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京都除夕依舊是熱鬨非凡,處處透露出一股喜氣,張燈結彩,將禹國繁盛四字展示的淋漓儘致。
今兒在街上的,不僅僅有禹國的人,還有一些西域和六國之人,京中專門為他們設置了異鄉街市,有官員給他們牽頭,允許他們在街上裝扮出屬於自己家國的街市景象。
其中,西域人最多,他們盤了一條大部分是西域人住的住宅區出來,買了爆竹,買了過年的年貨,除夕那天,來了一個西域大團結,家家戶戶捧著東西上街互相送福,並約定明年繼續,將這作為一個傳統傳下去。
至於京都本地人,還是沿著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有的舞龍舞獅,有的搞燈會猜謎,還有的想“燈謎捉婿”,出了頗有難度的燈謎掛著,就想捉個聰慧的女婿回去。
折青戴著紗帽走在其中,也猜了一輪燈謎,得到了一個老虎模樣的燈籠——那攤主要給她兔子的,被她堅決拒絕了。
那攤主是個十七八歲的學子,穿著師範學院的校服,旁邊賣燈籠的也穿著校服,不過是技術學院和醫學院的。
折青見著三院的學院一起聯合出來賣花燈還有些好奇,跟著同樣好奇的人群擠過去,還以為是學子們湊興,結果一打聽,發現他們是為了給貧困的同窗們湊夥食費。
“貧困的學子可以去申請助學金的。”折青小聲的道:“難道你們不知道?”
一個學子就道:“我們自然知道,隻是那助學金是要給十分困難的學子,還有一些勉強能活的,難道還要去搶那個麼?自然是要自己做點小生意糊口了。”
且賣燈謎,也是他們的強項啊。
折青就覺得這時候的學子其實對於助學金的認識很淳樸——是給活不下去的學子的。
但凡活的下去,就不能要。
她想起後世某些學校對於助學金的發放總是不看實際情況,就隨意發給富裕同學。導致富裕的孩子拿著那筆錢,不過是多吃幾頓,但是對於真正貧苦的孩子而言,那筆錢都可以活一個學期了。
每一項政策,剛出來的時候,都是最能夠貫徹到底的,隻是後麵慢慢的就變了味道。
她笑著道:“你們這樣,很好。”
希望在她的手上時,禹國這種惠民政策不要變味道。
那學子聽她說話這般老成,還有些奇怪,不過也並過多關注,今兒個實在是太忙了,因為是學子擺攤,很多人都想來看看,所以折青猜完了燈謎,還賴著不走跟學子們說話,便有人催促她趕快離開。
折青:“……”
行吧。
此時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大家都上街來逛,她走在中間,四周有隱衛和護衛開道,倒是走的順暢。
“宗童,給我買一串烤羊肉。”,折青聞見了烤肉的味道,宗童點頭,正要去,就見前麵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隱約中,她還聽見了丹青的聲音。
折青連忙過去,就見前方已經被圍起來了,幾個穿著官兵衣裳的衙役在那裡處理。
“真一刀殺了?”旁邊一個看熱鬨的路人問身邊的人:“你看清楚了?”
身邊的人就一臉驚魂未定的道:“是啊,我看的清清楚楚。那小子本坐在一個男人的身上看花燈,因那孩子……我看著有些特彆,便多看了幾眼,結果這時候,過去一個人,也不知道怎麼做的,就一瞬間,我見那孩子就直接換到了另外一個漢子的身上。”
看熱鬨的人就道:“是人販子!”
“應該是人販子吧?不然換人家的孩子做什麼?我正要叫人來捉這人販子呢,就見那孩子……從袖子裡直接掏出一把刀,眼睛不眨就將人的腦袋給割了下來,那鮮血喲——”
折青:“……”
她看向宗童:“你告訴丹青的?”
