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穿成胖子(九)(2 / 2)

鄺思清嚴令全城戒備,帶兵迎擊,鬆月真與魯同知帶著另一隊人馬,與鄺思清分頭迎敵。

江快雪帶人把守城門,兵力幾乎全出,這時候的吹蘆城正是最脆弱的時候,他必須把城守住。

江快雪站上城頭,這是已近子夜時分,城中宵禁,隻有衛兵在城中來回巡邏,城頭點著火把,江快雪就站在高處,極目遠眺,前方彌漫著氤氳霧氣,鄺思清和鬆月真將軍報送回已是兩個時辰前,不知這兩支隊伍現在如何了。

江快雪在城頭守了一夜,破曉時分,鄺思清派了帳前小兵前來回報,初戰大捷,他的隊伍已經順利與魯、鬆二人回合,正向北繼續追擊查圖的殘部。

江快雪點頭,讓人帶那小兵下去休息。

江快雪對行軍打仗之事不甚了解,鬆月真卻是從小熟讀兵書,雖然致仕從政之後未任武官,但於打仗之事上也有幾分了解。他擔心把戰線拖得太長,吹蘆城反而要孤立無援。

鄺思清坐在軍帳上首位置,聽他一說,笑道:“鬆大人不必擔心,城中還留有五百戶所的兵力,縱然不夠抗敵,也足夠支撐我們回援了。”

監軍亦附和道:“正是。這次若能一勞永逸地消滅查圖殘部,至少可保今後十年邊疆安寧。”

鬆月真隻得按下心中擔憂,跟著鄺思清繼續出兵。那查圖雖有幾次反撲,卻都叫鄺思清打得潰不成軍,一路節節敗退。

眼看勝利在望,這一日軍中忽傳急報,一士兵一路狂奔進來,跪在鄺思清帳前叫道:“鄺將軍,吹蘆城昨夜突然遭襲,江大人派出十二道求援訊息,為何大人遲遲不應?”

那士兵眼中含淚,身上鮮血淋漓,有的已經乾涸,又因劇烈動作,傷口不斷崩裂,形容十分淒慘。鄺思清大吃一驚,不僅是他,其他監軍同知等人都是呆了,鬆月真連忙追問道:“吹蘆城現下如何了?江大人呢?”

“江大人帶人死守城門,敵兵雖退,江大人卻在混戰中下落不明……”那士兵全憑著一腔激蕩情緒撐到此處,說完這話,力氣登時散儘,一頭栽倒。

鬆月真登時驚呆了,鄺思清連忙呼喝,命人帶兵回援,一麵又叫人把那士兵帶下去醫治。正在這時,前方又傳來奏報,查圖帶著大隊人馬,殺了個回馬槍,正向他們而來!

到了此時,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們想必是中計了!那查圖故意誘他們深入,另派人馬突襲吹蘆城。江快雪派人傳訊求援,想必也是被查圖半路截殺。江快雪就是吹蘆城內外百姓的信仰,他一旦下落不明,隻怕城中便要人心惶惶,支撐不了幾日了。

這時查圖再牽絆住鄺思清的人馬,吹蘆城隻怕城毀人亡在即!

鄺思清臉色煞白,環顧左右,監軍同知僉事等人都是滿麵羞愧,若不是他們好大喜功,一味冒進,焉能中計?!

鬆月真聽到江快雪下落不明,登時眼前一黑,半晌才回過神來,衝到帳前跪下道:“請鄺將軍準我帶兵回援!”

鄺思清還未說話,一旁監軍急急勸道:“萬萬不可。鬆大人,此時你若是回援,十有八九會在半途遭遇埋伏。你帶兵走了,我們兵力不足,隻怕難以與查圖大軍抗衡!鬆大人,你萬萬不可中計。”

鬆月真哪裡聽得進去,紅著眼睛便悶著頭要往外走,鄺思清連忙叫道:“將他攔下!”

一乾人等連忙將人攔了,鬆月真這是卻是犯了癔症一般,什麼話也聽不進去,隻一味地要往外走,與眾人扭打在一起,竟是幾個人才將將把他按住,打昏了才罷。

鄺思清自責不已,隻不過監軍說的沒錯,他們這時必須留住鬆月真,擊退查圖大軍再回援吹蘆城,或許還有翻盤的機會,若是讓鬆月真一人帶兵走了,他們兵力分散,到時候恐怕要滿盤皆輸,一敗塗地!

鄺思清穿上盔甲,拔出腰間長劍,於軍前高喝道:“眾將士聽令,胡夷亡我之心不死,竟偷襲吹蘆城,害死江大人!爾等將士平素受江大人恩惠不小,今日便豁出這條命,為江大人報仇!”

這些士兵們有不少家在吹蘆城,若說吹蘆城被偷襲,隻怕這些人無心廝殺,一心記掛著城中家人。因此鄺思清隻說江快雪被害,這軍中上下有誰沒受過江快雪的恩惠?這話一出,全軍高喝三聲“為江大人報仇!”,一時間群情聳動,無人不激動義憤。鄺思清開拔,迎擊查圖大軍。

查圖隻覺得漢軍悍勇非常。他這支大軍人數雖多,然而不過是東拚西湊借來的,匆忙指揮多有不便之處,這一仗打起來格外艱難。

他聽線人說了,鬆月真與江快雪情義甚篤,若是江快雪遇難,料定鬆月真必定馳援,因此派人在半路埋伏,這樣一來,解決了江快雪和鬆月真,就算成功了一半。哪知道鬆月真並沒什麼動靜,他兵力不夠,又派人前去想把埋伏的那支隊伍叫回來,鄺思清早料到有這一節,命魯同知設伏,一舉將查圖的援軍全軍殲滅。

這一場仗打得十分艱難,傍晚時分,查圖眼看已無力回天,終於帶著殘部一路後退。他帶了兩萬大軍,眼下卻去了十之五六,回去要如何向巴雅爾王子交代?

