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捉蟲)(1 / 2)

陳桂花怎麼可能聽不見院裡的動靜,外頭父女倆吵架的聲音,她聽得一清二楚。

隻是那又能怎樣,她聽得也心急,一方麵心疼女兒,一方麵又覺得女兒這回確實不對,不該頂撞老子。

當家的再不對,也是長輩,做小輩的就該受著。

她在灶房裡急得不行,此刻被白永貴一吼,嚇得腿都軟了,哆嗦著趕緊跑了出來。

“當家的,啥事呀。”

白永貴憋著氣,壓低聲:“去裝一鬥米,半鬥麵,再包兩節臘腸。”

他沒好氣地對白小芽說:“家裡糧食也不多了,借你的這些,夠你們吃上一陣子的。若非看在你那過世的公爹份兒上,我一粒米都不會給你的!”

白小芽心底冷笑,怕是看在江遠山有功名在身吧。

她算是看明白了,白永貴這是在下注,像一個賭徒,用女兒的一生,去賭江家的飛黃騰達。

倘若來日江遠山真的做了官,那白家作為江家的親家,也算有了依傍。

也難怪書中白永貴死活不準原主離開江家再嫁,原來症結在這兒呢。

想到此,白小芽感到齒冷,但麵上卻仍舊笑嘻嘻的,並拱手作揖。

“謝謝爹,我一定會好好在江家過的,隻要能吃飽飯,我絕對不會讓爹丟臉,不會讓人戳你的脊梁骨。”

白永貴氣得頭疼:“你趕緊拿上東西滾!”

白小芽再次耍起無賴:“爹,我午飯都沒吃就來了,沒力氣,你看要麼我吃了夜飯再走,要麼你讓大哥送我回去。”

白大嫂李雲秀實在看不下去了:“不是我說,他二姑你這麼做也太過分了,哪有姑子回娘家要東西往婆家拿的,人都是拿婆家的東西往娘家送。沒見誰這麼不要臉,倒貼婆家的。”

白小芽嘿嘿一笑:“大嫂,你也是做姑子的,難道你經常拿我們白家的東西,往你李家送了?”

白大嫂李雲秀氣得當場紅了眼:“你!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嘛!我對咱白家可是沒有半點花花腸子,你豈能這般汙蔑娘家嫂子?”

“這就叫汙蔑啊?”白小芽嘖了聲,手一攤,無奈道,“爹,大哥,你們可都在,也都親眼看著的,我可沒說大嫂真的做了什麼。是她自己說,向來都是姑子從婆家拿東西往娘家送,我不過話趕話的順口問了她一句,她倒急得紅了眼。”

白永貴冷冷地看了眼李雲秀,然而對白小芽仍舊沒好臉,吼道:“行了,你少說幾句!糧食也拿了,趕緊滾!”

“走就走,那是大哥送我呢,還是爹你送我?”

白永貴哼了聲,扭身回屋,理都不再理她。

白小芽看向大哥白石頭,揚起笑臉,“大哥,勞煩你了。”

李雲秀瞪著眼,氣得肺都要炸了。

“他二姑,你這是幾個意思?你回來要糧也就罷了,咱家裡人心慈手鬆,不比的那些手緊的人,你開口要,家裡就給了,可你還要支使娘家人做東做西,沒見你這麼過……”

白小芽打斷她:“我這不是要,再強調一遍,是借,我這是借,以後要還的。”

李雲秀翻了個白眼:“借也好,要也罷,這都不說了,可你大哥下午還得去給人蓋房子,你咋就能厚著臉使喚他去送你,你這不是成心要累他嗎?”

白小芽一臉無辜:“可我一個柔弱的小女子,背著那麼多糧食,路上被人搶了怎麼辦?”

白石頭看不下去了:“行了,我送二妹,都一個村裡的,江家離我們又不遠。”

李雲秀撇了撇嘴,恨得牙癢癢,卻也隻能忍了。

陳桂花沒一會兒便包好了東西出來,她高興的將裝著糧食的麻袋遞給白小芽。

白小芽接過來抱在懷裡,沉甸甸的,抱在懷裡真滿足。

聞到灶房傳來的肉香味兒,她努著鼻子使勁嗅了嗅。

“娘,你是燉的臘排和蹄膀嗎?”

