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幫他複明(二十一)(1 / 2)

第二天, 兩人下了樓, 一起去車站。

走到半道上, 江快雪摸了摸口袋,手機沒了,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了家裡。他讓鬆月真在路邊等著,一路小跑回到家,拿了手機下了樓, 往車站走。

路上,一輛車擦著他飛快地開了出去。江快雪嚇了一跳,往路邊一讓,正想看看是誰開車這麼瘋狂, 看見遙遙而去的車牌卻是一愣, 那是顧大夫的車!

這一大清早的, 顧大夫怎麼會開車來這片住宅區?還把車開得這麼快?

顧大夫一把年紀, 熱愛生命,開車從來不超過六十碼,他這是喝了酒,還是開車的不是他?

江快雪心中登時生出不祥的預感,追著車離開的方向,忍不住心驚肉跳,那是鬆月真在的方向。鬆月真就站在路邊,他又看不見, 萬一被車刮擦了怎麼辦?然而他再怎麼跑, 兩條腿也跑不過四個輪子。他又拿出手機, 給鬆月真打電話,可是沒有人接!

江快雪嚇得手腳冰涼,心砰砰跳的厲害,熱血全往胸口湧去!他使出衝刺的速度跑向鬆月真,遠遠地已經能看見他站在街頭。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那輛車徑自衝向了他!

鬆月真的眼睛已經好了,當然早就看到了那輛衝向他的車。也看到了坐在駕駛室的顧小曼。

他下意識地要躲開,也有時間躲開,可是他強自命令自己不許躲!一旦他躲了,江快雪就會變成彆人的,他寧願被撞成殘廢,也絕對不會把江快雪拱手讓人!

鬆月真放鬆身體,努力裝作什麼都看不見,若無其事的模樣,隻有渾身繃緊的肌肉和咚咚跳動的心口知道他的緊張。

顧小曼已經開著車衝了上來!

路人的尖叫聲響起——

就在下一秒,顧小曼踩住了刹車。

車堪堪在鬆月真麵前停下。

江快雪天旋地轉,眼前眩暈了數秒,才終於看清了眼前的畫麵。街上的行人匆忙躲開,驚聲尖叫,車頭擦著鬆月真的衣角,鬆月真皺起眉頭,似乎對刹車聲和周圍的喧鬨聲有些疑惑,渾然不知他跟死神剛剛擦肩而過!

江快雪鬆了一口氣,四肢幾乎脫力,心中湧起憤怒。開車的絕對不是顧大夫,是顧小曼嗎?她到底在搞什麼?!

他衝上前,扶著鬆月真,上下打量他有沒有受傷。鬆月真還不明所以,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我聽到刹車聲。”

江快雪氣憤極了,衝到車邊拉開駕駛室的門,顧小曼雙手還緊緊握著方向盤,剛才那一瞬間,她這個開車的人其實也很緊張,腎上腺激素飆升,讓她現在還在渾身打顫。

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她真的撞到了人,可是要坐牢的。但就算是這樣,她也想要試一試!她剛才就偷偷躲在一邊看著,這個給她打電話示威的基佬長得不錯,可她壓根沒心情欣賞,她要看看這個該死的基佬究竟是真瞎還是假瞎!

“你瘋了嗎?!”江快雪氣壞了,如果顧小曼不是女人,他真的會動手。

街邊的路人們也圍上來,交頭接耳譴責顧小曼。

顧小曼看了一眼鬆月真,又看看江快雪,氣得大罵了一聲:“你們這對狗男男!去死吧!”

她已經認定鬆月真給她打的那通電話有江快雪的授意。江快雪想跟她分手,沒那麼簡單!

顧小曼關上車門,發動車子走了。

鬆月真翹起嘴角。

江快雪莫名其妙被罵狗男男,簡直是跳進黃河洗不清。鬆月真走到他身邊,摸索著拉住他的手:“頭有點暈……”

“怎麼了?是不是剛才她撞到你了?”

鬆月真皺著眉,按著頭,一副有些難受的模樣:“要不下次再去醫院吧,我想回去休息。”

江快雪連忙帶著他回家。

沒過多久,江快雪手機收到顧小曼的消息:拿十萬塊錢來,我就跟你分手。

江快雪:???

鬆月真與顧小曼過了幾趟招,江快雪壓根不知情,此時看到顧小曼的信息,更是不明不白。他拿起手機,輸入:為什麼要分手?

想了想又把信息刪了,顧小曼要分手,那不是很好嗎?這個女朋友花錢那麼厲害,跟她結婚就是往火坑裡跳啊。現在有一個擺脫她的機會,彆管是她自己想明白了,還是移情彆戀了,自己最好不要多嘴一問。

隻是他哪兒來的十萬塊錢?

