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斂葬(2 / 2)

容嬤嬤唏噓道:“主子生前一向克己複禮,又信奉老祖宗食不過三,這回讓她放縱一次,也算如願了。”

當了半輩子皇後,唯一越矩就隻有這些糕餅,聽起來是有點好笑的,但鬱宛還是輕輕點頭,“是啊,娘娘走得無怨無悔。”

她不曾在與皇權的對抗中失敗,如今不過是肉/體的消滅,但在死亡之後,她將獲得永恒的超脫,何嘗不是另種意義上的永垂不朽呢?

鬱宛看著一臉平靜的容嬤嬤,“您今後打算怎麼辦?”

那拉氏走了,鬱宛估摸她不會樂意留在宮裡,若容嬤嬤想回家鄉,鬱宛自然願幫她安排;若是不習慣外頭的日子,鬱宛也能幫她找個好去處,譬如永和宮——以她的年歲自然是不宜再受累了,永和宮事少錢多,養老倒是很合適。

容嬤嬤輕輕搖頭,“娘娘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可奴婢實在不願離開主子。”

她跟了那拉氏大半輩子,看著她從青春少艾長到如今模樣,早已當成親生的一般,要她回家,她連家鄉都忘了,又能回哪兒去呢?至於永和宮,她的存在隻會給貴妃娘娘帶來壞處,皇帝每見一回,都會想起主子從前種種不足,如此反而牽連了豫貴妃。

容嬤嬤道:“奴婢願意給主子守陵,還望您成全。”

人各有誌,鬱宛也無法了,不過她還是得提醒一言,“萬歲爺不願與翊坤宮娘娘合葬,故而交代金棺不必遷入裕陵,而是葬入純惠皇貴妃地宮。”

這招到底是挺狠絕的,畢竟古人極為在意身後事,堂堂皇後與嬪妃共居一墓,怎麼看都不是抬舉。

容嬤嬤反而釋然,“如此也好,主子娘娘與純惠皇貴妃從潛邸便相知甚深,如今倒是得以團聚了。”

至於能否跟皇帝合葬,她想主子自個兒亦不稀罕,生前都相看兩厭了,死後還得日日相對麼?那才是對主子的折磨。

容嬤嬤遲疑道:“主子扔崩一走,十二阿哥就得守孝三年,諾敏姑娘那頭……”

鬱宛笑道:“這個你大可以放心,諾敏對永璂總是一心一意的。”

何況雖沒行昏禮,聖旨都頒下了,博爾濟吉特那邊還能反悔不成?

容嬤嬤歎道:“奴婢也隻剩這件心事,多早晚十二阿哥成了家,奴婢也能去陪伴主子。”

鬱宛忙道:“那可不成,您畢竟是長輩,得看著永璂生兒育女,還有孫子,重孫子,您也知道這世道孩子多難將養,看看五阿哥八阿哥,您還能放得心麼?”

容嬤嬤被她逗樂了,“看來奴婢總是個受罪的命。”

到底打消了輕生之念,十二阿哥沒人照顧是不成的,也隻能她代替主子活下去了——原來死亡才是最容易的事,主子泉下有知,也會默默庇護她罷?

因著葬禮所用之物多與平時不同,皇家的規製也比民間繁複,鬱宛縱有銀錢,那些大件還是得從內務府調令。

也不知內務府是裝死慣了還是怎麼著的,連她的話都不怎麼管用了,鬱宛就琢磨著難道還是請皇貴妃出山?可若魏佳氏打定主意一問搖頭三不知,鬱宛也沒法將她從病床上架出來。

好在白梅還是及時送來對牌,說是她家娘娘病得神昏氣喪,一切殮葬事宜隻能托賴貴妃照料。

鬱宛不管魏佳氏是真病還是假病,總之她肯放行就還算有點良知,鬱宛立刻吩咐開了府庫,先把裡頭的麻布都搬出來,給永和宮上下都趕製了一套孝衣,皇帝是讓永璂跟諾敏穿孝,可也沒規定不許旁人穿孝,她偏要鑽這個語言漏洞。

除此之外,留守京中的皇阿哥們也都紛紛前來吊唁,五阿哥更是親自承擔“摔瓦盆”的重任,這是自認為那拉氏的長子了——永珹自然不敢前來,他跟嫡母的交情沒那麼深,且出繼一事到底讓他有些畏首畏尾,不必要再得罪皇帝。

鬱宛也無心理會,世事涼薄向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那拉氏就很希望風光大葬麼?不過世人的基準如此,鬱宛也想保住那拉氏逝世後的最後一分顏麵罷了。

有這些皇阿哥們充數,其實也儘夠了。

她隻意外和敬公主居然也會前來,還哭得比誰都悲痛,看她衰服哀泣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死了親額娘呢。

和敬以帕拭淚,哽咽著道:“娘娘走得好苦,當初潛邸時何等情深,卻怎料……”

鬱宛本應做出一副深受感動的模樣,但實在哭不出來——連她見到那拉氏棺槨的時候都沒動容,何況這幾滴假惺惺的鱷魚眼淚呢?

鬱宛木著臉道:“公主還是莫太傷心了,娘娘泉下有知,也不願見你這般為難自個兒。”

和敬公主不知聽沒聽出她話裡的譏諷,眼睛滴溜溜一轉,上前柔聲道:“我和你一樣,都知曉翊坤宮娘娘是被奸人所害,如今娘娘芳魂早逝,那位卻依舊逍遙自在,真叫人……”

鬱宛冷冷打斷她,“公主,您恐怕說得太多了。”

和敬以袖掩麵,“她但凡有點良心,都該叫十五阿哥出來致個禮,怎能這樣心安理得?”

話音方落,就見白梅一身素服牽著個六歲孩童出來,帶他到靈前跪坐進香。

和敬公主撇撇嘴,“表麵功夫誰不會做?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鬱宛心想,這位更是毫無自知之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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