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 / 2)

林澤也沒想到自己當了探花,第一個來恭賀的居然是賈家。du00.com瞧著坐在花廳裡滿臉含笑的賈璉,林澤在心裡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就聽得賈璉笑道:“林表弟正是大喜呢,怎麼還歎氣呢?”

林澤心說:我怕你媳婦兒又乾壞事兒去啦!

想到那鳳姐在饅頭庵裡收了三千兩銀子,不聲不響地就乾了一件缺德的事兒,林澤心裡就有些發怵。雖說他也不信什麼陰私報應的,可那是因為他是堅持科學發展觀的三好少年。但是鳳姐緣何有這樣的覺悟?不過是她仗著財勢欺人罷了。

林澤摸了摸下巴,笑著說:“這算什麼大喜呢,都是璉二表哥抬舉我啦。”

賈璉便也笑了笑,拿起手邊的茶吃了一口,見林澤笑眯眯的看著自己,便笑著問:“怎麼今兒個林姑父不在呢?”

林澤便道:“老爺一早就進宮去了,還交代說晚上不必留飯了呢。”說著,便又滿懷關心之色地看著賈璉道:“璉二表哥,我怎麼聽聞貴府的一個侄兒媳婦兒去了?”

賈璉也歎息一聲道:“是東府蓉哥兒的媳婦兒去了。”說著,不免想到秦可卿那樣的品格,想到她去時,那長一輩的想他素日孝順,平一輩的想他素日和睦親密,下一輩的想他素日慈愛,以及家中仆從老小想他素日憐貧惜賤,慈老愛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便也臉色哀沉下來,隻歎息說:“那蓉兒媳婦兒往日裡看著也最是個好的,憐貧惜老闔府交讚,這一去,當真教人納罕。”

林澤眼色一暗,卻不動聲色地問:“府上的娘娘在宮裡可好麼?”

賈璉聞言微訝,他最知道的,林澤很不願意提起二房的事兒。何況是宮裡的元春呢,以前也沒聽他問過。可見林澤問得真誠,便也按下心頭的疑惑,隻笑道:“娘娘在宮裡一切安好,前兒個還得了老聖人的賞賜。皇上也給了二老爺好些嘉獎。”

林澤眉頭一挑,果然?

後世說起秦可卿此人,評價各不一樣。也有說她是前朝公主的,也有說她是舊太子遺孤的,更有的說是她乃警幻仙姑化身。林澤也想了很久,還是比較偏向於秦可卿之死,和賈元春在宮裡的晉位有著莫大的聯係。

賈璉見林澤沉思不語的樣子,又想到他來時,老太太耳提麵命的話,不由地就有些猶豫起來。按理,人家林表弟當初住在賈府的時候,也沒見誰跟他這麼客客氣氣的。現在人家一中了探花,家裡就這麼興興兒地過來趕著要請人家過府,說起來,怎麼都有些膈應。

林澤一抬頭,就見賈璉一臉的糾結,眉頭微挑。他大概能猜到賈璉今兒個來是為什麼事兒了。幸而林如海今天不在,否則還得一起去賈府作客呢。聰明的林澤已經從賈璉的表情裡猜到了,這賈璉來這兒,怕就有賈母的交代。

果然,賈璉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林表弟,雖說你現在正忙著,我這話也不好開口。可你看,你都從咱們府上搬走這麼一年多了,老太太幾次三番地來請,你都有事兒耽擱著不能去。明兒個正是二老爺的生辰,林表弟若得空,不如去咱們府上走一走,也讓老太太心裡高興高興?”

林澤在心裡悶笑:讓賈母心裡高興?怕是讓賈母心裡放心才對吧。賈元春在宮裡當上了老聖人的小老婆,這事兒賈家上下隻顧著樂嗬了,可賈母那是最眼光毒辣的,豈會看不出來老聖人和賈元春這一對很難走遠呢。

現在他中了探花,入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那也是最清貴不過的官兒,雖說品級是小了點兒,可難得就在於離著皇上近呀!誰不知道有句話說的,“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正因著這個,才說庶吉士號稱“儲相”,能成為庶吉士的都有機會平步青雲。畢竟,官大官小的,常在皇上跟前露臉才是最重要呢!

