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隻是對著一個幻覺。
隻有他自己知道。
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
沒有!
像是壓了他很久的一道無形的枷鎖忽然徹底崩裂開了,蘇知感覺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有種古怪地因此長高了幾厘米的錯覺。
要不是因為身體沒力氣,他都能原地蹦兩下。
他頓了頓,像是在報複什麼一樣,提高了聲音,大聲宣布:“我要跟謝疑回家!”
說完,還有點高興得意似的,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眉眼在晦暗光線下舒展開,依舊清棱動人,像是一株清雋的花,無論它在哪裡開放起來,都能瞬間吸引來訪者視線。
謝疑緩緩抬起頭,他拉開一點和蘇知的距離,皺眉凝視著他。
冷戾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難解的疑惑。
即使是醉酒,他沒想奢望過蘇知會說出這樣的話。
“……”
蘇知也看他,過了會兒,蹦出一句:“你看什麼看?”
他覺得這次的幻覺有點弱智,隻會看人,一句話要重複好幾遍才能聽懂,費勁兒。
謝疑:“嗯,看看你。”
他這才從蘇知那句仿佛帶有特殊意味的回答中回過神,心跳莫名有些失控。
蘇知動用為數不多的思維能力強調:“彆看了,乾點正事。你還記得我們的家在哪嗎?是那個很大的、彆墅的家,在山頂上,一出門就是樹林和小溪。不是那個灰色的地方,你不要走錯路了。”
他是想說不要帶他回那個單身公寓,但因為思維短路,一時間忘記公寓這個詞該怎麼發音,隻好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最簡潔的印象代替。
即使在其中住了好幾年,但那個公寓至今在蘇知印象中,更像一個灰蒙蒙的影子,一道符號。
僅代表居所,並不代表家和歸宿。
謝疑:“嗯。”
不是小溪,是溫泉。但他沒有糾正蘇知。
那座彆墅是他親自督建的,所有的設計都經過他的手,彆墅外臨近的山野樹林氧含量很高,不遠處還有一道活水溫泉,風景很好。原定是要在這裡建造一個度假村的,被他截胡下來,造了一棟私人彆墅。
用來飼養他的小鳥。
不過……灰色的地方?那是指什麼?
他看蘇知說話還算流暢,覺得他並沒有醉的太厲害,或許還有自己的意識。
但他胡言亂語起來也真是絲毫沒有邏輯。
使得他一時間不知道蘇知剛剛那具想要跟他回家的話,究竟是醉酒後泄露出的哪怕有一丁點的真心想法,還是某種錯亂之下的類似“胡言亂語”。
抑或是,完全相反的某種表達。
“……”
算了,跟一個醉漢較真能較出什麼結果。
半晌,謝疑微微笑了笑。
隻是笑意並不達眼底,眉眼間的陰戾也並未因此散開。
他忽然不想再深思這個問題了。
至少蘇知現在看起來很乖、很需要他。
這就夠了。
他最終還是沒第二次忘記那隻覬覦已久的耳朵,湊上去碰了碰。
含在齒間,含磨片刻,最終還是沒咬下去。
耳緣一點體溫熨燙出來的微紅。
更像是在蘇知耳邊留下一個的輕若點水的吻。
然後鬆開已經在人下頜掐出幾道紅痕的手指,低低地說:“嗯,回家。”
隨即,將人半拖半抱著帶離了包廂。
……
他們走後足足有兩分鐘,包廂中都沒人敢說話。
不知道誰抖著嗓子喊了一聲“我艸”之後,才有人顫顫巍巍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眾人眼中都殘留著驚恐,這些人大多都是些接觸不到核心產業的富二代,但即使如此,謝疑的那張臉他們還是認識的。
畢竟上過不止一次財經采訪,那張臉英俊得太有辨識度了。
況且,那種體量的產業,他們就是再不學無術也隱約聽說過一些。
比起隻知道他在商業上成就的普通民眾,這些富二代們往往聽父母們提過一些更細節的事。
謝疑的父族雖然是世家商賈,但他起家之路卻和謝家沒什麼關係。
他是從海外單打獨鬥起家的,做起來之後,手段堪稱凶狠地吞並了父族的大半產業。
他吞並謝氏企業的那一場鬥爭,後來頻頻被相關專家提起,當成一個極端的典型案例研究。
解析的人將謝疑評價為“一匹凶狼”。
他是在用著不死不休的凶意在和謝氏博弈,招招見血、件件致命。謝氏被他吞了一大半,剩下的一部分雖然保住了,但也隻能說苟延殘喘,遠已經無法和從前的規模比擬。
普通商業競爭之間都極少會做到這種程度,更何況謝疑和謝家之間還有直係的血緣關係。
謝家在被他搞到半死不活之前,掌權者可是他親生的叔叔。
做到這地步,其中大概牽涉到一些外人不知曉的隱秘。
但無論如何,這些事情已經能說明謝疑是個多麼令人脊背發冷的人。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對著和自己有著斬不斷血緣關係的親人,謝疑竟然毫無仁慈之心。
一個冷血到這地步的男人。
如果來之前他們知道蘇知是謝疑的情人,根本不會往這邊湊。
如果被這位大佬記恨上,就算把他們爹媽提溜出來都不夠使的。
富二代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感覺自己是不是被人當槍使了?
