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2)

林澤瞅著自己麵前攤開的這本書,額角一陣一陣的抽.著。www.DU00.COm哎呦喂,這本書他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可以不看了嗎?瞥了一眼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的沈愈,林澤惆悵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樣子,他還得繼續看下去……

坐在林澤後麵的聞希白輕笑一聲,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林澤的後背,還很不厚道地低聲說:“喂,那本書是不是看得有滋有味啊?”

我去你個大爺!林澤額角蹦出了一個十字架,他實在很想說自己一點都不想看這本書好嗎?聞希白你個大混蛋啊為什麼一定要在他傷口上撒鹽?當然,這種咆哮的語言身為一個披著羊皮的小怪獸他會表現出來嗎?答案是:不會!

於是林澤抿唇一笑,非常“溫和”地側過頭衝著聞希白齜了齜牙,那一嘴白燦燦的牙差點沒叫聞希白滲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沈愈眼睛打開一條細縫,看著林澤和聞希白的互動,嘴角微微翹了翹。再看向一邊沉默著寫字的裴子峻,沈愈笑意又深了幾許。

“咳咳……”

先生醒了!

林澤眨巴著清亮的大眼睛,努力地用林瀾的狗狗射線發射過去,卻遺憾地發現……先生的焦距不是對準的自己啊!怨念地轉過頭,看著紋絲不動的裴子峻,林澤覺得自己的內心不可置否地再度惆悵了一些。

“今天就到這裡了,你們各自回去罷,等過五日交一篇自己滿意的文章來給我看。”說罷,沈愈已經先站起來往門口走去,臨出門時,卻不忘回頭對林澤又交代了一句:“用心讀書,彆整日裡儘想著彆的。”

“……”

“林澤啊林澤,要用心讀書啊,‘用心’知道嗎!”聞希白一邊笑著,一邊很“用心”地拍了兩下林澤的小肩膀。回頭就見裴子峻站在一邊,虎目瞪著自己,一臉不讚同的樣子。

“唉,少年的煩惱你不懂啊!”感慨了一句,林澤果斷地把自己的文房四寶收拾好,然後看著聞希白和裴子峻齜牙一笑,“今兒個就到這兒了,我可就先回了。”

聞言,聞希白臉上一僵,咬牙恨道:“還不是沈先生照顧你,虧得你每日裡本來跑去的。咱們蔚陽書院難道這麼見不得人嗎?一天到晚地藏著掖著怕什麼啊真是的!”

林澤斜睨了他一眼,都懶得搭話。

你家要有一個糟心的母舅,見日地看著你,你舒坦麼?

你家要有一個煩人的舅母,見日地找你妹麻煩,不找就渾身不舒坦,你放心麼?

你家要有一個便宜的表哥,見日張嘴就要說一句經史子集都是祿蠹,你受得了麼?

林澤表示,他是絕對不放心把自己的妹妹和弟弟仍家裡頭受這樣的迫害的!於是,不管聞希白怎麼說,林澤都是一口回絕,“沒門兒!我在這兒讀書的事兒連沈先生都沒告知我親戚家,你擱這兒操.的什麼心。”

聞希白悶悶地彆過了頭。他那不是也想著他們三個好幾年沒一塊兒住著了麼,要是你每天跟個虎虎生風的沉默男住在一塊兒,你開心啊?想到自己這樣跟林澤抱怨的時候,林澤臉上一抽,很不客氣地吐槽說:“對啊,我就願意和裴大哥在一塊兒住著。小樣兒吧你,回頭把你和那誰誰誰住一塊兒,有你受的。”那個誰誰誰,就算不提名字他也知道林澤指的是誰好吧!連洗個臉都跟逼著他上刀山下油鍋一樣痛苦的家夥……這書院又不是垃圾場,為什麼那家夥就不能講究一點個人衛生呢!

於是在裴子峻和聞希白的目送下,林澤包袱款款地登上了自家的小馬車,撩開車簾揮了揮手,“五日後再見了!”

目送絕塵而去的馬車半晌,直到天邊已經被晚霞映紅了半邊,聞希白才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唇邊又泛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來。

“哎,我說,咱們就這麼放這小子回去了?”