賈母可是打的一手好牌,知道林澤中了探花又是當今欽點入翰林院的,這不就急著要把人攏絡過去麼!說到底,那也是為著賈家打算。賈元春在宮裡能靠什麼攏絡老聖人?憑容貌長相還是手段?論著手段,那慎太妃是什麼人,不動聲色地也能給賈元春下好些個套兒。論容貌姿色的,林澤輕笑,他可是聽說慎太妃已經讓娘家送了兩個貌美的家生子進宮做宮女了。

看來賈母是著急了。

也是,賈元春是賈家現在合力也要抱住的一株大樹。如果賈元春失寵了,那麼賈家也就沒有能力再培養第二個這樣的姑娘進宮搏寵了。畢竟麼,另外的三春姊妹,迎春性子軟弱溫和,不堪大用。探春又是庶出之女,就是有這能耐,王夫人也絕不會送她出人頭地。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兒麼!最後一個惜春,年紀太小,又是寧國府的人,賈母再怎麼著,可是也難做她的主。

想了想,林澤笑道:“既是二舅舅的生辰,明兒個我就和妹妹一塊兒過去罷。”

賈璉聞言,喜不自禁。原還以為林澤必要推脫不去的,結果卻沒想到林澤這樣的好說話。當下便笑道:“明日我親自駕了車來接林表弟!”

林澤也笑著說:“既是如此,我便卻之不恭了。”說著,便起身道:“璉二表哥,我送你。”林澤親自把賈璉送到門口,見賈璉正要上車,想了想,還是伸手拉住了賈璉的袖子,見賈璉回頭看來,便淡淡一笑說:“璉二表哥,聽說璉二嫂子如今是有了身孕的人了,明兒個我讓玉兒再帶些養身的藥材去。”

賈璉聞言,果然更是大悅。忙不迭地謝了,轉身上車離去。林澤看著遠去的馬車,終究在心底低低一歎,有些事情,也許並沒他想的那麼糟。

等到晚間,林澤聽聞黛玉回來了,便過去找黛玉說了會兒子話。黛玉便笑道:“我見著璉二嫂子如今的樣子,真是和當年太太懷著瀾兒的樣子是一樣的。”

林澤便笑道:“這話怎麼說的?好好兒的,怎麼又說起太太來了。”

黛玉笑著拿帕子掩了掩唇角,隻笑道:“你不知道,如今璉二嫂子懷著身子,每日裡都被平兒服侍的妥妥帖帖。那些個金簪玉器的也都收了起來,衣裳也整潔樸素得很。我這些日子幸而是日日去的,不然也要認不出來啦。”

林澤心裡納罕,這哪裡是鳳辣子呀!這麼溫柔如水的,和原來的那個殺伐果斷的鳳姐兒可差得太多啦。

瞧著黛玉也為王熙鳳高興的樣子,林澤心裡的那一層擔憂也漸漸地去了。也許這樣的鳳姐,不會沾惹那日後要了她命的人命官司罷。隻是到底有些不放心,他並不算討厭賈璉夫婦,至少在榮國府裡,比起那不上規矩又沒個眼力勁的二房,他對大房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當然了,這其中和賈赦和賈璉給林澤的間接幫助是分不開的。

“明兒個咱們一塊兒去榮國府,賈老太君讓璉二表哥來接我過去。”

黛玉秀眉一挑,看著林澤笑道:“怎麼現在說要去了,之前老太太打發了幾次人來,你都推說有事去不了。老爺也說要你用功讀書的,回了那些個人。你們倒是輕鬆了,隻我受累。去了那裡,沒見著璉二嫂子之前,老太太和姊妹們問了好幾次。”

說起這個來,黛玉還有氣要生。那薛家的寶釵也不知道是那一根筋不對了,幾次三番的拐著彎兒地來打聽林澤。黛玉心思本來就敏感,聽得薛寶釵一個勁地提到林澤,不免會想到這薛家對林澤的打算。又想到那薛家和王夫人又都是一路的人,心裡就有些不快。

隻是這些話,她都按在心裡,不想說來平添煩惱罷了。

林澤隻笑道:“你就說老太太問我好了,哪有姊妹們也問的道理。”說著,林澤伸手揉了揉黛玉的發頂,又笑著說:“明兒個你還去看璉二嫂子麼。”

“怎麼不看。”

“既去看,我倒有話要囑咐你。”說著,便低低地略把那饅頭庵的事情簡化著說了說,隻是去掉了那鳳姐所為,也隻把饅頭庵一帶而過。重點還是說起那守備之子和張家之女金哥的事情。

黛玉聽罷,果然十分感動,不禁微紅了眼眶道:“世間竟有這樣至情至性的女子,可惜我不能一見。她父母那樣的人,竟有這樣重情重義的女兒,說來也是最大的諷刺了。”