那時節,西風蕭瑟,殘陽如血,查圖騎在馬上,看著剩下的殘兵遊勇互相攙扶,包紮傷口,心內猶如死灰一片。他本以為這次設下計謀,定能有所斬獲,到時候巴雅爾王子上位,他加官進爵指日可待。眼下黃粱夢醒,野望儘碎,冷冷的西風宛如馬鞭,一鞭鞭抽在失意的人心上。

察格勒騎馬來報,援軍在半道上遭遇埋伏,全軍覆沒。查圖也沒什麼意外,等了幾個時辰,援軍還未至,必定是凶多吉少。他淒涼地看了一眼察格勒,察格勒也負了傷,吊著一隻胳膊,滿麵頹喪。

查圖長歎一聲,忽然拔出匕首,捅向心口。察格勒驚呼一聲,顧不得地位尊卑,用力一撞。匕首落在地上,一本書冊也跟著從查圖懷中掉出來。

那原來是從江快雪處偷來的《莫飛定律》,西風嘩嘩翻動書頁,一頁上寫著:

廿十:活著很辛苦,也很好啊。

查圖看著這直白得仿佛幼童啟蒙的字句,一時間有些想笑,眼眶卻忍不住紅了。

鬆月真醒來時,鄺思清就坐在他床榻前。

鬆月真連忙翻身坐起來,然而看一眼軍帳外黑沉沉的夜色,一切恐怕都已經晚了!

鬆月真一時間心如刀絞,手指緊緊抓著被衾。鄺思清沉聲道:“鬆大人,一切都是鄺某的錯。現如今我說什麼都沒用,隻不過我想,江大人隻是下落不明,總還有生還的希望。前陣子他獨自去塞上找你時,曾對我說過,他死不了的,若他不慎被胡人俘虜,我不得為了他輕舉妄動。我當時以為他是在安慰我,不過現在想來,以江大人的性子,從不說假話,也許他說的是真的呢?”

鬆月真抬起頭,淚瑩瑩的眼睛看了鄺思清一眼。

鄺思清又勸道:“鬆大人,你萬萬不可做傻事。我已經派人回援,遲早能找到江大人的下落。他那般關心你,若是你做了什麼傻事,待他回來,該多心痛?”

鬆月真想說,寒之也並非不說假話,他為了叫我死心,故意給自己編出一個錯漏百出的妻室來。可這話他不敢說,他寧願相信鄺思清的話,江快雪從不說假話,他若說了他死不了,那就是真的死不了。他隻能這麼相信,也強迫自己相信。

“請鄺大人為我備馬,我要回去找他。”

江快雪迷路了。

他帶著人死守城門,混戰中被人照心口捅了一把,當時便氣絕身亡,屍體掉進河裡,順著河水一路向下漂。半途中他又死而複生,嗆了一肚子的水,匆匆忙忙爬上岸。

他也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漂到了什麼地方,隻能順著河水往上遊走。走到晌午時肚子餓,他想在河裡撈魚吃,撈了半天,一無所獲,隻得到四周田野找一找有沒有吃的。

走著走著便迷了路,他肚子餓的咕咕叫,找到一點麥穗,生火弄了個半熟吃了,結果鬨起肚子來,可偏偏身上沒有帶手紙。

江快雪隻能找兩片葉子將就一下。他覺得自己又臟又臭,索性脫了衣服跳進河裡洗澡,哪知道澡洗到一半,一隻大鳥飛過來,“嘔——嘔——”叫了兩聲,把他的裡衣叼走了。

江快雪連忙穿上外衣,追在那大鳥身後,大喊大叫,用石頭砸鳥,那鳥不屑地屙出一坨鳥屎,叼著他的裡衣飛向天際。

江快雪隻覺得太晦氣了,看一眼身上那件外衣,因為心口被人捅了一刀,衣服破了個洞,上麵還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跡,他心疼衣服,唉聲歎氣,一回頭,發現自己迷路了。

江快雪轉悠了幾個時辰,好容易找到一條道,慢吞吞地往前走。他又累又餓,走起路來也沒甚力氣,隻盼著吹蘆城能派兩個人出來找他。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前方傳來嘚嘚的馬蹄聲,江快雪深恐又是胡人來犯,躲進路邊草叢。那馬上的騎士卻十分眼尖,高聲喝道:“前方何人鬼鬼祟祟?”

這聲音是鬆月真!

江快雪連忙叫道:“阿真!阿真!”

鬆月真一愣,勒住了馬下來,遲疑不敢靠近,隻站在月色下癡癡地看著江快雪,竟不敢與他相認。

江快雪躲在草叢內,也羞於與鬆月真見麵。他灰頭土臉,裡衣還沒了,隻穿著外袍,阿真見了,隻怕要說他有失儀範!他怎麼好意思出來?

鬆月真啞著嗓子,問道:“寒之?”

江快雪嗯了一聲。

“寒之,你怎麼不過來?”鬆月真聲音輕輕的,有些顫抖,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我……我不能過去……”江快雪攏起衣襟,抱著胳膊,不好意思地垂著頭。

鬆月真深吸一口氣,問道:“那你是來見我最後一麵的麼?”

江快雪有些疑惑:“這話是從何說起?怎麼是最後一麵呢?”

鬆月真神色鬱鬱:“那好,往後你若是想我了,記得入我夢來……”

江快雪訕訕道:“這……這恐怕不行,我可沒那個本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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