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幫他複明(二十一)(2 / 2)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了,江快雪不是他弟弟。他懷疑過弟弟被人掉包了,可上次泡溫泉,他仔細看過江快雪的胎記,那具身體明明白白是他弟弟的,不會有錯。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弟弟,會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

是的,另外一個人。他跟弟弟一起長大,自家小弟究竟是個什麼秉性,他一清二楚,眼前的這人,絕對不是他小弟。

難道是當初受了鬆月真的刺激,精神分裂出了一個副人格,弟弟的主人格躲起來了?

江風比較傾向於這種推測。

所以他不接受江快雪的說法,也不接受江快雪那愧疚的眼神。

但他更不能把江快雪送到精神病院,他不能把弟弟的身體弄壞了。

他相信,總有一天,弟弟會回來。

那個小弟,雖然性格驕橫,成年了還像個熊孩子,成天給他捅婁子,花錢大手大腳,更不像江快雪一樣性格獨立又有骨氣,沒什麼討人喜歡的地方,但那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

江風深吸一口氣,對江快雪說:“我弟弟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在那之前,你要照顧好他的身體。賣血這種事,不可以再有了。我看了你的血檢報告,還好沒有染上病,否則你這輩子就毀了。我弟弟也跟著毀了。”

江快雪嗯了一聲,乖乖點頭。

江風看著他,伸出手摸了摸他那顆毛茸茸的頭,眼眶卻是忍不住酸澀起來。

江風很快走了。

鬆月真想讓江快雪住院觀察兩天,但是江快雪心疼錢,而且醫院的床位也很緊張,一打完針,他便跟著鬆月真一起回去了。

路過超市,江快雪拉著鬆月真一起買了菜,還買了條魚。鬆月真笑著問他:“你不是說你不會做魚嗎?”

江快雪謊話被戳穿,很不好意思,又羞於為自己辯解,一時啞然無語,耳朵都紅了。

鬆月真不再逗他,轉移話題,問道:“今天怎麼買這麼多菜?咦,這些水果剛上市,好貴的呢。”

江快雪登時臉上一紅,知道鬆月真是在打趣他,抿了抿嘴唇,小聲說:“我想做給你吃,你上次不是說想吃的嗎?”

鬆月真一怔,卻又忍不住笑了,那嘴角翹起,一路上都沒放下來。

江快雪買了不少菜,回了家,兩人一起洗菜擇菜,都準備好了,江快雪開火燒菜。

鬆月真幫不上忙,出了廚房,站在客廳裡看他們生活過的這個小家。他都想好了,等到債務還清了,他要多賺點錢,買一處大一點的房子,他要跟江快雪一起好好生活,江快雪喜歡畫畫,那就專門給他準備一間畫室,他要讓他幸福,快樂……

鬆月真的眼睛落在客廳的畫架上。

江快雪的畫稿還夾在上麵。

那是一個年輕男人,臉看著像鬆月真,身上穿著白色的研究服,戴著眼鏡。

鬆月真一愣,翻了翻畫稿。下麵幾張都是這個男人,有戴眼鏡的,也有沒戴眼鏡的,雖然外貌一樣,但他知道,這個男人不是他。

因為畫稿上就寫著他的名字:徐知。

江快雪端著菜出來,看到鬆月真和畫架,愣了一下。鬆月真已經傻了,愣愣地問他:“徐知是誰?”

江快雪垂下眸子:“吃飯吧。”

鬆月真不說話,一動不動。

剛才一路上,充盈在他胸口的幸福感讓他幾乎要飄上天,可此時胸口卻像堵了一團棉花,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怔怔地看著江快雪。

江快雪回到廚房,端了飯菜出來,在餐桌邊坐下。他看著鬆月真,認真地說:“吃完這頓飯,我就會離開。你眼睛已經好了,到我離開的時候了。”

鬆月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手都在抖了。

他以為江快雪今天買這麼多菜,還特意買了一條魚,是為了慶祝。慶祝他眼睛好了,慶祝他終於擺脫了顧小曼,慶祝他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原來是因為他要離開了。

原來一直在默默憧憬著兩個人未來的,隻有他一個。

鬆月真默默走到餐桌邊坐下,食不知味地端起飯碗。

吃了飯,江快雪放下碗筷:“徐知是我喜歡的人,可是他不喜歡我。你跟他長得好像,我第一次見到你時,非常驚訝,世界上居然有這麼相似的人。”

“所以你對我好,說喜歡我,留在我身邊照顧我,都是因為把我當成了他嗎?”鬆月真怔怔地看著他。

“沒有……你是你,徐知是徐知。你有你的人生,有你的故事,有你的喜怒哀樂,你們是不一樣的……”

