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穿成胖子(終章)(1 / 2)

皇帝看著江快雪, 目光溫和:“江卿,燕雲州偏遠僻靜,就做你隱姓埋名之所, 可好?”

“……”

“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隱姓埋名可以, 鬆愛卿須得留下來,輔佐我兒直至他成年。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樣是最好的, 江快雪不用擔心性命安危,皇帝也用不著擔心將來趙黨與徐黨聯手把持朝政架空幼帝。

江快雪詐死, 這是雙贏局麵。

江快雪出了涼亭, 太陽明晃晃的,曬得他一陣頭暈目眩, 想來是中暑了。

走了沒多久, 江快雪頓住腳步, 遠遠望著小太子帶人走過來, 朝他躬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年紀小小,端著一副大人模樣, 冷靜自持地點點頭, 對江快雪說:“江大人要回去?本宮送你一程。”

江快雪點點頭。

太子慢慢走著, 看看江快雪蒼白的臉色,問道:“江大人身體有恙嗎?”

“中暑了。”

太子看著他:“大家都說江大人乃是神仙下凡,神仙也會生病嗎?”

江快雪肅容正色道:“太子殿下說得哪裡話, 子不語怪力亂神, 民間謠言傳說更不可儘信!”

太子垂下睫毛, 清冷的小臉上一片愁雲慘霧。

江快雪瞧見他眼底紅紅的,心中軟了,卻說不出好聽的話安慰他。

如果阿真在這裡,一定對這種安慰小孩子的事很有辦法。

就在這時,前方的護城河邊,鬆月真快步疾走,滿臉焦急之色,往內廷中來,一名太監跟在他身後呼喚道:“鬆大人!鬆大人!深宮禁地不可疾走!”

鬆月真不理他,大步走來,那憂慮的眸光與江快雪撞到一起,看見他完好無損,才終於慢下腳步來。

江快雪走上前,對鬆月真笑道:“我沒事。”

鬆月真抿著嘴唇,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儘是汗珠,手不經意間握成拳頭,想來是擔憂壞了。

太子詢問道:“鬆大人怎麼走得如此匆忙?難不成你以為我父王要對江大人做什麼?”

鬆月真連忙告饒:“請恕下官失禮,唐突內廷,稍後便去三法司領罰。”

太子慢慢走著:“罷了。”

他把江快雪帶到宮門口,終於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江大人,我父王是不是好不了了?”

江快雪看著他明亮赤城的眼睛,什麼都不忍心說。

太子的眼眶漸漸紅了。

“太子殿下……”江快雪忍不住想安慰安慰他,太子殿下搖搖頭:“不用寬慰我。”

他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大聲說:“我是堂堂太子,我不需要安慰,那隻會讓我軟弱。江大人,無論我父王還能撐多久,我都要謝謝你。你們走吧。”

江快雪與鬆月真雙雙行禮,太子揮揮手,腰背挺得板板整整,那身條尚且單薄瘦弱,卻已經有了頂天立地的筋骨脊梁。

生在帝王家,他不可能像尋常百姓家的嬌兒幼子,在雙親膝下撒嬌承歡,享受脈脈溫情,他是被寄予厚望的太子,是未來的一國之君,哪怕前路一片黑暗,他也要硬著頭皮往前走,終他一生,都要在不勝清寒的高處獨自坐著,因為這就是帝王的宿命。

“阿真,近來可好?新帝登基,諸事繁忙,你記得按時吃飯,天冷穿衣。我老師若是還追著你痛罵,你且多讓讓他。座師上了年紀,我假死之事到底讓他受了刺激,心裡不好受,還請你不要計較。

