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林澤自那日聽了水溶的一番話,心裡早已定下了主意。du00.com又想著,賈寶玉平日裡的作態也不甚講究,隻把紫鵑往那裡一推也就是了。

雖然紫鵑有些無辜,可林澤卻並不可憐她。

他不是不知道,紫鵑背著他們和賈府裡的人可恁的親密。不說她原就是賈母派來服侍的人,慣常是要在賈母那裡回話的。就是王夫人也攏絡著她,好等她口裡說出什麼話來,在林家身上剮一層。這樣的丫鬟,林澤自認是要不起的,也不想要。

趁著這個機會,一並還給了賈府才好。

打定主意後,林澤的飯量和睡眠質量都上升了不少。正琢磨著怎麼下手呢,沒兩日就從青梅那裡聽說寶玉跟前的大丫鬟襲人病了。林澤有些驚訝,他還記得青梅和賈寶玉那旮瘩的人向來沒什麼交情的。

問了之後才知道,原來這話都是從紫鵑那裡聽說的。

青梅見林澤問起,便也笑道:“哪裡是我要去打聽的呢,大爺又不是不知道,我慣常是個不愛理會這些個事情的。左右誰家的丫鬟婆子有個不好的,與我們什麼相乾呢。”

林澤便也點頭道:“很該如此。”

兩人正說著,就見白果進來,一麵笑道:“青梅姐姐,你可有什麼做工精致的荷包不曾?”

青梅便笑了笑,說:“那些東西,都收在箱子裡呢,哪裡有精致的,不過是能看罷了。”又見白果已經去找了,便又笑著問道:“什麼時候你也來找我要東西了,從前可沒見呢。”

白果便笑了笑,從青梅的箱子裡翻出一個藕荷色的小荷包來,又從自己袖子裡拿出一隻碧藍色的,並排放在一塊兒,又指著那兩個荷包笑道:“大爺瞧瞧,這是青梅姐姐的好呢,還是我的好?”

林澤從來也不關心這些事兒的,見那兩個荷包,一個是藕荷色做底上麵繡著映天彩蓮,一個是碧藍色襯著一對仙鶴昂首嘶鳴。便笑道:“一個清淡雅致,一個意境高遠,各有千秋罷。你怎麼突然拿這些出來,是又有人來找你學針線了?”

白果便笑了笑,才說:“原是姑娘房裡的紫鵑過來找我,央了我好幾次要我把姑娘的荷包給她瞧一瞧。可我那裡有,手裡不過多些自己平日裡做的東西罷了,便隻好跟她說明了。她先時說不要的,現下又說想要了。這不,我怕自己的手藝不好,特特地來尋青梅姐姐呢。”

說得青梅一陣笑,隻拿手戳了戳白果的額頭,又笑道:“這些不過是家常做的東西罷了,值當什麼。隻是,給她看著學了也好,獨有一樣兒,可彆落進那些個臟手裡,沒得汙了我們的名聲。”

白果自然也知道這意思,忙點頭道謝,就要出去。卻有被林澤叫回來,瞧著林澤臉色,卻不敢吱聲。

林澤皺眉看了看白果手裡的那兩隻荷包,又想到那紫鵑素來也不是個愛拿針撚線的,怎麼這二不當五的時候就來尋了這些個東西來?便問道:“她先要你去拿了姑娘的東西?”

白果便點頭道:“是啊,我還笑話她呢,姑娘房裡的針線自然是由綠柔姐姐或是紅杏姐姐收著的,哪裡就來找我們要呢。”

林澤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

“昨日聽說寶二爺過來了?”

白果雖疑惑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卻也不礙她回答,隻說:“寶二爺昨日來時,見大爺不在,便覺得沒趣兒。又去看了二爺一回,那時候二爺和環三爺正一起寫字呢,也沒空說話。再後來,寶二爺想去看姑娘來著,崔嬤嬤卻擋著沒讓他進。”

林澤眯了眯眼,聲音也沉了幾分。“昨日是誰送寶二爺出門的?”

