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休妻這兩個字應該存在嗎?(2 / 2)

“這裡,好像開始‘以錢論事’,但是這卻不是一個壞事。”

“因為她們有了銀子,她們不用再依附,所以,她們敢說話了。而無論她們因為銀子,說了是什麼話,都是對的——因為,她們終於說話了。”

折青就看他,再看他,終於覺得不愧是文學天才,她將後世的婚姻學給他研究了這麼久,他一個男人,深受男權社會長大的人,竟然會這麼快就分析並且認同了這一觀點。

她就道:“你之所言,大部分人看不透,大部分人看不穿,今日去禹山的不僅僅有男人,還有女人,她們正處於迷茫之際……我想借先生之筆,給她們寫出一條路來。”

羅玉鬆的“文學天才”光環是經過認證的,而且,隨著羅玉鬆看的書越來越多,越來越雜,他寫出來的東西,就越帶著後世的革/命家色彩。

而如今的禹國是不擁有革/命資本的,她就怕他走岔了路,不僅害了自己,還搗亂了她的進程。

那還有什麼是可以讓羅玉鬆去“革/命”的?她想到了一個作為女性,她一直記得的問題。

女性的權利。

那麼,由“休妻與和離”引發出來的問題,就值得羅玉鬆去分散,去研究,去寫文章。

出城之路,折青走了千百遍,熟門熟路的很,周邊景象也能如數家珍。因為想著日後羅玉鬆會成為“女性之友”,對他就十分寬容,見他因為久不出門,對京郊外麵頗為好奇,便開始讓宗童給他解說。

她自己自然是閉目去查各種資料了——時間就是金錢!她簡直是拿命在做皇太女啊。

宗童:“……”

他硬邦邦的說了幾個地方以及那地方是做什麼的之後,便開始給羅玉鬆拋問題,“你覺得怎麼樣?”

羅玉鬆是個傻的,見宗童問他外麵一個茶水攤怎麼樣,也不敢懷疑他是不想介紹了,將問題拋回來給她。

反而第一時間想的是:這是不是他的考試題目!

天爺喲,皇太女殿下可是在聽的。

他就糾結糾結再糾結,索性放棄了自己那些繁瑣之語,隻道:“很好——我的意思是,能在這裡擺一個茶水攤,真的很好。”

“我從燕國一路往西,經過了秦國,楚國和魯國。帶我走的鏢隊一路趕,走的是大道,但是仍舊會看見不少的流民正朝著禹國的方向而來,有時候流民成堆,便會搶食。即便我搭載的鏢隊是我們那裡遠近聞名的——我母親說,那鏢師隊長還很有背景,這才敢托付我在他隊裡,但是在途中,除了流民搶食,還要注意官兵與山匪。”

“這也不是最過分的,山匪和流民可以殺,但是遇見兵痞子為難你,你便不得不給銀子了。”羅玉鬆道:“鏢師有時候聚在一起吐槽這些事情,我也聽了不少,於是便更向往禹國。”

“因為在這裡,擺茶水攤,不用擔心被流民搶,不用擔心被山匪搶,不用擔心被官兵搶,他們就隻是擺一個茶水攤,客人多的時候,就賺多一點,客人少的時候,就賺少一點。”

他說完,自認為這是最真實的想法了,也說的差不多了,便看向宗童,誰料宗童根本沒有說話,也沒有打算說話的意思。

羅玉鬆就忐忑的再搜腸刮肚,繼續說自己的肺腑之言,“那……那茶水攤的攤主,臉上帶著疲憊,是因為他天不亮就起來備東西了,他打著哈欠,卻在看見客人時笑臉相迎,拿到銀子後,眼睛是有光的。這是最樸素和真實的百姓生活。”

“我來禹國這麼久,發現禹國百姓跟其他國家的相比,是他們知道自己要什麼,並為之付出努力去做,他們雖然疲憊,但是知道努力了就有未來,是可以過上好日子的。”

“這裡的人有活氣,有煙火氣,因為人活了,有了煙火,禹國便活了。”

他最後還升華了!

但是宗童依舊不說話,羅玉鬆都要哭了!

折青實在聽不下去了,歎氣一聲,睜開眼睛,道:“玉鬆啊,你休息一會,喝口茶潤潤嗓子。”

待會到了禹山,還需要羅玉鬆開大呢。

……

禹山。

清晨,這裡便聚集了很多人。

這些人,並沒有什麼大人物,都是京都的百姓。

這些人,有男有女,男人占大部分,所以女人就情不自禁的紮堆。

這些人,年輕人居多,青年居中,老年最少。

其中,在老年人婦人隊伍裡,祝家阿婆和她的媳婦,明顯是最領頭的。祝家阿婆是做豆腐的,是家中最能賺銀子的人,她媳婦也在外麵做工,對這場“姻緣破裂,是該說休棄還是和離”的論辯很是在意。

