下頭,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因此淚人被保鏢隨便找了塊兒抹布塞到嘴裡,也沒有正義人士出來製止。
待王燃讓保鏢將擔架上的死人——也就是淚人的父親——送去停屍間後,才走到淚人的麵前說:“我最討厭看見男人哭,一天天的,跟個娘們似的,再哭我就幫你把多餘的地方剁了!”
淚人立馬忍住,憋的滿麵通紅。
“很好,我王燃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雖然不知道你說的都是什麼屁話,但還是要解釋一番,好讓大家明白我也是清白的,首先你父親是巡捕打死的,我們可都是受害者,要找事兒就自己去巡捕衙門去。第二你姐姐的事情關我屁事,就那個叫元寶的在江老板‘行在’搓背的丫頭?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而且貴人傑貴老大也正好在醫院躺著,你要找找他去,彆在我跟前哭天抹淚,彆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怎麼你了,那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對你可沒興趣。”王燃說著,拍了拍淚人的臉,“你姐姐倒是很漂亮,現在是也躺在哪兒嗎?帶我過去看看,好歹給我搓過澡,一會兒我幫你姐姐存個五百塊醫藥費,不用還了。”
淚人元豪聽見王燃的話,立馬不哭了,好像馬上就要死了的人瞬間又被塞了十年壽命,爬起來就能下地乾活,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