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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簿·靈域 與沫 29967 字 3個月前

眾人用像看著瘋子一樣的目光看著亞蘭托,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嚇傻了,竟然開始說起夢話來。

亞蘭托雖然有城主之名,但卻並沒有做出什麼讓臣民心悅誠服的功績,反而讓人民對他頗多怨言。此時此刻,雖然亞蘭托的氣勢很足,很自信也很張狂,但可惜的是,眾人並不信任他。

短暫的寂靜之後,尖叫聲再起!

人們倉皇逃竄,女士們丟掉了手包、踢掉了細高跟的鞋子,抓亂了頭發,撕掉了礙事的裙擺;男人們也顧不上禮儀風度,左推右搡,大呼小叫,唯恐自己逃得不夠快。

“入侵、入侵!白馬城入侵!”

“衛隊!城衛隊在哪兒?”

“我是侯爵,快來保護我!”

“給我把路讓開,讓侯爵大人先走!”

亞蘭托臉黑得像鍋底一樣。

現在怎麼辦?再喊一遍嗎?那樣不是更丟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從他的麵前洶湧而過,男人吼女人叫孩子哭,一片亂象,根本沒有幾個人認真聽他說了什麼。

畢竟,白馬城的軍隊已經黑壓壓地逼近了城門,這隻軍隊行進的速度很快,如同奔馬一般。現在眼力好的人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排士兵的模樣,包括他們赤紅充血的眼神和血跡斑斑的鎧甲,近百隻獵狼奔跑在隊伍的最前方,噴著熱氣,淌著口水,殺氣盈野。

恐懼,如同沸騰的潮水一般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並不是所有人都在倉皇逃走,坐在最高位上的“大人物”們大多數還都留在自己的座位上,但其中一半以上的人都臉色蒼白、額頭冒汗,有人腿抖得跟篩糠一般,屁股隻挨了一點點座位,不斷掃視著周圍的人,身體像一根隨時都能彈起來的彈簧一樣。

顯而易見,他們也想要逃走,隻是懾於某種威懾,因此才沒有動彈而已。

“亞莉克希亞乾什麼吃的?敵人都打到眼皮子底下了,居然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傳回來!”

四殿下亞克萊辛毫不顧忌地批判著在外領軍的亞莉克希亞,同時用挑釁的目光看了眼亞蘭托:“這裡危險,我先走了。你要愛裝,你就留在這兒裝好了。”

說完後,他也不管彆人是什麼反應,邁開長腿就從旁邊的走道上跑了過去,十幾個人從人群中擠到他身邊,護送著亞克萊辛離開。

年紀最小的亞寧雅用發白的手指緊緊攥著裙擺,六神無主地看向亞沐羅莎,小聲道:“二姐……”

亞沐羅莎搖搖頭,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兩人坐在座位上沒有離開。

年長的女子將柔和的目光投向亞蘭托,眉宇間凝結著一抹濃濃的憂色。

七殿下亞特哈飛快地看了眼眾人的表情,隨後低頭不語,神色顯得十分懦弱。

六殿下亞諾斯忽然發出一聲嗤笑,在亞蘭托看向他的時候又轉過目光,看著天花板,嘴角依然掛著一抹幸災樂禍的弧度。

亞蘭托死死地盯著他。

“諸位!諸位!請冷靜!請保持冷靜!”

一個宏亮的聲音響起,竟然壓下了觀賞廳中所有噪雜的喊叫聲,被每個人都清楚地聽見。這個聲音中仿佛帶有某種天然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去信服、遵從。

無數人如同慌亂的羔羊一般,將求助的、期待的眼神投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是帕特留斯。

他扶起一個倒在地上被人踩了好幾腳的少年,大聲說:“請大家冷靜,就算要逃命,混亂也隻能讓我們死得更快!不要擁擠!保持秩序!把摔倒的人扶起來!讓女人和孩子先走!”