宗童:“刺彆的地方可能還有活路,將腦袋砍下來,肯定活不了。”
折青:“……”
行吧。
出現了這種事情,也逛不下去了,將丹青帶回宮去,仔仔細細的問了問衙役,猜測那人販子應該不是她猜測的是其他國家或者禹國有心人派來的,而是一個真的人販子。
“祝籬的阿爹說我長的好,坐在他的脖子上,他有麵子。阿姐同意了,讓我跟著祝家的人一起出來,她要忙著做實驗。”
“我就出來了,然後就被換了人坐,我低頭看了看,他好像很得意,我就告訴他,不放下我,我就殺了他,他回了一句殺了,我就殺了。”
折青摸摸他的頭,“那就殺了吧,估計你說要殺他的時候,他還沒回過神來。”
再看看丹青呆萌的模樣,大概明白那人販子估計是覺得丹青好騙才下手的。
誰知道碰見了閻羅王。
丹青倒是一臉無所謂,“也不是第一回被拐了。”
折青就想起來,丹青和丹朱以及安曉的履曆裡,是有一次在雲州被綁架的經驗。也是那次,唐縣令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所以送來了京都。
孩子不怕倒是好,讓她生氣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人販子。
人販子一直都是屢禁不止,她前兩年就下了命令,凡是發現拐賣,直接死刑。就是這樣,也有在禹國冒險拐人。
她之前查過資料,若說現代的時候,拐子拐了孩子,是賣給那些沒有生育能力的人家,又或者是養起來直接打斷手腳當叫花子,在古代,大多數就是直接當做奴隸賣了。
賣的是死契,得到的銀子就多,無本的買賣,所以一直都有人在刀刃上行走。折青便將這個記下來,看來還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將做拐子的人打殺一批。
她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很是明白一個道理:她對什麼事情表現出厭惡,那什麼事情就不會出現她的麵前,至少官員們為了討好她,會投其所好。
這些年,她就討厭了很多事情。比如討厭貪汙,討厭拐子,討厭溺死女嬰等等。她讓人做過調查,因為她的討厭,確實有些成效。
有時候靜下來,她發現自己跟上輩子真的不一樣了。上輩子,她小心翼翼的收斂著自己的情緒,這輩子,她要特意要放大自己的情緒,用情緒來告訴大家,她不高興了。
做皇太女其實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禹皇就教她,在對待一些事情上,情緒絕對不要內斂起來,讓朝臣們來采猜你的意思,而是要誇張,比如你憤怒的時候,你默默的直接去殺人,這就讓朝臣們害怕你了。
這時候,你可以表現出你很憤怒,你要砸東西,比如折子這種輕巧,但是砸下去大家都害怕的東西。
你砸完,朝臣們就知道怎麼辦了,他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等他們再不滿意的時候,你殺個人,他們也不會說什麼。
他們隻會說,皇太女殿下都砸折子了,你還沒警覺性麼?你這性子,也太不適合當官了。
“那我豈不是被人猜透了?”折青問:“女兒的心思不想讓人猜。”
“所以你才更要誇張點嘛。”禹皇笑著道:“你不發狠點,彆人就仔仔細細的去猜你的心思,你的脾氣展現出了,彆人又會猜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禹皇教了她之後,還讓人敲鑼打鼓做了一件事情。
他讓人燒死了一個人販子。
在萬民廣場燒的。
“光砍頭怎麼能行呢?我們之所以有極刑,就是給這些人準備的。”禹皇跟她說,“你讓下麵的人隻認為你厭惡人販子,僅僅是很淺的一個威脅。因為人販子本來被抓住了,也是要坐牢的,也是要被殺的。”
“那你厭惡還是不厭惡,有什麼關係呢?”,禹皇問她,笑著道:“阿青,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按照你寫的概率學來說,你厭惡和下達誅殺令之後,他們隻是增加了被捕捉的風險。”
折青輕輕的點了點頭。
然後禹皇又做了第二件事情。
他在燒死一個人販子後,讓人敲鑼打鼓,將一個人販子的皮扒了,以儆效尤。
折青想,這事情傳出去,人販子該心裡有點數了吧。然後,禹皇便在人心惶惶的時候,將一個世家買這種被拐來的孩子的管事砍頭了。
這三波操作下來,一天一天的進行,不過是三四天,京都便已經開始自查起自己的府裡是不是有被拐賣來的孩子。
這般一查,還真查出來不少孩子是被拐賣的。有些世家便直接去幫孩子們找父母,出現了好幾個讓人淚目的故事。
禹皇這時候又道:“你看,阿青,有時候做事情,直接點就好了。”
他站起來,帶著折青在禦花園裡散步,道:“阿青啊——”
折青哎了一聲。
禹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父皇知曉,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但是,父皇有一事總想不明白,你有時候,給自己設置了一個道德的標杆。”
“你很少用極刑。”禹皇道:“你的腦海裡好像沒有這個概念……是叫概念吧?但你看,有時候極刑其實很好用。這種世道,你對他們溫和一些,便讓他們忘記了,你是手握生殺大權的皇族。”
“你要讓他們感知的不是你的脾氣和情緒,最重要的是告訴他們,你不爽快,就要使用非常手段殺人了。”
折青:“……”
慚愧。
她畢竟是和平年代長大的,穿來又自帶金手指,對極刑的認知確實不夠。
不過父皇啊,你這麼教我,難道不怕我變成暴君麼?
