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是坐在那,但他已難以抗拒地想要閉眼入睡。他努力撐著最後一絲清醒,看到查爾斯從洗手間回來了,輕輕拍醒千梧,才終於放任自己閉上眼。
仿佛是很漫長的無夢的一夜,又仿佛隻是閉眼一瞬。
江沉猛一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船艙裡的單人床上。和上一個副本帳篷裡的景象相同,視線上方是上鋪低壓壓的床板,讓人覺得狹窄又壓抑。
外頭走廊上突然傳來腳步聲,江沉猛地翻身坐起,立刻走到隔壁車廂。
——隔壁車廂,千梧才剛剛從床上坐起來,蹙眉看著車廂的地板。
神情略帶不悅。
江沉頓了下,“你——”
千梧抬眼看了他一會,“你回去哪兒了?”
江沉微頓。那年的事是專屬於他自己的秘密,他並不打算讓千梧知道。
老道的指揮官先生自然而然地歎口氣,“很荒唐,小學的時候。”
“那麼早?”千梧震驚,上下打量著江沉,“那你——豈不是變身——”
“啊,是。”江沉嚴肅地說,“變小又變大,跟玩一樣。”
“……”千梧沉默良久,“神經夠會玩的。”
“你去哪了?”
千梧沉思片刻,“英格蘭。”
對麵的人忽然繃緊了一瞬,千梧看著他,歎氣道:“就是那趟旅行,你不會忘了吧?”
“啊。”江沉又放鬆下去,說道:“當然不會。”
千梧點點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江沉卻忽然皺眉,“哪一天的行程?見查爾斯那天嗎?”
“嗯。”千梧點頭。
“那天——”江沉眉頭緊鎖,好一會才說道:“如果我沒記錯——”
千梧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對麵那家夥似乎比自己更緊張和不自在,反而讓他產生了一絲罪惡的幸災樂禍。
他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江沉,片刻後說道:“沒錯。”
江沉:“……”
指揮官先生失去了表情,許久後才挑眉問道:“時間線?”
“我記得,當年是你先寫完作業,等了我一會,我們一起看了零點的夜景,然後上床的。”千梧用聊天氣一樣風輕雲淡的口吻聊道:“但是此時的我畫畫比當年又精進不少,我先畫完了,節省了一些時間。”
江沉:“……”
“真是一個美好的晚上啊。”千梧搖頭感慨,在看著對麵的人精神瀕臨崩潰前終於饒過他,說道:“可惜還是回來得太快了。前戲過長。”
“……”
千梧從來沒在江沉臉上見過含義這麼豐富的表情。
許久後,江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謝謝自己青澀時的儀式感。”
千梧當場笑崩了,笑得向後癱倒靠在隔板上。江沉注視了他許久,而後有些無奈卻也跟著挑起了嘴角。
“行吧。”江沉看開地說道:“你開心怎麼著都行。”
千梧笑了一會後止住,黑眸仍然帶著笑意,又沉靜地注視著對麵的人。
他壓低聲音道:“但你皮帶都解開了。”
江沉挑眉,“細節可以不必提了。給人留一分麵子如何?”
“我是想說。”千梧收回視線,看著自己的手指,“如果神經再晚一會。”
江沉忽然僵硬了一瞬,“再晚一會,你會嗎?”
千梧沉思許久,“應該會的。我想不到一個不會的理由。”
“如果那隻是重溫往昔,何不保留往昔最心動美好的樣子。”千梧輕聲道:“更何況,這是在神經裡。這是一個與外麵隔絕的世界,我有什麼理由拒絕和你一起?”
江沉愣住。
他深深地凝視著對麵的人,仿佛聽出了其他的含義,但又拿捏不準。
千梧沒再說話了,他輕輕籲氣,似乎還在回味著那段往昔。
“不得不提。”千梧忽然說,“你從軍後身材確實比當年結實不少,人還是要比的。”
江沉:“……多謝。”
走廊裡的腳步聲越來越多,有屈櫻和鐘離冶的小聲說話聲。
“他們都回來了。”千梧起身,“去看看。”
屈櫻和鐘離冶正站在彭彭門口,兩個人瞪眼看向那個門棟裡,無語中。
千梧走過去一看,彭彭躺在床上,懷裡抱滿了方便麵。
千梧:“……”
“怎麼做到的?”鐘離冶皺眉按著鼻梁,“我入睡前特意把手機揣進口袋,但醒來後還是沒有。”
“手機也太奢侈了,神經裡不允許用手機的吧。而且你也不夠心誠,回到往昔後衣服都變了,你放口袋有什麼用啊?”彭彭撇撇嘴,“我可是在最後關頭動手抱著這些方便麵睡著的,睡前最後一句話我還在求神經讓我帶走它們。”
“……”
屈櫻問道:“有地方放嗎?”
