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 99 章(1 / 2)

蓮葉重疊掩映著水麵,溫酒酒借著月光,小心翼翼地在岸邊行走著。繞過一叢蓮葉,見月下波光粼粼,一隻竹筏飄蕩於水上,竹筏上似乎躺著一個紅衣少年。

少年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抓著酒壺。在他的身邊,還有好些個這樣的酒壺,東倒西歪的,有些已經空了。

空氣裡飄著淡淡的酒香。

溫酒酒的蓮燈顯然是他用手中的酒壺砸得沉入了水。

“是二公子!”秋霜一眼就認出竹筏上的是傅司南,驚呼了一聲,“二公子怎麼在此處?”

“二公子,二公子。”秋霜接連喚了好幾聲,竹筏上的少年毫無反應,秋霜急了,“二公子怎麼又把自己喝得這般爛醉如泥。他就在水上飄著,萬一不小心翻入水中……”

“秋霜,你回去喚人,二公子這裡交給我。”溫酒酒打斷秋霜的話。

傅儘歡安排了一名武功高強的暗衛,寸步不離地在暗中監視著她,不管是她還是秋霜,都不可能使喚得動這個暗衛,暗衛也絕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溫酒酒想了想,就讓秋霜回去尋人。傅司南把自己喝得人事不省,即便他擅長水性,在醉酒的狀態下,躺在竹筏上也是很危險的。

“奴婢這就去。”秋霜轉身跑了。

溫酒酒站在岸邊,眼神複雜地看著竹筏上的傅司南。

自上次與他攤牌後,她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傅司南了,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告訴自己傅司南那一鞭子下來,她與傅司南兩清。

但她與傅司南之間的糾葛,又豈是這麼容易就兩清的,以傅司南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性子,也不大可能輕易與她兩清。

溫酒酒這些日子沒見過傅司南,偶爾從丫鬟小廝那裡聽到一些他的消息,聽說他不是日日借酒澆愁,常將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就是躲在院子裡沒日沒夜地練他的刀法,院子裡的幾棵老樹遭了他的毒手,肉眼可見地禿了三層,連傅儘歡也無可奈何。

溫酒酒擔心傅司南如秋霜所言,不小心落入水中,雙眼一眨不眨地將他盯著。

他醉得糊塗了,不知道他朝思暮想的溫酒酒就站在岸邊,舉起手中的酒壺,悶悶地飲了一口,又

抬手將銀壺扔進了水裡。

他起身的時候,看見水裡倒映著一輪清寂的明月,呆呆地看了半晌。他伸出手去打撈明月,撈了半天,手中空空如也,水裡的月影也碎成了無數銀光。

“酒酒,酒酒。”傅司南不甘心,趴在竹筏上,身體往前傾。

黑黝黝的河水上,漂浮著細碎的月色,映入他眼底的瞬間,連同他眼眸裡的微光,一點點碎裂開來。

竹筏晃了晃,是溫酒酒足尖一點,落在他身後。

在傅司南伸長著手臂去夠水中的月亮,半個身體懸在水麵上時,溫酒酒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抓住傅司南的手,低聲喚道:“傅司南。”

傅司南轉頭看她。

他的瞳仁是漆黑的,染著朦朦朧朧的醉意,溫酒酒看不清他眼中的自己。

他似乎沒反應過來,怔怔地將溫酒酒望著,眼中漫上驚愕之色:“酒酒?”

“是我。”溫酒酒頷首。

“真的是你,酒酒。”傅司南猛地張開雙臂,將溫酒酒納入懷中,喉中發出一聲輕歎,“酒酒。”

傅司南懷抱炙熱,雙臂緊緊勒著她的身體,力道大得恨不得將她勒入骨血中。

溫酒酒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她掙紮著,哄道:“你先鬆開我。”

“我不。”少年含糊不清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語氣裡滿是倔強,“我鬆開了,你便會消失。”

溫酒酒一時無言。

“酒酒,酒酒。”傅司南癡癡地喚著她的名字。

他醉了,醉得糊裡糊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他滿腦子都是溫酒酒,即便是醉了,也沒辦法將這個名字從腦海中趕出去。

“父親隻教會我喜歡便去強搶,從未教過我若是碎了又該如何。酒酒,我該拿你怎麼辦。”少年痛苦地抱緊了溫酒酒,“酒酒,你教教我,我該拿你怎麼辦。”

也許隻有借著烈酒麻痹自己,才能叫他暫時忘記自己的痛苦,也沒空去找溫酒酒算他們之間的這筆舊賬。

他怕自己控製不住去傷害溫酒酒。

他強取豪奪慣了,從小到大,喜歡什麼,便搶過來。

溫酒酒讓他吃了沉痛的一個教訓,也讓他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有些東西是強搶不了的,比如,溫酒酒的感情。

她就像是這水

中的一輪明月,明明近在眼前,偏他無論如何努力,隻撈到了一湖破碎的月影。

傅司南將腦袋埋在溫酒酒的頸側,或許是溫酒酒的錯覺,她聽見了零碎的嗚咽聲。

“二哥哥,你醉了。”溫酒酒抬起頭來,平靜地說道。

傅司南渾身震了一下。這是兩人決裂後,溫酒酒頭一回喚他“二哥哥”,自那日過後,不管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中,溫酒酒喚他,從來都是像個陌生人那般直呼他的姓名。

“酒酒……”傅司南的眼中透出喜色,尚未將話說出口,眼前晃了晃,視線裡溫酒酒的影子消失於一片漆黑中。

傅司南闔起雙眼,緩緩倒在了溫酒酒的懷中。

溫酒酒的手指離開他的後背,低聲道:“對不起。”

她點了他的睡穴。

傅司南的身體有些沉,溫酒酒伸出雙臂將他抱住。

清寒的夜風推動著竹筏,朝著湖心飄去,月色皎潔,映著傅司南的麵頰。那張和傅儘歡一模一樣的麵頰,曾經滿是意氣風發,如今隻剩下愁苦。

溫酒酒輕輕撫了一下他的麵頰。

她承認,她對他愧疚了,但她的所作所為,她不後悔。

如若她不做那些,她現在已經成了一具無知無覺的空殼子,這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她是用自己的方式生存著。

每個人最終都會找到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傅司南也一樣,他現在是不習慣而已,他做慣了主人,習慣發號施令,勾勾手指,想要的東西就有人奉到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