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7(捉蟲)(1 / 2)

白小芽午睡起來, 隨意地紮了兩根麻花辮,鬆鬆散散地搭在胸前。

雖然這是古代背景,但畢竟是在農村, 整天都得做事,莊戶人家要下地勞作的, 哪有功夫和閒心, 去弄那些好看卻複雜的發髻,大家都是隨便弄個簡單方便做事的發型。

至於銀簪玉釵這些東西, 更是想都彆想, 一根雕花的木簪子已經算是很不錯的裝飾了。

不出門時,她一般都是隨便紮兩根麻花辮, 或者用木簪子簡單的把頭發綰一下。

此刻她紮著兩根麻花辮, 穿著一身寬鬆的粗麻衫子,正怪異地看著李雲秀。

李雲秀被她看得心裡一慌,意識到自己做得太明顯了,不免有些緊張。

“咳……”她輕咳一聲, 笑著將籃子裡的黃瓜取出來放在江家堂屋的飯桌上。

白小芽笑著看向她, 卻不說話。

李雲秀放下黃瓜後,笑著道:“咱白家地勢高,沒被雨水毀太多, 地裡的瓜啊果的存活下來的不少。尤其是黃瓜,今年結得最好。

嫂子想著你們家本就沒有幾塊地, 好不容易種了點菜, 也被一場雨水毀得差不多了。

所以這不, 嫂子今兒去摘完黃瓜,就趕緊給你送了些過來。”

白小芽伸頭看了眼屋外碧藍的天,扯了下嘴角:“我還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呢。”

李雲秀神色一僵, 臉上的笑容都差點沒維持住。

她心底默念了三聲“潑天富貴”,這才把怒意壓了下去,臉上笑容不變。

“那嫂子就先回去了,二妹你以後若有啥事儘管回娘家來。遇上心煩事,也千萬不要一個人悄悄悶著,隨時回來找嫂子訴說。”

白小芽溫柔地笑道:“我最大的心煩事就是窮,沒錢。”

李雲秀:“……”硬了,拳頭硬了。

然而想到潑天富貴,再氣她都忍了。

目送著李雲秀走遠後,白小芽轉頭看向江遠山,一臉期待道:“接著說,陳員外嘗過咱家的菌油和鹵肉後,他咋說?”

提到這個,江遠山原本繃著的一張臉也鬆了下來。

他嘴角一勾,淡笑道:“陳員外說,他想買你的菌油方子,還有鹵肉的,兩個方子,一百兩。”

“……”愣了一瞬後,白小芽激動得抓住江遠山的胳膊大叫,“啊,太好了太好了!”

江遠山看著她一臉興奮的樣子,心情也跟著激蕩了一下。

“不過他還有個條件。”

白小芽急忙問道:“啥條件,你說。”

“陳員外說,希望你能親自去教一下他妻弟,他擔心他妻弟隻看方子,學不精。”

白小芽想了下,一百兩銀子,值了。

反正她以後開飯館,還能賣其他的美食。

她又不隻是會做鹵肉和菌油,這兩樣東西,本來就是順帶的,也不能作為主食來賣。

“好,可以的。”

江遠山低頭看了眼緊抓著自己胳膊的小手,這隻手的皮膚並不白,因常年勞作,手指也不嫩,但指骨卻很細,指尖修剪得圓潤乾淨。

他幽沉的眸子緊了緊,想到方才李雲秀的態度,以及李雲秀那句脫口而出的話。

她讓白小芽去洗帕子來給自己擦身體,先不說嫂子給小叔子擦身體合不合理,這句話由白小芽的娘家嫂子說出口,就已經是一件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事了。

莫非白家人是想……

他猛地抬頭看向白小芽,視線與她對上,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的臉。

“怎麼了?”白小芽問道。

問完後,她意識到自己正抓著江遠山的胳膊,趕緊鬆開。

江遠山收回目光,淡聲道:“沒什麼,我先回房了。”

說罷,他轉身便往小臥房走去。

白小芽愣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

“哎!”她急忙叫住即將回房的江遠山,“江遠山,你等下。”

江遠山站住,卻沒回頭。

白小芽很慶幸,李春花和江玉姝母女倆出去撈魚去了,而朱佑明也還沒回來。

現在家裡隻有她和江遠山兩個人,無論產生了什麼誤會,不用隔夜,可以立馬就解釋清楚。

若是李春花和江玉姝在家,有些話,即便是澄清誤會的話,但也不好直說。

她不敢多耽誤,快步走上前去,站到江遠山背後,語氣坦然道:“我嫂子無事獻殷勤,鐵定是有事。可能大概,我猜啊,純粹是猜測,他們可能是想讓我和你在一起。”

見江遠山挺拔的脊背微微一顫,白小芽咳了聲:“那個,你淡定點,彆多想。先等我說完。

我嫂子,也或許是我娘家所有的人,他們見我不再鬨著改嫁離開,安了心留在你們江家過日子。

恰好這段時日你也在家,且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沒娶媳婦兒,所以他們便動了歪心思,想著我和你能成事。”

江遠山轉過身來,目光沉沉地盯著她。

他壓著嗓子,低聲道:“那你是怎麼想的?”

白小芽笑道:“你這不廢話麼,我能怎麼想,我還能對你有那個想法不成?

