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晉江首發(2 / 2)

直到恩榮宴那日,見著人了,因著那似曾相識的感覺,方才起了疑心。在大理寺做了六年大理寺卿,宗遮從來不會小瞧那近乎直覺似的疑惑。

宗遮輕輕一歎:“這局殘棋還是我與你祖父一同發現的,那時我們二人還立了賭,賭宗家與衛家,誰家後輩能最早盤活這局死棋。”

對賭的結果,自然是他輸了。

不過兩個月的時間,衛太傅的長孫便解了這棋局。

“那時接到衛太傅的信,心中著實氣悶。可更讓我氣悶的,是一年後,又接到了衛太傅的信。”宗遮慣來嚴肅的眉眼難得起了絲笑意,“他說他那小孫子無意中看了那殘局,隻用了一子便盤活了那死局,隻不過他下的那一手棋,殺敵一千,卻也自傷八百,是一個妙招,也是一個狠招。當真是讓他又驕傲又擔憂。”

儘管是狠招,也是盤活了那死氣沉沉的棋局的。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兒郎,能下出這樣一手棋,怎麼不讓長輩驚喜?

但這樣的殺招傷了敵人,也同時傷了自己。

都說觀其有道,一個人下棋時的章法往往透露了這人的行事風格。那樣一個兩敗俱傷的招數,又豈能不讓衛項擔心?

宗遮說到此,微微一頓,道:“我方才以為,你會用那兩敗俱傷的狠招破這棋局。倒是不曾想,你用了你兄長的破局之法。”

霍玨知曉宗遮與祖父有舊,卻不知曉他們二人因著這棋局還有過那麼一段往事。

宗遮三言兩語間,便使霍玨想起了祖父的音容笑貌,甚至猜到了他會用何種語措寫下那兩封信。

原來他那時心血來潮落下的那一子,竟讓祖父那般驕傲,又那般擔憂。

重活一世,霍玨自然理解了祖父的擔憂,上輩子他便是用了兩敗俱傷的方法複仇。

大仇是得報了,可他失去的比得到的還要多。

宗遮緩緩提起茶壺,暗紅的茶水從壺嘴傾泄而出,冒出嫋嫋白煙,朦朧的水霧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眸色。

“霍小郎,你此番進京,所謂何事?”

霍玨抬眸與宗遮對視,也不遮掩,堂堂正正道:“洗冤。”

宗遮輕輕頷首,要洗去衛家霍家的冤屈,不是易事,可也並非毫無可能。

前兩日都察院的魯都禦史拿著一本賬冊來尋他,說那賬冊出自兵部尚書之手。循著那賬冊查下去,說不得能給七年前的謀逆案徹底翻了案。

兵部尚書胡提是淩叡的人。

胡提並不難對付,難對付的是淩叡、齊昌林和宮中的那位王貴妃,而君心難測的成泰帝亦是一個未知之數。

成泰帝能登基為帝,靠得是淩叡多年的謀劃。

眼下成泰帝對淩叡顯然不如剛登基時那般信賴,甚至還隱隱有了借都察院、大理寺並錦衣衛來與淩叡一脈相抗衡之勢。

可朝堂之事,變數往往就在一夕之間。誰都不知曉,眼前似乎越來越不喜淩叡的成泰帝在最後一刻會作何選擇。

畢竟以成泰帝的膽子,七年前的案子,他是提都不敢讓旁人提的,更彆說翻案了。

也因此,如何讓成泰帝下定決心鏟除淩叡並且允許三法司給先太子翻案,這才是最難的。

“宗奎說那賬冊是你在兵部的官衙裡找到的,霍小郎,我隻問一句。”宗遮放下手上的茶杯,那雙在朝堂浸淫多年似能看穿人心的眸子定定望著霍玨。

“那賬冊,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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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奎被宗彧帶出辟錦堂後,便理了理略顯淩亂的衣襟,不滿道:“叔叔,伯祖父這是在審人麼?連聽都不讓我們聽。”

“伯父的事情哪輪到你這小輩來管?”宗彧瞥了宗奎一眼,“就你這對何事都好奇到不行的性子,再不改,早晚要惹出大禍來。”

宗奎“啪”一聲打開了紙扇,正了正臉色,道:“狀元郎既然是我帶進來的,那我不管如何也要護他周全。”

宗彧一聽,胸口登時一堵,“你這說的什麼話?還當我與你伯祖父會害霍小郎不成?”

