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來(1 / 2)

這話也忒無禮了些,那拉氏連忙嗬斥:“永璂,不許胡鬨,快給多貴人賠禮道歉。”

奶團子吐了吐粉紅舌尖,搖頭晃腦來到鬱宛身前,規規矩矩向她作揖,“博爾濟吉特娘娘,永璂不是有心的,您原諒孩兒這回吧。”

原來是惡作劇,鬱宛鬆了口氣,他要是真把自己認成祖母輩的人物那才倒黴呢。

當即笑道:“阿哥真是聰明討喜。”

這小十二真是個鬼靈精,明明識得她的身份,連姓氏都記得清清楚楚,方才自己差點被他給唬過去了。

那拉氏歎道:“光聰明有什麼用,也得他肯向學才好。”

宮裡的孩子向來開蒙早,五阿哥永琪四歲就能念誦滕王閣序中的名句,永璂如今都六歲了,卻連千字文都背得磕磕碰碰——倒不是非要他出人頭地,可身為嫡子都庶子都比不過,豈非大失顏麵,旁人又該怎麼想?

眼看著話題向深奧的方向跑偏,鬱宛隻能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那拉氏自覺失言,這種話論理不該對底下說的,被人聽見還當她這個皇後想怎麼樣呢,便清清喉嚨,“多貴人,這殿裡太悶熱,本宮便不留你用膳了,你且自便罷。”

鬱宛當然求之不得,陪領導吃飯無疑是最吃苦受罪的活計,哪怕菜色再好也食之無味——她寧願躲在小稍間裡吃獨食。

正要告退,那拉氏忽又將她喚住,“那日……你怎麼知道本宮身邊姑姑姓容?”

果然容嬤嬤是個難能可貴的忠仆,一絲一毫都不肯向主子隱瞞。

鬱宛即興編了個由頭,“妾初來乍到,也不知各宮主子性情如何,好不好相處,才使了些銀錢。”

那拉氏恍然,這多貴人竟是有腦子的,可惜段位還是次了些,遂噙笑道:“你剛來京城,哪裡知道裡頭關竅,憑你手頭那點銀錢,彆人隨便敷衍你幾句就夠使了。或是那不安好心的,故意告訴你相反的訊息,讓你犯眾怒,你又當如何?”

鬱宛聽得咂舌,皇宮這麼凶險?

那拉氏自然是心底磊落的,不乾這醃臢事,“還有一點本宮須叮囑你,旁人也就罷了,可彆稀裡糊塗去跟禦前人打聽聖上喜惡,哪怕飲食上的枝節也彆去沾染,這是最忌諱的。”

當皇帝的往往疑心病重,頂見不得旁人處心積慮打探他私隱,誰知道揣著什麼目的?

鬱宛凜然,“臣妾受教。”

走出門時,還聽到十二阿哥跟他額娘嘰嘰咕咕說自己的事,不外乎皇阿瑪怎麼選了這麼一個超齡的女子來當妾室——他是看不出來有三十啦,不過外頭人都言之鑿鑿,想必差不了太多。

春泥給她擎著傘,避免陽光曬壞那身欺霜賽雪的好皮子,難為小主是在大草原上長大的,倒是半點不顯黑。

鬱宛心說我黑的時候你還沒看見呢,為著要麵聖,出門前她娘特意給她關了一個月的禁閉,路上又都是坐馬車,好容易褪去那層健康的蜜色——不過鬱宛覺著怪可惜的,明明她這樣身段配上深皮膚才更顯活力美呢。

新燕沉吟道:“皇後娘娘倒還是挺喜歡小主的,可惜十三阿哥抱病,小主不能常常走動,否則還能更親切些。”

在宮裡要做個穩固的寵妃光討好皇帝可是不夠的,六宮嬪妃的生殺予奪皆在皇後娘娘手中,退一步講,即便哪日失寵,若得皇後照拂,日子也能好過許多。

鬱宛喟歎道:“算了吧,皇後娘娘自個兒都應接不暇,我又何必打擾?”

她知道新燕勸她“投石問路”,為的是能爬得更高點,可鬱宛進宮的目標便隻有明哲保身四字,她一個蒙軍旗貢女,倘去摻和漢軍旗滿軍旗的亂賬,當真是吃飽了撐的。

至於那拉氏的心事,鬱宛幽幽歎了口氣,可惜曆史在那兒擺著,十三阿哥注定沒挺過今年,而十二阿哥也注定當不成太子——她這做母親的,又有誰體諒她的苦楚呢?

*

多貴人掀起的短暫的水花過後,宮裡再度恢複平靜。蓋因這幾日朝政繁忙,乾隆皆宿在養心殿中,雨露均沾跟雨露均不沾都同樣能緩解矛盾。

而當敬事房那位徐公公再度出山時,卻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皇帝翻了啟祥宮伊貴人的牌子。

一時間,六宮眾人的眼睛發生了百八十度的大偏轉,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這伊貴人成天吹牛說大話,還真叫她碰上了。

鬱宛並不十分震撼,在她看來遲早的事,為了安撫達瓦達什部,皇帝也不能總把伊貴人乾晾著,隻是伊貴人倘就此得了寵,對她是個不小的威脅——誰叫她倆仇怨太深,伊貴人早就想一口水把她吞到肚裡了。

春泥忿忿道:“她若憑自個兒本事倒好,可今日的機會據說是穎嬪求來的。”

這個穎嬪真是好管閒事,原來陛下雖不要她侍寢,一月裡也總有幾回到她宮中用膳——不能太讓蒙軍旗丟臉了。

哪知穎嬪倒舍己為人,不給自己求得君恩,反而趁機勸皇帝多親近新寵,春泥很懷疑兩人早就串通好的,伊貴人多半許了穎嬪什麼好處,或是承諾生下孩子交給穎嬪養,聽聞聖祖皇帝時這種事不少,誰叫聖祖爺孩子多呢。

倘真叫她們如願,到時候自家主子無疑要被孤立了,滿蒙漢三分天下,還有永和宮什麼事?

鬱宛見她如臨大敵,似乎天都要塌了,卻忍俊不禁,“行了,瞧你這杞人憂天的勁,懷孩子哪有那麼容易,又不是種瓜得瓜。”

便真如此,伊貴人可不是好相與的,指不定就得變卦——那日她在慶嬪麵前可是寸步不讓,儼然以嬪位自居,又怎肯讓穎嬪這個陳年老嬪揀了便宜。

鬱宛慣會自我排遣,雖然心頭有點小不悅,可很快便釋懷了,今日天朗氣清,正合大快朵頤——她前日上火起的燎泡已消退得差不多了,很適合再長一圈。

“我記得禦膳房有新鮮腦花,你去取些來罷。”整個永和宮也隻有鬱宛好這口,其他人是碰都不敢碰的,吃腦子,多可怕呀!

鬱宛隻能遺憾她們不懂享受,烤得釅釅的腦花比嫩豆腐還軟,配上蒜泥香油,彆提有多美妙了!

“對了,前幾日那烤羊肉怎麼少了幾串?”鬱宛印象中自己並沒吃那麼多,誰叫乾隆中途過來打斷,之後她就由吃改為“被吃”了。

新燕心知肚明,卻又怎好揭李玉李公公的短,隻含糊道:“興許小主記錯了,又或者底下人嘴饞偷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