林澤便也笑道:“正是啊,所以咱們就算不能幫他們,卻也不能害了他們不是?”見黛玉抬頭看著自己,林澤便笑著把自己的打算附在黛玉耳邊輕輕地說了。末了還道:“好玉兒,這事兒成不成的,可就在你明日了。”

黛玉聽罷眉頭卻微微一皺道:“隻是不知道,璉二嫂子她……”

林澤忙道:“或許璉二嫂子並不曾沾染這事兒呢?你隻明日小心地問一問就是了。”

說得黛玉也點了點頭,二人又說了幾句話,林澤才回房歇下。第二日大早,林澤和黛玉用罷早飯,便往榮國府這裡來。林澤才一出門,就見賈璉坐在車轅上,果然如他昨日所說,親自駕車來接。

見林澤出來,賈璉便笑著迎了過來,說:“林表弟,我來接你了。”

林澤被他這樣一說,也不免笑道:“有勞璉二表哥親自來接我。”說著,便踏著小凳子上了馬車,不一會兒,賈璉也進得車內來。二人在車中彼此說笑,不多時就到了榮國府。

林澤下車時,就見黛玉已經換乘了小轎進去,當下便也對賈璉笑道:“玉兒定又是趕著去看璉二嫂子了。她回來常說璉二嫂子如今性子溫和,和往日大不一樣呢。”

賈璉便也笑道:“可不是,連我也要吃驚的,何況林表妹呢。”說著,二人便先去拜見了賈政。

這日正是賈政的生辰,寧榮二處人丁都齊集慶賀,鬨熱非常。林澤和賈璉一起進來,就見賈政坐在正席上,賈赦也陪坐在一旁。更有賈珍、賈蓉等也都在列。林澤一一見過,便聽賈赦撫須笑道:“外甥怎麼這麼多禮,原是一家子的骨肉親戚。”說著,便親自要來扶林澤。

林澤忙笑著讓了一回,隻笑道:“大舅舅慈愛,我這裡給兩位舅舅請安了。二舅舅的好日子,家父卻因身體不適不能前來,要我略備了些薄禮。”說著,親自捧了一隻紫檀木盒奉上。

賈赦笑眯眯地瞅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裡卻有些好笑。這林如海分明是借辭推脫,可又送了這麼名貴的禮物來,叫老二也說不出話了。

果然,賈政聽聞林如海身子抱恙不能前來,臉上就有些鬱色。可見林澤笑著捧上一隻紫檀打造的木盒,再一看裡麵的東西,當下喜得不行。他原酷喜讀書,在人前也最喜歡做出那讀書愛學的性子來。這林如海送來的東西當真是合了他的心意。

一時又有同來恭賀的賓客上前送禮說笑,林澤便退到一邊,隻和賈璉偶爾笑著低語幾句,便不大顯了。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著些戲文,林澤也不怎麼聽得懂。偶然間一個回頭,就見賈赦衝著他笑了笑。林澤眉頭微微一挑,他怎麼以前沒發現大老爺原來是個聰明人?

這時,賈璉也執了酒杯對著林澤手裡的酒杯微微一碰,笑道:“林表弟,這戲聽得可好呢?”

林澤因笑道:“這台上的戲有什麼趣兒,不過都是照著戲文唱出來的罷了。要我說呢,這台下的戲才真真兒的好呢。”他聲音低低的,還帶著幾分笑意,一雙漂亮的眼睛已經泛出些許粉色。

賈璉一時看得愣住,回過神來時就又聽得林澤低低地湊在他旁邊說:“今兒個怕是宮裡有喜事呢,你可得預備著給你家老爺說說。”說罷,也不管賈璉的神色,徑自又吃了一口酒。

今天是賈政的生日,賈元春不就是該在這時候晉位麼。林澤笑眯眯地吃了一口酒,這麼討好的當口,賈元春晉位到底是托了誰的福,誰都說不準。也許她當真是自己告密討來的恩賞,又或許那隻是老聖人一時興起打算要封她為妃。可不管怎麼說,林澤知道的是,這事兒隻有在將發未發之時攬在自己身上,那才能討得了便宜。

林澤眯了眯眼睛,看著賈璉神色慌張地跑去賈赦耳邊低語數句,又見他們父子二人時不時地朝自己看過來,心裡一陣好笑。如果他生為賈家的人,現在肯定是毫不猶豫地把這麼大一個功勞背在身上的!想到這裡,林澤托起了酒杯,遙遙地衝著賈赦敬了敬。

賈赦像是被嚇到了一下,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隨即他驚疑不定的表情慢慢的褪去,剩下的隻有堅定。林澤笑著看他對賈政說了一兩句話,那驚疑不定的神色就出現在了賈政的臉上。

如果這不是在席上,如果不是因為旁邊有這麼多人。林澤說不定會忍不住站起來為賈赦的演技鼓一鼓掌。這麼會演戲的大老爺,不當演員太可惜了!

