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穿成胖子(二)(1 / 2)

江快雪出列行禮:“臣在。”

“鬆愛卿所奏之事, 是否屬實?”

江快雪提氣朗聲道:“陛下, 鬆大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日下官於鬨市中急趨之事不假, 隻不過此事令有隱情。下官選擇雙腿步行, 實為下官體胖, 疼惜轎夫馬匹勞累, 不忍乘轎騎馬。”

江快雪體胖,眾人有目共睹,一時間大小官員們都不禁忍俊。皇帝也笑了,說:“江愛卿倒是體恤百姓,隻是你於鬨市中急趨,到底於朝廷命官的形象有損, 便罰俸一月,你自當靜心思過,不可再犯。”

一件事便這麼輕輕揭過, 趙閣老鬆了一口氣, 罰俸而已,這算什麼懲罰?

然而江快雪卻是呆了,他寧願被貶謫, 也不想被罰俸啊!

很快朝會便散了, 眾官員各自取用朝食, 江快雪也取出雜糧饃饃, 哪知道裡頭還夾著豆沙花生餡, 不知是廚房自作聰明,還是管家江叔授意。無論是哪種,都是他這個當家人不想看到的。

江快雪皺著眉頭吃了,趙閣老站在廊下,給了他一個眼神。江快雪便跟在他身後出了宮門,費力地擠上了趙閣老的馬車。

“你今日應對倒頗有幾分機靈,往後行事需得小心謹慎,勿要再讓監察禦史抓到你的把柄。”趙閣老說著,咳嗽兩聲。

江快雪關切道:“老師昨日氣色尚可,可是夜間感染了風寒?學生略通歧黃之術,這便為老師看看如何?”

“你還通曉歧黃之術?”趙閣老有些奇了,伸出手由江快雪診脈。

江快雪把過脈,趙閣老的病除了風寒,恐怕也有連日來勞累憂心之故。他摸清了大致情況,便替趙閣老遮起袖子:“學生散了衙便把藥給老師送去。”

趙閣老嗯了一聲。

“對了,學生今日看聖人的麵貌……”

趙閣老立刻瞪來,輕聲斥責:“豎子怎敢窺探聖體。”

皇帝的身體狀況,彆說文武百官,就是後宮嬪妃也不能打聽妄議,江快雪自知逾矩了,隻得壓低聲音道:“隻怕……不日便將有嘔血之症。”

趙閣老又瞪他一眼,揮手道:“天家的事,你我不可妄議,你放心,為師一切自有安排。下去吧,擠得為師胸悶!”

江快雪被他嫌棄體胖,隻能怏怏擠下了馬車。

趙閣老的馬車走遠了,江快雪琢磨一下,方才他隻是單純的關心聖人龍體,聽趙閣老的意思,倒是以為他擔心陛下升天之後的事,才說一切他自有安排。

江快雪休息了片刻,便去官署繼續練字,他掐準了時間,過了半個小時便起身走動走動,修身養性的老年人的一天就這樣過去。散了衙,江快雪出了宮,讓阿福帶著到了藥房。

他報了幾味藥材,又讓人先取出來給他看看,若是些碎的陳的,都揀出來不要,藥房的掌櫃見他是個懂行的,便不敢糊弄,儘揀了些好藥材,稱好包上。

江快雪帶著阿福,找到趙閣老府上,聽聞趙閣老正在用飯,便隻請下人將藥帶進去便走了。

回到家已經到了掌燈時分,他肚子雖餓極了,卻不急著吃飯,反而先把管家叫來,詢問他早上那雜糧饃饃的事。

他要吃的是雜糧饃饃,裡頭還包著豆沙餡是怎麼回事?身為一家之主,他不能允許底下人自作主張,就算這自作主張是為了他好。

當然,江叔既然是跟著他多年的老管家,他自然不能跟訓阿福似的訓江叔,隻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不喜甜食,雜糧饃饃隻管拿雜糧和麵蒸了就好,往後不必再額外添些餡子。”

他特意把江叔叫來說這事,雖然口吻不重,但江叔也都明白了,諾諾應下。江快雪這才叫人擺晚膳。

晚膳倒是依照他的吩咐來的,江快雪吃了個六分飽,放下筷子,進書房繼續看書練字。

話分兩頭,趙閣老用了晚飯,聽下人來稟報,他那學生江快雪還當真送了藥來。趙閣老對這個學生其實並不甚看重,誰會喜歡一個出入戲院茶樓還愛調戲男人的學生呢。不過這學生家裡有錢,出手又闊綽,他難免要照料一二。

沒想到這學生還通曉歧黃之術,一散了衙便巴巴地送了藥來,這份心倒是好的,人心都是肉做的,他這般噓寒問暖的,趙閣老對他的印象便好了幾分。

隻是也不知江快雪的醫術到底如何,他不敢隨便用藥,將那藥包放在一邊便忘了。

他吃了醫館大夫開的藥,病也不見好,隻是一直咳嗽著。過了兩日,陛下在禦花園召見他們一班內閣重臣,因時不時咳嗽,趙閣老隻得坐遠了些,以免衝撞了聖人。

陛下今日氣色看著還不錯,坐在太陽底下,膝邊牽著個孩子,正是年方八歲的太子殿下。陛下膝下就這麼一個孩子,也不知陛下一旦歿了,這小小的孩童能不能擔起這巍巍朝綱,累累社稷?

