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微落(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9316 字 3個月前

第176章--微落

撫鸞司成立了有十餘年了, 前身是追隨鄭貴妃北伐的女侍衛,後來李昭疑心鄭貴妃彆有用心,解散後重組, 名義上受北鎮撫司轄製,其實受李昭直接掌控。

主要經辦犯官族中女眷、京中婦人盜、竊、□□和殺人等案, 還有一些無法提到明麵上的秘事,譬如培養細作、組織暗殺。

官差雖都是女子, 可都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狠角兒, 多次立功,受李昭嘉獎, 便是羽林衛的前輩長官沈無汪都要敬其三分。

我們一行人隨著黃梅往裡走,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正堂衙門, 跨過第一道門是演武場, 院中梅花樁、刀槍棍棒琳琅滿目,第二道門裡則是存放秘檔文書之處, 派了重兵把守。

最後一道門裡, 就是撫鸞司內獄。

內獄並不在地麵上,而且掘地三尺, 修在了地底下。

四壁是整塊大石, 石頭縫裡澆築了鐵水, 壁上每隔一段距離掛著盞油燈,石地上似乎是用清水洗了好幾遍,凹槽裡汪著淺淺一層薄水, 而且牢中仿佛還焚過香。

越往裡走就越陰寒可怖,我不由得搓了搓發涼的胳膊,立馬就有隨行的宮人往裡端燃得正旺的炭盆。

兩側牢房皆用藍布遮擋住,最前邊領頭的女衛軍不住地揮舞軟鞭, 用力打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啪.啪聲,仿佛在驅趕不吉利的邪祟。

內獄儘頭,是一間不大不小的牢房,沒有床,隻在地上鋪了塊木板,在木板上側躺著個臟臭不堪的女人,正是張韻微。

她已經被打得瞧不清模樣了,頭發亂如雞窩,後腦勺傷口正往出流血,將頭發黏連成塊,俏臉青紫,右眼紅腫,眼球布滿了血絲,幾乎要從眼眶中爆出來,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好肉,鞭傷隨處可見,手和腳的指甲都被拔光了,紅突突的,十分駭人。

即便離得遠,都能聞見股屎尿騷臭和血腥氣。

我屏住呼吸,正巧孕氣上湧,忍不住乾嘔了聲。

此時,兩個太監忙將四方扶手椅搬上來,宮女也提著香爐,驅散周遭的異味。

張韻微察覺到有人來了,身子動了下,她朝我看來,仿佛不相信似的,眯住雙眼,努力地想要看清楚。

“來了啊。”

張韻微聲音沙啞無力,她用左手肘強撐著自己坐起來,右手肘耷拉下,仿佛脫臼了。

這姑娘後背無力地靠在石牆上,兩腿分開,私隱之處一覽無餘。她全然不理牢籠外的諸人,用手在破碗裡蘸了點臟水,一下一下地擦自己的臉。

“我、我聽蘿茵說起過你……”張韻微抬眼望向我,一時間竟出神了,她眼裡亮晶晶,似是淚水。

“蘿茵那種刻薄的人都不得不承認你的美貌,我、我總不服,今兒見了你真人,信了。”

我莞爾:“你也很美。”

張韻微垂眸,看了圈自己渾身的傷,她從地上抓起破棉被,蓋在雙腿上,遮住女人最羞恥的地方,歪頭,衝我冷笑:“你、你在嘲諷我嗎?”

我搖了搖頭:“聘聘嫋嫋十五餘,豆蔻梢頭二月初。多年前我在勤政殿的偏殿,曾看到過你為了救父,拚命質問刑部尚書梅濂,眨眼間十多年過去了,姑娘,你長大了。”

張韻微定定地盯著我,手抹去鼻下的血,唇角浮起抹陰森森的邪笑:“高妍華,你贏了。”

身邊的內侍聽見這話,紛紛喝罵:

“大膽!竟敢直呼娘娘的名諱!”

“快,打爛這賤婢的嘴!”

我抬手,製止住內侍的疾言厲色,儘量放緩語氣,柔聲道:“我是你長輩,舊日與你姑媽交好,你若是不嫌棄,就喚我姑姑罷。”

“哼。”張韻微翻了個白眼,鄙夷冷笑,她環視了圈四周,最後目光落在自己血肉模糊的指頭上。

“真是風水輪流轉哪,二十六年前高家覆滅,你也曾被這樣關入內獄,後來又被我姑媽暗害、羞辱……嘿嘿……”

張韻微仿佛有些神誌不清,手摩挲著自己的腿上的傷痕,忽然,指頭竟往那隱匿之地刺去,做出十分不堪之態,壞笑:“騎過木驢嗎?我就騎過。我姑媽是皇子公主生母,你忌諱著,沒能親手報複回來,是不是很遺憾?沒關係啊,我也是張家女,來報複我吧,撫鸞司隔壁不就是北鎮撫司,去叫幾個男人過來輪我吧,一直輪到我口吐白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來,來呀!”

說到後麵,張韻微衝我吼了起來。

麵對她這般言行羞辱,我沒有生氣。

拍了拍手,讓婢女們將事先準備好的東西都拿進來,抬進牢籠裡,不是彆的,是浴盆、手巾、新肚兜、褻褲,還有各色珍貴首飾。

瞧見這些婢女和東西,張韻微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識用胳膊橫在自己胸口,警惕地瞪著我:“你想乾什麼?”

我並未回答。

讓隨行的太監們退下,吩咐牢裡的婢女們可以開始了。

不多時,兩個婢女一左一右扶住張韻微,緊接著,醫女簡單地清洗處理了下韻微身上的傷,在香湯裡擰了個手巾,輕輕地幫女孩擦身子上的血汙,同時,我府裡掌事嬤嬤則開始幫張氏洗頭、梳發。

在伺候後張韻微穿好肚兜、褻褲後,院判杜仲背著藥箱上前,先替張氏接好脫臼的右臂,緊接著幫她往身上抹了止痛治傷的藥膏,給她喂了續命吊氣的湯藥。

“你、你到底想要乾什麼!”

張韻微一把揮開湯藥,衝我怒吼。

我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接過秦嬤嬤遞來的冰糖燕窩,吃了幾口,平靜道:“丫頭,你知不知陛下要賜死你?”

“哼。”

張韻微從鼻孔發出聲不屑。

我搖頭笑笑,直接戳穿她:“其實本宮和陛下對李璋的秘密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我是可憐你一生孤苦,你生前最後一個願望是見我一麵,那我便答應你。”

我用帕子輕擦了下唇,朝前望去,此時,婢女們正在伺候張韻微梳發髻、戴鳳釵、穿嫁衣、化紅妝……奈何她臉上的青紫實在太重,再厚的脂粉都遮蓋不住。

“你肯定會覺得,我會將對張素卿的恨十倍百倍報複在你身上,那倒不會,她是她,你是你,其實咱們倆並沒有什麼恩怨。”

我淡淡一笑,心裡湧上股心酸,歎道:“我和你一樣,這輩子從未穿過嫁衣。你這孩子可憐,被囚在道觀十餘年,情郎也不管你,哎,走得時候體體麵麵地穿上回嫁衣,也不算白來這紅塵一遭。”

張韻微滿腹狐疑地盯著我,仿佛沒聽清般。

她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一碗湯藥下肚,人也漸漸恢複了清明。

沒多久,婢女們就把她妝扮好了,烏發如雲、身量婀娜,即便臉上有重傷,也能依稀瞧出是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