說著,又揪住宗奎的衣襟,道:“陪我下棋去,連個棋局都破不了,還自詡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

就這般,宗奎才理好的衣襟再次被弄亂,還被逼著下了一下午的棋子。等到再次回到辟錦堂時,霍玨早已離開了。

宗遮望了望宗奎,指了指石桌上的棋局,道:“霍小郎統共想出了兩種破局之法,你回去好生想想,可還有旁的解法?你是宗家這一輩最傑出的子弟,彆同我說,連一種解法你都想不出來。”

薑還是老的辣。

宗遮這話一出,宗奎骨子裡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又冒了出來,咬咬牙,扭身便往自己的書房去。

宗奎一走,宗彧便坐回原先的位置,問道:“伯父,那賬冊……”

“那賬冊是真的,卻並非出自胡提之手。”宗遮慢慢撿起棋盤上的棋子,放回棋簍裡,邊撿邊道:“這事我親自處理,你不必插手。”

“明白了。”宗彧頷首回道,想了想,又道:“那……那陳屍案我可還能繼續查?”

宗遮不答,等到所有棋子都放回了棋簍裡,方才循循善導道:“阿彧,若前方起了霧,我們是不能繼續往前走的。因為你永遠不知,藏在那迷霧後頭的,究竟是出路還是懸崖。我知你破案心切,可那案子眼下隻能壓著,我們宗家從來不會在局勢不明之時輕舉妄動,你可明白?”

……

霍玨離開辟錦堂後,便由管家鳴叔親自送出了宗府的大門。

“霍公子怎地不留下來用晚膳?”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笑眯眯問道。

霍玨淡淡笑道:“今日乞巧,玨要回去陪夫人過節。”

鳴叔聞言便是一怔,在宗府這充滿陽剛之氣的地兒,他都差點忘了今日是乞巧節。

“那倒是不好留霍公子了。”鳴叔笑道,瞧著霍玨的目光簡直就像是在看塊寶。

年紀輕輕便中了狀元,還這般疼娘子,當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兒郎呀,真是希望自家那孔雀少爺能多學些!不求他像霍公子這般疼娘子,隻求他先定個親,讓他有個盼頭!

正當霍玨在宗家與宗遮下棋之時,薑黎也正緊鑼密鼓地領著幾位丫鬟們曬衣曝書。

這也是大周過乞巧節的傳統了。

正所謂“子曰沐,令人愛之。卯日曬,令人白頭”,相傳七月七這日的日頭是一年裡最最如意的,在今日曬書曬衣裳,曬去春秋二季殘留下來的潮氣,接下來的秋冬兩季便會事事如意了。

薑黎不僅把霍玨書房裡的書拿出來曬,還差何寧去蘇世青的屋子抬了兩箱子舊醫書出來。

那些醫書已經有些年頭,箱子甫一打開,便湧出一股子陳舊的潮意。

何寧忙把裡頭的書搬出來,這些個醫書一摞堆著一摞的,還混著不少脈案,著實不少。

幾個丫鬟也上前給何寧搭手,將醫書一本本翻開,放日頭下曬。翻著翻著,雲朱忽然“咦”一聲,道:“這,這不是夫人嗎?“

薑黎正認認真真曬著霍玨的一本《中庸》,聽見雲朱的話,便順著聲音望過去。

便見其中一本舊醫書裡夾著一疊小像,風一吹,那疊小像便“嘩啦啦”落在地上。

十數張畫像,都畫在了最普通宣紙裡,瞧著就像是隨手畫下的一般。有些小像的紙看起來還是新的,有些卻泛了黃,像是歲月沉澱下來的痕跡。

按說霍玨文采飛揚,書畫雙絕,平日裡沒少提筆作畫,醫書裡夾著這麼一疊子畫像倒也不是多令人驚訝的事。

可問題是,這些小像,每一張,畫的都是她。

九歲的阿黎,十歲的阿黎,十一歲的阿黎……一筆一劃,入目皆是她。

薑黎心臟“咚咚咚”地響,也不知想到什麼,細白的臉火燒火燎般地紅了起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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