“這個……?”白果想了想,卻想到自己那時候可忙著給白芍蓖頭發,也沒空。隻瞧著崔嬤嬤沒給寶二爺好臉色,那寶二爺便自討沒趣地說了幾句話,惹得崔嬤嬤的臉色也不大好看,終究沒鬨騰起來也就回去了。隻是,到底何人送的,卻真真兒地沒印象了。

“好像是紫鵑。”青梅在旁邊低低地說了一句,見林澤看過來,又忙道:“我也記不大真了,隻是瞧著寶二爺是一個人先出的院門兒,紫鵑追過去說了幾句話,是不是她送寶二爺回去的,我就不知道了。”

林澤眯起了眼睛,這算什麼,賈寶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整日裡“寶姐姐”、“雲妹妹”地親親熱熱,還和那什麼花襲人的乾出齷齪事兒來。這邊居然還敢肖想他的妹妹?哼!既然人家上趕著作死,林澤也不想攔著。反正那紫鵑瞧著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眼瞧著心大的很,怕還作著什麼不該作的夢呢!

“白果,你去叫了甘草過來。把這荷包且先留在我這裡,青梅,你去老太君那裡請姑娘早些回來,我有話說。”

二人對視一眼,忙照辦了。

不多時,甘草便掀了簾子進來。見林澤端著一杯茶坐在桌邊,忙行禮問安。林澤隻揮了揮手,讓她也坐下。便把桌上放著的那兩隻荷包往她跟前一推,隻問:“我知道你素來是心靈手巧的,這事情從前我也信你,這次也要信你的。”

甘草便疑惑道:“大爺有話直說罷,若我能做到的,必不推辭的。”

林澤因笑了笑,又吃了一口茶才說:“這兩個荷包一個是白果的,一個是青梅的。她們手藝也好,隻是這事兒卻不好要她們做。你聽我的意思,是要在這荷包的背麵繡上一株紫鵑花來才好。”

甘草聽了,便把眉頭微微皺起,尚不解其意。

林澤便道:“如今你跟在姑娘身邊,那紫鵑是個什麼樣兒的人,你想必也心裡清楚的。我有一句話問你,若她把你的東西送到爺們兒的手裡,你什麼想法兒?”

甘草立刻道:“她敢?!”

林澤便歎了一口氣,說:“正是了。你們女孩子家家的,名聲可恁地重要。沒得白叫她糟蹋了。如今隻是除了一個隱患,那紫鵑是想把姑娘的東西給賈家的寶二爺,我焉能不管?”

甘草本來就不笨,聽了林澤的幾句話便了悟了。想到那紫鵑隔三差五地就要往屋裡麵湊,這段時日和那寶二爺走得忒近。若說紫鵑沒有半點的想法,她是頭一個不信的。所以當林澤這樣說了之後,她就立刻明白了林澤想要她在荷包後麵動手腳的目的了。

隻是……紫鵑花太顯眼了些。

甘草笑了笑,說:“大爺隻管交給我辦,必妥當的。”

林澤聽後,也是放下了心,又囑咐道:“還有一句話,紫鵑原想要的便是玉兒的東西,這兩隻荷包是白果和青梅的,她想必也沒見過。你偷偷地交給她,彆露了風聲,隻說這是姑娘那裡的就是了。”

甘草點了點頭,應聲道:“我知道大爺的意思,這東西我必親生交給她,不出一點差錯的。”

等晚間黛玉回來時,林澤便把這事兒簡明扼要地跟她提了一提,差點讓黛玉氣得發喘。雖不至於犯了舊疾,卻也是橫眉倒豎,隻啐道:“原來是打的這樣的主意,我還說她見天兒地要往我房裡去是為什麼。”

又道:“幸而青杏她們守得緊,沒要她得逞。”

綠柔便笑著在旁邊安慰道:“姑娘可消消氣,為了這起子小人哪裡值當。”說著,便把手裡的茶遞過去,看著黛玉吃了一口,氣息漸定了,才又笑道:“原是那些個混帳東西自己下流狐媚子,哪裡要姑娘這裡生氣呢。何況,有大爺在,必沒事的。”

這麼一頂高帽子扣下來,就是林澤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隻對綠柔笑道:“綠柔姐姐隻拿話來打趣我。我雖有主意,卻還怕妹妹不高興呢。”

黛玉便冷哼一聲,隻笑道:“憑你做的事,再多的不高興也是有過的。你隻把你的主意說一說,若是荒唐的,再不必提。若是合情合理的,我才答應。”

林澤便把自己的主意略說了一說,雖提到了甘草來做這個手腳,卻沒有說和甘草之間的話。隻是笑道:“甘草那丫頭是個好的,從前還沒提拔到一等的份例已經是辦事細致妥帖的了,如今跟著你這麼幾年,和你感情自然極深的。我不過把這話在她麵前微微一提,她已經氣得狠了。”

黛玉便也笑了,想到甘草素日的為人,也是十分信的。

綠柔更是笑道:“她平日裡便是個極好的,也不枉太太在時抬舉她,也不枉和大爺你出去了一遭呢。”

說得幾人都笑了起來。這事兒便也敲定了,隻是黛玉還私下又和林澤說了幾句,隱隱是有些不忍心的意思。林澤卻隻勸道:“妹妹凡事也太軟和了,叫人都欺負到了頭上來。怎不想想,若今日當真要她得了手,日後壞的可是你的名聲。我林家的女兒再比不上金枝玉葉的,那也是極清貴的,怎麼容得了她來撒野!”

