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夫郎在上(三十一)(2 / 2)

等回去後,之沐江才注意到了扶青和已經滲血的傷口,剛才外麵夜色黑,看不大清楚,帳子裡點了蠟燭,就看得清了。

“夫君,我給你換藥。”他扯了扯扶青和腰間的染了血的布。

扶青和乖乖的躺下,讓之沐江幫他上藥,他的額頭不停的冒冷汗。

疼的。

但是平時說兩句就算了,這會兒他可不會表現出來。

軍營裡的肉乾味道可不如外麵的好,又乾又澀,充其量隻是塊肉罷了。

之沐江去外麵弄了些水,掰碎了肉乾,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的去喂扶青和,這讓扶青和頗感不好意思,他在下一塊肉遞到嘴邊時偏過了頭,“我的手沒什麼事。”

“夫君拒絕我的話,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之沐江低頭的垂下頭。

“瞎說!”扶青和張嘴將那塊兒肉叼過來,“我手也疼得厲害,你喂我吧。”

扶青和本打算第二天就離開得,因為傷口的裂開隻得又留了兩天才走。

走的時候傷當然也沒好,但是不能再拖了。

後麵的那段時間,他幾乎就沒跟之沐江見過麵了,除了在前線受傷被抬進軍醫營的情況下。

隨著時間和他們在眾人麵前親密的次數,兩人的關係也漸漸被眾人所知,一般情況下隻要之沐江有時間,基本都是他去幫對方治傷。

倒是有過不少想追求之沐江的,都是讓對方拒絕了去。

也許是扶青和不要命的那股勁,他在軍中的名氣倒是越來越大,也漸漸被原來魏鎮將軍所帶過的老軍人們注意到。

他們不是沒聽過扶青和來了的事,但是他們並不理會,以前扶青和來軍營時,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性格又懦弱膽小的模樣讓他們記憶深刻,也是從那之後,他們再不對將軍唯一的孩子保留希望,

但是,現在對方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劉賀晟曾是魏鎮將軍身邊的副將之一,另一個就是已經做了將軍的李富勇,而他就留在原來的位置不動,還是個副將。

他這一輩子最崇敬的人就是魏鎮將軍,在對方戰死之後也曾對對方唯一的孩子有過希望,想著對方會不會如將軍一般出色。

可在見過對方懦弱無力的一麵後就徹底熄了心思,但現在......

這個在戰場上那般拚死勇猛的人當真是原來那個隻知道偷懶耍滑的小孩?

劉賀晟不敢置信的同時也是欣慰的,到底是將軍的後裔啊。

哪怕原來再如何讓人看不起,鋒芒畢露之時也是讓人驚歎的時候。

他故意將對方調到自己身邊,參與過幾場作戰,對方很有自己的主見和見解,幾次被逼到絕境時都有法子逃出生天,甚至去坑敵人一把,多此過後,他已經有了將人提到身邊做偏將的心思。

偏將用於率領偏軍,主保護主部隊作戰,關鍵時刻也可用於獨立作戰。

要是真的有了偏將的權,扶青和也算入了軍營的核心,這樣一來,李富勇定然是不肯的。

隨著扶青和逐漸展現自身的作戰才能,他也越發焦頭爛額,雖然對方不知道自己的扶青為他所害,但到底有那個擔憂在,何況,陛下可是明說了,必須把扶青和的風頭壓下來,最好是能將人直接弄死。

可是,無論他如何做,那家夥總有法子活著從敵方的包圍圈出來。

在急切之下,李富勇最終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已到了一年之中最寒冷的那月,士兵們依然穿著薄薄的衣物在戰場上廝殺作戰,血和汗潑灑在地上,在殘留著雪團的地上勾勒出猩紅的戰場。

這大概是近半年以來最慘烈的一場戰鬥,無論是大曲還是北狄俱死傷無數,最後還是因偷襲燒了敵人的糧倉才得以讓對方退兵,若是勝也是勝,可看著滿地多出蠻夷兩倍的屍體,卻也像是敗。