正如林澤所料,在滿屋歡慶的時候,忽有門吏忙忙地跑了進來,到席前報說:“有六宮都太監夏老爺來降旨。”唬的賈政等一乾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戲文,撤去酒席,擺了香案,啟中門跪接。

早見六宮都太監夏守忠乘馬而至,前後左右又有許多內監跟從。那夏守忠也並不曾負詔捧敕,至簷前下馬,滿麵笑容,走至廳上,南麵而立,口內說:“特旨:立刻宣賈政入朝,在臨敬殿陛見。”說畢,也不及吃茶,便乘馬去了。

賈赦已經得了林澤的話,心裡雖有些驚疑,卻比賈政等人沉穩許多。賈政雖也聽了賈赦的話,但是那麼似是而非的,誰知道是真是假。一眾人等皆不知是何兆頭,隻得急忙更衣入朝。

隻一會兒,賈母等合家人等也收到了消息,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飛馬來往報信。

有兩個時辰工夫,忽見賴大等三四個管家喘籲籲跑進儀門報喜,又說“奉老爺命,速請老太太帶領太太等進朝謝恩”等語。

那時賈母正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佇立,那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紈,鳳姐,迎春姊妹以及薛姨媽等皆在一處,聽如此信至,賈母便喚進賴大來細問。

賴大稟道:“小的們隻在臨敬門外伺候,裡頭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後來還是夏太監出來道喜,說咱們家大小姐加封為賢德妃。後來老爺出來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爺又往東宮去了,速請老太太領著太太們去謝恩。”

賈母等聽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氣盈腮。於是都按品大妝起來。賈母帶領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轎入朝。賈赦,賈珍亦換了朝服,帶領賈蓉,賈薔奉侍賈母大轎前往。於是寧榮兩處上下裡外,莫不欣然踴躍,個個麵上皆有得意之狀,言笑鼎沸不絕。

林澤去接黛玉的時候,就見黛玉臉頰泛紅,一雙鳳眸微微泛著水光,不由地笑道:“玉兒這是醉了?”

黛玉隻斜睨了他一眼,正要說話的時候,就聽得身後已經傳來一聲嬌笑。林澤回頭看去,原來竟是鳳姐。隻見鳳姐身上穿了一件芙蓉紅鏤花對襟短襖,鑲著灰鼠風毛,下係鵝黃五色盤錦棉裙,發間綰了金墜腳扁簪,鬢角彆兩朵絹紮的粉桃花兒,越發顯得容色清麗,唇若紅菱,掩不住天生的秀色。

“璉二嫂子,好久不見了。”

王熙鳳的肚子已經鼓鼓的了,可她身材纖細,懷著身孕仍然步伐敏捷。林澤瞧著跟在她身側的平兒,不禁微微一笑。怕是苦了她身邊服侍的人,這樣不肯安靜的主子,懷了身子也不省心呀!

果然,就聽得平兒笑道:“奶奶,你可小心著腳下。若你有個一二的,回去二爺還不得扒了我的皮!”一麵說著,一麵已經低頭給林澤和黛玉請安。

王熙鳳便笑道:“瞧瞧,我在家裡有一個小管家,出來了,還有一個女管家。等回去了,又來個老管家!哎呦呦,可把我當什麼了呢,竟半點自由都沒有了。”說著,便拉住黛玉的手衝著林澤笑道:“林表弟,我覺得林妹妹在我這裡竟好。你也彆帶她回去,隻留她和我一處兒說話。等明兒個我身邊沒人這麼看著我了,再接回去不遲。”

說得黛玉和林澤都笑了,黛玉更是笑著說:“璉二嫂子這麼說我呢,難道我竟是給你解悶兒的了?”又對平兒道:“你家奶奶這樣說話,你可也不管管。如今你也是主子了,怎麼還讓她這麼驕傲橫行的!”

平兒隻抿著嘴輕笑說:“她最是個不能激的,我哪裡敢呢。我稱主子,可要真正兒的主子哪裡去呢!”一麵說著,一麵便拿了披風給鳳姐穿上。又對黛玉笑道:“林姑娘既和我們奶奶好,怎麼還這麼趕著要回家去,不如在咱們那兒住一宿陪奶奶說笑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