逃生的路被擁擠的人群堵的水泄不通,還有倒在地上的人嗚嗚咽咽地哭。沉默了片刻後,眾人總算不負自己所接受的教育和教養,人群如一隻遲鈍的長蟲一般蠕動著,艱難地疏散開了一點,但更多的人卻朝著散開以後露出的空隙湧去。

帕特留斯知道這種時候不能給他們這種模糊的指令,因為每個人都會抱著僥幸和焦慮的心理,希望多走一步,能讓自己生存的幾率更大一分。於是他開始點名:“奧德裡奇,把你的人都看好!不要再擠了,往後退!往後退!聽到沒有?卡爾文,約束好你身邊的人!佛裡格登,維持門邊的秩序!菲爾,把你旁邊的人扶起來,去排隊!阿道夫,你再裝聽不見信不信老子打爆你的頭?葛蘭你特麼的,是不是想死?馬上給我退後!草泥馬的謝裡爾,狗吃屎都沒有你這麼快,彆往女人堆裡擠,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儘管有靈念加持,但為了讓所有人都聽清楚自己的聲音,帕特留斯還是喊得嗓音嘶啞,漸漸脾氣暴躁,三句話裡兩句話都在罵人,但人群卻因此迅速地恢複了秩序。被他點到名字的人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兒鑽進去,反正是再也不敢推擠了。

同樣被堵在門前舉步維艱的亞克萊辛也鬆了口氣,身邊的人忙道:“殿下,趁現在馬上離開!您身份尊貴,就算是帕特留斯也不敢說什麼。”

亞克萊辛搖搖頭說:“不急,我們等等。”

他清楚邊境入侵的消息瞞不過亞蘭托,也知道他這樣沉穩必有倚仗。但亞蘭托的倚仗又不是他亞克萊辛的倚仗,所以他還是想要儘快離開。但他畢竟也有自己的驕傲,回頭看了眼站在高處座椅上的帕特留斯,帶著自己的人默默退後。

在帕特留斯的指揮下,人群漸漸恢複了秩序,通往大門的路也被讓開了,但卻並沒有人離開,門邊有人正在嚎哭著喊道:“彆擠了彆擠了,擠死人了!死人了啊!”

“怎麼回事?”帕特留斯跑過去,拉開人一看,發現不大的一扇門裡塞進去十幾個人,有的是頭,有的是腳,有的半邊身體被夾住,有的被人踩在腳下。旁邊的人想把他們拉出來或者推出去,卻是毫無辦法,稍微一用力,就有人疼得發出淒厲的慘叫。

但能喊叫已經算是比較好的了,帕特留斯看到,其中有好幾個人被擠的慘不忍睹,已經咽了氣。

他沉默良久,向身後招手道:“容遠,來幫忙救人。”

“來了。”容遠走到他身邊,一揮手,星砂彌漫而出,先將幾具屍體推了出去,剩下的人也被星砂托著,平穩地放到了地上。

眾人見到這些人肢體變形、頭破血流的慘狀,發出陣陣驚呼,又羞愧又恐懼,霎時間就讓開了一大片空間。

星砂彙聚成繭狀,將眾人包裹在其中,慘叫和呻,吟聲都戛然而止。

“他們……他們怎麼了?”一個貴族少婦忍不住擔心地問道。

容遠看她一眼,道:“我的星砂臨時構建成治療儀,從細胞層麵給他們治療,大概半小時以後,這些人的傷勢就會治愈。”

“太好了。”

“我之前聽說容先生是瑟瓦肯最強的治愈係靈師還不相信,今天一見,名不虛傳啊!”

“這個人,我們家族一定要好好結交。”

眾人議論紛紛,有的低聲私語,有的則大聲吹捧,還有人趁著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想要先趁機離開,但卻“嘭”地一聲,一頭碰到了什麼東西上!

“這是什麼?”那人憤怒。抬眼看到麵前豎著一堵半透明的牆壁,伸手一摸,冰寒刺骨。

“是冰!我們被一道冰牆給封住了!這是怎麼回事?”那人大喊大叫起來,“對了!靈師!容先生,快來把這堵牆打碎!”

