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番外二(2 / 2)

穎貴太妃道:“姐姐哪老了,明明瞧著還跟五十許人一般?倒是我臉上皺紋密布,早成了風乾的橘子皮。”

鬱宛認真端詳片刻,“真的,你比我還老。”

穎貴太妃一跺腳,“您也太壞了。”

這種時候不是該互相吹捧嗎?明知道女人對容貌是最在意的,不管什麼歲數。

婉貴太妃跟誠太妃就樂嗬嗬地笑,慈寧宮寧謐如水的時光裡,拌嘴無疑是最大的樂趣所在。哪日不鬨上這麼兩場才奇怪呢。

婉貴太妃跟穎貴太妃還好些,都是有養子的,得閒能去宮外住住,小鈕祜祿氏就隻能趁每年夏天跟鬱宛到暢春園去——暢春園雖不及圓明園那樣寬綽富麗,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釣魚賞花泡溫泉燒烤,照樣有滋有味呢,真想一年四季住在那兒。

至於鬱宛可選擇的範圍就太多了,可她最常去的還是阿木爾、永璂跟永琪這兩處,前者自不消說,納蘭寧致跟諾敏都是極好的人,待她亦十分體貼,至於後者,最吸引鬱宛的倒不是永琪這位曾經男神,而是他最小的一個孫兒。

小家夥才剛會爬,連走路都磕磕絆絆,便已展現出驚人的天賦,永琪見鬱宛盯著沙地上的圖案發呆,因笑道:“這小子最頑皮,天天都弄得一身泥沙才進屋,愁壞他爹娘。”

最喜歡拿著竹枝寫寫畫畫,偏又跟鬼畫符似的,什麼都瞧不出來,明明還不識字,到底誰教他的?

鬱宛不著痕跡看了永琪一眼,不信他沒發現愛孫神異,否則怎會特意在旁邊放著本九章算術?

至於那些奇奇怪怪的圖畫,毫無疑問是阿拉伯數字跟各種符號的組合——數學是一切科學的基礎,小娃娃怕是生下來就不一般呀。

鬱宛想起先前給永琪治完腿傷又飄然而去的那位神醫大夫,這個世界總是不乏奇人異誌,不管是否如她猜想的那般,她還能盼著能帶來些許改變,有希望才有明天,不是麼?

鬱宛蹣跚上前,把一塊剝了紙的糖放在那孩子手裡,孩子默默看著她,眼中有著不符合年歲的沉穩。

鬱宛摸了摸他的頭,而後含笑離去。

*

光陰荏苒,穎貴太妃終於掌不住了,不久前皇帝剛訓斥了慶郡王永璘,命退出乾清門,隻留內廷行走,理由卻是私自為養母祝壽而未奏明,穎貴太妃再是糊塗也看得出來,這對兄弟並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和睦。

而她早已將永璘視同親生,又怎忍心看他落得先帝一朝果郡王和親王那般下場?對兄弟鬩牆的恐懼,讓穎貴太妃愈發憔悴下來,終於在二月的某天撒手人寰。

鬱宛隻輕輕喟歎,又去了一位故人。

原來太過高壽也不是好事,看著熟悉的人一個個離去,總難免心生惻然。

鬱宛原打算像阿布額吉那般百歲而終,可畢竟是不能夠,到了嘉慶十年,她也日漸纏綿病榻起來。

看著簇擁在病床前的人們,鬱宛並未覺得悲傷,隻微微笑道:“我也要走啦。”

婉貴太妃跟誠太妃都有些眼睛酸酸的,轉過頭擦淚。

鬱宛對永璂道:“你可不許欺負諾敏,往後一舉一動,我都會在天上看著的。”

永璂紅著眼點頭,喉嚨裡已哽咽難言。

至於額駙納蘭寧致,他向來端凝持重,鬱宛最放心的也是這點,對他倒是沒什麼好交代,隻愛憐地撫了撫阿木爾鬢發,“彆哭了,人生七十古來稀,我都七十八了,還有什麼不知足?”

她還有一言轉達,“你告訴皇帝,等我死後不必遷去裕陵,另起一墓便是。”

她其實早跟乾隆談過這類話題,奈何遺詔卻沒交代,鬱宛隻能自己吩咐——大約乾隆還是盼著她心回意轉,來日與他合葬?

但,鬱宛是一個決定了就不會改變的人,何況裕陵就那麼幾個位置,此刻已經滿了,叫誰騰出來都不適合,她也不是蠻橫無理的人。

還是自由自在最好。

阿木爾驚疑不定地抬頭,有些聽不懂似的。

鬱宛發覺自己錯估了女兒的承受力——在阿木爾眼中,其實她跟乾隆一直是真心相愛的吧?他們倆共同編織了一個美好的幻象,甚至以假亂真。

而此刻,阿木爾方才緩緩掀起那層真相的麵紗。

鬱宛本可以對她說清楚,但這對一個從小在愛裡長大的孩子無疑是有些殘忍的,何必讓她再受一重打擊呢?

還是額駙知機,輕聲說道:“先帝那樣寵愛皇貴太妃,必不忍見其在九泉之下仍執卑辭妾禮,倒不如另辟一墓,左右也不是不能團聚。”

如若合葬裕陵,頭上還有兩位皇後壓著,日日請安多麻煩,想說些體己話都不方便;還是皇阿瑪自個兒過來的好,那時要不要讓他進,就得看額娘臉色了。

阿木爾恍然,這才是她記憶中的雙親相處模式,於是破涕為笑,“您也忒促狹了,都這樣還得擺皇阿瑪一道。”

鬱宛微微一笑,也不分辯,轉頭對著婉貴太妃跟誠太妃道:“你倆若是願意,將來便與我合葬罷,咱幾個正好湊一桌骨牌呢。”

也不知黃泉下亮不亮堂,是否該多備些蠟燭,否則老眼昏花牌都打不好了。

二人淚盈於睫,也隻有點頭稱是。

鬱宛輕輕吐了口氣,該交代的都交代好了,此時此刻,腦中走馬燈似的轉過許多人的身影,到最後卻是定格在一人身上。

想起那日初見,他取笑她老,她氣狠狠地在心底罵他,仿佛已經是前世的事了,偏生這會子記起來。

等九泉下相遇,她必得再罵他兩句,橫豎人死了不用再計較身份了,看他打算怎麼哄她。

鬱宛躺在迎枕上,閉目沉睡過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