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音輕描淡寫地瞥他一眼, 嫌棄地往後挪了挪。
“滾開。”
林熠受傷地站起來, 嘖嘖感歎。
“林輕音你說話能不能講講良心?這兩三年要不是我暗地裡護著陸離, 他能好端端在娛樂圈活到現在?”家裡就是開娛樂公司的, 站在圈外,卻把圈內百態看個淋漓, 豈能不知道裡麵的渾濁。
輕音記得三年前陸離剛剛被帶進來簽約的時候,她就在辦公室的休息室裡頭聽著聲。
那時他尚未斂去身上鋒芒, 話不到三兩句就能把人氣個半死。
傲慢不講理,又死鴨子嘴硬。
也就是這兩年, 慢慢收斂了,展露在觀眾眼裡的是一個成熟穩重的陸離。
輕音接了通電話,王朝打來的, 一上來就呼天喊地。
“姑奶奶, 你怎麼沒和我說在劇組的事?”
輕音神色平靜:“什麼事。”
什麼事?
王朝捧著電話不知是哭是笑。
“上午拍戲出事了?陸離為了救你被收音器給砸了?”
林熠在旁邊興致勃勃地聽著, 輕音捂緊了手機聽筒。
“是有這回事,但是不是為了救我不一定吧?”
王朝要氣瘋了。
甭管是不是為了救你, 你這個時候湊上去好好關懷一下, 拉近關係,總是沒錯的。
陸離是什麼人,這兩年娛樂圈最火的青年演員,要是能和他……傳緋聞就算了, 那人進娛樂圈這幾年都沒有什麼桃色新聞。可就是做個普通朋友,對輕音這種十八線開外的小藝人來說也是受益無窮的。
“那劇組上下都在傳,還能是假的?不管是不是吧, 你現在拎著東西去醫院看看陸離,人家助理特地打電話給我的,我把地址發給你,你看著辦。”
王朝來了脾氣,說完話不等輕音回複就掛斷,隨後一條信息存了進來,上麵是醫院的地址和病房號。
位置偏僻,離林家彆墅倒是挺近。
林熠悠閒地桌上的歌詞本,挑著眉笑。
看著拎包的輕音:“姐,那麼聽你那小經紀人的話啊?”
輕音沒理,徑直下樓去,遇到正在桌前擺著盤子的秦姨,擦了擦手上的水就走過來。
“小姐又要出去嗎?”
輕音點頭:“出去看一個朋友。”
秦姨問道:“要不叫司機送送?”
“也好。”
輕音坐著那輛在家裡停車庫積了許多灰的幻影,到了醫院樓下。
私人醫院,周圍有不少保安全天安保,門口停著的都是豪車。
輕音從車上下來,低頭看一眼手機上的病房號,再打量一番麵前中世紀宮殿般的醫院大門。
醫院裡頭靜悄悄,但是罕見的沒有太多消毒水的味道。
不光是來往的護士醫生戴著口罩,進進出出的訪客也帶著大口罩,輕音在這一群人中顯得另類。
一張光潔清麗的臉大大方方露在外頭,兩頰打了腮紅,顯得氣色很好。
唔,歌壇一姐捏著病例從她麵前走過,一臉溫柔地撫摸著肚子。
看了輕音一眼,又默默地轉過頭,行色匆匆地離開。
瞥了上上麵掛著的內科病房的牌子,找到信息上的病房號,推門進去。
病床上的男人正坐著,兩手拽著病號服的兩角往上拉,露出小腹,因為微微用力,小腹上的腹肌平整健碩。
兩個人都愣了愣。
陸離飛快地放下衣服,拿眼瞪她。
“進來不知道敲門?”
輕音手裡空無一物,王朝打電話交代她買的東西全給忘了。
不過看他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似乎也不需要什麼補品。
走近了才看到被拔掉的針管,一滴一滴從藥水瓶裡往下滲著水,瓷磚濕了一片。
床上陸離的臉色也不健康,泛著蒼白,雙唇乾燥脫皮。
輕音自覺地找了個椅子在他旁邊坐下來。
陸離本來是要換衣服的,現在見她坐在旁邊不動,也沒動作,一個勁地瞪著她。
輕音全當沒看到,左手拎起旁邊的熱水瓶,往床頭櫃上擺的杯子裡倒了大半杯熱水,右手拿著杯子遞到他麵前。
冒著騰騰的熱氣。
陸離不接,從毯子裡伸出的手抓著輕音的手腕不放。
“你來乾什麼?”