說得黛玉也沒話了,隻應了此事。回頭卻還笑了笑,說:“凡事軟和的又不止我一個,哥哥性子才綿軟呢。”話畢,便自己回去了。留下林澤一個人,有些鬱悶的摸了摸鼻子。

他很包子嗎?……好像是的。

這事既交代給了甘草,林澤自然半點也不擔心的。甘草做事一向妥帖麻利,果然,沒兩日,甘草就把做過了手腳的荷包私下裡偷偷的給了紫鵑,又囑咐了她好些話,才罷了。

紫鵑先時也曾想過要從姑娘這裡尋一兩個舊物件拿給寶玉,可終究那屋子都踏不進去,何況東西?隻好漸漸打消了這個念頭。隻是後來聽黃雀和青鶴兩個閒聊,聽說黛玉的針線活也是林府裡的嬤嬤教的,那嬤嬤也教過白果和青梅等人。

紫鵑便存了這樣一段心思,隻想著就算拿不到黛玉的舊物件,拿了青梅和白果的物件兒那也可以蒙混過關的。女兒家的針線活,若不是特彆出挑的,哪有什麼區彆。寶玉又向來對這些沒什麼講究,縱拿了彆人的去充數,料必他也是看不出來的。

這樣一想,便卯足了勁去求白果。誰知白果先還答應的,後來不知怎的,卻又找不到好的針線活了。紫鵑總不好拿了太舊的東西,因此也鬱鬱不歡了好一會兒。隻是峰回路轉,姑娘屋裡的甘草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她要學針線的,便拿了手裡兩個不同式樣兒的荷包來,隻說這是姑娘從前學針線時做著玩兒的,讓她隻拿著也學一學。

紫鵑自然欣喜異常。摸著那兩個荷包,心裡也如同吃了一劑強心散。

林澤知道紫鵑的反應知道,笑得十分樂嗬。倒不是彆的什麼原因,能一石二鳥的話,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次日,就有寶玉要往梨香院這裡來。林澤笑著婉拒了,後一腳就聽說紫鵑著急想要出去。可林澤哪兒肯放人啊,現在放出去,那可沒到時候呢。因此,紫鵑沒能去見得成寶玉。那著急的樣子,就連林澤都能感同身受了。

等到了傍晚,黛玉卻讓綠柔把一盒人參給了紫鵑,對她囑咐說:“這原是要送給璉二奶奶的,隻是聽說璉二奶奶如今在大太太那裡養著病,一時又不好過去,故囑托你去送一送。仔細著送過去,路上也要注意些。彆誤了晚飯的時辰。”

紫鵑忙喜不自禁地接過那一盒人參,連忙就要去了。隻是她卻沒瞧見,站在她身後的綠柔無聲地輕歎了一聲。

紫鵑當然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她能出來的時間有限,自然想著想把手裡揣著的荷包送給寶玉去。因此也不往花園子那裡去,先繞進了賈母的上房這裡,叫出碧痕來說話,然後才躡手躡腳地進了寶玉的屋子。

哪知這一日這樣湊巧,賈母正和王夫人往東府去玩了,上房這裡隻有寶玉一屋子的人在,晴雯和麝月不知道哪裡去了,襲人因近日身上不好,便在外麵隔間的小床上自己歇息。紫鵑才進去的時候,就見寶玉和衣躺在床上酣睡,一旁的秋紋打著扇子。見她來了,忙過來親親熱熱地執了她的手,問這問那的。

紫鵑從前就在賈母跟前做二等丫鬟,給了黛玉的時間也不算長,何況又日日在府內走動,幫著林家送這些東西那些東西的,寶玉這屋裡的丫鬟,十個倒要有八個和她是相熟的。見她來了,自然問長問短。

紫鵑便笑著一一答了。秋紋又見她手裡拿了一個盒子,忙笑著問道:“又給我們送東西來呢?是什麼好東西,可要我們也瞧瞧呢。”說著,就去揭那盒子。當下就瞧見盒子裡一支人參,便疑惑道:“咱們這裡可沒人要用這東西呢,好好兒的,怎麼送了這個東西來?”