唉,若是再多給些時日就好了。再多些時日,他便能布置妥當,屆時幼帝登基,這朝中話事的,即使不姓趙,也絕不會姓徐。

徐閣老也是同樣想法。

幾位內閣學士看著病弱的皇帝,無不是憂心朝綱將亂,外敵恐怕將趁虛而入,未來究竟如何,實在不容樂觀。

內閣學士們心中這樣想,麵上卻都不顯山不露水,隻揀些好話說與皇帝聽了。皇帝看幾位重臣們考校太子功課,笑嗬嗬的,看太子從容應答,十分滿意,待要賞賜,一張嘴,卻是嘔出血來。

禦花園內登時慌作一團,司禮監一疊聲地叫太醫,眾內閣學士們也是慌了神,小太子站在一旁,唬得兩眼含淚,又不敢哭,隻偷偷抹眼淚,十分無助。

唯有趙閣老站在一邊,被雷劈了似的呆住了。

這……他究竟該說自己的學生烏鴉嘴,還是說他料事如神呢?!

趙閣老回了家,還是驚魂未定的,既是被陛下吐血嚇著了,也是被江快雪的料事如神驚著了。他呆坐了老半天,直到管家來問要不要傳膳,才忽然回過神來。

“前幾日我那學生送來的藥呢?”

管家聽老爺忽然問起這個,連忙在府內查問,找來了藥包。趙閣老抓在手裡看看聞聞,咳嗽兩聲,讓管家將藥拿去熬了,飯前送來喝下。

趙閣老心神不寧的,睡前還在思索皇帝的健康狀況,他本以為今夜又是一個難眠的夜晚,沒想到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第二天雞鳴時起了床,穿戴了朝服,坐上馬車時,他忽然想起來,今天似乎沒怎麼咳嗽?

早朝上,他一眼就看見江快雪那個胖子,江快雪也看見了他,遙遙對他行禮。趙閣老心中千頭萬緒,也沒精神跟徐閣老吵架了,再加上皇帝昨天才吐了血,今天就上朝來,眾臣都怕他支撐不住,也不敢喧嘩吵鬨。

往日互相掐得如鬥雞眼似的幾位朝臣,今日倒是乖得如鵪鶉一般。

皇帝也沒甚精神,隻想著能多上一天早朝,便能為太子多擺平一些障礙,這才勉強支撐身體處理朝政。

朝會沒人吵架,不免索然無味。下了朝,各臣子自去取用朝食,江快雪吃了雜糧饃饃,看見趙閣老跟他使眼色,便又跟了出來。

江快雪擠上馬車,一個人便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間。他怕擠著座師,強自吸著肚子,隻是趙閣老心事重重的,也無暇注意有沒有被他擠到,壓低聲音說:“昨日……當真嘔血了。”

江快雪哦了一聲,不甚意外,他今天已從皇帝的臉色上看出來了。

趙閣老思慮片刻,又問道:“依你看,……還能支撐多久?”

“眼下的情況,怕是不超過三個月。不過若能由我診治,或許還可以拖個一兩年。”

趙閣老聞言,精神一振,頷首道:“好,好,看來是天助我也。”

他拍拍江快雪的肩膀:“做好準備,下午為師帶你入宮麵聖。”

江快雪應了一聲,趙閣老欣慰地看著他,關懷道:“寒之,你近來看著倒是清減了些許。”

江快雪心中一喜,臉上實在是脂肪太多,看不出表情。他府中沒一個人看出來他瘦了,看來還是趙閣老眼尖啊。

江快雪辭彆座師,先去了六科廊,上午照例是修身養性,中午用過飯,小憩了片刻,便有太監來傳他入宮。

江快雪跟在太監身後,進了內廷,一路走到皇帝的寢宮。皇帝坐在床上,麵色比早上還差了許多,煞白如紙,床榻邊站著兩個太醫,趙閣老侍立在側,另外還有一八九歲的孩童,坐在床榻前依依拉著皇帝的手,想來便是太子。

江快雪粗略掃了一眼,便跪下行禮。

皇帝命他起身,問道:“趙閣老說你精通歧黃之術,可是真的?”

江快雪回稟道:“精通不敢當,不過略知些許。”

皇帝便命身旁太醫考校一二,江快雪都一一對答,無一錯漏,皇帝微微頷首。趙閣老躬身道:“陛下,不如就由微臣這學生為您診治一二?”

皇帝還想再問問江快雪的醫術是從何習來,無奈精力不濟,說兩句話便頭昏眼花。他也知道自己已到了回天乏術的時候,現如今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便輕輕頷首。

江快雪上前兩步,跪在皇帝的榻前為他診脈。片刻後,他後退站起,向皇帝回稟:“陛下的病情,臣已心中有數。勞煩兩位太醫取一副銀針來,下官這便為陛下施針。”

皇帝的醫案向來是由太醫院幾位太醫共同會診,才能製定療法,從未有過江快雪這般診了脈便要動手下針的。兩位太醫不免覺得草率,有些猶豫,皇帝卻有氣無力地擺擺手,示意他二人照江快雪的話做便是。

太醫們出了寢宮,江快雪又細細問了皇帝日常起居飲食,趙閣老問道:“陛下日常起居飲食,可是有什麼要注意的麼?”

江快雪:……他隻是找點話題來聊聊,不然一個人乾站在這裡跟皇帝大眼對小眼的多尷尬啊。座師是不是想太多了?

“並無不妥之處。”再說,皇帝都已經是病入膏肓,要改善起居飲食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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