進來朝廷下旨,減免燕雲州三年賦稅,人人稱讚新帝仁德愛民,我著實欣慰,願他繼承先帝遺風,做一個勤政仁慈的好皇帝。

燕雲州這邊一切都好,這邊地薄,種糧食產量不多,今年我向琉球人購買了一批種子,叫做土芋,也叫做土豆,這種作物十分好種,適應性強,到時候種出來,寄一些給你嘗嘗。前陣子我在塞外,遇到一個叫吉格圖的小男孩,塞外的那些孩子們,十個裡頭有八個叫吉格圖,偏偏這個吉格圖是當年咱們認識的那個,你說巧不巧。

吉格圖跟我說,他祖母已經過世了,我這才知道,當年我雖然留下了藥方子,但那是用漢字寫的,胡女看不懂,又因為老阿媽身體好轉,便未再按方子抓藥,以至於老阿媽體內病灶未除,今年春天舊疾複發去世了。唉,都是我的疏忽。

眼下胡人們不用跟咱們打仗了,胡人百姓也各個額手稱慶,胡人與漢人的互市也重新開了,鄺思清經常讓人跟胡人換一些皮子、牛羊等等。

對了,前些日子鄺思清抓到了查圖,一番拷問,原來在京城中散布流言構陷我的當真是他,這人心機狡詐,不能多留,鄺思清已處置了他。沒有了他,塞外胡狄想必有好幾年不敢來犯我邊疆,正是我朝休養生息的好時機。隻不過雖然暫時不打仗,兵還是要勤練的,隻有我朝拉起一支強大的軍隊,才能永保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寧。

你什麼時候來看我,我很想你,京裡若有人給你說親,你萬萬不可答應。”

鬆月真看了一遍信,重新折好放入懷中,又打開的第二封信。馬車搖搖晃晃,一疊信看完,馬車也停了下來,長孫泓打開車簾想外張望一眼,對鬆月真說:“大人,咱們到了!”

“我已經辭官歸隱,你不可再叫我大人。”

“是,那小的還是像原來那般叫你少爺吧。”

鬆月真輕笑:“我都三十有二,你這聲少爺,恐怕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少爺,您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地瀟灑英俊,看起來還是二十二三的模樣,您不說,有誰知道您三十二了。”

鬆月真眉梢輕輕一挑,壓低聲音問道:“我看起來,與以前相比,當真還是一如既往?”

長孫泓連忙道:“那是當然。”

鬆月真這才鼓起勇氣,跳下馬車。當年他答應先帝,輔佐新帝五年,換江快雪假死離開,隱居在這燕雲州。如今新帝登基已有五載,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大好河山蒸蒸日上,少不了他五年來殫精竭慮。

如今他已經為新帝拉起一個趁手的班底,即便眼下辭官歸隱了,也用不著擔心他後繼無人。

鬆月真舒了一口氣,下了馬車,撣了撣衣袍。

府邸門口,江快雪帶著阿福等候多時。

兩人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這五年光陰留下的痕跡。

不知是誰先笑了,歲月流逝,這溫柔的笑容依然如故。

他們還有很多話要慢慢講。

————————完————————

番外一:徐黨的陰謀

趙閣老下了朝回了家就在書房摔茶杯。

“這該死的徐黨!”

早朝上,他關於治理黃河水患的奏疏被現任左都禦史鬆月真封駁,正在氣頭上,連摔了兩個茶杯還不解氣,看到戰戰兢兢站在一邊的方通,怒罵道:“早朝上你怎麼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該幫座師說話的時候保持沉默,要你何用?!

方通有些委屈,小聲開口:“我覺得鬆禦史說的頗有道理,陳傅明這人並不懂治水,開渠修壩之事還是交給方道坤穩妥,這畢竟是關係到數十萬民生的大事……”

趙閣老更氣了:“陳傅明出生工匠世家,開渠修壩他怎麼不懂?我難道會拿兩岸黎民百姓的生命來開玩笑?!”

他拿起桌上的冊子砸向方通:“你這個小子,是不是徐黨派來的奸細?居然幫姓鬆的說話!”

