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星宇幾次試圖和陸言禮說話,但整條隊伍都安安靜靜的,他反而不敢開口,隻能眼睜睜看著前方那人一步步前行,抬手便是黃白色圓形方孔紙錢漫天,大風刮去。
他們都沒有看見的是,一個女人緊緊地跟在隊伍後方不到一百米處。
那人正是麗麗找了很久的羅鶯,不知道他這段時間去了哪兒,總之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狼狽,但此刻,她的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以往他們不是沒有派出人手,但守著村裡的那幾個東西確實挺厲害,他們無論派出多少人都是有去無回,到後麵組織學精了,隻派出一兩個人,以村民的名義潛入,總算打探出了一些消息。
臨近年關,關在村莊後山的那些東西有大動作,守著村莊的幾個偽仙忙不過來,加上不知名的原因,它們的力量慢慢弱下去,這才給了他們機會。
羅鶯潛伏在森林中,像一隻無聲的幽靈。
她需要拿到鎮壓屍變的東西,然後再潛入禁地。
但她自己無法得手。進入村莊的第一天她就故意得罪了村民,為此她沒有得到“保家仙”的庇佑,身上也就沒有沾染上它們的氣息。
好處是他們難以快速找到自己,壞處則是她也受到了整個村莊的排斥。
還是需要讓陸言禮動手。
羅鶯心裡想著,一點點往前進。
她也沒有留意到,一個紅裙小女孩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靜靜地注視著她的背影。
半晌,小女孩咧開嘴笑了,露出滿口白森森尖牙。
就在陸言禮籃中紙錢剛好撒儘時,禁地,到了。
彼時林初正在從另一側慢慢往回繞。
她走在高處,向遠方俯瞰,目光穿越過層層墓碑與被風吹起綠浪的森林外側,那裡有一條猩紅河流,緩緩流淌。
這顏色,總令她想起不好的事物。
如果是陸言禮或安星宇在這兒,必然會覺得熟悉。但林初從未見過,她一向聰明的頭腦隻覺得有點眼熟,似乎聽哪裡描述過,她記在心裡後,繼續前進。
隱隱約約的,風中傳來什麼嘈雜的樂聲,再仔細一聽,那是喪樂。
又有人死了嗎?
林初吃驚,加快了步伐。
她仗著自己在高處,其他人看不見自己,迅速往前走。
既然自己聽見了聲音,想來不會太遠,特彆是她現在精力已經恢複得差不多,除了身上長點毛和眼睛不太對以外,其他地方並無異常。
林初很快就來到了儘頭。
那是另一處陵墓排列出的尖角,幾乎和自己之前遇到的一模一樣。
林初在腦海裡細細描出自己剛才行走的路線,心緒複雜。
怎麼感覺,有點像……一隻眼睛?
又有些像自己之前拿到的雙魚玉佩中間鏤空的形狀。
繞過那個尖角,果不其然,她看見了一列因距離過遠如螞蟻般行來的長隊。
她坐在墓碑中,彎下腰,努力透過層層疊疊墓碑看過去,不讓他們發現自己,很快,她就發現了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陸言禮、安星宇、於桓還有謝子清都在。
隊伍裡沒有女人,所以林雪原應該是在村裡。
那……小魚呢?
餘銜光去哪裡了?!
林初猛地一驚,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縮在墓碑後的身影忍不住發顫。
她很了解餘銜光,那個人又慫又容易哭,什麼事情都喜歡拉上其他人一起做,讓他落單比什麼都難。
他會自己留在村裡嗎?
林初原本還打算在禁地一直待著,她一直自詡發現和研究才是生命中最大的真諦,但現在……
一股沒來由的心悸自內心深處湧上,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意識到——餘銜光可能出事了。而這個猜想令心頭某種名為懊悔的強烈情緒翻湧奔騰。
不知不覺間,林初發現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她靜靜躲在墓碑後,任由高處寒涼的空氣一點點侵蝕,待那批人忙活完離開後,她才一點點往下走。
方才似乎被凍僵的大腦開始活動。
他們新埋下了一座墳墓。
按理來說,死者下葬前總要將屍體擺放一段時間,然後挑個吉利的日子出殯。如果兩個死者死去的日期接近,排在同一天也沒什麼關係。更何況,昨天那個死者產生了屍變才需要立刻下葬。
所以,今天的這個……應該也是吧?