輕音隻皺著眉掙紮了一下就不動彈了。
陸離卻從手底下不同的觸感察覺到不對勁。
“怎麼了?”他嗓聲乾燥,帶著沙礫般粗糙。
輕音捏著杯子,語氣堅定:“喝水。”
陸離氣得把她手裡的杯子奪過去,仰頭一口灌下去,往櫃子上一放,就開始卷輕音的袖口。
間或抬頭看一眼她。
袖口的設計元素是帶紐扣的,陸離動作粗魯,抬眼看到輕音皺眉,手裡的動作不自覺放得輕緩,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一隻圓潤皓腕上纏著兩圈紗布,最外層的紗布上還滲著點點血跡。
“怎麼回事?”小心地避開傷口,捧著她的小臂,硬邦邦地問道。
“沒事,不小心劃到的,”從他掌心裡抽回手,輕音伸手探了探茶杯壁,還是熱的。
對著他笑。
陸離這才察覺到喉腔的不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嗓子。
對著輕音怒道:“不知道裡麵是開水嗎!”
還倒給他喝,居心何在。
輕音慢條斯理地扣完袖口的紐扣,才回頭看他。
“王朝讓我來看看你,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陸離扯了扯嘴角,諷刺地笑笑。
張嘴還沒說話,話語權就被輕音奪了過去。
“但是我並不覺得你救了我。”
陸離偏頭看她,黑黝黝的眸子裡神色認真:“我也覺得我不應該救你。”
沒心沒肺的女人。
輕音伸手點了點唇,看著他笑。
“我來的時候看到門口牌子上寫著消化內科。”
陸離臉色一僵,閃過片刻的心虛,沒說話。
輕音站起來,掃了眼地上狼藉的水漬。
“我看你應該也沒什麼大事,既然已經來看望過了,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吧。”
“林輕音!”陸離在後麵喊她。
輕音一轉身就看到他已經坐直了身體,兩手抓著毯子,眼底一片血紅。
“你就一點都不在意我?”
這話問得直接,輕音皺著眉沒回答。
陸離被她的沉默弄得不上不下,半晌,頹廢地往後一倒。
“你怎麼可能在意,你一直沒心沒肺,什麼都瞞著我,”陸離直直地望向她的雙眼。
“你明明在三江,為什麼不找我。”
難怪他找遍了三江表演係的所有學生都沒有發現林輕音這個名字,原來她在他後一年報了三江的文化管理專業。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
輕音沒有避開他的注視,相反笑意盈盈地看過來。
“為什麼要找你,分手是你提的,我答應了,再找你乾什麼,糾纏著求你複合嗎?”
她眼裡微弱的水光讓陸離怔住,幾乎以為她說的是真的。
可當初明明就是她先拋棄他,和彆的男生在一起。甚至那個男生還耀武揚威地找到了他。
讓他不要再靠近林輕音,因為她不喜歡他了。
最後他負氣提了分手,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鎮定的語氣讓他認定是早有預謀。
等他冷靜下來想找她問個清楚的時候,教室的那張桌椅空了下來。
她轉學了,不知道轉到哪兒,往辦公室跑了不下幾十次,班主任守口如瓶,半個字都不願意透露給他。
最後他考上了三江電影學院。
其實是可有可無的愛好,但她似乎很喜歡,兩人曾經約好了一起報考。
開學那天他守在廣場旁邊的法梧前麵,從白天等到晚上,等到報名截止。
她都沒有出現。
一彆就是六年多。
六年,何止是物是人非。
兩個人或許早就變了。
往後仰著,手握拳放在毯子底下,語氣異常鎮靜平和。
“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娛樂圈水太混,我會拜托朋友給你找一些合適的角色,打好基礎才能一步一步往前走,那些對你不懷好意的人,以後不要再聯係了。”
陸離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滿心滿意為她打算,卻換來一聲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