方通畏畏縮縮的,可憐得像是暴風雨中的鵪鶉。

“要是寒之在這裡,一定不會這樣!”趙閣老順了順胸口,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寒之啊!我可憐的寒之!他都是被姓鬆的給騙了!這都是徐黨的陰謀!”

方通小聲說:“老師,寒之因病過世,和徐黨好像沒什麼關係吧……”

“你懂個屁!”趙閣老堂堂讀書人,六部尚書,內閣學士,在這幾年對鬆月真圍追堵截的痛罵中已學會各種粗鄙市井言辭,雖然屎尿屁很不文雅,但是解氣啊。

“當年要不是姓鬆的這個不男不女之人勾引寒之,給他灌了迷魂藥,吸了他的精氣,我的寒之現在一定還活得好好的……”趙閣老五內俱傷,心痛不已:“都是徐黨的陰謀!徐祖盛這個老匹夫太奸詐了!”

方通喃喃道:“讓鬆月真勾引寒之?徐黨的犧牲會不會太大了……”

聽見這話,趙閣老氣不打一處來:“你什麼意思?寒之都入土了,你居然還在他身後編排是非,你……你是要氣死老師嗎?”

方通連忙低下頭:“學生不敢!學生知錯了!”

“你看看你,若是有寒之一半的能為,為師現在在朝堂上也不至於孤立無援!”

趙閣老接下來好一番痛罵,對方通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陰影,他嗚嗚哭道:“我知道的,活人是比不過死人的……”

“好了好了,你總是這樣,說你兩句你就要哭。”趙閣老被他哭煩了,皺起眉頭盤算:“徐黨這般狡詐,我不能坐以待斃。新帝初登基,對鬆月真處處信賴,我再不采取行動,這內閣第一把交椅,恐怕就要姓鬆了!”

方通擦擦眼淚,問道:“老師,那咱們要做什麼?”

“第一步,你去找人盯著他,把他的一切日常瑣事都來向我彙報!我不信他還真能白璧無瑕。”

“哦?發現鬆月真此人鬼鬼祟祟,形跡可疑?”趙閣老不禁得意:“我就知道,就是聖人也是有私心的。他做什麼了,你且仔細道來?”

方通身後站著的武林高手低下頭:“那日我跟著他,來到城外一處驛館。他隻帶著兩個人,進了驛館,稍後便抬著一個箱子出來。他們很小心地把箱子裝上馬車,為了掩人耳目,還在箱子上蓋了一層草席。”

“那箱子裡究竟是什麼東西?”趙閣老語氣又急又快,這可不得了,讓他抓到馬腳了!虧這鬆月真平素裝出一副光風霽月,清正廉潔的模樣,原來收受的賄賂都要用箱子來裝了啊!

明日他就捅到聖上那裡去!

武林高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匣子,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遞給趙閣老。

方通接過呈上。

趙閣老迫不及待地打開匣子。

然後愣住了。

裡麵是一枚黃澄澄宛如雞卵的圓潤之物。

“這是什麼?”

“我跟在他們的馬車後麵,那箱子沒有關緊,滾出一枚東西,便是此物。後來我一路跟到鬆家,就見鬆月真叫下人把這箱子送入廚房,幾個廚娘把箱子打開,我在窗下瞧見,裡頭都是這種東西,堆了滿滿一個箱子。聽鬆月真對他們解釋,此物名叫土芋,可以食用。”

趙閣老忍耐般閉了閉眼睛。方通一看就明白,這是老師發怒的前兆。他連忙後退兩步,先聲奪人:“你真是的,拿這東西來有什麼用?讓你盯著姓鬆的,是要你留心他的行跡,抓住他的紕漏!”