之沐江跟以前一樣在後麵忙著醫治傷員,在數天忙碌下來後,一個人醫師找上了他,那個醫師是最開始帶他的人,兩人關係倒是不錯,隻不過今天來的時候麵色沉重,一起用飯的時候也支支吾吾的想說什麼。

“張大夫,您要說什麼便說吧。”之沐江平和道,他的聲音帶著股安撫人的魔力,要是尋常,彆人有什麼煩心事也就敞開心扉講了,可這次張大夫卻猶豫了很久。

之沐江頓時明白了,恐怕是跟他有關。

猶豫許久後,張大夫帶著沉重的語氣說道:“扶衛使,失蹤了。”

之沐江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麵色不改,“除此之外,張大夫可還知道彆的?”

“我也是聽彆的將士所說,這次其實很險,我們士兵中了對麵的埋伏,是扶衛使帶著眾人硬生生的衝了出來,後來為了讓主部隊脫險,他去燒了對麵的糧倉,本該帶著功勞回來時卻消失了蹤影,等李將軍他們找著時,隻有滿地的屍體,扶衛使不在其中,但恐怕也......”凶多吉少。

後麵的話張大夫沒說,他知道之沐江明白他的意思。

之沐江微微閉了下眼,輕道一聲,“我清楚了。”,便擱下碗筷繼續去給士兵們治傷了。

張大夫看了眼對方還剩下大半的米飯,默默的歎了口氣。

一口氣給好幾個人處理了傷,之沐江的心緒才平和了下來,他手中的小刀毫不留情的割下爛肉,手中的一針一線縫得快速,對痛叫聲充耳不聞。

沒有找到扶青和的屍體,任務也沒有提示失敗,所以,扶青和肯定是活了下來。

但是.......

之沐江快速的縫合完畢,剪斷了細繩,微微閉了閉眼,一滴汗珠落在了他的睫毛上,掛在邊沿,欲落不落。

他似乎,有點心亂了。

再睜開眼時,之沐江的目光變得清明了許多,也多了些薄情的味道,他手中的針線依然很快,隻有快,對病患來說承受痛苦的時間才會越少。

他一麵縫著,一麵輕柔的安慰。

到了晚間,閒下來後,他先去洗了個手,血從他的手上被衝刷走,還原了本身的白皙的膚色。

他怔怔地看著血水,突然輕輕地笑了,眯了眯眼睛。

既然說一定會活著回來,可彆食言啊。

之沐江像是完全不知道扶青和出事了一般,照常跟醫師們聊天說笑,照常每日處理病患,照常每日飲食進餐,似乎一些都沒有變化,就連張醫師都覺得扶青和失蹤沒能影響之沐江一樣。

他自覺跟之沐江關係還可以,此時也不免有些心涼。

扶衛使對之沐江多好,眾人都是看在眼裡的,雖然忙的很,可隻要一有空就往這邊跑,平時得了什麼賞賜也是第一時間送過來,還有每次,傷得再怎麼重,除非實在等不得了,不然他都一定要排之沐江那邊得隊。

可現在人失蹤了,之沐江卻......

張醫師心知自己不該多管閒事,但心裡多少覺得扶衛使有點可憐。

眾人本以為扶衛使就這麼消失了,就連他管轄的千戶也交給彆的衛指揮使了,可突然有一日,他滿身是血的站在了軍營的門口。

門口的士兵趕忙將他攙扶了進來。

他們都知道該把人帶給誰。

“沐江。”半靠在了之沐江肩膀上,扶青和道:“我回來了。”他沒有騙人。

說著話的時候,他幾乎是說的氣音,讓人聽不真切,但是,之沐江聽清了,他將人放在地上,一邊燒了燒銀針和小刀,一邊摸了摸對方的額頭,“你做的很好了。”

之前燙好的銀針,此時已經降了溫。

線緩緩穿進了針孔。

“夫君,忍忍,有點疼。”

李富勇狠狠一掌拍在了桌上,大斥道:“你們的人是怎麼做事的!他怎麼回來了!”

