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抬了抬下巴。
鐵籠邊的隨從將那籠子打開,老虎迫不及待地衝了出來,徑直往對麵的綽羅斯身上撲,完全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的盤中餐。
童歲嚇得連忙閉上了眼睛,靜靜等了一會兒,沒有聞到想象中的血腥味,他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鬥獸場裡的綽羅斯被撲倒在地上,及時用老虎脖子上的鐵鏈攔住了它腥臭的嘴,抬起腿,用儘全力踹在老虎的腹部。
隻聽見老虎發出了沉沉的痛吼聲,顯然這一下給的很重。
綽羅斯利落地往外滾了兩圈,撐著身子站了起來,隨手脫掉身上礙事的長袍,露出精壯的上身深呼吸了幾次。
“陛下,您可睜開眼好好看清楚了。”
他說著就向著那老虎撲了過去,隨著他各種熟練的格鬥動作,他身上的肌肉也跟著起伏,被汗染得泛著一層漂亮的光澤。
有種很野性的美感。
容瑾看著眯起了眼睛,不動神色地轉頭去觀察童歲的表情,發現對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鬥獸場裡發生的一切。
他莫名有種不爽的感覺。
“陛下喜歡他這種類型的?”
童歲的注意力都被緊張的一幕所吸引了,忽然聽到容瑾的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慢半拍地“啊”了聲。
容瑾道:“陛下是在擔心他嗎?因為我這麼對他,是不是很惡毒?”
童歲這下反應過來了,連忙搖頭。
“我隻是覺得要是他出事了,很難向瓦剌那邊交代。”
容瑾輕笑一聲。
“陛下想得周到。”
不過是個蠻荒部落有什麼值得忌憚的,都是借口罷了。
他抬手,“可以了。”
幾名隨從連忙上前拉住鐵鏈子,用皮鞭將老虎趕進籠子。
容瑾隨後站了起來,“陛下,我突然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啊?”
童歲也跟著站起來,“哪裡不舒服,讓太醫過來看看吧。”
“不必,多謝陛下的關心。”
童歲站在原地看著容瑾匆匆離去的背影,在意識海裡對係統道:之前我以為是我的錯覺,但是我現在很肯定,他在躲我。
係統:【哢嚓哢嚓——】
童歲:我剛才做錯了什麼嗎?
係統:【哢嚓哢嚓——】
童歲皺眉,不滿地吐槽道:你這是什麼鬼聲音?
係統道:【電子薯片來點嗎?我最近升級出了味覺功能。】
童歲:“……”
謝謝,但不用了。
“陛下。”
童歲聽到聲音轉過頭,綽羅斯抬頭看著他,身上還沾著剛才打鬥時沾上的沙石和血跡,痞笑著道:“人都沒影了,你還看著,是不是喜歡他啊。”
童歲淡淡瞪了他一眼,“你廢話太多了。”
他丟下這句話就跟著離開了。
綽羅斯嘴角的笑意卻更加明顯了,低聲道:“真有意思……”--
容瑾回到房間後靜靜地坐在床邊,冷靜了一會兒後意識到自己又一次的站在了失控的邊緣。
他怎麼會這麼意氣用事。
童歲已經不是當初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孩了,而是如今的皇上,擁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利。
容瑾緩緩抬頭捂住自己的心口,回想起剛才從這兒湧出來的情緒占滿了他的胸腔,像是咬了一口酸澀的果子。
為什麼呢。
他看到童歲在意彆人,為什麼會覺得難受呢?
容瑾伸手扯開衣袍的帶子,衣衫簌簌落下堆積在腳邊,他走到妝奩前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身體。
孱弱,病氣,畸形。
連自己看了都覺得惡心的東西,又有誰會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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綽羅斯回去部落後,童歲開始著手戰事的各種準備事項了。
他專門去了一趟兵營。
楚朝有一支很特殊的隊伍,神機營。
這支隊伍裡使用的火銃,在現代的科技下看來不算什麼,但是在冷兵器時代是可以吊打一切的存在。
隻不過因為火銃等熱武器不符合傳統,在正式的戰役裡重點還是使用步兵和騎兵,神機營一直是被排擠的存在,裡麵的炮兵也大多手生,投擲的精度都很差。
顧玉宸聽到童歲來到神機營的消息,連忙來迎接。
在營帳內。
顧玉宸恭敬地行禮,“陛下萬歲。”
童歲看向他,如今傷勢早就痊愈的顧玉宸簡直和當日見到的人截然不同,體格健壯像是一柄銳利的□□。
要說他和綽羅斯哪個看著更舒服,絕對是顧玉宸,因為他是自己人。
“坐吧,”童歲道:“怎麼樣,還適應這個位置嗎?”