“我沒有十萬塊。”

“那我管不著。你拿十萬塊錢來,我爸那邊我會講清楚。十萬塊買個一勞永逸,無後顧之憂,很劃算了吧。”

江快雪關上手機,歎了口氣。

“怎麼了?”鬆月真問他。

“顧小曼要跟我分手。”

“哦?那不是很好嗎?還是你舍不得跟她分手?”

“那倒不是。”江快雪皺著眉,為十萬塊錢煩惱。

顧小曼的事情解決了,鬆月真心裡鬆快,也能騰出手來對付趙誌明和方千曉了。方千曉這幾天沒少催促他,看來是急的不行了。

鬆月真找了個相熟的律師,把方千曉約出來見了一麵,跟他說江風沒有時間,但是為他找了一位金牌律師,公檢法那邊也打過了招呼。

方千曉半信半疑的,待上網查了那位律師的赫赫戰績,才放下心來。

鬆月真是真心要幫他嗎?那倒不是。

他讓律師從方千曉嘴裡套話,最好能套出趙誌明更多的犯罪證據。這律師也是個人精,擅長打心理戰,以主動交代可以減輕刑責為由,連敲帶打,軟硬兼施,跟方千曉接觸了幾次,就收集到了不少證據。

鬆月真把證據都交了上去,匿名舉報了趙誌明。開庭這天,方千曉的案子審理起來沒什麼難度,很快就給他定了罪。方千曉壓根不敢相信,渾渾噩噩的如在夢中,直到法官宣判了結果,他才大夢初醒一般,看向坐在一邊的鬆月真。

“月真哥!你騙我!你騙我!”方千曉不甘地想要衝上來,卻被法警們及時按住,帶了下去。

他回過頭,不甘地看著鬆月真,衝他嚷嚷叫罵。鬆月真冷淡而平靜,衝他揮了揮手。

還剩下趙誌明了。

鬆月真拎著一隻西瓜,打開房門。房間裡光線很暗,江快雪早上有事出門了,現在還沒回來嗎?

鬆月真有些疑惑,脫鞋進了房,下一秒,他就看見了沙發外露出來的一隻手。

手裡的西瓜掉在了地上。

鬆月真衝上前,江快雪倒在地上,臉色慘白。

鬆月真眼前一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鎮定,雙手卻還是抖個不停,把江快雪抱緊懷裡。

還有氣。

“小江?”鬆月真掐著他的人中。

江快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我送你去醫院。”鬆月真半抱著人,下樓打了輛出租車,往醫院駛去。

車上,鬆月真仍緊緊地抱著江快雪。他不敢問江快雪是生了什麼病,也不敢多想,這是他頭一次失去了對事情的掌控力,也是他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他抱著江快雪,禁不住胡思亂想,江快雪怎麼這麼瘦呢,他就不該叫江快雪的,他就像一片雪花,初見時,隻覺得他冷漠,把他捧在手裡,才發現他的脆弱,輕易抓不住他,待終於把他握在手裡,他卻快要化了!

“我不準你化!不準你化!”鬆月真死死抱住江快雪。

很快到了醫院,鬆月真抱著人衝進去,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和病人們都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人命。護士推著車過來,把人送進急診。

鬆月真喘了口氣,坐在急診室門口,抖著手給江風打電話,他一陣後怕,狠狠喘息了幾次,才終於平複下心情,勉強把話說清楚。

沒多久,護士推著人出來,給江快雪找了張床位,跟鬆月真交代江快雪的病情:“病人賣了幾次血,身體虛弱暈倒了。你們知不知道賣血是違法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兒賣的血,注射劑消毒了沒有,這一不小心感染了血液病,有你們好受的!”

“賣血?”鬆月真不敢相信,江快雪為什麼要去賣血?

他忽然想起來,有一次江快雪出了門,回來之後臉色特彆難看,還躺在沙發上休息了很久。難道是從那一次開始,他就在賣血了?

為什麼?錢不夠用嗎?

可是江快雪沒什麼用錢的地方,平時很節省,自己每個月打給他六千,難道還不夠嗎?

鬆月真心裡又氣又慌,心疼極了。

江快雪坐在床上,訥訥地說:“沒事的,我都是去正規機構……”

鬆月真氣急了,責備他:“賣血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哪有什麼正規機構!你是缺錢嗎?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江快雪看著他,喃喃問道:“你,你眼睛好啦?”鬆月真的眼睛好了,也就意味著他離開的時候到了。

鬆月真一愣。他剛才匆匆忙忙趕過來,忘了裝瞎了。

江快雪沒有多問,轉而向他解釋:“你還有債務要還,我……我不好意思跟你開口……”“你……”鬆月真無奈又心疼,坐在他的病床邊,問他:“你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缺錢?”

