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挖苦(2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8786 字 4個月前

“你看上去也就二十幾歲,不會有這麼大兒子。”

朱九齡雙眼微眯,垂眸,打量自己右手,壞笑:“其實我挺好奇的,高鯤為何會少了三根指頭。”

“這仿佛和先生沒什麼關係。”

我的笑凝固在唇邊。

“多好的孩子啊。”

朱九齡轉動著右手,歎了口氣:“方才我教他,發現他文字、音韻、訓詁底子極深厚,五經也詳熟,可見家裡人是用心教了。記得夫人曾反複對在下說,這孩子天資聰穎,今日一見,夫人所言不虛,這孩子恭順有禮,容貌俊秀,果然是人中龍鳳。這麼好的苗子,學書畫這種偏門作甚,還不如用功考科舉,日後為官做宰,為朝廷效力,能光耀門楣,可惜啊,是個殘疾,沒法參加科考。”

我心疼得厲害,左胸也開始隱隱作痛。

我永遠也忘不了過年那夜,八弟犯了病,鯤兒孝順,跑出來緊緊抱住他爹,沒想到被他父親剁了手指……是我的錯……

“先生請回吧。”

我側過身,冷冷道。

哪知朱九齡並沒有動彈,微笑著看我,接著道:“在下雖與夫人接觸寥寥數月,卻也知夫人其實和在下挺像,骨子裡是個涼薄冷血的人,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利用起人毫不手軟,不過商人都重利,若是溫和善良,那還掙什麼銀子。”

說到這兒,他環抱住雙臂,盯著我,勾唇淺笑:“但在下不懂的是,這麼精明勢力的你,為何對高鯤那麼好,瞧,你忍受我給你臉上潑酒、忍受我言語刻薄、更忍受我燙傷了你的腳……”

“先生彆說了。”

我緊咬住牙關,麵帶微笑。

“嗬。”

朱九齡笑了笑,在原地轉了個圈,打量著書房,深嗅了口:“這屋子裡的器具是新買的吧,筆墨紙硯都是最貴最好的,夫人你為何對這個孩子如此費心費力……”

他彎腰湊近我,搖了搖食指:“不對,應該說,你為何對那個孩子如此卑躬屈膝地討好,若這孩子不崇敬在下,想來夫人連在下一眼都不會看的……所以在下猜測,高鯤的三根指頭和你有關,夫人呐,你害了這孩子一輩子,他現在才十來歲,等他長到二十,看著同伴一個個中舉為官,那該是什麼滋味,怕是會恨得把你剝皮拆骨吧,你毀了他的前程,也毀了高家的希望。”

“你閉嘴!”

我大怒,揚手狠狠甩了這男人一耳光,登時就把他左臉打紅了。

他並沒有生氣,舌尖舔了下唇角滲出的血絲,站直了身子,微笑著看我。

我擰身就走,逃似的往隔壁的上房跑,跑進去的瞬間,我一把將門關住,再也繃不住,淚如雨下……這是我一輩子的心結和悔恨,即便我百般補償,即便李昭割發、寫密詔賠罪,可孩子的手指再也長不出來了……

我雙腿發軟,背靠著門,坐到地上,雙臂環抱住膝,悶聲痛苦。

而此時,我聽見朱九齡的聲音在院中響起,語氣輕快且得意:“麗夫人,在下告辭了,明兒讓高鯤準備好《說文》和歐陽修的《集古錄》,對了,在下不太愛吃魚,明兒做餃子吧。”

“滾!”

