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2 / 2)

仿佛那些無憂無慮的過往從不曾遠去,而那個一心要繼承外祖衣缽,做個大將軍的少年霍玨,也從不曾消失。

薑黎雖說昨夜掉了不少眼淚,可霍玨說的話倒是一直記著。

此時聽他說買了早食回來,下意識便道:“是你昨夜說的添末兒、油旋、魚煎包?”

霍玨淡淡“嗯”了聲。

薑黎登時便來了精氣神,頭發一梳好,便走過去撕開油紙,一股被熱油煎過的蔥香味兒迎麵撲來。

薑黎咬了一口油旋,外皮酥脆,內瓤軟香,當真是好吃極了。

她撕下一小塊兒,喂進霍玨嘴裡,道:“等你的差事辦好了,我們就上街去,把你從前愛吃的東西痛痛快快吃個遍。”

霍玨習慣了薑黎的投喂,十分配合地張開嘴,嘗著幼時熟悉的吃食,望著自家小娘子那雙清澈的眼。

忽然覺著,青州依舊是那個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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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用完早食,霍玨便帶著薑黎去了青雲觀。

青雲觀是霍玨外祖母曾經修道的地方,在妻子去世後,霍琰便常常來這道觀,霍玨小時候也常來。

道觀的觀主還是從前的殷道長,見到二人的身影,她也不意外,隻笑著道:“今晨喜鵲於枝頭啾鳴,貧道便知有貴客要來了。”

霍玨提唇一笑,拱手行了一禮,道:“多年未見,難為道長還記得小子。”

殷道長說來還是霍玨外祖母的師妹,外祖母嫁人後,她每逢下山都要到將軍府去。

霍玨少時與這位道長亦是有過數麵之緣,那時他年歲小,性子活潑,見誰都能說上幾句話。殷道長每次見著他了,都愛喊他“小子”。

殷道長望著霍玨,笑道:“你自小便與師姐長得像,再過二十年,貧道都能一眼就認出你來。”

說罷便望向薑黎,眉目溫和道:“你便是阿黎?”

眼前的道長身著雪青色的道袍,一頭銀灰色的頭發用樸素的木簪挽了個道髻,慈眉善目的。

薑黎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同這般仙風道骨的道長說話,忙點點頭,道:“是,道長,我名喚薑黎。”

殷道長細細打量著她的眉眼,旋即頷首一笑,道:“是個眼明心善的好姑娘。”

薑黎忽然被殷道長誇獎,一時還有些羞赧,忙偷偷望向霍玨,卻見自家那位郎君淡淡笑著頷首,那模樣仿佛就在說:道長所言甚是,我們家阿黎的確是個眼明心善的好姑娘。

殷道長見這對小夫妻相視一笑,藏在眉眼深處的擔憂瞬間便煙消雲散。

數月前她收到方嗣同的信,說衛家這小子心魔纏身。可這會看他,心緒溫和,眉目疏朗,倒是瞧不出心魔纏身的模樣了。

“既然來了,那便進去給祖宗拜拜罷!”殷道長笑著對他們道。

霍玨麵容微微一肅,道:“多謝道長,瑾與內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便隨著殷道長進了角落裡的一間靜室。

七年前,漫天大火將霍家與衛家燒成了灰燼。

那一日,無數官兵重重包圍之下,仍是有不少青州百姓衝進去救人。

可惜啊,彆說是人,就連祖廟裡的祖宗牌位都沒能救下。

如今藏在青雲觀靜室裡的牌位,都是後來青州百姓偷偷刻好,送到道觀來的。

可百姓們哪兒知曉衛家那長長的族人名單,如今供奉在觀裡的也不過寥寥十數位。

霍玨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父親母親和大哥的靈牌都在裡頭。

“原先百姓們還做了你與大娘子的,貧道收到方神醫的信後,便將你們二人的牌位取下。今日觀中除了你們,並無外來人,莫要擔心會有人打擾。”殷道長說完便出了靜室。

殷道長一走,薑黎便上前牽住霍玨的手。

霍玨從一麵麵靈牌上收回目光,偏頭望著薑黎,溫聲道:“阿黎,我帶你見見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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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颯颯,山間裡的樹被路過的風吹得簌簌作響,山林深處隱有鳥兒啾鳴、山泉淙淙。

從靜室出來後,霍玨便對薑黎道:“再過數日,青州恐有戰火。雲朱和素從會陪你留在青雲觀,等到戰事一了,我便回來接你,帶你去嘗嘗我們青州的酒。”

他說話的語速不疾不徐,神色亦是平淡,仿佛那迫在眼睫的戰事,對他而言,都不過是小事。

薑黎縱然心裡擔憂,卻也不問他要去哪要做何事,隻溫聲笑語道:“那你記著,一定要完好無缺地來接我,若不然,我可不輕饒你。”

霍玨望了望她,低頭在她臉頰輕輕一碰,低聲道:“我聽夫人的。”

時間一眨眼便從指縫裡漏了幾日,十月十一日,薑黎一早便同雲朱、素從到山間密林處去采秋果。

金燦燦的梨子掛滿枝頭,薑黎摘了滿滿一籃子,同她們二人道:“秋日寒燥,我們給公子做些秋梨露。秋梨露好做,過幾日公子回來了恰好能吃上。”

說罷,她輕輕蹙起眉,望向南麵的城牆。

也不知霍玨此時如何了,邊關的一切可還順利?