可是他說什麼,鬆月真都聽不下去了,他失魂落魄地盯著桌麵。江快雪收拾了碗筷,洗了碗,走出來跟他說:“阿真,我該走了。”

鬆月真抬起眼睛:“你還沒找到住的地方吧?先在我這裡住著吧。”

江快雪看了鬆月真一眼,眼神複雜。他並不想走,可是當初答應了鬆月真,等到他眼睛好了就離開,他怎麼能言而無信。

他進房間收拾好東西,走出來看著一動不動的鬆月真,歎了口氣,摸出身上的鑰匙,放在餐桌上。

然後他走了。

鬆月真拿起那枚鑰匙,用力握緊。鑰匙的棱角刺在掌心,他卻完全感覺不到痛楚。

江快雪背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鬆月真的住處。

要去哪裡,他也不知道。

在街頭走了半晌,他找了家旅館,潦草休息一夜。第二天醒來,江快雪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準備洗漱完去做早飯。他穿上拖鞋,才發現這裡是旅館,而他也已經從鬆月真家裡搬出來了,用不著再繼續照顧他了。

江快雪愣了半晌,努力忽略心中的失落,開始想下一步的打算。

他當初是為了配合鬆月真治眼睛,才來到這座城市。如果要繼續待下去,他得去找份工作。可找工作的這幾天呢?他總不能一直睡旅館吧?

一天一百塊錢,太貴了。去找顧大夫?可他跟顧小曼都掰了,跟人見麵總是尷尬。

如果不打算在這座城市待下去,他可以去找江風,江風說不定會收留下,這樣他至少能省下一筆房租費用。可是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鬆月真還在這座城市,他不想離開。

上午,江快雪退了房,帶上行李找了家網吧,他剛投了幾份簡曆,顧大夫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江快雪猶豫了一下,接了電話。

顧大夫估計和他一樣,也挺不好意思的呢,在那邊猶豫了半晌,問江快雪:“小江啊,你現在有空嗎?”

江快雪趕到了顧大夫家裡。

顧小曼也在。

父女倆一看就在等著他呢,江快雪愣了愣,問道:“老師,您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顧大夫讓他坐下,給他倒了杯水:“是這樣的,小曼的事,我覺得很對不起你,這事也是我一時糊塗,居然同意了讓她跟你處對象,唉……”

聽顧大夫又提起這事,江快雪連忙安慰他:“老師,您把醫術無償交給我,我為您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您不要往心裡去了。”

顧大夫擺擺手:“話不能這麼說,該道歉的,我必須道歉。另外,我問了小曼,這些日子她讓你買的禮物一共是五萬七千塊錢。你算一算是不是這個數。”

顧大夫說著,拿出一張清單,遞給江快雪。江快雪都愣了,顧大夫這是要把錢還給他?

“老師……那些禮物也是我願意送給顧小姐的……”

“你收下吧,是我對不起你。”顧小曼站在顧大夫身邊,低著頭:“你要不收,我爸該揍我了。”

顧大夫回頭看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江快雪這才期期艾艾地拿過清單,看了一眼,其實他這段時間總共給顧小曼花了多少錢心裡也有數,差不多是這個數。

顧大夫問他要了銀行卡,讓顧小曼把錢轉給了他,又叮囑他,以後每周六還得上他這兒來繼續學習,他還沒同意讓江快雪出師呢。

江快雪知道,顧大夫是怕經過顧小曼這事,他們之間生分。他這是真正把自己當成親傳弟子呢。

江快雪有些感動。

“你跟那個鬆……是姓鬆嗎?你跟他怎麼樣了?”顧大夫對這小徒弟的感情狀況還是挺關心的,回家聽閨女說了鬆月真是小江的男朋友,他就留心上了。

“我們沒怎麼樣。他眼睛好了,我現在就搬出來住了。”

顧小曼一聽這話,嘟囔道:“我就說麼,他肯定早就好了,之前裝瞎呢。”

“怎麼說話呢你,人家好好的裝什麼瞎。”顧大夫揮揮手,把她趕到屋裡去:“眼睛好啦,那敢情好。不過你搬出來乾嘛呢?你們倆不是……不是在處對象呢嗎?”

江快雪苦澀地搖搖頭。

“唉……這……”顧大夫也不好多問,隻能問問彆的:“那你現在搬出來了,有地方住嗎?”

“沒有,打算在網吧湊合湊合,一邊找工作一邊找房子。”

顧大夫一拍腦袋:“彆找工作了,你就開醫館吧。”

顧大夫原先是開醫館的,有家門麵。他不再看診之後,那家門麵租了出去,這陣子快到期了,人家也不續租,剛好可以轉租給江快雪。

“你那水平我清楚,開醫館是足夠了。你要有什麼拿不準的疑難雜症,還可以來問我!”