裴子峻回頭看了聞希白一眼,什麼也沒說就要轉身回去了。聞希白咂了咂嘴,有些沒趣地也跟著轉身回去,隻是到底心裡頭有些不舒服,還是嘮嘮叨叨地發著牢騷。“我說,這小子每天來去匆匆的,他以為他那外祖家就不知道他行蹤啦?”

“依我看啊,這小子自以為藏得深呢,誰知道會不會被他那個不省心的外祖家給扒掉一層皮。我覺得還是我們書院裡住著比較保險吧?”

“林澤這小子真奇怪,還知道心疼他弟弟妹妹呢,自己才多大啊!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頓了頓,聞希白想到自己這麼大的時候,可沒有嫡親的弟弟妹妹,不由地就止住了話頭。可是一側頭,見身側走著的這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感情自己是白說了半天?他自言自語呢!

“哎,我說你倒是說句話啊!”

裴子峻斜睨了他一眼,“說什麼?”

“你說呢!”

還是這沉不住氣的德行!裴子峻在心裡默默地給聞希白加了一個評注,但是看著聞希白漲紅的半邊臉,終究還是順了他的意思。“不管我們怎麼擔心,以我們現在的身份,都沒辦法對他施以援手,懂麼?”

裴子峻的話說得極慢,力求讓聞希白明白自己話裡的意思。見聞希白一副不甚理解的樣子,裴子峻歎息一聲,才說:“你以為這一年多來每天駕著馬車來回接送的那小廝是誰?要不是得了誰的意思能這麼放心的送他來?”見聞希白似懂非懂的,裴子峻可不介意再扔一顆地雷,“還有,每日裡那小巷子裡偷藏的人,你前次不是還來問過我?”

“啊!”聞希白驚叫一聲,想到自己前次瞄到的人影,頓時有些怒了。一雙眼睛瞪著裴子峻道:“我上次問你,你怎麼不說?”

裴子峻丟給他一個“懶得解釋”的眼神,然後就自己進了屋子。聞希白這才發現,他們一路說著,居然已經到了房門口了。

“喂,我說啊——”

戛然而止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房間裡滲人的很,不過對比著光線微暗的房間裡突然出現一個人,那感覺才叫人毛骨悚然吧!

“你,你怎麼進來的!”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裴子峻瞥了一眼聞希白,動作利落地抱拳道:“給三殿下請安。”說罷,還不忘偷偷地踢了聞希白一腳。

水湛對他們的小動作也沒在意,就算聞希白不給他請安,他也沒放在心上。倒是看著聞希白手裡的那隻湖筆,眯了眯眼。“是他送的?”

“什麼?”順著水湛的目光,聞希白顯然也看見了自己手裡頭的東西。頓時又是一陣鬱悶,“怎麼辦,我忘了!”他順手給林澤收拾東西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就把這湖筆握在自己手裡頭了,本來想著反正都要把林澤給送到大門口的,到時候給他也一樣。誰知道自己記性變差了,瞧瞧,這湖筆現下還在自己手裡頭呢。

裴子峻當然也看到了那管湖筆,當下隻說:“的確是林澤的。”

水湛便探身從聞希白的手裡拿過了那管湖筆,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那筆管上刻著的字跡,分明還是當年自己送他時的那一管。唇邊笑意微露,倒是讓他冷峻的臉微微柔和了不少。“沒想到他還留著,我以為他早就不要了呢。”

心裡好像有一處隱秘的柔軟被輕輕地撫觸著。水湛看著自己眼前的這管湖筆,指尖似乎還能觸及到林澤溫熱的體溫,儘管那可能隻是他的幻覺。

聞希白瞅著水湛唇邊那抹柔和的笑意,不覺就縮了縮肩膀,側過頭低聲地對裴子峻說:“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裴子峻還沒說話,水湛已經抬起了頭。眼中的柔色一閃而過,隻剩滿滿的清寒。這種如同利刃出鞘的冷峻目光,讓聞希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曾經受過傷的小腿肚似乎也泛出了幾分抽痛。

“沈先生的身體怎麼樣了?”