江快雪動了動嘴唇,小聲說:“顧小曼叫我給她十萬塊錢,分手費。”

鬆月真呼吸一滯,他千算萬算,沒想到顧小曼居然還有這麼一出。

“這個你不用管了,交給我吧。”

“那怎麼行?”江快雪是絕對不可能要鬆月真拿這十萬塊的。

鬆月真還要說些什麼,門口傳來腳步聲。兩人望過去,江風身後跟著幾個人,出現在病房門口。

“哥,你怎麼來了?”江快雪有點意外。

“你生病了,我能不來?”江風已經跟護士問過情況,臉色陰沉得厲害:“賣血?厲害了啊?”

江快雪想解釋,江風拿食指點點他:“彆說話,不用解釋,我都清楚。”

他老神在在地坐下:“我已經叫人把顧家父女請過來了。我弟弟不能白白讓人欺負。”

鬆月真不想跟顧小曼撞上,免得節外生枝,一個人出了病房。

他離開沒多久,江風的人就把顧家父女請過來了。顧大夫還雲裡霧中的,看見江快雪坐在病床上,頗為關切:“小江啊,你這是怎麼了?”

“我弟弟怎麼了,那可要問問顧小姐了。”江風冷著一張臉,看向顧小曼:“顧小姐,你手裡這個包不便宜吧。誰給你買的?”

顧小曼自進病房時就一直魂不守舍,眼神飄忽,不敢看坐在病床上的江快雪。雖然不知道江快雪生什麼病了,但她直覺這事跟她有關。此時被江風質問,她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她瞄了一眼江快雪,不敢說話。

“還有你的衣服、首飾,要不少錢吧?我弟弟自食其力,所以身上錢不多,都拿來供你這個女朋友了,你要是還不滿足,他不就得去賣血了嗎?”江風是什麼人啊,商海裡沉浮多年,對顧小曼的底細也是門兒清,看一眼她的臉色,再看看她全身上下的行頭,當即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賣血?!”顧大夫一聽,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喜歡的小徒弟,居然會被女兒逼到去賣血。他看著顧小曼,又看向江風,嘴唇顫抖:“你……你把話說清楚……”

“顧先生,您的好女兒在跟我弟弟談戀愛期間,對他索要昂貴禮物。我弟弟靠自己的雙手辛辛苦苦賺錢,都拿去供你女兒了。”江風的語氣不太客氣。

顧大夫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顧小曼。

顧小曼低著頭,不敢說話。

看到她這幅模樣,顧大夫什麼都清楚了,禁不住一聲唏噓長歎。

“小江,我對不起你!是我沒教育好這個女兒!”顧大夫一把年紀,為了女兒,還得給江快雪道歉,也是十分辛酸了。

江快雪之前一直沒說話,現在也坐不住了,連忙扶著顧大夫:“老師,您彆這麼說。”

顧大夫把一身醫術毫無保留地教給他,可以稱得上是品德高尚,大公無私了,江快雪雖然被顧小曼折騰得有些疲憊,但從來沒有遷怒過顧大夫,更不想看到顧大夫一個長輩向他低頭道歉。

“沒想到啊,我顧行舟清高了一輩子,傲氣了一輩子,居然生下這麼一個女兒,唉!千錯萬錯,都是我沒教好!怪我啊!”顧大夫長歎兩聲。

顧小曼卻是忍不住哭了。

她自問不算什麼壞人,更沒想過要把江快雪逼到去賣血,現在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呢?

她以為江快雪沒了錢,就會問家裡要,可沒想到他說的都是真的,他不會要江風的錢,他要自食其力。這些話他不隻是說說而已,是認真的!

江快雪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啊?!

明明守著金山銀山,卻非得自食其力,顧小曼長到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這種笨蛋!

可他這種傻得冒泡的行為,這種近乎天真的執拗,在這一刻卻讓顧小曼打心裡敬畏起來。

在這個物欲橫流,欲壑難填的世界,不是人人都能像江快雪一樣,抱守著這份純然——不屬於我的東西,哪怕餓到要飯窮到賣血也絕對不碰。

也是從這一瞬間開始,顧小曼感到自慚形穢了。一直被虛榮和金錢蒙蔽了眼睛的她,其實配不上江快雪!

“事到如今,我也沒臉再把女兒嫁進你們家了,你們的婚事,就此作罷吧。”

顧大夫歎了口氣,帶著哭個不停的顧小曼走了。

病房裡隻剩下江風和江快雪。

“為什麼寧願去賣血,也不願意問我要錢?隻要你要,我肯定會給你。”

江快雪抬起頭,看了看江風:“江先生,您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其實我……”

“閉嘴!”江風眼眶紅了,眼神近乎是凶惡了,仿佛隻要江快雪不說出那個事實,一切就都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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