被斥責的人自知理虧,不願多說什麼,隻是道:“的確是我們敗了,不過我們也死了一個副將。”

“那是你們的失誤!”李富勇煩躁道:“你們得再幫我一次。”

“可以,不過......”那人話音一轉,“你要再給我們一個村莊。”

“休想!我該給的已經給了,是你們出了差錯。”

“那就罷了。”那人果斷道,話落就要離開。

李富勇見狀,在對方走出些距離後,最終還是忍不住叫道:“等一下。”

“哦?李將軍又有什麼想說的。”

“你的條件我答應了,但是這次,你們必須要讓他死。”

男人挑了挑眉,“那當然,就是我們自己也不會允許兩次三番的失敗,就明天晚上吧,城左的那村子,倒是李將軍可不要帶人來抓捕我們。”

“.....行。”

“這才對啊。”男人笑了,“李將軍,現在叛國的人可是你啊,就不要苛求太多了。”

“嘖嘖,為了弄死一個人,寧願葬送數個部隊,李將軍可真是乾大事的人呐。”

“閉嘴!”李富勇怒道。

“好好,那就拜托李將軍下次再傳信給我們他的位置了,記得要早點,而不是等他燒了我們的糧倉之後。”男人說到後麵,語氣冰冷。

李富勇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他回營的路上一麵想著在扶青和死了後該如何擺脫這群蠻夷,一麵想著該怎麼教訓他們一番,想得入神,他沒注意到在他回到營地附近時,幾個黑影靜靜的躲在暗中。

直到他走進之時,旁邊突然出聲道:

“不知是什麼要事,讓將軍半夜出營。”

李富勇倏然抬頭,隻見劉賀晟等副將偏將都已聚集於此,而在他們身後,是由人攙扶著的扶青和。

他的身上還打著繃帶,本該是狼狽到極點的模樣,這一刻卻像是利芒,刺得李富勇顫抖了一瞬。

李將軍勾結北狄,暫且關入牢獄。

事情很簡單,李富勇自己解決不了扶青和,就想靠北狄,在扶青和燒完北狄的糧倉回去的途中,他打著還有彆事要辦的借口,讓劉賀晟去跟扶青和對接,同時給北狄的人通信,讓他們在扶青和前去辦事的時候,埋伏了對方。

小隊近乎全軍覆沒,隻有扶青和和一個士兵逃了出來,隻不過那個士兵半途傷口感染死了,最後隻剩下扶青和。

扶青和在自己殺死的一個將領身上看到了李富勇的信物,他將那個東西帶了回來,交給了劉賀晟。

一番交談過後,當劉賀晟得知自己做了李富勇的刀,自然是悔恨萬分。

雖然有了信物,李富勇叛變的可能有了七八成,畢竟在這東西隻有將軍有,也隻有將軍知道放在哪裡,但還不足以十成的肯定,所以便有了這晚在營地附近的蹲守。

扶青和知道李富勇要殺他,一次不成定有第二次,受傷回來後,他便一直在之沐江的帳篷裡,而幫他觀察李富勇動向的正是之沐江。

在有了可疑的地方後,他們便開始連續蹲守,直到今天。

將軍通敵的事情肯定是要由皇帝知曉的,而李富勇被抓後,就是劉賀晟和另一名副將柯遊掌握軍中大權。

巧的是這兩人都是魏鎮將軍身邊的老人,關係也是極好。

所以當劉賀晟提出把扶青和提為偏將時,他也讚同了,之後叫上扶青和,三人進行了幾次交談。

扶青和知道他們當初對自己父親很是衷心,有種亦是屬下亦是友人的感覺,在他小的時候也對他不錯,隻不過他後來的表現的確令他們失望。

可他不得不這麼做,至於現在,李富勇已經被捕,他覺得自己可以說些什麼了。

他沒有直接說出李富勇殺死父親的真相,而是覺得父親的死亡很可疑這點一步步說起,除此之外就是皇上了,他也不會直接去說皇上如何如何不好,而是說著自己去救災時,百姓有多苦,朝廷的物資批下來全給吞了雲雲。