“沈先生的身子恢複得不錯,沈院長和張先生也一直在旁邊分擔著沈先生的事務,倒不至於太勞累了。”

裴子峻畢恭畢敬的回答讓水湛眉頭微微舒展了一些,過了一會兒才歎道:“都是因為我的過錯,害得沈先生遭了這樣大的罪。”又想到沈悠年紀已經過了半百,早幾年就頻頻抱恙,好容易盼得沈愈回來了,可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反而要他們都辛苦了不少。水湛的眉宇間透出幾分歉然來,隻是到底他生於皇家,氣度凜然,聞希白和裴子峻也不敢直視。

又坐了一會兒,說了幾句話,水湛還是猶豫著把話題落在了林澤的身上。

“我聽……我聽說,他每次來書院都要當天來當天走的,怎麼這麼趕?”

聞希白心說:你擱我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啊,什麼聽說聽說的,你聽誰說啊?暗哨你安排的還少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好意思在我們跟前裝小綿羊!隻是給他再肥的膽子他也不敢這麼放肆啊,他脖子可細的很,要是麵前這人發起火來,他可經不住一刀下去連皮帶肉的……

不知不覺已經被自己腦補的畫麵給嚇到麵無人色的聞希白怔怔地站在一邊。裴子峻隻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腦洞又不知道開到哪兒去了,隻好自己跟水湛回稟說:“他常說他如今借住在他外祖家,許多事情不方便的,也不好給彆人添麻煩。再有,他因家裡又有幼弟幼妹的,不好住在書院裡,心中又放心不下,故而辭了沈先生的好意,每日裡隻多行兩步路也就是了。”

水湛聽罷,又是一歎。

寄人籬下。這四字看似輕巧,實則重若枷鎖。他的小九兒,本該高枕在紅牆碧瓦之中,哪裡需要受這份罪。縱聽得裴子峻避重就輕的一番話,可水湛哪會不知道林澤這一年來經受的呢。單說那賈家,祖上就是軍功起家,傳到這一輩,早就沒有兒郎居廟堂之高了,何況征戰沙場為國效力。

裴子峻看水湛垂眸不語,便伸手無聲地掐了一把聞希白的手背,好歹讓聞希白從自己虛構的場景裡跳出來了。再看看聞希白被自己腦補的畫麵給嚇出的一頭冷汗,連裴子峻都不由地要佩服起他來了,這腦內世界也忒豐富了!

聞希白遞給裴子峻一個默默無語的眼神,裴子峻很不厚道地又掐了他一把,意思是告訴聞希白“收斂點,還有人在呢!”

“嘖。”聞希白看了一眼還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語的水湛,“三殿下,您貴人事忙,還不走呢?”

水湛抬頭看了他一眼,那冷冽的眼神把個聞希白的小心肝又嚇得噗通——急跳了一聲,然後才對裴子峻說:“我今日不過閒了才來看看,你們累了一天也早點休息罷。”說著,就打開了門出去了。

等水湛走遠了,聞希白才對裴子峻撇了撇嘴說:“你不是說他之前都在宮裡頭養傷麼,這麼快就能活蹦亂跳地出來作威作福了?”

……

裴子峻定定地看了聞希白半晌,才在聞希白顫抖的小心肝不甘寂寞地又蹦達了兩下之後,才緩緩開口。“你每天都琢磨些什麼呢,這成語用得……等明兒個自己回了張先生先領了罰,沒得要我給你看著丟臉。”

“喂!”

回答他的是裴子峻瀟灑的背影,原地隻留下聞希白默默地吹著早春的料峭寒風。

卻說林澤才一回了梨香院,就聽得紫鵑過來傳話,隻說是王夫人的親戚來了,又說要姊妹兄弟晚上都去老太君那裡坐坐,也是為著接風洗塵的意思。

林澤隻笑了笑,也沒說話。回頭就見青梅打了水來,便對紫鵑說:“我們大爺才回來呢,奔波了這麼一日,身子還沒養好呢,哪有就這麼去見外客的道理?”