容遠皺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一個腰間佩劍的軍官走了過來,道:“讓我來!”

他拔出佩劍,大喝一聲,用力一揮!

劍斷!

冰牆上,隻留下一道頭發絲粗細的痕跡,並且很快就消失不見。

那軍官雙手流血,握著殘餘的劍柄,驚駭地說:“這不是普通的冰!這麵冰牆硬度堪比鋼鐵!”

“我來試試。”一個靈師走了過來,雙手比劃兩下,在胸前結成三角形,大吼一聲:“火!”

一股熾熱的火焰猛地從那三角形中噴出,呼地一下吞沒了冰牆,熊熊燃燒了起來。靠近門邊的人隻覺得烈焰熊熊,烤得自己的頭發似乎都卷曲了,忍不住又大步往後退了好幾米。

烈火一連燒了兩三分鐘才熄滅,臉色如紙一般蒼白的靈師絕望地看著絲毫未變的冰牆,喃喃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在觀賞廳的中的眾人可不僅僅是隻有身份和財富,其中三分之一都是靈師,剩下的也多半都各具才能,或者至少有一兩件強力的、普通人也能催動的偽靈器。眾人大顯神通,依次上前嘗試了一下,卻拿那冰牆毫無辦法。

“怎麼會這樣?這東西到底是什麼?”有人絕望地癱坐在地上。

“肯定是白馬城的陰謀,他們是蓄謀已久的!”一名女士捂臉哭道:“我們完了,我們都會死在這裡。可憐我的孩子才隻有兩歲啊!”

“好一個白馬城,竟然趁著這個天賜良機想要將瑟瓦肯的重要人物一網打儘!我們都死了,瑟瓦肯也就完了!”有人咬牙切齒。

“容先生!容先生!這個時候隻有你出手才能拯救我們了!”有人撲到容遠麵前哀求。

“沒看到容遠還在忙著救人嗎?”亞爾伯特一把將對方擋了回去,不高興地說:“容遠現在要是抽出靈念去破牆,那些人可能全都會死!你於心何忍?!難道你的命是命,彆人的命就不是命?”

那人嘴唇囁嚅了一下,對他來說,當然隻有自己的命才是最珍貴的。但此情此景,這話卻萬萬不能說出來。亞爾伯特的地位也比他高的多,他不敢反駁,隻能用濕漉漉的、哀求的眼神看著容遠。

亞爾伯特側身擋住他的視線,並且附贈一個冷笑。

其他人見容遠專注救人,周身點點星光環繞,連身影都若隱若現。他們大部分人對容遠這個層次的靈師並不了解,也不知道什麼是他的極限,隻是看他同時救治近十個人,就覺得必然是需要竭儘全力並且全神貫注才可以。有些治愈係的靈師用自己的能力衡量了一下,不由咋舌——換成他們自己,隻是救一個人可能都要耗儘全力了,因此更沒有話說。

他想到了在混亂開始的時候,亞爾伯特在他耳邊輕聲說的那些話——

“容遠,在亞蘭托城主大人的背後有一個無比強大的存在,是任何人都無法匹敵的。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當中,白馬城的入侵也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不需要擔心。”

“這件事在瑟瓦肯也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除了我們這些城主的親信以外,你是唯一的一個外人。我這麼說,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城主大人沒有表麵上這麼簡單,他是一個真正誌存高遠、胸懷天地的人,我們也是因此才追隨他的。在他身邊,我們看到了一個真正不一樣的世界!他的格局與所有人都不同!容遠,我希望你也能加入進來,成為我們的夥伴!相信我,你是絕不會後悔的!”

“我們會讓你看到這個世界的真實麵目!”