提心吊膽地想了片刻,薑黎收回眼,輕輕搖了搖頭,霍玨既然說了過幾日便來接她,那定然就會回來,她安心等著便是。

他說的話,她從來都不懷疑的。

“走吧。”薑黎對雲朱、素從笑了笑,“我們回道觀,這幾日興許不大太平,我們便不出門,好生呆在道觀裡。”

雲朱忙應一聲是,道:“夫人放心,公子武功高強,還有少寨主和白水寨的人在,定然會平平安安歸來的。”

薑黎知曉雲朱是在寬自己的心,便淡淡“嗯”一聲。主仆三人提著滿滿當當的梨子,往道觀去。

是夜,霍玨同褚遇登上城牆。

城牆外黃沙漫漫,秋風擦著牆根而過,在寂寂長夜裡刮起一陣沙塵。

若非提前知曉南邵軍會偷襲,這樣的夜晚,同過去無數個夜晚一樣,安靜得仿佛歲月靜好。

褚遇拍了拍霍玨的肩上的鎧甲,豪爽笑道:“一會莫要手軟,也莫要分心。我尚且寶刀未老,還有沈聽跟在身側,不會出事。”

褚遇年歲不小了,笑起來時眼角的皺紋層層疊疊,可目光卻銳利如箭,絲毫不見老態。

霍玨道:“褚世叔放心,從前外祖父教我的,瑾一日都不曾忘過。”

“好好好!”褚遇厚厚的手掌再次拍了下他的肩,“從前將軍常同我們道,說假以時日你小子定會青出於而勝於藍,代替他捍衛青州的!若是將軍還在,見著今日的你,必定又要同我們吹噓個三天三夜!”

數月前,沈聽帶著兩封信秘密來到青州。

信裡不僅說了他那義子投靠秦尤之事,還借此布下局中局,利用南邵,給秦尤與淩若梵致命一擊。

思及此,褚遇便不由得歎息。

一歎自己識人不明,年歲越大,反倒越識不清人心,看不穿人性了。褚英那孩子是他手把手教導,想著有朝一日能接他衣缽的。

當初褚英欠下賭債,褚遇打了他五十軍棍又讓他自己還債,不過是想要他記住好賭會帶來何種惡果。卻不想升米恩鬥米仇,倒是叫他記恨在心了。

若非沈聽帶信前來,今夜他與南邵交戰,定然是有去無回。他一死,整個青州軍都要落入秦尤手裡了。

二歎將軍這位外孫,當真是心思縝密、算無遺策。這孩子自小便立誌要像外祖一般做大將軍,守衛青州的。

若是當初衛家、霍家沒出事,他何嘗不是下一個霍將軍、定國公?

可惜了啊!

正感歎著,一名士兵忽然跑上城牆,麵色肅穆道:“稟告將軍,斥候傳來消息,今夜南邵領兵的是大護國將軍蒙舍。”

蒙舍便是七年前領兵進犯青州的南邵將軍,他這大護國將軍的頭銜也是七年前,得知霍老將軍死後,南邵皇帝親自頒與他的獎勵。

“來得好!”褚遇用力一闔掌,道:“老子今夜定叫那孫子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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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三刻,南邵軍突襲青州。

卯時一刻,秦尤接連收到幾個探子送來的口信:褚將軍中計,在平穀關裡被敵軍包圍,從戰馬滾落,如今生死未卜。

“好好好!”秦尤“啪”一聲扔下手上的茶盞,一臉興奮道:“褚將軍輕敵中了埋伏,南邵軍已兵臨城下,都隨本將前去平穀關救急!”

數千兵馬浩浩蕩蕩趕往平穀關,馬蹄“嘚嘚”,濺起一片黃沙,在這寂靜的夜裡,隨風飄落。

秦尤與南邵皇帝早就密謀好了,隻要他人一來,南邵軍便假裝被擊退,迅速退出平穀關。如此一來,不僅褚遇的兵馬會落於他手,還能借此機會,撈一個天大的功勞!

到了平穀關,秦尤坐於馬上,興奮地舉目四望。

卻見漫天飛舞的黃沙裡,彆說蒙舍了,連半個南邵軍都沒見著。

多年出生入死的經曆讓他心裡登時起了些警惕,正要開口說話,身後一支泛著冷光的箭矢破空而來,直奔他後背。

“噗嗤”一聲利器劃破血肉的聲音,被秋風席卷而過。

霍玨藏身於平穀關的密林裡,放下彎弓,緩緩道了聲:“第一箭。”

當初外祖父身上中了三支暗箭,還有兩箭。

霍玨從箭筒裡抽出一根利箭,再次拉弓,箭矢“咻”一聲射出,快速紮入秦尤的手臂。

秦尤右肩和左大腿都中了箭,鮮血汩汩湧出,他忍著痛,聲嘶力竭道:“快圍在我身邊!是誰!是誰在暗箭傷人!”

他身邊那幾個副將俱是驚惶地望了望四周,遲疑地驅馬上前,可馬蹄子才剛抬起,無數箭矢忽然從四麵八方急射而來,直接貫穿了馬蹄。

駿馬痛鳴,用力往後一仰,幾個副將便從馬背滑落,重重摔到地上。

而此時霍玨手上的第三支箭矢緊隨而來,狠狠貫穿秦尤的小腹。

“第三箭。”:,,.,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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