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喪家之犬(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8095 字 4個月前

12--喪家之犬

如果用一個詞形容三十歲的我,喪家之犬再合適不過了。

十七歲時,我和梅濂下定決心,將肮臟的記憶全都拋在北疆,帶著銀子、家人和對未來的期望,去了南方。

十三年後,我們兩手空空,拖著疲憊的身軀和相互猜忌,又回到了北方。

桃溪鄉,很美的名字,是梅濂的故鄉。

該怎麼形容三十歲的我?

真的很累了,該怎麼打比方呢?

假如,你知道河底有金子,但河水湍急,渾濁不堪,你為了生存、為了夢,憋著氣沉到河裡,艱難前行,小心翼翼,可忽然踩到塊尖銳的石頭,你泄氣了,水從四麵八方襲來,把你淹沒。

前路茫茫,不知該去往何處;日子重複著貧苦和瑣碎,不知如何救贖。

我知道,越到這個時候,越要清醒。

我和梅濂達成了默契,沒有把福寶帶回北方,因為前路福禍未知,這個孩子留給他外祖,是最明智的選擇。

梅濂是個很精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和陳硯鬆仇深了,不能直接將盈袖帶去洛陽,必須得依靠左良傅的權勢,來震懾住陳硯鬆。

他還知道,陳硯鬆城府極深,本質是商人,時刻算計著利益,不會輕易選擇朝廷或者魏王。

所以,這中間的寸勁兒最難拿捏。

左良傅要在出任雲州前見陳硯鬆,洛陽不行,最好的地方就是桃溪鄉。

陳硯鬆要以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見左良傅,最好的地方亦是桃溪鄉。

梅濂充當了中間人。

他將我們安頓好後,就去了洛陽,對白氏和盈袖說出去找活兒乾,掙點銀子,過年前就回來。

白氏不知內情,雖說不舍,也得同意。畢竟家裡這麼多張嘴等著吃飯,必須弄些銀子回來。

這蠢婦癱了,成日家哭嚎,不是罵我命硬,克夫,就是罵盈袖是禍水,害得她家破人亡。

我和糊塗人計較什麼?

北方苦寒,此番又弄到了山窮水儘的境地,便是喝水的杯子都是問鄰人借的,可憐了袖兒,手凍得通紅,過去十指不沾陽春水,而今日日手泡進冰水裡,給白氏洗臟了的衣褲。

她問過我,哥哥到底做什麼去了?怎麼還不回來?

我用梅濂頭先囑咐的話告訴她,好妹子,你的運氣來了,當年咱們爹救了陳老爺,他家要和咱們家結親呢。

陳家是洛陽首富,袖兒肯定不會相信人家會讓她當正頭奶奶。

我便順著她的話頭,說是貴妾,左右先把這丫頭穩住再說。

那段日子,鄉裡總有個惡霸前來騷擾,叫昆侖。

那人很是混賬,張口閉口要袖兒當他老婆。

我哪裡知道這人就是左良傅假扮的,更不知道整個桃溪鄉都在羽林衛的監控之中。

該來的總會來。

陳硯鬆帶著養子上門了。

彆說,袖兒和她父親還真挺像的。

到底骨子裡親,陳硯鬆進門後,一眼不錯地盯著他女兒,那和善溫柔的樣兒,你怎麼能想到他是個冷血狠辣的人。

也就是那日,袖兒的劫開始了。

不是左良傅,不是陳南淮,是她的父親。

其實我很能理解陳硯鬆的想法,盈袖是他親生的,陳南淮是他養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最完美的處理方式,就是讓這兩個孩子結合。

如此,陳梅兩家就能化乾戈為玉帛,他就能把兩個孩子留在跟前,照看著,撫養著。

誰知中間出了變故,冒出個左良傅。

陳硯鬆和左良傅第一次交談就崩了,左良傅直接搶走了盈袖,把她帶去了曹縣,陳南淮也跟著去了。

曹縣發生的事,我是後來才知道的,真真驚心動魄。

左良傅原本想強娶盈袖,以便拉攏陳硯鬆為自己的老丈人,進而逼迫陳硯鬆背叛魏王。並且,他還暗中將陳南淮的表妹陸令容收為自己的棋子,命陸令容算計陳南淮,並且用石頭做的假陽.具當眾羞辱了陳家這個傲慢的大少爺陳南淮。

我沒想到,袖兒能從如此危險的亂局全身而退。

我更沒想到,左良傅和陳南淮都愛上了盈袖。

陳南淮在曹縣被傷的不輕,他先盈袖一步,回到洛陽。

那時我和梅濂被“軟禁”在陳府,親眼看到這小子從頹廢到慢慢站起來,並且信誓旦旦地同我和梅濂保證,以後絕不傷害盈袖。

有時候,我真的發現血緣很神奇,陳南淮的陰沉和他哥哥很像,不過到底太年輕,經曆的磋磨太少,沒忍過這口氣,最後傷了盈袖,亦傷了自己。

那段時間,梅濂的前程幾乎定下了,曹縣的縣令。

陳硯鬆肯定得在梅濂跟前放一個自己人,他調..教出來的丫頭蓮生,生的小巧玲瓏,又識字,和尋常官戶家的小姐差不多。

儘管梅濂在我跟前說了很多次,他此生不辜負我,對蓮生不過應付而已,我也相信,因為他的真心很少,不會輕易給人。

可每每看見他和蓮生眉來眼去,我心裡到底不是滋味。

還記得梅濂和蓮生圓房的那夜,我喝了酒,坐在陳家的涼亭裡,盯著湖麵上的一葉扁舟,出神。

陳硯鬆冷不丁出現,他裹著厚厚的大氅,坐到我身邊,小口抿著茶,歎了口氣:“名門貴女落魄至此,令人唏噓,不過能爬起來,把小家經營成這樣,也令人敬佩,多謝夫人這些年幫陳某照顧女兒。”

我知道,這句話是真心的。

惡虎再毒,對自己的幼崽,總有幾分惻隱之心。

陳硯鬆問我:“這些年你過得好麼?嫁給梅濂,不會覺得委屈麼?”

大概酒上頭了,我嗤笑了聲:“陳老爺怎麼問的和左良傅一樣,你們這是商量好了麼?”

陳硯鬆笑著搖頭,擯退左右,盯著湖麵上的小舟,淡淡道:“還是有些不一樣,我問,隻是出於好奇,而左良傅問……大抵是替長安某個人問吧。”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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