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1 / 2)

乾隆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依你看金蓮二字當作何解?”

鬱宛當然不能讓他瞧出自己思想多麼齷齪,趕緊撥浪鼓似地搖頭。反正女子無才便是德,裝傻才是真理。

然後就見乾隆那雙龍目愈發深邃,“卿難道沒讀過金瓶梅麼?”

鬱宛心頭打鼓,難道萬歲爺竟猜到了,不至於吧,他倆也就是炮友的關係,遠不到心心相印的程度。

況且金瓶梅難道不是禁書麼?還是她弄錯了?縱使她願意自比潘金蓮,可皇帝絕對不會甘同西門慶相提並論的——他自詡風流而不下流的高端玩家,西門慶可實打實遊戲花叢的浪蕩子。

唯一的共通點大概是都長得很帥,頗有身家,還器大活好。

或者她可以說自己看過水滸傳?那更不成,這在當朝算反書吧。

鬱宛滿腦子烏七八糟,乾隆倒是聽得津津有味。他料得不錯,這女子果然涉獵頗廣,不但博古通今,而且雜學旁收,跟專精詩詞的大家閨秀又是一種。

其實乾隆哪在乎她讀什麼書,難不成看了幾部水滸就能造反稱王了?他還沒那麼心胸狹隘。

當下微微笑道:“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說完仍回皇額娘身邊陪侍去——乾隆最愛在人前扮孝子,每每出巡幾乎都寸步不離展示孝心,以致於鈕祜祿老太太隻能痛苦地享受天倫之樂,天曉得,她寧願叫兩個女先兒來跟前說書呢,誰樂意見這麼一個好大兒斑衣戲彩?

鬱宛則滿腹狐疑,琢磨皇帝那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想跟她共演一出活春宮?像框框梅裡西門大官人跟潘金蓮嬉戲葡萄架那樣?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她下輩子還得做人呢。

七月二十四,儀仗終於抵達避暑山莊。鬱宛望著眼前氣勢恢宏的殿宇,深深體會到什麼叫一山還有一山高,之前經過的那個溫泉彆館與之相比簡直如滄海一粟。

劉姥姥進大觀園也不過如此。

當然她不能立刻就進去,得隨在皇太後身後。

一眾嬪妃團團簇擁著鈕祜祿老太太,如同眾星拱月一般。老人家臉上就自然多了,她也不是頭一回來,自然輕車熟路。

而如鬱宛、伊常在、郭常在這批新進宮的就實在有些手足無措。

鈕祜祿氏說道:“行宮雖不比紫禁城齊全,也得有個章法,省得哪處失竊了鬨起來,長了嘴都說不清。既然皇後不在,便由純貴妃全權料理,愉妃協理便是。”

純貴妃擦了很厚的胭脂,依舊蓋不住底下蒼白如紙的麵容,叫人很懷疑她究竟為什麼來的——舟車勞頓受這些辛苦,何必呢?

但她仍是恭謹地應了聲是。

愉妃自然唯純貴妃馬首是瞻,她借了兒子永琪的東風才能陪同秋獮,自然謹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錯。

舒妃則眼中噴火,連鼻孔都氣得張大許多,往日嬌美輪廓蕩然無存。明明她也是妃位,皇太後卻視若無睹,偏讓個死人一樣的純貴妃跟木頭般的愉妃來管轄公務,瞧不見她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麼?

鬱宛因為馬車緊鄰的緣故,不得不貼在她身側,臉色著實精彩。

她很懷疑舒妃長腦子沒有,人怎能自負到這份上?

莫說那兩位都出自潛邸,侍奉皇帝多年,就單論地位,有兒子的總比沒兒子的強吧,舒妃拿什麼跟人家爭?

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飯,舒妃有空在這裡嫉妒彆的嬪妃,還不如趁早向皇帝借種生個娃兒的好。

鬱宛正漫天神遊著,忽然感覺不遠處傳來一道極淩厲的視線,忙抬首望去,卻見乾隆爺豐神俊朗的影子一閃而過。

這人怎麼陰魂不散似的?

鬱宛抖了抖雞皮疙瘩,趕緊站直,倒是不敢看熱鬨了。

其實乾隆並未聽得十分清楚——他發現自己那聽心聲的本事貌似有些限製,離開三丈之外便無能為力。

不過借種兩個字他並未遺漏,哼,這女人把他當成什麼了?種豬種驢?真是放肆!

隨後鬱宛便明顯感覺皇帝有意遠著自己,她也不介意,橫豎萬歲爺的喜怒無常她早就領教過了——根本她都不知這人脾氣怎麼來的,她又沒惹他?

等進了園子,眾人便如乳燕投林般各歸其位。

至於鬱宛則迫不及待想看看那“金蓮映日”在什麼地方,難不成真是個淫窟?

領鬱宛過去的還是王進保,可見乾隆還是挺賞識她的,沒隨便找個粗使太監給她引路。

等到了地方,卻見是一片煙波浩渺的蓮湖,中有石橋矗立,沿湖建有一溜兒水榭,十分清雅彆致。

鬱宛恍然,“怪道叫金蓮映日,想是說那湖中荷花映著日光,金燦燦的十分惹眼吧。”

王進保:……很可惜,並不是。

隨即對這位主兒解釋,那金蓮指的是從五台山移植來的金蓮花,長在旱處,盛放時有如黃金滿地,甚是好看。

可惜花期剛過,此時是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