紫鵑聽青梅這樣說,想到林澤腦袋上那時候磕破了一個窟窿,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愣是沒開口半句,二老爺和二太太也都放著不管,息事寧人的就過去了。眼下二太太的親戚來了,還要林大爺迎出去,這換了誰,誰也不會平白地就願意罷?

林澤見紫鵑臉上沒了笑臉,便隻笑著問道:“你家姑娘去了麼?”

紫鵑忙道:“姑娘今兒個下午便和二小姐、三小姐一處說話的,等老太太歇過了午覺,就都往老太太那裡去玩了。現下也沒回來,隻有甘草傳話來說就在老太太那裡用飯了。”又說:“姑娘才還要我回來看看大爺回來了沒有,我才來了並沒瞧見呢。”

林澤便點頭笑了笑,又問了一回林瀾,紫鵑也說早有婆子接了林瀾去,說罷隻拿眼看著林澤,想知道林澤到底去不去。林澤卻不再說話了,隻推說頭疼,紫鵑便訕訕地一笑,退了下去,也不再提這話。

倒是青梅收了毛巾臉盆,見林澤歪在榻上,閉目養神的樣子著實好笑,便道:“大爺何故如此呢,若果真擔心的,隻去瞧瞧也就是了。不想想姑娘和二爺兩個人在那裡,若受了欺負可怎麼好呢?”又笑著把東西收好,隻見林澤懶洋洋的樣子說:“大爺,就算在家裡好歹也莊重些罷,要彆人瞧見像什麼樣兒呢!若要被紅杏姐姐瞧見了,又該被說一通,連累我們也被紅杏姐姐訓呢。”

“如今她不是不在麼。我怎麼好現在往那裡去呢,又是外客在的,誰知道是不是來了姑娘家。就是他們家的姑娘,也有個比我大的呢。”說著,林澤又笑著說:“再說了,我都多大了,又不是那個誰,鎮日裡和姐姐妹妹的唧唧歪歪膩在一處兒,傳出去不說壞了自己的前程,連姐妹們的閨譽都要葬送了。”

說得青梅笑了起來,又說道:“大爺就會編派人,自己小大人一樣的,還要尋彆人的不是。說出這等老氣橫秋的話來,若要姑娘在這裡,又該吵嘴了。還說不肯和姐姐妹妹的膩在一處兒,姑娘要聽了這話,定不許你每日去上學了又趕回來。”

林澤聽她這樣一說,便摸著鼻子不說話了。

他去蔚陽書院上學的事情,可沒瞞著黛玉和林瀾。應該說,就沒瞞著他們林家帶來的人。這院子裡恐怕也就隻有紫鵑和那些賈家派來的粗使婆子不知道罷。

黛玉對自己每天奔波來去很有微詞。隻要一想到這是因為不放心她和瀾兒不在家才這樣,彆提意見多大了。林澤想了想,覺得青梅說的太有道理了,要是黛玉聽到自己這樣說,肯定就會做出這樣的反應的!

不過,想到那王夫人的親戚……林澤“啊”地叫了一聲,倒把青梅給嚇了一跳。一回頭就見林澤一副醍醐灌頂的傻樣,恁得要人發笑。

青梅走過去,見林澤還在發呆,便道:“大爺,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這麼叫起來?”

林澤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驚道:“我突然想到一事,那王夫人……啊,不是,那二太太的親戚是姓薛的?”

青梅奇怪地瞅了他一眼,隻說:“她們家的親戚,哪裡輪得到我們來打聽。我們隻在我們這處院子裡住著就是了,還管彆人家的閒事不成?”又笑道:“大爺也不知道想著什麼呢,一驚一乍地要我們都嚇得不好做事了。”

林澤想著也是,他都沒瞧見那來的人呢,青梅她們哪能知道啊。摩挲了一下下巴,林澤想了想,才說:“我覺得我吃飽了得出去溜達溜達。”

青梅瞥了他一眼,一點也不買賬地揭穿他,“這還沒吃呢,你怎麼就飽了?還是不想吃了?那我便不端飯上來了。”說著,便作勢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