還有關於於北狄求和一事。

數次交談中,他潛移默化著,激起劉賀晟和柯遊對上麵那人的惡感。

隨著後麵一同戰鬥的次數越多,幾人的關係也越加深厚,同時,扶青和也隱隱有了統領之勢。

之沐江也隨著扶青和的勢大,住進了對方的屬於偏將的大帳篷裡。

“你這一身傷,怕是永遠都好不了了。”之沐江一麵為對方擦拭傷口邊的血跡,一麵擔憂道。

“屁股能用就行了。”扶青和無所謂的道了句,他現在說話是越發放的開了,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麼,一把掐住之沐江的臉,語氣危險道:“你不會嫌棄我這傷吧。”

注意到對方眼中隱隱的不安,之沐江湊上去在對方臉上的那道疤痕上親了一口,“不會。”

“真的?”扶青和質疑。

“真的。”

“你要是的確不喜歡,找些上好的藥試試說不準還能去掉。”哪怕之沐江很肯定地說‘不會’了,他還是自顧自地擔憂了起來。

之沐江捏了捏他地手,“傻子,你現在身體還健壯地很,可是日子久了,這些傷對你可是百害而無一利,我可不想早早送你走。”他無奈的歎了口氣。

這次,他絕對不會多花積分了。

扶青和對這些話沒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而是很認真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我可是要陪你活個上百歲的。”話落,他一把將之沐江抱上了床,手上不停的去解對方的衣服。

“你身上還有血。”

“沒關係,待會兒一起洗了。”

之沐江摸了摸他的腦袋,隨他去了。

曲天擎在收到李富勇叛變的信件後,第一反應是不信,後麵才是懷疑,他跟眾臣商量了一番後,選擇派了給大司馬前去監軍,至於那將軍的位置,暫時先不給任何人。

要是擱在之前,他肯定是不會這麼做的,沒有將軍很是影響一個軍隊的凝聚力,軍中勢力多樣,很容易分化,那時戰況和北狄的戰況激烈,他多少會選個副將頂上將軍的位置。

但是現在,隨著北邊境處局勢的逐漸轉好,無論是他還是朝中大臣都已經不是很在意那邊的情況了。

糧草裝備什麼的該送還是送,不過已經有人開始伸手了。

士兵們卸下糧草送進倉庫時,扶青和大致的巡視了一下,讓人把這次運來的物資數量交給他一份,等糧草卸完後沒多久,就有一份冊子送到了他的桌上。

現在他在軍中幾乎是半個將軍的角色,而且因為李富勇被關,扶青和又借著將軍反叛的事嚴格把控著信件的流出和每個人的進出動向,所以就算軍營裡還有皇上的人,恐怕也穿不出什麼消息。

那麼皇上也就不知道這兒的情況,更加沒辦法把手伸得那麼遠來控製扶青和。

這就是扶青和想要,也是他在軍中站穩得關鍵時刻。

記著物資數量的冊子有些舊,但是不影響看,扶青和花了些時間去翻看,逐漸得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裡記載的數量似乎比之前少了很多。

若是一點也就罷了,可是,不止一星半點。

次次這樣的話,按照軍中正常的消耗速度,糧草恐怕很快就不夠了。

又是那些貪官。

扶青和深吸一口氣,心裡怒急,都已是這樣關頭了,竟是還想著貪。

他沒有隱瞞這件事情,跟劉賀晟說過後,召集了軍中核心將領說了一下,沒有提糧草被貪被克扣等,隻是說了下糧草於之前要少了許多,若是軍中正常消耗,後麵定會貧乏,需要商量對策。

至於其他的,就看他們自己怎麼想了。

埋怨有朝廷也好,埋怨上麵那人也好。

他們對朝中的怨氣越深越好。

等眾人商量好,開始微少的減少糧食後,又有個從京城趕來的小太監給了他們一個‘驚喜’。

朝中要派大司馬來監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