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2 / 2)

寶釵和寶玉的親事,隻能成!

元春想了又想,終是在銀子麵前低了低頭。她心裡雖然也覺得林家的家底不薄,可實在也是瞧著林家並不樂意和賈家親近的樣子。所以隻得道:“母親既有這樣的艱難,我也不忍心多說。薛家表妹我瞧著也十分好,姨媽又住在咱們家,母親回去和老太太好生分說了,千萬彆起爭持。若有什麼不肯的,隻管等下次老太太進宮來,我親自說與她聽就是了。”

王夫人一聽,當下便喜得不行,隻笑道:“娘娘說得是,我也正說是這麼個道理呢。”說著,又誇讚起寶釵來。“寶丫頭瞧著模樣就頂好的,舉止嫻雅,性情溫和,善解人意。更有,寶丫頭常日地在我跟前幫著分憂,若她進了咱們家的門,那真真兒的是咱們家的造化呢!”

元春卻不這麼想。她雖惦記著薛家的銀子,卻並不想讓商人之女進自家降低了門楣。聽王夫人這樣說,便也隻笑道:“宜人這話隻心裡說說就罷了,咱們府裡的下人慣常是煞不住話的,有多少閒言碎語地都給傳出去。薛家的表妹雖好,可宜人也聽我一句,這薛家的身份到底低了些。”

王夫人聽元春這樣說,就有些不樂意了。才還說著寶釵瞧著十分好呢,又說要勸服老太太,怎麼一回頭話音就又變了呢。王夫人心裡不快,臉上的神色自然就不怎麼好。

最善察言觀色的元春很快就發現了王夫人的神情不虞,隻笑著安撫道:“薛家的百萬巨資的確誘人,隻是宜人莫忘了,薛家說到底不過是一介商賈。寶玉是宜人的心尖子,他又是銜玉而誕的,日後的造化必定不凡。若隻配一介商賈之女,未免看低了他。”

這話卻是實實在在地戳中了王夫人的心窩子。她此生最放在心尖子上的可不就是賈寶玉這個鳳凰蛋麼,任何事情都可以,偏偏就不能和她的寶貝兒子有衝突。王夫人雖愛斂財,可那也是為了日後能把這些個錢財都留給寶玉呀!

元春見王夫人的表情有幾分鬆動,便又加把勁繼續勸道:“薛家表妹我瞧著也很好,想來宜人所看重她的品性也都是極佳的。這樣好的姑娘,隻可惜生於商賈之家,未免叫人一歎。宜人既想和薛家成就好事,不如依我的意思。”

王夫人忙問何意,元春便笑著道:“薛家雖好,終究出身太低。給寶玉做了妾室還可,做嫡妻卻太過了。”

王夫人一聽,忙搖頭道:“這怎麼行,你姨媽再不肯答應的。”說著,便又道:“何況寶丫頭那樣的人品相貌,做個妾室,那這嫡妻可要怎麼個家世呢!”

元春便掩唇笑道:“這隻憑老太太做主就是了,寶玉雖是宜人親生的,可老太太也把他當眼珠子一樣護著。這寶玉的親事,老太太既撂了話出來,定是有了幾分主意。”見王夫人聽到這裡就要反駁,元春忙又道:“我知道宜人心裡不喜林表妹,可老太太未必就打算讓寶玉和林表妹結親呢?”

王夫人聽元春這樣說來,也想到如今林家和府上並不大親近,出來老太太常命人接了林家的那個丫頭過來玩笑,大多也是去鳳姐那裡相陪,其餘的卻不大顯了。莫非老太太當真把這林家擱下了,又相中了彆人?這麼一想,不免就想到前幾日眾人要進大觀園住著時,史湘雲的一番話語。

元春見王夫人想得出神,心裡也有些疑惑,便問:“宜人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王夫人便皺眉道:“娘娘不知道,日前娘娘下了旨意,要他們姊妹都住進園子裡去。寶玉挑了怡紅院住著,老太太娘家的史大姑娘也在,當時就央著老太太把瀟湘館讓給她住了。”說著,眉頭便皺的更緊了些。“這怡紅院和瀟湘館挨得十分近,走過一架虹橋就到了。”

元春那日省親自然也瞧遍了大觀園的景象,對“怡紅快綠”和“有鳳來儀”自然印象也深刻得很。聽得王夫人這麼一說,心裡不免也有些起疑。難不成老太太如今放棄了林家,轉而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娘家的侄孫女身上?

