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2 / 2)

“可那藥包,娘娘您要來合用啊?”

“不是本宮用,合該讓大表姐遂心才是。”寶釵含笑說罷,整了整衣襟,淡笑道:“瞧著時辰也不早了,讓人在亭子裡擺下棋盤,昨兒個老聖人還說要下棋來著呢。”

鶯兒一聽,便笑著應了一聲,自去吩咐不提。

且說沒有兩日的功夫,抱琴便偷來一隻藥包交給寶釵,寶釵含笑看著那藥包良久,才對抱琴道:“如今你既投靠了本宮,本宮也不會虧待你。隻是,大表姐那裡,本宮暫且也不好向她要你過來,你且耐心等待時機。”

抱琴一聽,眼中便落下了淚水,忙跪下求道:“奴婢此行,已經是冒了大不韙,隻求娘娘看在奴婢一心為您的份兒上,救救奴婢罷!”

寶釵一見她這樣,便衝鶯兒使了個眼色,鶯兒忙把抱琴扶起,一邊勸道:“姐姐這是何苦呢,我們娘娘最是心慈手軟的人,姐姐再哭可要讓我們娘娘心裡難受了。”

抱琴被鶯兒架著,再跪不下去,隻好抽抽噎噎地說:“賢德妃每日裡把氣出在奴婢身上,奴婢若還在長春宮服侍著,隻怕再沒有出頭之日了。求娘娘發發善心,救奴婢脫離苦海罷。”

寶釵聽了,隻淡笑道:“你也彆急在一時。本宮若現在同姐姐要你,姐姐必定起疑,到時候不放人不說,指不定對你更是變本加厲。你隻等著,等本宮求太上皇發個善心,把你指到彆的宮裡服侍,也就是了……”

不等寶釵說完,抱琴已經亟亟道:“娘娘去求,賢德妃必是滿口答應的!”

寶釵秀眉一挑,看向抱琴道:“這話說得我竟不明白了,如何你就知道,本宮去說,賢德妃必定答應呢?可彆忘了,你是賢德妃身邊服侍的老人了。”

抱琴暗悔失言,正不知道如何補救時,又聽得寶釵問這話來,隻好硬著頭皮說:“娘娘和賢德妃是表姐妹,自然好商量的。何況賢德妃現在看見奴婢就有氣,隻覺得厭惡。娘娘若去說一說,賢德妃怕是一萬個願意的。”

寶釵定定地瞅著抱琴一會兒,才垂眸笑道:“這是後話了,你自回去等著就是了。”說罷,衝鶯兒使了個眼色,鶯兒便乖覺地拉著抱琴出去了。

待得鶯兒把抱琴送走,再進來時,便像寶釵道:“娘娘可是要同賢德妃說說,讓抱琴過來承乾宮服侍?”

“讓抱琴來承乾宮服侍?”寶釵嗤笑一聲,見鶯兒目露困惑,便道:“沒瞧見,這抱琴是賢德妃使得反間計麼?本宮就說呢,大表姐可不是蠢笨的人,隻是本宮也不是那麼好誆騙的。”拿起桌上的藥包,寶釵湊近嗅了嗅,“嗬,麝香?”

她就不信,大表姐會把麝香放在身邊,難道生怕懷了孩子掉不了嗎?

“帶信兒給燕兒,讓她行事小心著些,彆被抓到了把柄,否則就是本宮也救不了她。”

“奴婢這就去。”

宮裡波雲詭譎,宮外也不遑多讓。

滿都城都知道,這榮國公府上的賈寶玉是要娶妻了。隻是娶得是哪一家的千金,那可是眾口不一,多的是各種版本,幾乎把賈寶玉塑造成了一個花花公子——這還是說得好聽的,按照水溶的話來說,那賈寶玉現在無異於渣滓敗類,京城裡凡是有女兒家的夫人,對這賈寶玉都嗤之以鼻的很。

林澤聽見這話的時候,正在謄錄公文,一個不小心,就把一個字給寫歪了半邊。

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水溶,林澤清了清嗓子說:“我說王爺,您也太閒了些罷,這京城裡的包打聽那就是您第二個名字罷?”

“哎,這都被你知道啦!”沒成想,被打擊出免疫力的水溶不但沒被噎著,反而一臉愉悅地湊過來對林澤笑道:“告訴你啊,這滿京城的事兒,隻有爺不想知道的,沒有爺不知道的。”

“呸,美得你!”

