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侍女(1 / 2)

和親王的離世對乾隆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不同於早早被出繼的弘曕,弘晝與他年歲相仿,從小一起長大,竟可說形影不離,有時候他都覺得弘晝是另一重身份的他,無非一個在宮裡,一個宮外,可那份血緣的紐帶是無論如何都斬不斷的。

故而這些兄弟之間雖屢有口角,可乾隆待他還是頗多優容,無論弘晝如何胡鬨、如何玩世不恭,乾隆頂多也就是嘴上訓斥兩句,至多再罰點月俸,從未想過要嚴格製裁。

就連這回以為他又故意舉辦葬禮,乾隆想的也無非是奪爵嚇唬嚇唬他,怎料弘晝卻並未騙他呢?

“朕的身邊人一個個離朕而去,如今連唯有的兄弟也不在了,真真成了孤家寡人。”乾隆自失地一笑,麵前酒盞空了大半。

他其實已過了能縱性酗酒的歲數,但鬱宛也勸不動他,人在心裡難過的時候,除了借酒澆愁又能作甚?

早知和親王不能陪他到始終,不知他會否後悔沒對和親王好點——當然比起其他的宗室已經算不錯了,可乾隆還是有意地防著他,否則弘晝也犯不著故作瘋癲,表示自個兒絕非帝王之才,從無貳心。

如今可好,死亡讓兄弟倆之間不必再有隔閡,倒是能徹底相親相愛了。

鬱宛望著皇帝醉眼朦朧的麵容,仿佛能切身感受到他的恐懼,比起親人辭世的痛快,乾隆更怕的還是他會步這些人的後塵罷?

龍椅上的滋味,向來是越坐越貪戀,正如某句歌詞裡所寫的,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他還遠沒有活夠,怎能希望死亡早早靠近。

鬱宛明知道乾隆是多慮了,但卻不能用這些話來消除乾隆的負擔——她的先知並未改變那拉氏的命數,至於乾隆,要麼將其當成拍馬屁的敷衍之語,要麼將她當成懂邪法的妖女燒死,鬱宛想想,就彆以身試險了。

反正乾隆還有三十年好活,何必同情他一時的傷感呢?他自個兒占的便宜已夠多了。

和親王的喪事自有皇帝親自辦理,鬱宛隻關心裕貴太妃,雖說和親王的壽數其實不短,算不上白發人送黑發人,可裕貴太妃就這麼一個兒子,心裡的痛楚是不消說的。

但鬱宛到壽康宮探望時,裕貴太妃隻簡單躺了數天,很快就又神采奕奕地爬起來了,渾看不出是剛參加完葬禮的人。

鬱宛擔心她精神失常,懷疑是否要請太醫來診視一下。

裕貴太妃笑道:“人死如燈滅,難道我該成天哭哭啼啼的麼?”

何況她雖沒了兒子,卻還有一大片孫子、重孫子,她們耿家給愛新覺羅留的血脈並未斷絕,又有什麼好慚愧的?

她倒去勸福晉吳紮庫氏想開些,弘晝沒了,如今正是享兒孫福的時候,難道不該高興?弘晝活著的時候總是胡作非為,讓她提心吊膽,如今萬歲爺已經下旨讓嫡子永璧襲爵,由兒子孝順奉養,總比在不懂事的丈夫手裡討生活舒服得多罷?

鬱宛幾乎絕倒,這位貴太妃娘娘可真想得開,難道兒子不是她生的?

她有點不懂這個世界了,“您心裡不難過麼?”

裕貴太妃歎道:“難過又能怎樣?逝者已矣,活人就該好好活著。”

皇帝可以儘情為兄弟掉眼淚,但裕貴太妃很知曉,她跟吳紮庫氏若是哭得太多,隻怕上頭就該以為她倆心懷怨憤了——畢竟是皇帝讓弘晝到蒙古走了一遭,才因此加重舊疾,可她難道能說皇帝做得不對?自然隻有自己想通些。

裕貴太妃自嘲地道:“以前我總罵弘晝糊塗,老大不小的人還動不動撒嬌,些許頭疼腦熱都受不住,這回竟瞞得一絲不露,也真難為了他。”

若早知弘晝的病情嚴重至此,說什麼她都不會答應送嫁,可弘晝卻在最後關頭當了回孝子慈父——他用這份功績、用萬歲爺的負疚,換來了她跟府裡往後太平。

“你說,他是不是個傻子?”裕貴太妃含淚道。

鬱宛唯有點頭。必須承認,這一刻和親王的喜劇人人設在她心裡不複存在,而是轉變成另一個光輝偉岸的形象。

這位親王殿下是值得尊敬的。

乾隆三十五年的諸多離散,一直到次年仍延續著感傷氛圍,而鬱宛,這回該輪到她了。

陪伴了她十四年的春泥,從侍女熬到姑姑,如今終於梳起婦人頭,要風風光光出嫁了。

而她所選中的如意郎君正是杜子騰。

說實話,鬱宛完全想不到這兩個人是怎麼走到一起的,杜子騰理想中的妻子是張家小姐那樣標致的美人,而春泥活潑有餘,端莊不足。

且素日言談之中,鬱宛也知曉春泥擇偶對象絕非杜子騰這款,她夢寐以求能嫁個威風凜凜的剛猛漢子,而杜子騰瘦得跟白斬雞似的,也實在看不出半分男子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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