我喝了聲。

……

天漸漸晚了,屋裡伸手不見五指。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長時間,大概很久吧,隱約記得阿善和雲雀在敲門,關心地問我,讓我彆同瘋子計較,鯤少爺怎麼會怪我……

鯤兒越懂事,我越難受。

一直以來我都不敢想這件事所帶來的後果,朱九齡說的對,在十幾二十年後,鯤兒肯定會遺憾、怨恨,我虧欠孩子太多太多了。

月上柳梢的時候,我摸黑上了床,就這麼癡愣愣地坐著,不吃不喝。

忽然,我聽見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頭推開,那人端著燭台進來了,屋裡登時就亮了。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雲雀,後來,我聞見股熟悉的小龍涎香味,便知道是李昭來了,用餘光瞧去,他手裡握著罩了宮紗的燭台,另一手拎著個食盒,身上穿著龍袍,頭上戴著二龍搶珠金冠,臉上帶著股子擔憂和自責。

他將燭台放在桌上,拉了隻椅子過來,從食盒中拿出三碟精致點心和一盅燕窩,放到椅子上,隨後,坐到床邊,溫柔地看著我,手摩挲著我的頭,輕聲問:“朕都聽雲雀和阿善說了,氣得連飯都不吃了?”

我剜了他一眼,打開他的手。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低頭,盯著自己的雙手沉默了良久,最後脫了鞋襪和龍袍,上了床,與我麵對麵坐著。

鯤兒就是插在我們倆心頭的一根刺,不可能過去。

我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沒哭,轉身從枕頭下拿出小銀剪和小銼刀,悶聲修剪腳指甲,越想越氣,將小銀剪用力摔到床上,衝李昭發脾氣:“能不能把朱九齡那老東西弄死,或、或者直接把他閹了,也算給那些被他負了的女人報仇雪恨了!”

李昭搖頭一笑,嗔我:“朕早都給你說了,彆讓那廝教鯤兒,你非不聽,這下被挖心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從床上撿起小銀剪,拉過我的腳,幫我剪指甲,笑道:“之前你讓朕心胸放寬些,彆同他計較,現在又讓朕把他給閹割了,哼,朱公公?朕可不會給自己的後宮引狼。”

我白了眼他,揉著發悶的胸口,氣得長出了口氣:“怎麼會有這種人。”

“開眼了吧。”

李昭伸過身子,從我跟前拿過小銼刀,幫我將腳指甲往圓修,笑道:“他能有那麼多露水紅顏,手段肯定不會淺,先百般探求你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然後把你的憤怒和委屈激出來,若沒猜錯,他會在你最脆弱的時候退一步,溫柔安慰你,讓你跟他分享悲痛,你們先當無話不談的密友,然後就……”

李昭衝我玩味一笑,拍了下床。

“狗雜種,想得美!”

我恨得罵了句,從李昭手裡拿過小銀剪,拍了下他的腿,讓他把腳伸過來,幫他剪指甲。

“真他娘的咽不下這口氣,我竟被這麼個人捉弄!”

“老朱這種行事,按理說,他早該被人打死了,隻是先帝喜歡他,再加上他算朕半個師父,所以沒人敢把他怎樣。”

李昭聳了聳肩,從袖中掏出帕子,將剪掉的指甲包進去,並將小銼刀給我遞來,示意我給他把指甲銼圓,有意無意地輕咳了聲,壞笑:“朕之前翻過羽林衛密檔,上麵寫朱九齡十六歲時和其父寵妾安氏私通,後同安氏私奔時被家人發現,安氏被強行落發出家,他一怒之下出走,與家中斷了關係,後麵的密檔,就是朱九齡的各種汙糟豔事,看不看都沒意義。有意思的是,他爹那年添了個兒子,名喚朱九思,今年有二十七了。去年三王之亂,朱九思跟著袁文清一起守江州,立了大功。”

說到這兒,李昭湊過來,按住我的手,挑眉一笑:“朱九思是個有能力的人,人品行事都非常端正,待人謙和有禮,但對他這個大哥就冷臉相待,半個字都不說,簡單一句話,不認。後文清回長安,朕破格提拔朱九思為江州刺史。”

我心一咯噔,反抓住李昭的手,急切地問:“朱九齡十六的時候和安氏私通,算算年紀,那個所謂的幼弟朱九思,怕不是他私生子吧?”

“朕可什麼都沒說。”

李昭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然後大剌剌地躺下,頭枕在雙臂,翹起二郎腿,腳尖在我麵前晃,壞笑:“朕今兒累了,勞煩夫人幫朕按一下腳,可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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