一道道刀一樣的目光湧向叫他們來玩的人。
得到對方麵色誠懇的他事先也不知道的解釋、並允諾會賠禮道歉之後,勉強算是沒當場發作。
但聚會是進行不下去了。
誰也沒這個心情,沒幾分鐘就做鳥獸狀散,陸陸續續都走了。
隻留下一個人。
正是主持了這場簡單聚會的蘇知的“朋友”。
他臉色很難看,對著空氣罵了一句:“不是說他們兩個鬨得很僵嗎?我看也不像啊,我艸。”
說著給什麼人打了個電話,告訴了他剛剛發生的事。
“謝少,您看情報是不是有點偏差?我看是不是得換個方法……”
那邊冷笑了一聲:“不用急,再看看。”
他說,“謝疑那個人就是一個惡心的怪物,他腦子有病的。不可能有人真心接受他。你等著看就好了,他們早晚會再次鬨翻。”
—
蘇知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大上午。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他眼皮上攀爬,帶來一點暖融融的熱度。
蘇知腦海中緩緩劃過昨天的一切。
他翻了個身,正在迷迷糊糊感歎,被車撞了一下出現的幻覺就是比較魔幻。
以及他還能正常思考動彈,應該是沒被撞成傻子,腦子保住了。
忽然發現入目的裝潢不太對勁。
這不是醫院。
醫院的病房不會用這麼豪華的裝修,也不會有KingSize的床。
而是一個留存在他記憶中,已經十幾年都沒有見過的地方。
一間臥室。
他曾經在裡麵住過好幾年的,那個位於山頂彆墅上的臥室。
蘇知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這地方長什麼樣。
謝疑死後的所有個人遺產都留給了他,自然也包括這那棟彆墅。但是蘇知一直沒有再回去過。
他以為他忘了。
結果隻看了兩眼,甚至不需要過多思索,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這個答案。
蘇知瞳孔微縮。
他撐著手臂,緩緩從床上坐起來,腦袋轉了一圈,打量著這間臥室。
每一寸細節都和記憶中合上。
他的神色從困惑逐漸變得難以置信。
怎麼回事?
難道他被車撞了之後,沒有被送去醫院,反而十分醫學奇跡地自己爬起來,回到了這個他已經十幾年沒回來看過的彆墅。
蘇知:?
這不太合理吧?他又不是超級賽亞人!
蘇知心中劃過一種古怪的預感,他還是感覺哪裡不對。
而且他身上也不怎麼疼。
除了腦子還有一點暈,沒有任何疑似車禍後遺症的存在。
他呆了半晌,指尖忽然顫抖起來。
從床上摸了半天找到一部手機,點開一看時間,愣住了:手機上顯示的年份,正是十幾年前。
蘇知從手機黑屏上看見自己的臉。
如此鮮活年輕,沒有一點點歲月留下的痕跡。三十多歲的他雖然也很好看,沒有太大變化,但他當然不可能認出二十多歲的自己。
蘇知難以置信地掐了自己好幾下。
就連疼痛也如此鮮明。
轟隆隆——
仿佛一陣十級颶風刮過。
蘇知腦海中一瞬間劃過非常多混亂至極的想法。
難以置信、驚駭、困惑。
但凝聚到最後,隻剩下簡單的一道想法:
他,好像重生了?
以及,現在是什麼時候?
是他剛跟謝疑搞上的第二年還是第三年?
正在蘇知頭腦風暴的時候。
隨著門被推開的聲音,一道他昨晚以為是幻覺的人影拉開浴室門,走了出來。
給臥室內帶來一絲潮濕的水汽。
謝疑上半身沒穿衣服,隻在腰際以下圍著浴巾。
應該是剛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的沒有吹乾,被他隨手拂到腦後,更顯得他眉眼凶戾。
發梢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落到微微鼓起的肩頸肌肉上,沿著塊壘分明的胸腹肌一路往下。
“……”
蘇知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在見到謝疑那張臉的一瞬間,他的大腦就不受自己控製了。
腦海中開始自動重複播放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為。
劃過那些他主動在人指尖蹭臉、還撒嬌一樣催對方帶他回家的畫麵。
蘇知:“…………”
謝疑走到他眼前。
見他神色驚惶又古怪,像是見了鬼一樣,總之不是什麼好臉色。
黑眸愈發深沉。
居高臨下地捏住他下頜,舔了舔唇角,問:“酒醒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