顧大夫辦事風風火火,很快就把這事定下來。江快雪反正也沒有彆的事情做,於是便答應下來,托江風幫忙,很快把手續執照全部搞定,開始掛牌營業了。

剛開始營業,生意不是很好,不過江快雪不氣餒,反正他吃住都在店裡,這方麵花不了什麼錢,每個月的營業額也夠抵店租的。

就是有時候會想起鬆月真。

他在電視上看了,誌明科技的老總趙誌明涉嫌幾項重大經濟案件,已經被批捕,看來是要把牢底坐穿了。不知道這裡麵有沒有鬆月真的手筆。

江快雪已經三個月沒見到他了。

這天下雨,醫館裡沒什麼生意,江快雪一個人坐在畫架前畫了會兒,醫館門口走進來一個人,身量高挑。他收了傘,放在一邊,走到醫館裡頭,低頭看著江快雪。

江快雪也愣愣地看著他。

“阿真……你,你怎麼來了?”

“過來看病。”鬆月真臉色有些憔悴,期期艾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江快雪,仿佛唯恐一個眨眼江快雪就消失不見了似的。

江快雪從畫架前站起來,領著鬆月真在桌前坐下:“哪裡不舒服?”

“失眠,多夢。”鬆月真沒有說謊,他這陣子經常失眠,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久,總是不停地在想江快雪的事。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裡也都是江快雪。

有時夢見江快雪十五六歲的模樣,個頭還是這般高,人很清瘦,剃著平頭,穿著破舊的校服,一個人坐在小廚房裡殺魚。有時隻能看見他的背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坐在學校操場的雙杠上。他的褲子有點短了,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腕。

在他的夢裡,江快雪大多數都是陰沉孤僻的模樣,陰沉孤僻的人並不討人喜歡,可看到江快雪的模樣,鬆月真卻特彆想走上前,用力地抱住他清瘦的肩胛骨。醒過來時,他止不住地難過,為江快雪那個孤獨的背影,也為自己錯過了他那些孤獨的歲月。

在夢裡,他也有開心的時候,卻很少。跟一個叫莫飛的學生在一起時,他是開心的,但這些片段很少,也很瑣碎,夢境裡鬆月真甚至看不清莫飛的模樣。再然後,江快雪長大了,他的衣著打扮變得精致考究,他的目光也開始追隨著一個人。

鬆月真看不清楚那個人的模樣,可他知道,那個人就是徐知。

在他的夢裡,江快雪的目光是隱忍而熱烈的,然而就像外表平靜的火山,總有要噴發的時候。而江快雪唯一的一次噴發,就是鼓起勇氣告白,然後強行親了徐知一下。

接著他被徐知滿臉厭惡地推開了。

江快雪眼睛裡的火山,在那一次歸於死寂,化成漫天的灰燼,冰冷地堆積在眼底,把他那笨拙而青澀的感情全部塵封。從此,那個世界杳無人跡,沒有任何人再踏足。

鬆月真討厭著這個人。如果可以,他想抓著這個叫徐知的人的衣領,狠狠地質問他,他憑什麼占有江快雪全部的目光。他不過是比自己早一點遇見江快雪罷了,他憑什麼這麼幸運?!而他又憑什麼壓根不把這幸運當回事?!

這是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他憑什麼不屑一顧?!

鬆月真妒忌!妒忌得要發瘋!

可是他做不到,這幾個月時間,除去對付趙誌明,他都在找江快雪的過去,可他越是調查,就越是疑惑。調查結果裡,那個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人從來沒有殺過魚,沒有穿過小一號的衣服和短一截的褲子,他想要什麼都有,從沒吃過一天苦!

這壓根不是他知道的小江。

小江……他到底是誰?

鬆月真神色複雜地看著江快雪。

江快雪一無所覺,認真地給他把了脈,從脈象上來看,鬆月真最近的確心神不寧,容易失眠多夢,江快雪寫了個方子,一麵交代鬆月真:“這藥你按時吃,待會兒我給你按按幾個穴位,你有點思慮過度,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江快雪把藥方子遞給鬆月真,帶著他走到內室,讓他躺在推拿床上,給鬆月真推拿肩膀和頭部。

鬆月真伏案工作,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肩頸絕對有問題。肩頸的經絡不通,又會引起頭疼失眠等症狀。

鬆月真歎了口氣:“有一件事,讓我每天都在煩心。”

江快雪有些不解,問道:“是什麼事?”

他母親的賭債已經還完,害了他的人也都受到了懲罰,他還有什麼可煩心的?

“我一直在想,小江,你究竟是誰呢?”

江快雪的動作頓住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