“容遠,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才跟你說這些話的。希望你能好好考慮。無論如何,我都不想跟你成為敵人。”

“還有帕特留斯先生也是,希望你能規勸他不要太過衝動了。否則的話,他和他身邊的人都會有危險。”

“這不是威脅,而是一個事實。”

容遠看了眼帕特留斯。他的靈念能力大不如前,在嘗試破冰沒有效果之後,轉而開始組織大家保護自己、抵抗敵人。

城外,白馬城的軍隊已經靠近了城門,正在整隊。陸陸續續還有不少人影從很遠的地方走來,加入到隊伍中去。一個穿得花花綠綠、猶如大型鸚鵡的人雙手抱著一個彎角型的號角,吹出了悠長又蒼涼的一聲調子。

其實這是一個反擊敵人的好時機,白馬城長途跋涉而來,已是疲軍,更何況連隊伍都零零散散的,隻要一支小隊橫插過去就能把他們衝的七零八落。但瑟瓦肯的士兵卻躲在城樓裡,不敢出擊。

一方麵,是因為敵人來得突然,很多人現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而有權力下令指揮的人基本上都在觀賞廳裡,正在跟一堵冰牆單方麵搏鬥,消息一句也傳遞不出去。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麵前的這支軍隊實在是令人畏懼——哪怕是最普通的士兵身高都在兩米五以上,身材粗壯,胳膊比瑟瓦肯士兵的大腿都粗;且沉默、肅殺,從他們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恐懼或者動搖,即便身邊有人突兀地倒下,周圍的其他人也沒有任何反應,一個個都像是從洪荒遠古中走出來的人形兵器。

光是看著這樣的人,都令人膽寒,更不用說主動與之戰鬥了。

但與觀賞廳裡那些幾乎快要被嚇尿的貴族們不同,容遠並沒有把城下的那支軍隊放在眼裡,因為在他的感知中,附近還有一個龐大到恐怖的力量源正在蘇醒。與其相比,城外那些士兵就好比螻蟻一般。

“諾亞,你感覺到了嗎?”容遠嘴唇翕動,輕聲道。

身側的虛空中,傳來諾亞的聲音:“嗯,有個大家夥醒來了。而且,它跟那個城主之間似乎有些聯係。”

容遠也察覺到了,城主亞蘭托的身上有種與其同源的力量。這股力量在他身上,雖然與本源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已經比在場除容遠以外的所有靈師都更加強大。

城主亞蘭托坐在上首最高的座位上,目光陰沉沉地看著在場像沒頭蒼蠅一樣慌亂的人群,以及迅速讓大部分人都冷靜下來,聽從指揮的帕特留斯。

“危難時見真章啊,五哥,很顯然帕特留斯的威信比你高多了。”六殿下亞諾斯拖著腔調說:“真可惜啊!這個人怎麼就沒有異變成怪物呢?你說……是吧?”

亞蘭托的臉色很難看,卻沒有回應他。

襄馬單手支著下巴,半閉著眼睛,仿佛沒有聽見。

“那個……”被二殿下亞沐羅莎半抱在懷裡的亞寧雅抬起頭來,怯生生地道:“帕特留斯老師人很好的,六哥你不要這樣說他。”

亞諾斯嗤笑一聲,不過他還不至於對這個單純的小妹說什麼難聽話,撇過頭不再言語。被袖子蓋住的手掌蜷縮起來,微微發抖。

兵臨城下,除了亞蘭托這個瘋子以外,誰能不怕?

但他卻不能像小妹一樣,肆無忌憚地展露自己的恐懼,於是他下意識地讓自己顯得更加刻薄、凶惡,以抒發內心的恐懼。

“諾亞,如果你和它戰鬥,誰會贏?”容遠問道。

諾亞沉默片刻,道:“我。”

“但我記得你說過,你最好不要出手。”容遠又道。

“是。”

“那你去保護瓦斯卡斯和蘭桃吧!他們兩個在彆的廳,還不知道情況,我不放心。”容遠道。

“那你呢?”諾亞問道。

“彆擔心。”容遠平靜地說:“就算比不上你,但我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如果有危險,我會第一時間帶著老師和狄克離開。”

見他心中有數,諾亞點點頭,臨走之前,卻又道:“容遠,其實你可以對自己更有信心一點。你比你想象的更強!”