江遠山你千萬彆誤會啊,也彆多想,我不會對你有任何想法的。

無論我娘家人有什麼打算,那是他們的事,和我無關,隻要我對你沒有任何歪念頭就行,他們總不至於給你我下藥。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會做半點出格的事。我留在江家,一開始確實也是娘家人不同意我離開。

至於現在嘛,我想得很明白,在哪過日子不是過呢?在你們家也好,去彆人家也罷,或者獨自一人,反正都是一日三餐、一年四季。”

說到這,她笑了聲:“急著和你解釋,也沒彆的意思,隻是我這個人不喜歡有誤會,大家坦坦蕩蕩同處於一個屋簷下,生活也能愉快些。

你是有大出息的人,不會一直被困在鄉野村裡。而我,你哥沒了,我將來也不可能跟著你生活,說出去不好聽。

三年後你赴京趕考,帶上娘和玉姝,你們三個去就行了,我就留在家裡,守著咱們的老宅。

再往遠了說,待日後娘不在了,玉姝也已嫁人成家,你在外做官,十年八年的都未必能回來一次。若日後我一直沒改家,到死也都算你們江家的人,倘若我後頭去了彆人家,咱們之間,說到底,也就橋歸橋、路歸路了,再不會有任何交集。

隻是這時候,你我都艱難,我們互相提攜,暫時熬過這個難關,對你我也都有利。”

雖然她一開始發覺自己穿進世界後,還在心底暢想了一番將來做單身貴婦的生活,但那畢竟也就隻是在心裡自我意.淫,自我嗨皮一下。

真正的回歸到現實,她沒那麼大的野心,餘生安穩幸福、簡簡單單就行。

在山桑縣這個小城,開個客棧或者小酒樓,請幾個雜役幫工,每天數著銀子,看日出日落。

反正她是寡婦,這輩子不嫁人,也不會被人指指點點,甚至還會被誇讚,說她三貞九烈。

在她自己原本的世界,她不想呆在小縣城,想出去闖一闖拚一拚,那是因為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她可以去拚,也有拚的資本。

那是大環境造成的,大家都能去拚、去闖,不分男女。

然而在這樣一個封建落後的古王朝,她一個寡婦,根本沒法去拚,到時候弄得遍體鱗傷,劃不來,也沒有意義。

倒不如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吃吃喝喝過一輩子算了。

說完後,白小芽看都沒看江遠山一眼,轉身去了後院,坐在水井邊洗葡萄。

整整一筐子熟透了的葡萄,吃不完就壞了,扔了多可惜啊,不如做成葡萄酒,還能存放起來。

江遠山站在屋中央,看著白小芽洗葡萄的背影,心口莫名的發堵。

她擲地有聲、硬邦邦地扔出一句“橋歸橋路歸路”,像是在急於和他撇清關係。

不知為何,聽到她說出這樣的話,他心底莫名的難受,胸口沉沉的悶悶的。

他什麼都沒說,她劈裡啪啦,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大堆,說得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這個女的真是出奇的冷靜、清醒,甚至清醒得有些涼薄。

她看上去溫柔賢惠,勤快又熱情。

其實她心裡誰都不在乎,白家人也好,他們江家也好,沒一個人,她是真正放在心上的。

這還是白家的那個姑娘嗎?

不是的了,她不是白家那個小姑娘。

和他哥成親的那個人,已經隨他哥走了。

這一刻,江遠山突然想到了曾經看過的誌怪,裡頭有段情節,講訴的是借屍還魂的故事。

想到此,他突然驚出一身冷汗,原本就半濕的衣衫,現下全濕透了。

回到房內後,他一通亂翻,從床底下的籮筐裡,找出了那本被擱置已久的誌怪。

的封皮都已經落了厚厚的灰塵,他也顧不得臟,趕忙翻到那一頁,一字不落,細細地往下看。

“自半月前,賈員外之幼女香蓮落水後,便似換了個人,性情喜好皆不是從前……”

江遠山看閒時,原本是一目十行的速度。

此時他卻逐字逐句,一字不落地往下看,比看四五經還謹慎細致。

此段故事講述的內容是,前朝大將軍之女,死後寄生在了賈員外幼女香蓮的體內,而香蓮,因為落水一命嗚呼,被救起時,就已經是寄生後的將軍之女了。

看完了“借屍還魂”的故事,江遠山再想到這段時日白小芽的種種行為……

驀然間,他從頭冷到腳心,大白天,外頭陽光照得都晃眼睛,可他卻渾身發涼,後脊背一陣發寒。

這種玄乎的事情,看時不覺得害怕,然而當故事裡的內容,真正的發生在自己身邊時,要說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江遠山心裡一陣慌亂,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件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求證。

最終他閉了閉眼,將這些時日,與白小芽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憶了一遍。

回憶完,他沒那麼害怕了。

因為在他的腦海裡,有關於白小芽的畫麵,都是溫暖舒適的,像冬日的陽光,夏日的涼風。

雖然她看起來像一把鋒利的刀,但他知道,那個女的骨子裡是柔和的,無害的。

她很愛笑,也總是笑著的,笑得溫和恬淡,即便是與人發生口角,她也是帶著三分笑。

心底的懼意退了下去,江遠山長舒一口氣,張開手臂,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上,眼睛盯著床頂,手邊放著那本誌怪。

此時,他想起了白小芽在他父兄過世第三天的晚上,勸說他的時候,也就是在那時,她就已經變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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