禹山辯論,從六月裡傳出明年三月要開“萬民全會”開始就有的固定辯論活動了。

如今,茶館和萬民廣場上每天都有人說書先生和宣傳部的人告訴大家,明年三月的萬民大會,是可以提出無數的議題和要求,然後讓代表們集中帶進會議廳,然後由朝廷做出最後的決斷,該不該施行。

所以,現在他們就要開始想了,也可以去禹山開始進行一個最初的辯論。隻不過辯論題目要先交給朝廷宣傳部,然後讓宣傳部選出呼聲最高的議題在禹山辦辯論。

三個月來,他們說了很多議題,比如糧食分配,比如稅收,比如律法,比如世家和庶民等等,但是從沒有哪個議題,是關於女性的。

三個月來,折青時不時就會問一問秦寬,“有關於女人和男人之間的議題嗎?”

秦寬搖頭,“沒有。”

“要不要臣安排安排?”

折青搖頭,“不用——我即便帶頭,隻要她們沒有勇氣,也沒有用。這種事情,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做好的。”

還需要更多的人出去說,需要真正的領頭人,開始站起來。

於是這般等,一直等到現在,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女人提出來,呼聲慢慢起來的議題。

——休妻與和離。

她們覺得,不應該有休妻兩字的存在,要求朝廷廢除休妻製,改為和離,要求嫁妝全部返還。

折青終於笑了。

她一大早上就迫不及待的出宮,然後下了馬車,讓羅玉鬆跟宗童去男人那邊,她自己戴著紗帽,到女人這邊來。

她來時,祝家阿婆正在說休妻的問題。

“什麼是休妻?休妻之前是怎麼說來著?”,她大聲的道:“七出者,依令,一無子,二淫佚,三不事舅姑,四口舌,五盜竊,六嫉妒,七惡疾”

她聲音最大,周圍的人都看向她。

祝家阿婆就呸了一句,“我們彆的不說,就來說第一條!第一條,我呸!”

折青忍不住笑了,她站在一邊,看著祝家阿婆,突然想起來,這是祝籬的祖母。

她看過學子們家人的畫像,倒是還記得。

祝家阿婆這般說話,還不舒服,她搬了張小凳子,朝著周邊小娘子的那邊也道:“過來,過來——今天不要管大家是何身份,是富貴還是貧窮,老婆子今天先說幾句話。”

隔壁小娘子的隊伍猶豫了一番,也靠攏了過來。

祝家阿婆就有些激動,她用手啪啪打兩下,道:“這麼些年,多少婦人被說肚子裡沒貨,生不出金蛋蛋,生不出兒子——可是如今,萬民醫館八月份十三日的期刊裡麵卻說了,這生兒生女,是男人的問題,根本不關女人的事!”

這話一說,倒是有不少人應和。因為萬民醫館的醫學報紙是最早出來的,這麼多年來,很多人家訂了就沒有退掉過,而且一直有觀看的習慣。

畢竟醫學報上很多知識有時候是可以救命的。所以很多人,都看見了這條最新出來,且又大逆不道的最新醫學知識。

八月裡出來,很多人看見了。但是又有很多人裝作看不見,甚至還有人去醫學館裡麵鬨事的。

祝家阿婆就道:“醫學報紙上麵說,生不出兒子,就是男人的問題——想來很多人沒有看過這個報紙上麵說的東西,所以在這裡我將會給大家說一遍。我會大聲的說一遍,也請對麵一些人聽好了。”

對麵的人指的是什麼人,大家心裡都有數。於是一部分的男人也看過來,眼裡有的帶著鄙夷,有的帶著好奇,還有的帶著一種無奈,好像在說:“怎麼能夠這樣撒謊呢?”

甚至還有人帶頭起哄,叫祝家阿婆老婆子,醜八怪多作怪,還有人說她不知好歹,說她是其他國家派過來的奸細,是來禹國挑撥人心的。

祝家阿婆卻沒有被這陣仗嚇倒,冷哼一聲,繼續大聲的道:“小孩子之所以能夠成形,是因為我們的身體裡麵,有一種叫做染色體的東西。男人那邊有兩種,一種是生男孩的,一種是生女孩的。女人身體裡麵也有兩種,但一種是生女孩的,另外一種還是生女孩。”

“小孩之所以成型,是要有男人那邊的一半染色體和女人這邊的染色體一起組合,咱們女人這邊隻有女孩,男人那邊卻有兩種,所以這最後到底是生出男孩還是女孩,是要看男人那邊給了你男的還是女的染色體。”

這話其實是不對的,說的也不是很精確,但是能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實屬不易了。折青對祝家阿婆十分佩服,對於她來說,其實理解到這個層次很好了。

祝家阿婆說完,在場有一些人倒是也能理解。理解的人就先說起話來,一些人說這醫學報上都說了,這種染色體的說法是從書上看見的,當今還沒有人做過實驗,能得出確定的答案。

也有人說,那書上就沒有錯誤的,而且醫學報敢登出來也是有百分之幾十的把握才敢這麼說。

便將這話說來說去,祝家阿婆再次振臂高揮,“都停下來聽我說,這都不是重點。”

她繼續道:“重點是,既然有所懷疑,為什麼還一定要怪罪在女人的身上?如果說這是錯誤的,那對的是什麼?女人生不出兒子是女人的錯,這種說法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是由誰提出來的,有什麼證據?”