虛空中閃過細微的波動,諾亞已經離開了。

狄克看不到也聽不到諾亞,不過隻是聽容遠說的話,他也大概猜出發生了什麼,手按住劍柄,警惕地看著周圍。

“盯著亞爾伯特。”容遠道:“他是亞蘭托的心腹,知道很多事。”

狄克默默點頭。

名義上效忠於城主的人不少,但是真正算得上親信的人卻不多,容遠掃了一圈,心中就有數了——那些神態沉穩、鎮定甚至隱隱還帶著幾分輕蔑的,顯然才是知道所有內情的人。

整個大廳中,這樣的人也不過才七八個罷了。

忽然,容遠微微一怔。

他看到了史迪威,那人麵無表情,眼神中卻透露出深深的悲哀和無力。他像是想要說什麼或者做什麼,最終卻隻是死死地抓住座椅的扶手。

兩人目光對視,史迪威嘴唇微微翕動,無聲的說了兩個字——“小心!”

容遠微微抿緊嘴唇,一邊裝作全力救人的模樣,一邊不動聲色地靠近帕特留斯。

這數百人當中,容遠也就隻有身邊的這兩個罷了。以他現在的力量,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敵人,容遠自信保護兩個人的能力還是沒問題的。

但是——

【你比你想象的更強。】

更強……嗎?

容遠看向遠方,目光中掠過一絲淺淺的迷惘。

………………………………………………

“嗚嗚——————”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觀賞廳裡立刻像是按下了暫停鍵一樣所有人都靜止了。

無數驚恐的目光,看向城外那支整裝待發的軍隊。

城內的軍隊也已經勉強集合起來趕到了城牆上。但是時值寒冬,大多數人都躲在自家的地下室裡“窩冬”,城內外隻有三分之一建製的士兵整合起來。有些人匆匆趕到城牆上,連禦寒的衣服都沒有穿好,正抱著武器瑟瑟發抖,等到敵人打到麵前來的時候,他們能不能動彈都還是一個問題。

也有人已經發現了眾多“大人物”們的困境,畢竟這座臨時建造的宮殿原本是透明的,現在卻被厚厚的冰層給包裹起來,連門窗都給封住了。再怎麼愚笨的士兵也知道這絕不是正常的狀況,正拿著各種器械努力砸開冰塊。然而辛苦半天以後,卻連個指甲蓋大的洞都沒有砸出來。

一些人見狀,心道不妙,便悄悄地收拾東西逃走了。更多的人看著城外劍拔弩張的態勢,卻隻感到一陣絕望。

這一刻,觀賞廳中大部分人的心情與城外的士兵完全同步了。

他們怔怔地看著,看著敵人的軍隊怒吼著發起衝勢;看著一根根帶著鐵鉤的繩索被他們毫不費力地扔到城牆上,如猿猴一般攀登而上;看著十幾個最高大強壯的士兵扛著巨大的柱子,大喊著朝城門撞去!

“嘭!嘭!嘭!”

城牆隨之抖動,有人跌坐到地上,絕望地哭道:“難道今天就是我瑟瓦肯的末日嗎?”

“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正當眾人都為之而恐懼、痛苦的時候,他們身後卻傳來一陣十分愉快、忍俊不禁的大笑聲。

眾人又驚又怒,循聲望去,卻看到正在大笑的居然是他們的城主亞蘭托。

——可憐的家夥,他居然被嚇傻了嗎?

有人十分憐憫地想著。

“蠢貨們,你們該認真聽我講話的。”亞蘭托笑了一陣,說道:“不過沒關係,我原諒你們的無知和愚蠢。”

眾人麵麵相覷,一名老者走上前,正要說什麼,卻見亞蘭托伸手打了個響指。

“啪!”