武林高手猶豫了一下:“可我盯著鬆月真近一個月,沒發現他有什麼形跡可疑的地方。每天吃了飯,處理公事,然後看會兒書就去睡覺,整日裡循規蹈矩,哪裡有什麼紕漏。”

“難道他就沒有兩三個疼愛的女人、男人嗎?不如從他的枕邊人那裡著手……”方通話還沒說完,武林高手就苦著臉說了:“鬆月真成日裡守著清規戒律的和尚一般,彆說男人女人,身邊伺候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婆子阿伯。我盯著他一個月了,更是從沒見過他去茶樓戲園,秦樓楚館。”

“想不到此人居然如此狡猾。”趙閣老眯起眼睛,看著手中圓潤的土芋,因為在匣子裡待久了,上麵發了一顆小芽:“倒是我小瞧他了。不過這土芋從沒見過,他是從何得來?又想拿來做什麼?對了,你剛才說這是食物?”

武林高手點點頭。

“方通,你去讓廚房把這物煮了拿來,我倒要嘗嘗這東西究竟什麼滋味。”

廚房很快把土芋煮熟,下人端給趙閣老。

趙閣老拿著筷子,在土芋上一戳便是一個洞,他嘗了嘗筷子:“沒什麼滋味。”

他用筷子把土芋分開,這土芋外黃內白,裡頭粉粉的,夾起一塊放進嘴裡,滋味寡淡,沒什麼特彆的。

把一顆土芋吃完,他也沒能嘗出其中的妙處,不禁有些疑惑,那姓鬆的弄這麼一箱子土芋回來究竟是要做什麼?

然而過了不到一個時辰,趙閣老便覺得不適,胃裡灼熱,胸口憋悶,上吐下瀉。連忙請了大夫來看過,卻說他是中毒了。

忙吃了大夫開的藥,趙閣老在床上躺下,疲憊地琢磨:“我怎麼會中毒,難道是吃的那土芋有毒?!”

廚房都是他信得過的人,今日吃的不過尋常的菜色,想來想去,也該是那從沒見過的土芋出了問題吧!

那麼,究竟這土芋是原本就帶有毒性,還是被人下了毒?

如果是前者,鬆月真留著這一箱有毒的東西做什麼?

若是後者,難道是方通找的那武林人士手腳不乾淨?

第二天,他就把方通叫來詢問了一遍,確認那武林人士身家絕對乾淨,值得信任,他盯著方通看了半晌,看得方通兩股戰戰,咽了口唾沫問道:“老師,怎麼了?”

“我昨天中毒了。”趙閣老負著手,看著方通:“應當是那枚土芋裡有毒。”

方通悚然一驚,連忙說:“老師!這……這怎麼可能!那人絕對值得信任!他不會在土芋裡下毒的。”

趙閣老歎了口氣:“我知道。恐怕是這土芋本身有毒啊。你說,那鬆月真弄來一筐有毒的東西,究竟是想做什麼?”

師生二人對視一眼,臉色凝重。

這天晚上,新帝在宮中舉辦賞月宴,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列席,方通品級不夠,趙閣老坐在席上,看著對麵鬆月真與徐祖勝言笑晏晏,心中委實不痛快。

一支歌舞跳罷,小皇帝拍拍手:“朕近日得一佳肴,請眾位愛卿們品評一二。端上來。”

宮人們端著食盒魚貫而入,在坐席前跪坐著,放下食盤,氤氳的香氣逐漸散開,露出盤中那燒的金黃粉糯之物,褐色肉塊摻雜其間,與濃稠的醬汁互補增益,愈發令人食指大動。

“這是……”

“從未見過哩……”

趙閣老聞著香味,忍不住了,拿起勺子小心舀起一塊,吹了兩下送入口中,登時唇齒間肉香滿溢,可是,這粉糯的口感……

趙閣老瞪大了眼睛,連忙將口中之物吐在一邊,這粉粉的食物,看起來怎麼那麼像……

“眾位愛卿,這土芋嘗起來滋味如何啊?”小皇帝興致勃勃地問道。

趙閣老禁不住了,立刻站了起來:“陛下,這東西不能吃啊!”

原來鬆月真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把有毒之物送給陛下食用,他究竟是何居心!難道他還想弑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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