史家雖說一門雙侯,可手裡的權利卻遠沒有想象的那麼大。何況,這繼承了保齡侯爵位的可是史湘雲的二叔,史湘雲縱頂著侯府嫡長女的名聲,說到底卻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罷了,也沒有正兒八經的娘家可以倚仗。老太太若當真是打了這麼個主意,元春也要不同意的。

“宜人也彆太過擔心了,這薛家表妹可也在園子裡住著呢?”

王夫人便道:“正是,寶丫頭如今住在‘蘅芷清芬’,蘅蕪院裡。”

元春聽後笑道:“那蘅蕪院裡也是極雅致的,奇花異草的,瞧著就心曠神怡。薛家表妹住在那裡卻也相宜,隻是未免離著怡紅院等處太遠了些。”

“誰說不是呢。可寶丫頭當日隻說,園中處處好風光,隻聽憑老太太做主張。故而老太太便安排了寶丫頭住在蘅蕪院,想來,也是不肯讓寶丫頭多接觸寶玉的意思。哼!”

元春聽罷,又是一歎。寶玉的親事儼然已經讓昔日不甚頂針的婆媳二人針鋒相對起來。老太太中意林表妹,王夫人卻看上了薛表妹。要讓元春說來,她也覺得這兩位都是極好的。林表妹的家世傲人,父親兄弟都在朝為官,又深得聖心。可她沒瞧過林表妹此人,聽王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竟好像這位林表妹的身子算不上好。

薛家表妹她親眼瞧了,人品相貌都是萬裡挑一的好。不說在金陵屈指可數,就是在這美人兒無數的深宮裡,薛家表妹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想到這裡,元春便也笑道:“咱們都在這裡說了好些話了,想來薛家表妹在外麵逛著也累了。”說著,就讓內室服侍的一個宮女去找抱琴和薛寶釵回來。

誰想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見抱琴和那宮女都慘白著一張臉,慌慌張張地回來了。賈元春見她二人這樣的神態,心裡就是一沉,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隻喝到:“做什麼這樣慌張的樣子,有什麼話站起來好生地回了!”

抱琴便哆嗦著嘴唇道:“老聖人駕幸,瞧見了薛姑娘……”

元春才聽到這裡,就覺得眼前一黑,卻仍沉著氣聽抱琴斷斷續續地說:“老聖人見薛姑娘在這裡,一時興起……拉著薛姑娘上了龍攆……往寧壽宮去了。”

“娘娘!”

元春眼前猛然一黑,就暈倒在了榻上。耳邊傳來王夫人和抱琴的疾呼,她卻都顧不得了。老聖人竟然寵幸了薛寶釵,這讓她的臉往哪裡擱!

元春暈倒後,王夫人急得手足無措,在長春宮陪著元春身邊好一會兒,見著時辰到了,才不得不回去了。隻是來時還帶著寶釵一起,回去的時候卻隻有她一人了。王夫人步履蹣跚的走著,她的頭腦裡還有些不甚清醒。抱琴說的話,她聽懂了,卻又像是沒聽懂一樣。

老聖人駕幸長春宮,瞧見了寶釵,怎麼就把寶釵帶上了龍攆又去了寧壽宮呢?這個時辰了,寶釵怎麼還不和她一起回去呢?元春忽然昏倒,難道也是因著這事兒嗎?

王夫人心裡實際上已經明白了這件事,可卻不願相信。寶釵是她給寶玉相看的媳婦兒啊,怎麼好端端地,不過是帶進宮裡給元春看一眼,就被老聖人給帶走了呢!元春也是老聖人身邊的人,若寶釵也被老聖人寵幸了,這可算是什麼事兒呢!