一聲脆響。

觀賞廳中,陡然刮起了一陣冷風,寒意把眾人將要出口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細細的雪花從房頂落了下來。

一個潔白的人影從雪中走出,站在亞蘭托的身後。

那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少女,長相精致得猶如玉雕一般,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下來。少女白衣白發,瞳孔隱約泛著青色,嘴唇帶著一點點粉,十指纖纖,指甲像是透明的琉璃。

她赤著雙腳,腳下是一片六角形的冰花,裙擺處仿佛有雪在落下。

當她出現的時候,房間裡的溫度霎時間就降低了十幾度,許多人被凍得冒出了滿身的雞皮疙瘩。尤其是坐在亞蘭托附近的幾個人,呼吸時甚至能看到麵前的一團團白霧。

這是人類?還是靈怪?

人們看著少女,因為她就站在亞蘭托身後,兩人關係不明,因此那些躍躍欲試的靈師一時之間也不敢出手。

“伊孜,殺了我麵前的敵人。”亞蘭托吩咐道。

“是。”

少女聲音很輕,她抬起頭來,手輕輕一揮——

站在她麵前的人下意識地趔趄後退,卻發現什麼也沒發生。

“呼————”

緊接著,觀賞廳外麵就刮起了一陣颶風,夾雜著大量的冰雪朝白馬城的軍隊撲去。但首當其衝的,卻是站在城牆上準備抵禦敵人的瑟瓦肯士兵!

“啊啊啊啊——”

慘叫聲中,十幾個沒有穩住身體的士兵被狂風裹挾著吹上了半空,身體在風雪中翻滾著,眨眼間就無影無蹤。

緊跟著,風雪席卷了已經將要爬上城牆的白馬城士兵。那些高大的身影一聲不吭,渾身僵硬地掉了下去。

衝在前麵的獵狼忽然“嗚嗚”慘叫著,扭頭夾著尾巴瘋狂逃竄,卻很快被風雪趕上,呼地一聲就被帶到了高空中。

然後是白馬城的士兵們。

他們邁著衝鋒的步伐,一排排倒了下去,落地的時候,身體好像已經與冰雪融為了一體。

“轟!”

一聲巨響,在白馬城的軍隊後方響起,連觀賞廳內的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仿佛有一輪太陽在雪地上升起!

赤紅色的光球熊熊燃燒著,風雪陡然一滯,連地麵的積雪都開始迅速融化。

被凍得僵硬的士兵也開始活動,竟然有一半的人都還活著,他們從地上爬起來,沉默地撿起自己的刀槍劍戟。眾多士兵集結在那輪憑空出現的大日之下,不再被寒氣侵擾。

伊孜:?

她歪了歪頭,神態天真中帶著幾分空無。少女身形一閃,就伴著風雪出現在城樓外麵。她漂浮在空中,長發亂舞,白色長裙也被風吹得四下飄搖,看上去十分單薄。

少女手一揮,又有無數的冰劍在空中形成,嗖嗖嗖地射向白馬城眾人,頓時一片慘叫聲響起。

鮮血染紅了白色的大地。

那支軍隊中,十幾名靈師躍眾殺出,與少女伊孜纏鬥在一起,卻被那看似單薄的女孩死死地壓製了。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冰劍如雨,若非那輪紅日始終庇護著白馬城眾人,所有的士兵可能都會被寒氣凍死!

“啊!”

觀賞廳的人群當中,有人發出短促的一聲驚呼。

“剛才表演的,難道就是……”

“不……你應該說,用冰牆把我們困在這裡的,並不是白馬城的人,而是……”

許多目光悄悄地看向坐在上首、神態悠閒的亞蘭托。

他們心中,甚至都來不及憤怒,也不敢憤怒,隻有滿滿的畏懼和困惑。

城主他……為什麼要這樣……

“五、五哥。”亞寧雅抬起頭,目光閃動地看著亞蘭托。

她雖然年幼,卻也是個冰雪聰明的孩子。在看到少女伊孜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很多。

“您、您是城主呀!身為城主,應該要保護大家的……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城主?保護?”亞蘭托嗤笑道,瞥了一眼襄馬後,又對亞寧雅道:“你受某個人的影響太多了!我早告訴過你不要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