紫鵑便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隻笑道:“誰說送給你們來的?怎麼,天底下但凡是好的,難不成都要送到你們這裡來?要我說來,這也太霸道了些!”

說得秋紋也笑了,正要說話時,忽聞得睡在外麵隔間的襲人幾聲咳嗽,忙止住了笑聲。過了一會兒,聽襲人翻身的聲音,似是又睡過去了,秋紋才壓低了聲音道:“若要說起霸道,那一個不比我霸道些?我是什麼名牌上的人呢,哪一日攆出去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事兒呢。”說著,便努著嘴示意紫鵑去瞧襲人。

紫鵑便也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凡事也想開些,她縱千般好萬般好的,寶玉身邊也難把她放在頭一位呢。”

秋紋便低笑了一聲,說:“誰說不是呢。你這些日子不大往我們這裡來,可不知道咱們這裡熱鬨極了。又是寶姑娘又是史大姑娘的,哪一個不比她強些?要我說呢,她縱是樣樣兒好在頭裡,尚要在寶玉跟前伏小做低的,主子們問起來,還不都要她吃上掛落。”

說著,隻瞧著紫鵑又是一笑,“我瞧著,老太太若不是把你給了林姑娘,真真兒地把你給了寶玉才好呢。瞧你這人品,瞧你這模樣,她哪一點比得你?”

紫鵑被她說得臉紅,就要伸手去打她。秋紋哪裡會依她,隻小跑出去,又一麵輕聲交代說:“你可給寶玉扇扇風,若做得好了,來日也要抬你起來的。”

紫鵑紅著臉笑啐了她一聲,回頭見寶玉和衣臥著,腦門上還有一層細汗,便拿出帕子輕輕地給他拭了。一麵手裡給他打著扇子,一麵想著秋紋那些話來。

她又不是個傻的,老太太是什麼態度,舉家上下恐怕都能瞧出一二分來。親上作親的事情從前也不是沒有,單看著如今的璉二奶奶,那不也是二太太的內侄女麼。要是依著老太太的意思,把林姑娘許給了寶玉,那她說不得也能……雖然林姑娘跟前的一等丫鬟份額滿了,可眼瞧著綠柔和紅杏那是比她們大出好些去的,再要個兩三年的,恐怕沒等林姑娘出門,就先要打發了她們出去了。

紫鵑這時候還惦記著當初做黛玉跟前二等丫鬟時,林澤和黛玉的話呢。一心想的是,等綠柔和紅杏走了,那空下來的位子必是自己的。她又是賈家的家生子兒,老子娘又都在賈家做活,日後林姑娘真要嫁了進來,一應的人情往來家中上下老小,還不都得她在旁搭把手麼。

想到這裡,便又把心思轉到了平兒身上。都說璉二奶奶是個最掐尖要強的性子,可就是那麼剛強的人呢,嫁給了璉二爺,還不都一樣要拿平兒攏絡著爺們兒?那二太太素來也多人敬重,可還有周姨娘、趙姨娘跟著老爺生了孩子呢。她這樣的,林姑娘平日裡待她也和善,說不得……日後就能被抬舉著做了姨娘呢?

一時想到這裡,臉上便是一片緋紅。

“好姐姐,你怎麼臉紅了?”

紫鵑一驚,手裡的扇子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此時也顧不上去看寶玉何時醒的,也顧不上去回答寶玉的問題,紫鵑便忙低頭去拾扇子,誰知一低一抬的,就這麼和寶玉碰著了腦袋。兩人同時輕呼一聲,紫鵑腳下沒站得穩,一個踉蹌竟倒在了寶玉的懷裡。

寶玉才剛醒來,就見床邊坐著的人從秋紋變成了紫鵑,心裡正疑惑呢,就瞧著紫鵑一臉緋紅。才出口問了句話,誰想嚇得紫鵑這樣。兩人也是湊巧了,可紫鵑軟倒在自己身上,寶玉也撐不住,順勢就又躺回了床.上。

紫鵑羞得滿臉臊紅,隻道:“你這是什麼樣子,被人看到了怎麼好?”

寶玉一抬頭,就見紫鵑滿臉羞紅,一雙眼睛眸色氤氳,神情似笑還嗔,心中正是迷醉之時,聽得紫鵑嚦嚦嬌聲,便嘻嘻一笑,隻拉著紫鵑的手道:“好姐姐,我瞧見你,心裡正歡喜呢,哪裡顧得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