“能放的,福袋裡空間可以裝好多東西,我剛試了。”彭彭說,“更何況我有兩個福袋啊,可惜自己沒長八隻手。”
“……”
“其實這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江沉若有所思,“下次去往昔之門,大家都儘可能帶點物資回來。除了食物,或許我們後麵還需要些彆的,挑些不過分的小工具帶,也許神經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眾人點頭,千梧沒吭聲,他手伸進褲子口袋,輕輕摩挲著那裡麵的兩個小東西。
其實他也帶了點兒東西回來。
他和江沉的對戒,在接吻時,不知哪根神經搭錯橋,他鬼使神差地就偷走了對方手指上那一枚。因為沒來得及藏起來,一直和自己的那枚一起攥在手心裡。
一不小心就給帶出來了。
“我現在就想吃泡麵。”屈櫻歎氣,“可以分給我一碗嗎?我回到過去一直在瘋狂做飯,我的天啊,那天生意怎麼會那麼好!我一口都沒撈上吃。”
彭彭爽快點頭,“可以啊,你們誰還要?”
“我不吃了。”鐘離冶看起來狀態不太好,他揉著鼻梁說,“我抓緊再休息一會。”
江沉說,“我要一碗。”
千梧疑惑問道:“你不是回到小學了嗎?好歹經曆過中午,連家裡帶的便當都沒吃嗎?”
江沉頓了頓,“那隻是一個小孩的量,能吃飽嗎?”
“……也是哦。”
車廂裡有開水,江沉泡好麵就坐在窄窄的小桌前伏案吃麵。當年的江家少爺挑剔得很,食材,廚師,都要講究。但現在不同,他屈起長腿坐在那裡唏哩呼嚕地吃泡麵,也吃得很香。
家族變故和軍營裡的黑暗讓一個世家少爺真正長成了一個不畏風霜的男人。
千梧坐在床上看著他,片刻後,默然無聲地從福袋裡掏出那本畫冊翻開。
江沉瞟了他一眼,發現他在看畫冊,沒放在心上,低頭繼續吃麵。
千梧卻隨手抽出自己帶著的那根筆,翻過一頁,在空白處輕輕地素描。
手癢。
很久沒有過的手癢,也無所謂什麼靈感,就是想記錄這一幕。
陰影打在男人的側頰上,泡麵的熱氣上湧,模糊了那人的眉眼,卻又讓他看起來無比生動。
江沉麵吃到一半,外麵忽然傳來船槳砸門的聲音。
“到了到了!”船夫在外麵喊,“你們回來了沒?準備登島了!”
“這麼快!”彭彭一聲哀嚎,乒裡乓啷地把東西往福袋裡塞,“來了來了!等我一下!”
江沉抓緊時間把最後一點麵吃完,放下碗,說道:“走吧。”
“嗯。”千梧合起畫冊。
*
神經之海上已是落日。
一座孤島再次出現在不遠處,這一次的島嶼似乎比前兩次都大很多,船隻靠岸,仍舊是座古風小村鎮。
江沉他們的船是第一個到,在岸邊等了一會,才等來另兩船玩家。
“人數又縮減了。”江沉目光掃過下船的玩家,說道:“加上我們五個,隻有十三個人。”
“也許還沒完。”千梧說。
然而在第三艘船最後一個人下船的一刹那,忽然烏雲密布,黑夜鋪開,轟隆一聲驚雷,瓢潑暴雨迎頭而下。
“……”
眾人被澆了個猝不及防。
身後是無邊的黑暗,陰沉沉的天仿佛蘊著狂怒,驚雷要把人撕碎。
密集而大的雨點砸在身上近乎疼痛,轟隆隆的雨聲中,彭彭叫道:“我去!什麼情況!”
剛下船的那個高個子男人也吼道:“搞什麼啊?也不給我們發把傘!”
暴雨讓每個人的衣服都貼在身上,千梧被雨澆得幾乎睜不開眼,他眯著眼努力觀察著四周。
“有任務牌!”一個女玩家指向不遠處。
不遠處杵立的一塊廢舊的木板上,正緩緩浮現著鮮紅的歪扭的字跡。在暴雨下,一道閃電亮起,剛好供人一瞥。
【第3個副本:煉獄彼岸】
【玩家人數:13】
【任務描述:被架起的時空,被詛咒的小鎮。這是一座煉獄與人間並存的小鎮,鎮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魔鬼,魔鬼監管人間,每天都有人觸發不同的死亡條件死去。除各自保重之外,玩家需要合作阻止四個關鍵NPC死亡,如果第四個NPC死去,則任務失敗,全員暴斃。】
眾人靜默了一會。
彭彭瞪著那個牌子,“可以,明白,但是哪四個NPC?叫啥?長啥樣?”
牌子上歪歪扭扭地寫著:無可奉告。
眾人:“……”
牌子上鮮紅的字跡忽然消失了,下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時,遠處忽然走來一個男人。
“又是來接我們的NPC麼。”鐘離冶輕聲道:“根據經驗,這個人可能就是BOSS了。”
人群中有玩家猶豫道:“但聽起來,這是一個沒有大BOSS的本。”
千梧沒吭聲,他透過雨幕注視著遠處走來的男人。
高瘦,桃花眼,眉目動人。他垂眸低笑,即使素昧平生也能感到那種風情。
男人淡定地站在眾人麵前,眉間的溫和忽然斂去,抬眸掃過眾人,不怒自威,還帶著一絲說不出的陰森,讓人渾身汗毛倒立。
“你們好。”他的聲音低而平和,“是剛剛來報道的村民嗎?”
眾人沉默。
“跟我來吧。”他高傲地轉過身,“我叫煉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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