“嘖,還不信你看!”水溶“啪”一下用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掌心,對坐在書桌後麵翻看公文的水湛揚聲道:“我說,殿下,這一個月裡咱們仨好容易聚一次,你們非得表現得這麼勤勞工作嗎?爺壓力有些大啊。”

“我看你是陰陽不調。”謄錄好公文的最後一句,林澤終於可以騰出手來欺負水溶了。一邊說著,一邊還不忘給水溶做了個鬼臉。“我瞧著,是該給北靜王太妃透個信兒,這王妃麼,你也該挑挑了。”

“喲,可不敢挑在這麼個時候。”

水溶一聽這話,忙搖了搖手說:“現在成親這種事情,怕是今年也就一樁呢。你是沒瞧見,為著這賈寶玉的親事,後宮裡頭的那一位,恐怕腿都跑得瘦了。再有,南安老太妃也是,進宮的次數那是頻繁的很。”

“不過巧得很,她們求的都是太上皇,也不用煩皇上和皇後娘娘,咱們也就圖個熱鬨看看戲。以我看來,這事兒再有兩天就能出結果了。”

本來對賈家沒什麼好奇心的林澤聽見水溶這聲情並茂的講述,不覺也被勾起了幾分興趣,便笑著問:“那王爺您覺得是什麼結果?”

“我麼?”摸了摸下巴,水溶沉思良久,才齜牙咧嘴地笑道:“不行,爺一想到賈寶玉那長相,總覺得他才是小媳婦兒呢!哈哈哈!”

“噗——”

一口上好的雨前龍井,就這麼生生的貢獻給了地磚。林澤沒好氣地擦了擦被茶水濺濕的衣襟和袖口,側頭就瞪了水溶一眼,“彆侮辱‘媳婦兒’這個詞,咱們談著事兒呢,嚴肅點!”

家裡有個待嫁妹妹的林澤表示,一聽到有關於成親的關鍵詞,哪怕隻是個“媳婦兒”,也能勾起他被人奪走妹妹的慘痛回憶。尤其是,這搶親過程中,還有皇上和皇後娘娘的神助攻,太過份了!真欺負人……

水溶沒心沒肺地笑了一會兒子,才想起一事兒來,衝林澤道:“對了,聽說賈家的二爺在刑部乾得不錯呀!這回皇上嘉獎刑部上下,他也得了賞呢。”

“賈家的二爺?”想了想,才想到賈璉,林澤作恍然大悟狀,“那什麼,乾得好是應該的呀。吃著皇糧,可不得給皇上辦事兒麼。”

對這話,水溶一萬個不讚成,立馬反駁道:“吃著皇糧的多了,你瞧見有幾個是辦事兒的?還不都是些腦滿腸肥,整日裡挖空心思想要掏銀子的麼。”

“喲,王爺這話可真有深度!”

毫不吝惜地伸出大拇指給水溶點了個讚,林澤難得地表揚讓水溶也笑了起來。“得了罷,爺一直這麼有深度呢,三殿下,您說呢?”

回答水溶的是水湛頭也不抬的一聲低哼。

自討沒趣的水溶把頭默默地轉了回來,衝林澤齜了齜牙,“不是我說,賈家這門親戚是真的沒意思處下去,還是你聰明,早早兒地遠著。等日後有臟水也潑不進來,是罷?”

“嗯,好難得你能和我想到一塊兒去。”

一邊把桌上的公文整理好,一邊“溫柔”地拍了拍水溶的腦袋,林澤做這動作的時候,真是一點想法都沒有,完全是順其自然把水溶當成第二個小胖墩林瀾了。可這畫麵,配上水溶那副呆蠢的表情,簡直毫無違和感。

水湛在一邊抬了抬頭,恰巧就看見了這一幕,一個沒忍住就笑出聲了。

“大爺。”

在水溶快要反擊的時候,驀地一聲讓林澤得以脫離水溶的魔爪。看了看長安,林澤低笑了一聲問:“怎麼這麼急,什麼事兒啊?”

長安便低聲附在林澤耳邊說了一會兒子話,等說完了就束手重新站好。剩下林澤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反問了一遍:“……真的?”

見長安點了點頭,林澤揮手讓他先出去了,回頭就見水溶和水湛一臉關心的看著自己。

“什麼事兒呀,神神秘秘的,還不讓我們聽了?”第一個發表言論的水溶完全用彆扭掩飾了自己的關心,見林澤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又追問說:“該不會是你家出什麼事兒了罷?”

“呸!烏鴉嘴。”毫不猶豫地給了水溶一肘子,林澤迎上水湛關心的眼神,再看看旁邊水溶裝可憐的樣子,聳了聳肩膀說:“那什麼,王爺你說再有兩天才有結果的事兒,現在結果就已經出來了。”

“啊?”