……
“怎麼能算殘暴呢?”說書先生的書館裡,說書先生道:“人販子難道不該殺麼?”
下麵的人就義憤填膺,“該殺!該殺!”
折青坐在下麵,依舊是買了瓜子,瓜果,菊花枸杞茶。然後捧著茶杯喝,慢慢的聽著百姓們在說人販子被剝皮燒死的事情。
“要我說,陛下還是太仁慈了,就該要五馬分屍的。”他道:“你們想想,隻要拐走了一個孩子,那就是毀的一個小家,難道不可惡嗎?可就一刀砍下來,也太便宜他們了。”
“還得做成人彘,最好放在鍋子裡用油煎炸!”
“這還便宜他們了,下了地獄,還要下十八層——最新出來的閻王殿你們看了嗎?聽聞隻要是惡人,就得下十八層地獄。”
折青坐在人群中,笑了。
她站起來默默的退出去,正要走,就見一個男人攔住她,小聲的問:“姑娘,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折青看了看他,搖頭道:“不認識。”
那人就有點著急,道:“姑娘,我們見過的,幾年前,皇太女殿下要加冕,你跟我說,是臘月二十四。”
這麼一說,折青倒是記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
她笑著道:“這位兄台,你可是有什麼事情?”
那人就道:“姑娘,我知道你家裡肯定不凡,應該有朝中的消息渠道——我如今開了個百曉生鋪子,我想跟你合作。”
他小聲的道:“你知道說的是真的,我就可以給你這個數。”
他的手掌翻了翻,道:“怎麼樣?”
折青卻覺得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道:“兄台想,我一個能知道……那裡消息的人,能缺你這點銀子嗎?”
那人就後知後覺的罵了自己一句:“是我急暈了頭。”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感慨:“以前隻覺得秦寬大人做這個真賺錢,但是自己做起來,才知道不容易。”
折青點頭,秦寬確實是個搞八卦的奇才。
她想了想,給他出了個主意:“你每次有大八卦的時候,就先放出消息來,說自己將在某天要說一個大秘密,先預熱,等到將人的心都吊起來,你再將消息散布出去。”
折青覺得送佛送到西,索性給了他一個秘密,“你知道,淮南候家的二公子,竟然偷偷做鴉/片生意麼?”
那人便瞪大了眼睛,“鴉/片——他竟然敢!”
然後激動而又忐忑的道:“這消息放出去,我就該被淮南候家追殺了吧?”
折青:“這點膽子,你怎麼跟秦寬比?”
那人便狠了很心,道:“你放心,我信你,這事情我做好了,你可以考慮下後麵多跟我合作嗎?”
折青笑起來,“也行。”
那人便匆匆點頭離去了。折青歪頭,對宗童道:“找個人幫幫他,彆把事情做砸了。”
宗童點頭。
……
鴉/片/煙是從晉國傳過來的。這還是去年剛流行起來的一種□□,在晉國的上層社會很是受歡迎。
然後,就傳到了禹國,折青直接殺了一批,將鴉/片/煙的危害天天讓人在街上敲鑼打鼓的說,還讓人排成了戲曲,堅決不讓鴉/片進入禹國。
為了這事情,邊關查貨物查的更嚴了,但是,總有人不聽話,還弄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在這之前,是準備將淮南候一家抄了,將他家的二少爺拖到午門處宰了,警告眾人。但是現在,經過禹皇的教導,她覺得還可以做的更加凶殘一點。
對於一些做著極刑之事的人,就該要處以極刑。
元宵剛過,京都就傳出了一個消息。說是百曉生京都總部馬上要公布一個重要的消息了。
剛開始還有人不信,但是隨著而來的是各種八卦雜誌上登報,還有說書先生也提了一嘴,瞬間,這個事情,成為大街小巷的討論熱點。
“什麼事情啊?”
“不知道呢。”
一個人就磕著瓜子走出來,加入人群,“我知道一點——我家裡有人在百曉生內部做事情。”
“快說。”
“我說了,你們可不能跟彆人說啊。”
“肯定不說。”
那人便道:“是關於鴉/片/煙的事情——你們知道嗎?聽說京中還有人私賣鴉/片/煙!”
聽熱鬨的人便全都震驚了。
“皇太女殿下都說了那可不是好東西,宣傳了那麼久,怎麼還有人賣啊?那可是殺頭的罪過。”
“是啊,這不是不聽皇太女殿下的話麼?”
“可能是自己吸鴉/片/煙吸的腦子發懵了,京都裡,天子腳下,竟然還敢這麼做!”
“不過這人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