不知道這個死者又是用什麼東西鎮壓住了。
林初的目光似乎透過墳墓上層層堆積的土塊,看見了棺材內的玉佩。
陸言禮拿走了雙魚玉佩,她不確定對方有沒有還給村裡。但她知道,那枚玉佩好歹保住了自己的命,如果沒玉佩,她可能一下去就立刻死了。
如果她還想要下墓看一看,必須要更多的玉佩或者類似功效的東西才行。
林初又看了一眼墓碑,目光無意識掃到了李老太太後方的一排墓碑,憶起餘銜光,她總算按捺住情緒,戴上衛衣的連帽,慢慢往回走。
離下午六點,還差兩個小時。
陸言禮果真如他所說在村口等待,一同等待的還有林雪原和安星宇,另外兩個男人吃飯去了。見林初真的回來,林雪原有些不可置信,欣喜地上前去要拉她,被安星宇攔住了,後者眼神凝重,對她搖搖頭。
原因無他,麗麗不知什麼時候也出現在了村口。
她身上還帶著濃鬱的血腥味,但表情並不滿足,反而更加陰沉。林雪原立刻收回目光,推測出對方似乎是在剛才的某場狩獵中失敗了。
紅裙小女孩裙擺的紅色更加鮮豔,濃鬱到幾乎能滴出紅色液體,她注視向林初的眼神裡,滿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你,過來給我抓魚。”麗麗衝她笑。
她笑的很開心,但那笑容怎麼看都像是不懷好意。
林初多少也摸清楚了規律,在自己沒有違反村莊規則和麗麗的要求下,她的命還是能保住的。見麗麗明顯不高興想整一整自己的模樣,林初便沒問餘銜光的消息,衝陸言禮點點頭,向麗麗走去。
“你們也一起過來。”麗麗手指頭點點,“還有,把其他兩個人也叫過來。”
陸言禮和安星宇對視一眼,還沒回應,麗麗已經在不耐煩地催促,見狀,林雪原急忙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馬上去水庫集合。
一行人向水庫走去。
不知道麗麗想到了什麼事情,越走越開心,哼著不知名歌謠,兩隻羊角辮一跳一跳的。
那支歌謠細細一聽,歌詞令人毛骨悚然。
“爸爸快要死啦,讓妹妹代替他……”
“妹妹天天哭呀,哭自己太冷啦……”
林初聽了一耳朵就覺得身上涼,立刻後推兩步,任由稚嫩童音飄過耳畔。陸言禮同樣聽清了歌詞,立刻聯想到了麗麗口中的“姑姑”。
這首歌,唱的是張慧萱和他的妹妹嗎?
林初不清楚,她也不知道麗麗口中的“抓魚”是什麼活動,跟在麗麗身後往前行,當她望見一座斷橋時,鼻腔也傳來一股濃烈惡臭。
但看旁邊四人顯然都沒有表現出奇怪的樣子,林初不得不咽下口中的疑問,繼續跟著麗麗,走上斷橋。
她低頭一看,總算發現了惡臭味的來源,忍了又忍,總算抑製住了嘔吐的衝動。
“快點給我釣魚,記得要兩條,否則你就下去給我當魚。”
林初緩緩吐氣,一瞬間明白了麗麗口中的“抓魚”是什麼意思。
顯然,麗麗讓其他人過來並不是讓他們幫忙的意思,她坐在橋邊,饒有興趣地托腮看她,其他幾人不明所以,也隻好旁觀。
林初很冷靜,蹲下去同樣坐在斷橋邊,伸手打開身邊的釣餌桶。
桶裡,有兩顆眼球和十根手指,皆泡得發漲。
林初一愣,忍住惡心,若無其事地將魚餌往魚鉤上放。
見那尖銳的鉤子穿破手指頭,麗麗笑得更開心,拍拍手催促她:“快點快點!阿旺餓了。”
一甩釣竿,魚鉤入水。
平靜水麵立刻掀起浪濤,一具又一具泡得蒼白發脹的屍體如見到飼料的魚群,爭相撕扯,攪起更加濃鬱的惡臭味。
浮標劇烈晃動,魚線一瞬間繃直。
有“魚”上鉤了!
林初立刻收線,猛得向上一提。
她會釣魚,曾經也和餘銜光去釣過,如果是普通的魚尚且需要讓魚還在水中時和對方角力,但現在這條“魚”明顯不能用尋常方法對待,否則耗光力氣的隻會是自己。
她沉住氣,釣竿架在欄杆上形成支撐點,用力往下壓,同時飛快收線。
很快,她就看見了自己鉤住的那條“魚。”
隔著欄杆,一人一屍“對視”上。
林初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確保自己沒看錯,然而這一眨眼,眼眶裡就掉出兩滴眼淚來。
有那麼一瞬間,林初想狠狠地將釣竿往麗麗身上一甩,她想要殺了對方,想要將這個小女孩也丟進水裡。但另一根名為理智的弦死死地壓製住了她的衝動,糟糕的、該死的冷靜,甚至使她掉完眼淚後,立刻加大了力道。
破水聲傳出,一具泡得發漲的屍體被拽上半空,隨慣性狠狠摔在橋麵。它撲騰了兩下,不動了。
麗麗終於見到了自己想看見的畫麵,高興地從欄杆上跳下來,拍掌歡笑:“總算釣到啦,你好厲害呀。”
她歪著頭,如果不是那一口尖牙怎麼看都像一個精致漂亮的小女孩兒。
林初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
其他幾人也認出了屍體的身份,林雪原不忍地轉過頭去,又聽見麗麗的威脅。
“都轉過來!好好看著。”
說罷,她大聲喊:“阿旺!阿旺快出來!”
腥風刮過,半是白骨的巨型犬從森林中跑來,在麗麗麵前停下腳步。
“快吃吧。”麗麗伸手撫摸阿旺的頭顱,下巴一揚。
“你……”指甲用力戳進掌心,尖銳刺痛,林初剛吐出一個字,麗麗便嬉笑著看她:“你想說什麼?”
阿旺甩甩尾巴,大快朵頤。:,,.,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