“還好。”
至少比在那鬼地方要強。
顧玉宸看著眼前的少年,他本來以為這個小皇帝會耍什麼花招,沒有想到從那日之後他確實升任了兵部侍郎,而且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自己狹隘了。
童歲頂著各方勢力的施壓,推行的各種措施都有利於民生發展,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評價,都是一位難得的明君。
要說唯一他不能理解的……
童歲不可能看不出來容瑾就是在利用他,而他非但不遠離,還真的仿佛把容瑾這種奸臣當成了自己的心腹。
童歲道:“我來是督促你加強神機營的各種火器訓練,接下來我會經常過來檢查訓練成果。”
顧玉宸道:“陛下有所不知,其實神機營的那些火器,在實戰中並沒有多少作用。”
“那就改良,”童歲道:“你要是做不到,我會考慮換人。”
顧玉宸從他的語氣裡知道這件事情是童歲執意要推進,他點了點頭,“知道了,我不會讓你覺得白放我出來的。”
童歲嗯了聲,他起身要離開時,顧玉宸在背後突然出聲。
“但是我也要提醒你一句,”顧玉宸道:“容瑾不是什麼好人,如果你不想辦法不扳倒他,將會永遠活在他的控製之下。”
“顧玉宸。”童歲板著臉看著他,“這不是你要管的事情,做好你自己就夠了。”
他說著很生氣地走了。
童歲回到宮裡,首先去了容瑾所在的司禮監,隻見到了其他的那幾名太監,而容瑾常坐的位置是空的。
“陛下,督主他不在,有什麼事情和奴才說就行。”
童歲道:“不用了。”
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容瑾不僅躲著他,就連以前抓在手裡的事務都完全過渡給了他。
童歲對他這種回避的態度有些生氣又委屈,但是因為身份的問題無可奈何,他沒有辦法逼迫容瑾轉變態度,隻能回到乾清宮繼續處理剩下來的奏疏。
時間轉眼一年過去,綽羅斯所率領的騎兵隊伍多次挑釁侵犯國土邊界。
按照原本的劇情,皇帝禦駕親征率領了幾十萬大軍,從人數上直接碾壓了瓦剌的幾萬人,閉著眼睛都不可能輸。
但最後的結果是楚軍不止輸了,而且輸得一塌糊塗,幾乎大軍被人團滅還被生擒了皇帝。
簡直是一場刷新曆史的恥辱之戰。
童歲這次親征前特意把神機營入編,經過了這一整年的改良,雖然做不到現代武器的程度,但已經是逆天的存在了。
不過他也沒有敢大意。
在出征前特意讓人給封地的楚允煜和駐京的顧玉宸發了密詔。
這樣就算是真的跟著強大的劇情線展開,楚軍失敗了,也沒有人敢動容瑾。
容瑾知道童歲要親自出征的時候,心裡亂了兩拍,但是他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戰事不過是很平常的事情。
瓦剌就是個邊境部落,人數少,楚軍無論從人數還是軍備都更加強大,所謂的皇帝禦駕親征也不過是去鼓舞士氣。
出不了什麼亂子。
他站在城牆上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離京,比起戰事,容瑾需要在童歲不在的這段時間代理政事,穩定朝廷。
於是每天的早朝又恢複了讓人膽戰心驚的低氣壓。
容瑾這段時間似乎心情不好。
所有人彙報都戰戰兢兢的,生怕被容瑾發難。
好在事情和容瑾預想得差不多,每日都有捷報從邊境傳來。
楚軍大破瓦剌。
其中神機營的火器發揮了不可小覷的作用。
算算日子,應該很快可以班師回朝了。
這天。
容瑾收到了千裡加急新傳來的書信,馮永昌在旁邊笑嘻嘻道:“督主,陛下不愧是您選出來的,簡直把那幫人打得落花流水——”
“啪嗒。”
容瑾手裡的竹筒掉在地上,整個人像是忽然斷了線的風箏往後栽倒。
馮永昌連張地將人扶住,“督主、督主您沒事吧。”
他扶著容瑾坐下後,回頭看著那紙上寫的內容,匆忙間從密密麻麻的字句裡看見上麵寫著的幾個字。
瓦剌偷襲,軍心大亂。
陛下失蹤,生死……未知。
“怎麼會這樣……”
容瑾說著喉間一陣翻湧,彎腰吐出一口鮮血濺射到紙上。
馮永昌嚇得連聲安慰道:“督主您彆擔心,隻、隻是失蹤,陛下是真龍天子有上天保佑,一定不會有事的。”
容瑾感覺眼前昏沉一片,他快要呼吸不過來了,心臟像是被生生挖了一塊出來,數年前的一幕幕重新翻湧上心頭。
他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心死了,沒有想到還是會這麼痛。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
上天要奪走他所有在乎的人,是他罪有應得嗎?
如果當時他攔住了童歲,或者換他自己去,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呢。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了童歲站在他的房門前,希望和他見一見,而他卻像是懦夫的一樣的隻知道躲避。
就因為自己這具卑劣的身子,一次次地將人推遠,以為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掩蓋住所有特殊的情緒。
“哈哈哈……”
容瑾自嘲地笑了出聲,有什麼從眼眶中湧了出來,滑過他的臉頰,“那應該懲罰我啊,我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馮永昌從來沒有見過容瑾失控成這個樣子,甚至是氣急攻心口吐鮮血,其實對於他來說誰做皇帝的影響對他都不大。
他照樣可以繼續做他高高在上的九千歲。
但是一切都已經不是預想的那樣了。
容瑾對童歲投注的感情早就遠遠超過了利用那麼簡單。
容瑾嘴角沾著血跡,麵色蒼白道:“為了京師的穩定,這件事情要嚴格封鎖,誰要是敢亂傳立刻斬首。”
“另外,通知前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說出這幾個字時聲音幾乎哽咽,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如果綽羅斯提出要求,隻要人還在就一律答應,一切以陛下的性命為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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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綽羅斯的營帳內。
“嘖,都睡了三天了怎麼還沒有醒?”綽羅斯看著床上的人,“你們到底放了多大的劑量?”
他是想把人弄過來,但沒有想把人弄死啊。
兩個部下道:“呃……就是我們怕沒有用,所以多放了點,沒有想到這迷藥後勁這麼大。”
綽羅斯嘖了聲。
“你可千萬彆死啊,我可指望靠你這張牌翻盤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