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水溶也跟著眨了眨眼睛,耐心地聽著林澤的下一句話。

“太上皇下旨,賈寶玉同時娶夏家小姐和史家姑娘。”

“什麼?!”

與水溶這麼不淡定的反應形成鮮明對比的水湛則是皺著眉頭,好一會兒才沉聲問:“此時當真?”

“嗯,長安從來不會把假消息給我的。”這口吻,充分地表達了對長安的信任。

水湛眉頭又皺得緊了一些。雖然現在不是考慮這些事兒的時候,而且長安那還是自己一手安排到林澤身邊的,林澤這麼信任長安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沒道理……他居然會有點不痛快!看了一眼毫無自覺的林澤,水湛突然覺得自己這心裡七上八下的根本就沒人在意啊。

“同時進門,那大小怎麼分?”

水溶的關注點顯然和彆人都不同。不過林澤倒也很感興趣,摸著下巴笑了笑說:“說不定是平妻呢?平妻之間,不就不分大小了嗎?”

“什麼啊,史家雖然大不如從前了,好歹也一門雙侯呢。賈家再不中用,可也是國公府,家世擺在那裡,現在娶個平妻回來,不得要人笑話死?”

對此,林澤攤手表示:一切純屬猜測,請等最終指令下達。

不過,顯然林澤的大腦很好使,而且預測能力也不錯。

沒等兩天,太上皇就親自下了旨意,皇商夏家之女,保齡侯之嫡長女嫁與賈寶玉為妻,同時進門,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水溶聽到這旨意的時候,深深地覺得這些年太上皇一定是在宮裡頭修身養性太久了,這腦袋都快磨鏽了!這旨意也敢下?一個皇商之女,一個侯府之女,掂量掂量分量也知道誰輕誰重啊。何況,史家背後還有個南安郡王呢,哎喲!

正是一個頭兩個大的時候,宮裡卻又突然傳出一個好消息——

端太妃——懷上了!

林澤剛吃進嘴裡的點心差點噎住喉嚨,咳了好幾聲才在青梅不讚同的目光下默默轉開了臉。他這不是好奇嘛,老聖人如今都多大的年紀了,居然還有這麼好的能力?薛寶釵,這青雲路也太直了罷,簡直活脫脫一條星光大道啊!

比起林澤的輕微反應,長春宮裡的瓷器幾乎都被賈元春砸成了碎末。拽開桌上四散的藥包,賈元春又哭又笑,涕淚糊了滿臉。精致的妝容被她可怖扭曲的神情覆蓋,衣衫散亂,發髻鬆脫,珠釵四落的賈元春哪裡還有半點平日裡端莊華美的賢德太妃模樣。

“好一個老來得子,好一個老來得子!”賈元春癡笑著,猛然把手裡的藥包擲了出去!

“妹妹精神不大好啊,本宮來得可正是時候呢。”

賈元春抬頭看去,來人身段窈窕,珠環翠繞,背光而立,即使看不清容貌,也讓她微微瑟縮了一下。再一聽到來人的話,賈元春還沒來得及開口,已經有兩個孔武有力的嬤嬤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臂,再看時,就有一個嬤嬤上來在她的胸前狠狠地掐了一把。

痛楚,瞬間蔓延到全身。如果不是被嬤嬤架著,賈元春怕早已經蜷縮成了一團。

慎太妃緩步走近賈元春,看著賈元春這副狼狽的樣子,不覺輕笑道:“賢德妃走了一步好棋,從前也不覺得,今日才發現,原來賢德妃還會觀音送子呢。”

慎太妃笑了幾聲,突然又聲音冷厲地道:“端太妃的位子坐得太穩,妹妹你的位子可就不保了。本宮看,這長春宮,很快就要變成另一個望春殿了罷?嗯?”

“娘娘,娘娘,娘娘救我,娘娘救我!”賈元春發瘋一樣想要掙脫嬤嬤鉗著她的手臂,眼前的慎太妃,似乎也不再是當年欺淩她的仇人。比起帶給她更大傷痛的薛寶釵來,慎太妃對她的傷害,也就如同方才那嬤嬤掐在她胸口上的瘀傷一樣,當時痛徹心扉,現在卻麻木到什麼也感受不到。

慎太妃笑著勾起賈元春的下巴,笑眯了眼睛,“這就對了,好妹妹,宮裡就是個吃人的地方。你不傷人,就得等著失寵。沒了什麼都不可怕,可沒了聖寵,那就等於會慢慢地失去一切,你懂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有乖乖的萬更喔!

晚上繼續,再擼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