“今天來的人,老婆子相信都不是什麼無賴,都聽得懂人說的話,那麼老婆子想問一聲,生不出兒子怪女人這話,除了是老祖宗說的之外,還有什麼醫學上的根據嗎?”

折青就覺得祝阿婆絕對是有準備來的,而且幕後之人肯定懂醫,祝家兩個孩子應該是還不懂這些的,所以祝家婆請到了高手——畢竟,這種【醫學根據】的話,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說的出來。

因為被帶了一頂“不是無賴”的高帽,所以一時之間還沒有人直接反駁她的話。這是禹山辯論三個月來養成的習慣:不能空口說白話,在正式辯論的時候要有理有據,不能進行人身攻擊。

剛剛有人罵祝阿婆,其實已經犯了禁忌,所以罵了一回便不能罵第二回,不然要被人看不起的。

趁著他們思考的空隙,祝家阿婆繼續道:“既然第一條你們反駁不出,那我們繼續來看第二條。”

她又將第二條關於女子“淫”的問題拋出來,“千百年來,大家隻認三妻四妾,認為男子風流當是本性,女子失德,便是□□——”

“這又是老祖宗提出來的。可是老祖宗還說過,姻緣本是結兩姓之好,是兩個家族之間的門當戶對。”

“那為什麼門當戶對,男子為本性,女子便是□□呢?”

這話就比剛才無子是男人的錯更加的令人震驚,現場又有人開始咒罵。祝家阿婆兩眼一翻白,狠狠的翻了兩個白眼,噴著吐沫罵道:“有些人我給你們臉麵,給你們一次,是看在禹山辯論的份上,是看在朝廷的麵子上,要是還有人敢胡說八道,在這裡罵老婆子,就彆怪我不給他臉了。”

她呸了一句,“到目前為止,我可還是文明著呢——沒辦法,皇太女殿下說要講文明嘛。”

折青笑了起來。

她看著祝家阿婆,點了點頭,沒錯,人要講文明,要講美德。

然後,下麵便開始為何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為何女人不能有多個男人,生不出兒子到底是男人的錯還是女人的錯等等,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祝家阿婆就輕蔑的笑起來,對著旁邊崇拜看著她的兒媳婦說:“這才兩條呢,我還有好多沒說。”

她旁邊一個婆子就笑著道:“大妹子,你說的太好了,真是說到了我的心裡麵去。”

祝家阿婆便看著她,道:“你老人家也是京都人嗎?聽著口音不像啊。”

那婆子就道:“我姓錢,養豬的,我家的養豬廠你肯定知道——錢阿婆養豬場。”

祝阿婆就連忙道:“我知道,我知道,都上了商業報的,原來您就是錢阿婆呀!”

錢阿婆點頭,又叫她旁邊一個年輕一點的婦人,道:“這是荷花——他開的沙縣小吃,如今已經散落在禹國各處,不知道您吃過沒有?”

祝阿婆就連忙點頭,“吃過的,吃過的。哎呦,這也是上過商業報的,我卻是沒有你們厲害的,我隻經營著一個豆腐坊,整日就是賣豆腐。”

三人湊在一起說話,折青見三人越說話越近,也樂嗬嗬的湊過去聽。就聽見錢家阿婆說,“這七出之條第三條呀,著實有些……有些像年輕人最近很喜歡說的一個,雙標。”

“這居然是結兩姓之好,門當戶對,為什麼隻說女子不事舅姑?男子不應該也要如此嗎?難道男子不伺候孝順我們的父母,也能被休棄?”

那叫荷花的也道:“還有後麵的幾條之罪,也雙標的很。他們用條條框框將女子框起來,卻自己做著這些事情——所以為什麼還會有這七出之罪就要被休棄的道理呢?”

折青很是讚同,情不自禁的點著腦袋,道:“就該如此——無論是男人犯錯,還是女人犯錯,過不下去了,就隻該和離,而不是女子被休棄。”

祝家阿婆扭頭一看,見是一位戴著紗帽的年輕姑娘讚同她們的觀點,連忙將折青拉入她們的陣營,不由得又相互介紹一番。

賣豆腐的,未來的目標是做出全禹國最大的豆腐坊,將來上商業報。

養豬的,已經上了商業報。

開沙縣小吃的,已經上了商業報。

這般真誠的將自己的身份介紹出來,然後問折青:“姑娘,你呢?”

“你是做什麼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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