晚間回了榮國府,又到賈母這裡來回了話。王夫人仍有些渾渾噩噩的不甚清明,隻胡亂用了幾口飯便睡下了。一夜輾轉自不必提,可王夫人卻沒注意到,寶釵一夜未歸,薛姨媽卻並不著急。

次日,薛姨媽在房中做著針線,就聽鶯兒忽然進來道:“太太,大爺回來了!”

薛姨媽一時驚怔,手上已經被針刺破了一個細小的口子。看著指尖冒出的一點血珠,薛姨媽怔怔地落下淚來。蟠兒……蟠兒回來了!可她的寶釵,卻進宮了。

薛蟠的身子恢複得還行,雖說不像從前那麼孔武有力的樣子了,可看上去精神尚可。且因著這麼一出事兒,性子竟收斂了不少。從前任性無狀的樣子也一去不複,賈政看著薛蟠的樣子,不免也撫須長歎道:“侄兒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王子騰坐在一旁,聽後也笑道:“妹婿這樣誇他,彆又叫他狂性兒上來。”

說得薛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道:“我才回來,怕母親掛念,就不多陪舅舅和姨丈了。”

賈政和王子騰都知他性子,聽他這樣說,便知他是果真掛念薛姨媽,隻笑了笑就放他走了。一時薛蟠來了梨香院,見鶯兒在廊下打絡子,又見薛姨媽倚門向自己這裡看來,心中也激動萬分,眼眶裡也沁了淚,飛奔過去伏在薛姨媽的腿邊喊道:“太太!都是孩兒不孝,要您擔心了!”

薛姨媽便也含著淚撫摸著薛蟠的發頂,不住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母子二人分彆許久,自然很多話說。鶯兒極有眼色,隻等薛姨媽和薛蟠進了屋子,便忙去廚下煮上甜湯,等著送進去給薛蟠。

卻說薛姨媽和薛蟠坐在內室裡,一時怔忡無言。聽著薛蟠把在王家的事兒一一道來,說到王子騰如何用心教導他,種種事情都叫薛姨媽長籲短歎不止,隻歎道:“你舅舅都是為你好,你可千萬彆要辜負了你舅舅的心。”

薛蟠便啟齒笑道:“舅舅待我極好的,我自知道。我如今再不學那些個紈絝習氣,咱們家的擔子那麼重,往日裡我都不知道,如今我既回來了,再不叫媽和妹妹擔心,咱們家的家業都由我來背著!”說著,便又睜圓了虎目在屋內搜尋一圈兒,才疑惑道:“咦?怎麼不見妹妹?”

見薛姨媽臉上浮現幾分尷尬神色,薛蟠便自顧自地笑道:“我知道了,妹妹必是又去老太太那裡和寶玉他們玩笑了。”說著,就有鶯兒送了白果枸杞甜湯進來給薛蟠用。

薛蟠笑著吃了一口,才抬頭看向鶯兒道:“姑娘既去了老太太那裡,怎麼你不去呢?”雖這樣說著,卻還是回過頭對薛姨媽道:“媽媽,你也彆怪我多嘴。實在是我在舅舅那裡待了這麼些日子,也想通了好些事情。”

“咱們家雖說是住在姨媽家裡,到底不是一家人。妹妹平日裡和姨媽家的姐妹親近些也無妨,隻是那寶玉卻是從小就廝混在內帷的,妹妹又不是他正經的親妹妹。這話傳出去,說起來也十分不好聽。我知道媽媽的想法,已和姨媽私定了。可要我說呢,這事兒也彆這麼著。彆說還沒成親呢,這鎮日裡頭在一塊兒,就算沒什麼事兒,說出去了,於妹妹的閨譽也有礙的。”

薛姨媽聽了,一時便有些怔怔地說不出話。

薛蟠隻當她想得出神,也混不在意,吃完了一碗白果枸杞甜湯,便笑著對鶯兒道:“你既不在你姑娘身邊,那姑娘身邊今兒個跟著的是誰?”

