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家有一老(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8221 字 3個月前

第130章----家有一老(上)

就這樣, 素卿一廢為才人,二廢為庶人。

她和李昭、我同梅濂都是結發為夫妻,最終怎會都走到了這步?作為元妃, 看到有子女和強大娘家的皇後這般被廢, 可能有點物傷其類的不安感,但作為妍華, 這一天, 我咬牙切齒地等了很多很多年。

我真恨不得衝進宮裡,看她被撫鸞司的女衛軍抄宮、看她被強扒去華服、看她驚恐無助地待在冷宮裡,無助地仰頭, 看那方孤零零的天。

我的胸襟並不寬廣,即便我可以原諒她辱我之恥、忘記她算計毒害睦兒之恨, 但我沒有資格替麗華原諒, 所以我不同情她, 如果有機會, 我還想親眼看看她的落魄慘狀。

這個機會很快來臨,在貴妃來探望我的五日後, 李昭派勤政殿的隨堂太監蔡居來府上接我入宮,說是請我看場好戲。

因禮哥兒、恭哥兒還有鯤兒鵬兒在家中, 小木頭有了陪他玩耍的哥哥弟弟們,便沒那麼纏著我, 我趁他睡午覺的時候偷偷出門, 進了宮。

天有些陰沉, 黑雲團團壓下來,給人種窒息感。

太液湖紋絲不動, 躲在樹窩裡的蟬嘶鳴得更響亮, 地被烈日烤了數日, 這會兒正一簇簇地往上泛熱氣兒,偶爾刮過來陣風,倒能稍稍涼爽些。

我穿了單薄的紗衣,坐在輦轎裡,匆匆往勤政殿趕去。

我們這一行人並不多,今兒我隻帶了心腹雲雀和秦嬤嬤,李昭則派了幾個武藝高強的女衛軍隨侍。

轎子裡悶熱,我不斷地用帕子擦著脖頸裡的熱汗,斜眼朝外瞧去,蔡居公公此時正弓著腰,麵帶微笑地行在一旁,他個頭不高,皮膚甚是細白,小眼小嘴,長得倒蠻清秀,笑得時候給人種和善可親之感。

我輕輕搖著玉骨團扇,低聲問:“方才進神武門的時候,本宮瞧見比平日多了一倍的侍衛,今兒可有什麼要事發生?”

“娘娘真是慧眼如炬。”

蔡居腰彎得更低了,笑道:“因著陛下廢後,動靜大了些,這不,就把咱們長安城最尊貴的皇親國戚們給驚著了。”

說到這兒,蔡居湊近了轎子,手擋在嘴邊,壓低了聲音:“老首輔將肅王請出山了,那肅王可是高祖的庶長子,不僅戰功赫赫,更是保著先帝過關斬將,登上帝位,便是先帝在時,對這位庶長兄都不敢高聲說話,尊敬得很哪。但咱們陛下也厲害,將避暑山莊養病的何太妃請了來,太妃娘家是武安公,世代忠烈,族中出了不少名將,奴聽宮裡的老人兒們說,肅王年輕時好像喜慕太妃,隻可惜太妃被指給了先帝。

當年陛下生母懿德太後薨得早,得虧何太妃照拂了年幼的陛下,陛下如今很是尊敬太妃娘娘呢,再加上幾位部堂大人、禦史孫大人、大理寺卿小張大人……今兒的勤政殿,真真比過年還熱鬨著呢。”

“怎麼,廢後不是已經鐵板釘釘了,謀害皇子多大的罪名,張氏還想翻案不成?”

我冷笑了聲。

“嗨,大抵老首輔覺著廢為庶人太難聽,還想掙紮下唄,畢竟咱們陛下當了那些年的太子,都是老首輔在旁提攜教授、保駕護衛的。”

說到這兒,蔡居輕打了下自己的嘴,連說了幾聲陛下饒命,這秀氣聰敏的太監嘿然一笑,眉梢微挑:“其實說到底還是為了大皇子,奴的乾爺胡公公私下說了兩句,母憑子貴和子憑母貴是一個道理,張氏廢後,大皇子已經失了嫡子的身份,若是有個庶人母親,到底還是妨礙了大皇子的前程,這不,老首輔請肅王爺出麵說和說和,好歹給張氏個名位,大家麵子上都好看些。”

原來如此。

我淡淡一笑,輕扶了下髻邊的山茶花,緊著問蔡居:“今兒既然請了陛下大伯父來說和,想來庶人張氏也會來勤政殿罷,大皇子呢?他必定要來替母親求情罷。”

“庶人張氏自然要去的,但大皇子卻不在京中。”

蔡居狡黠一笑。

“哦?”

我皺眉,問:“那他去哪兒了?這孩子不是前些日子雨地裡跪著求情,重病昏迷過去了麼?”

“娘娘明察秋毫。”

蔡居毫不臉紅地奉承我,笑道:“頭先陛下命撫鸞司數案並立,徹查當年二皇子煒、四皇子冕,還有咱們五皇子睦中毒案,的確是庶人張氏的手筆。這不,大皇子最開始在雨地裡替母求情,知道母親乾下這些傷天害理的事後,穿了孝服,拖著病軀親去妃陵給嚴淑妃賠罪懺悔,並且還去了趟佛寺,給兩個幼弟超度祈福,希望他們早登極樂,奴聽見朝中官員議論,大皇子真真是個至純至孝又明理的人。”

“的確啊。”

我怔怔地盯著團扇上繡著的蝴蝶,陷入深思。

素卿這事怎麼說都得牽扯到李璋,若是他不理不顧,會被人說不孝;可若是他一味地營救母親,又會被人說不明是非,說不準還會被李昭嫌惡,這中間的寸勁兒最難拿捏。

瞧這孩子前前後後的行事,很明顯早都有人給他教了,是誰?

張家父子?還是袁文清?

張致庸都搬動了肅王,難不成素卿真能複位?

不會,李昭是謀定而後動的人,他一旦認定要做的事,任誰都撼動不了。

正在我亂想間,轎子停了。

雲雀和蔡居等人上前來,攙扶著我下轎,略瞧去,勤政殿外果然守了比往日多數倍的衛軍,羽林位總指揮使沈無汪手執半人來高的繡春刀,肅立在正殿門口,殿外躬身默立了十幾位文武官員,皆屏聲斂氣,時不時用眼神偷偷交流。

蔡居帶著我從後頭繞進了偏殿。

偏殿裡點了能讓人凝神靜氣的沉水香,青花瓷缸裡有高高一摞冒著寒氣的冰,使得整個殿裡涼爽非常。

我匆匆擦洗了下手,端著杯杏皮飲,朝偏殿小門那邊行去。

此時,蔡居輕輕將小門推開條縫兒,立在旁邊,一下下地幫我扇涼。

我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往正殿裡看。

好家夥,殿裡竟這麼多人。

李昭此時正歪在龍椅上,有些日子沒見了,他瞧著仿佛清減了些,今兒穿著玄色冕服,頭上戴著玉冠,大抵因太過悶熱,麵頰稍稍有些緋紅,端起案桌上的玉碗,喝了好幾口冰鎮酸梅湯。

他底下的右手邊坐了個五十餘歲的婦人,穿著厚重華貴的冠服,有些胖,兩隻手上各戴了隻紅寶石金戒指,鬢邊染上了霜華,長得倒挺慈眉善目的,正是何太妃,而鄭落雲此時蹲身侍立在太妃身後,輕搖著團扇,笑吟吟地不知和太妃低聲說什麼體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