李雲秀瞬間警醒,趕忙催促道:“天也不早了,你們快些子上路,這麼大包糧食,可得仔細點。”

白小芽卻沒急著走,朝屋裡喊道:“爹,燉好的臘排給我捎上點唄,正好回去給我婆母他們解個饞,也讓人家覺得你厚道。”

這時候白小芽無比慶幸,書裡的設定非常人性化。

無論是皇親貴族,還是平民百姓,守孝期間不禁葷腥,這是開國皇帝親自頒布的指令。

因為開國皇帝是平民出身,在亂世中打出來的天下,那時候遍地屍體,天天都在死人,哪有守孝一說,人吃人都有。

所以開國第二年,皇帝便下了聖旨,定出一條新規矩:守孝期的學子,四十九日內不能去書院、三年不能參加科考,無論官員還是平民,三年內不能與妻妾同房,不能飲酒作樂,不能娶妻嫁女,但肉可以吃。

在皇帝看來,三年不吃肉,會把身體拖垮,不利於國本。

民強,國才強。

所以這時候,儘管江家還在孝期,但白小芽並無顧忌,大著臉找白永貴要肉吃。

“……”李雲秀氣得都要冒煙了!

這個臭不要臉的,怎麼就沒死在這場地龍中呢!真是老天瞎眼!

最終白小芽歡歡喜喜地帶了一大包糧食,懷裡又抱了一小包燉好的臘排,美滋滋地往江家趕去。

白家在這個節骨眼上著急忙慌的吃肉,不用問白小芽也知道原因。

這場災難後,接下來會有很多人吃不上飯,有人出來逃荒,也會有人出來做賊。

出來逃荒的也就罷了,遇上了,打發點。

怕的就是那些黑燈瞎火出來做賊的,誰知道都是些什麼人,保不齊為了口吃的,還能乾出殺人放火的勾當。

所以這時候,但凡家裡還有肉的,都急著拿出來吃了,不能囤著,否則就是禍事。

彆家都沒有,就你家有,那你家就是箭靶子,是一塊誘人的肥肉,無數雙眼睛像惡狼般盯著你,恨不得將你生吞了。

白村大部分家裡,是沒有肉屯著的,不像白家,都到這個季節了,還有那麼些臘肉臘腸沒吃,糧食也剩了不少。

因為白姓在白村是大姓,而白姓族人裡,又以村正白永旺家,和白小芽娘家白永貴家,這兩家是家底最豐厚的。

白小芽的祖父,白永貴的爹,是上一任村正,那時候家裡就已經有些家底。

而白永貴年少時,曾在縣裡的茶樓鋪子做過幾年雜役。成親前,他便私自攢了不少銀錢,成親後,隻要地裡不忙,他都會出去找事做,給人蓋房子,或者碼頭扛貨。

他脾氣雖不好,但人倒是很勤快,手腳也麻利,也有把子力氣,一日不願意閒著,所以日積月累的,無論吃食還是銀錢,他家都比彆家要寬裕。

原本他家那些肉,是想囤著慢慢吃的,逢年過節拿出來一些,或者家裡來客了,拿出來一些饗客。

然而眼下遇到災情,他們不敢再留著,怕惹來禍端,便著急忙慌的都吃了。

若非如此,白永貴也舍不得拿出兩節臘腸給白小芽。

白小芽猜到了原因,但她沒捅破,隻要能搞到吃的就行,管他那麼多呢。

白石頭將她送到江家大門口便回了,連院子都沒進,他下午還要去做工,給人蓋房子,沒時間去江家屋裡客套。

而白小芽也沒留他,反正東西送到就行了。

她站在籬笆院門口,打量著江家的房子,是低矮的土坯房,經一場地龍後,土房子看起來破敗不堪,似乎隨時都能倒塌。

籬笆院是由曬乾後的青竹插成的,院中有很大一棵櫻桃樹。一場暴雨後,櫻桃早就掉完了。

她在心底對比了一下白家的房子,不得不說,白家確實要比江家上檔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