鶯兒看了薛姨媽一眼,見薛姨媽仍沒回過神來,便收回目光,隻咬著下唇也不說話。

薛蟠的脾氣是真的改了好多,若要照以前,他那暴脾氣早就要打要罵的了。可今兒個回來瞧著鶯兒這樣,卻也不是很生氣,反而有些個疑惑。還待再問時,就見鶯兒眼圈兒一紅就抱著空了的碗筷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薛蟠抓了抓後腦勺,他是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嗎?

見薛蟠這樣的神態,薛姨媽隻歎了口氣道:“你妹妹進宮去了。”

“啊?”他沒聽錯吧?這哪兒跟哪兒呀!

薛姨媽說得不假,薛寶釵如今正在寧壽宮的龍床上。但見她淡掃蛾眉,美目流轉,顧盼生輝,一襲水紅色繡纏枝牡丹圖案的薄衫,襯得她的膚色愈發的白皙,繚繞著細數不儘的風情。老聖人正坐在床邊,眯起了眼睛細細地看著寶釵的側臉。

寶釵被老聖人這樣的目光看得臉上羞紅,便嚶嚀一聲拿手捂住臉頰,隻嬌嗔道:“上皇這樣看人,真是羞煞了。”

老聖人見寶釵這樣的小女兒家作態,心頭一熱,身上的某一處便有些蠢蠢欲動。隻是他年紀終究大了些,平日裡這方麵雖有需求,卻也多克製。隻是攔住寶釵的肩頭,低下頭去細細地嗅寶釵發間的牡丹香氣,才又笑道:“妙人兒,你叫什麼名字?”

寶釵依偎在老聖人的懷裡,伸出粉拳不依地輕捶了捶老聖人的胸膛,才又嗔道:“原來上皇都不知道我是誰,就……”說著,自己臉上也是一片羞紅,便又打住不肯再說了。

上皇見她這樣的反應,心裡不知道多受用,隻又搖了搖她的肩頭,隻笑道:“妙人兒,快些說來給朕聽一聽。”

寶釵這才輕咬著下唇道:“我叫薛寶釵。”

“薛寶釵?”喃喃了一聲,老聖人把寶釵從懷裡移開幾寸距離,便細細地看了看寶釵的臉蛋,才又笑道:“是哪個薛家?是薛侍郎家還是薛翰林家的?嗯?”

寶釵便低了頭道:“我父親乃是金陵皇商薛家,紫薇舍人薛公之後。”

“哦。”

就這麼一聲不冷不淡的“哦”,卻讓寶釵的心猛然沉了下去。從她被老聖人帶上龍攆的那一刻,不!更準確點說,從她踏進這皇宮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她沒想到自己會和賈元春一樣,沒能得見聖顏,反而被老聖人相中了。

寶釵沒有賈元春那麼多顧慮,她的出身的確是比賈元春的要低了一些,商戶之女縱家資過百萬,卻也難把地位提升。士農工商,商在最末。縱使掛了一個“皇”字,說到底,還是商家。

所以在寶釵躺到老聖人身下的時候,寶釵就已經想到了後續的一係列打算。她要在老聖人的身邊,成為老聖人最寵愛的太妃!就算不能越過慎太妃,她也要成為老聖人最寵愛的那一個女人!

老聖人穿戴好衣裳,才回頭看向龍床上那個秀色可餐的女人,對身邊的太監道:“去跟皇後說一聲,金陵薛家之女寶釵,封——就封個貴人罷。”說罷,已經走出了內室。

寶釵怔怔地看著老聖人離開,一滴淚水墜落在還有未散淤痕的手臂上。她賭上了一個女人最珍貴的一切,隻換來一個貴人嗎?老聖人的話那麼輕,他從不知道,這在他看來那麼輕易的一個封賞,對她來說,又有多麼的重!

但是這些,很快就會成為讓她步步高升的階梯!

寶釵擦掉眼角的淚水,“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她要往上爬,一定要往上爬!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喝了點酒然後碼出來的東西看了好像有哪裡不對,其實我還想寫更多寶釵和老聖人的互動來著,誰知道……咳嗯,好吧。明天下一章我看看能不能發揮發揮。

順便一提,我好像沒兌現我要早點更新的承諾啊!對不起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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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們對我的支持,四爺會繼續努力擼文的。我感腳要預祝元旦快樂了是嗎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