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夜會(1 / 2)

妾無良 小夜微冷 9650 字 3個月前

第187章--夜會

等都囑咐妥當,人都走後,就隻剩下我們娘兒倆。

方才胡馬被蔡居這樣狂妄地帶走,雲雀已經急得生生暈了過去,她是經曆過當年梁元巫蠱案的,知道這裡邊的厲害,醒後跪下哀求我,一定要把胡馬平安救出來。

而睦兒呢。

兒子垂頭喪氣地坐在小杌子上,一聲都不吭,雙手用力地反複揉搓臉,出氣似的狠狠抽打了幾下自己的腿,最後,兒子猛地仰起頭看我,淚流滿麵,哭得身子直打顫,問我:

“娘,我爹他絕不會做出傷害咱倆的事,大伴可是伺候了他一輩子的人,怎會說懷疑就懷疑,說下獄就下獄,他、他不是這麼反複無常的人啊,你說他會不會已經出事?”

緊接著,睦兒恨得咬牙低吼,眼裡的殺意甚濃:“若是爹爹真出事,我才不會顧及什麼太/祖遺訓,李家人不許自相殘殺,我必要手刃把害我爹的人,誅其滿門,將其挫骨揚灰!”

我攬住兒子,任由他在我懷裡發泄哭泣。

在睦兒心裡,父親是無比重要的一個人,他害怕父親會不顧念舊人之情,更害怕父親會遭遇不測。

我這會兒心裡也慌,可我得穩住自己。

我摩挲著兒子的背,柔聲道:“宮裡具體什麼情況,咱們現在都不知道。娘方才給你說過去的事,你也知道,你爹爹他是個好人哪,咱們誰都不希望他出事。可兒子,這會兒咱們都得鎮靜,以不變應萬變,不論好的還是壞的可能,都得顧慮到。你長大了,已經能獨當一麵了,你一直都是爹爹和娘親最驕傲的小木頭,這時候更得冷靜。”

……

*

夜越來越深,淅淅瀝瀝地又開始下起了雨,惹人煩心。

我換好了衣裳,隨意梳了個發髻,沒什麼心情施粉塗脂,雙臂環抱住,在花廳不知擰了多少個來回。

我和兒子商量過了,此時絕不可貿貿然入宮,手諭上的字跡印璽雖是李昭親筆所寫,但也不排除仿造的可能啊。現在最麻煩的就是宮門鎖閉,根本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李昭到底是平安還是被挾持了。

我從未這麼慌亂過,這時,有個丫頭給我斷了碗燕窩,我煩躁之下直接打翻,扇了那丫頭一耳光,嗬罵了幾句,讓她滾。

我知道自己現在有孕,容易著急上火,我也想冷靜,可我怎麼冷靜的下來。

我從櫃子裡找到他素日穿的寢衣,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聞上麵熟悉的小龍涎香味兒,反反複複地問自己:李昭不會已經去了吧?

真的我寧願他糊塗了,想要殺遍身邊所有親近的人,也不想他有事。

可他不是個糊塗人哪。

李昭啊,你到底怎麼了!

我不能把這份焦慮帶給旁人,隻能兒子他們不注意,偷偷用簪子紮自己的胳膊,試用疼痛來逼迫自己冷靜,再冷靜。

*

……

杜老因太監孫濂那句杜仲下毒謀害聖躬,急得要命,說陳硯鬆今兒同他一起回長安城,外男無旨不可入府,老陳便就近住在客店裡,等著改日遞上拜帖,我接見他,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老陳又是個足智多謀的,便也請來議一議,也是好的。

我應準了。

夜雨淒迷,寒氣一層層上湧,將蠟燭吹得左搖右晃。

最先來的是老陳。

原本秦嬤嬤事先準備了遮擋的屏風,我先麻煩,便讓人撤去了。

花廳裡點了數盞燈,案桌上擺了各色果子茶水,香爐裡燃了好聞的李王帳中香。

我剛坐到椅子上,就看見雲雀將一個瘦高的中年男人領了進來,正是陳硯鬆,十多年過去,老陳養護的不錯,並無甚變化,還是那樣的俊雅,他穿了身寶藍色圓領直裰,頭戴方巾,手裡拿著把折扇,蠻不像商人,倒像個翩翩書生,他一進來就跪下磕頭,仰頭望向我,笑道:

“草民陳硯鬆給皇後娘娘請安嘍。”

老陳眼睛上翻,打量我,嘿然笑道:“多年不見,娘娘風華依舊,如今更是一步登天,貴為皇後了。”

還是那個熟悉的腔調,熟悉的老陳。

我趕忙讓人扶起老陳,順口寒暄了幾句:“大哥這些年日子可還順心”

老陳小指撓了下頭皮,接過婢女遞來的茶,抿了口,拍了拍細白的臉龐,笑道:“雖說總被閨女嫌棄,可咱臉皮厚,照舊隔三差五地去左府看我那四個小孫兒。總算老天待我不薄,對嘍,我外孫小笠兒是個不錯的娃兒,這回本來要帶他來給娘娘磕頭的,順帶認認長安的親戚,沒想到剛出洛陽沒多遠,袖兒就追了過來了,這臭丫頭,當著那麼多將士的麵兒,臊她老子的臉,說我拐帶幼童,要報官抓我……”

老陳翻了個白眼兒:“沒俺老陳,哪兒來的她和她那幾個娃兒,她厭恨我,我的孫兒們可跟我親著呢。”

杜老見我們在這緊要關頭閒話家常,急得直瞪陳硯鬆:“陳老弟,你還有心情說這些,還是幫娘娘想一想宮裡的事吧。”

“你急什麼。”

陳硯鬆白了眼杜老:“娘娘走到如今這步,膝下三子,隻要沒有犯張素卿那種大錯,能有什麼事。”

說到這兒,老陳用隻有我們幾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咕噥了句:“倘或是那什麼國公搞事,那正好有理由徹底收拾掉他這一黨,這是好事,急個屁。”

我知道,老陳看出來我的焦慮,是想讓我分分心,彆太急躁。

有老陳在,我的心也安了幾分。

是啊,我早已不是十幾年前那個兩手空空的小婦人,且不說李昭一直對我疼愛有加,便是李昭真跟我一刀兩斷,也要顧忌睦兒還有朝中數位重臣、洛陽榮國公等人。

慌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也就在這時,外頭傳來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燈影恍了幾恍,烏壓壓進來數人。

有大福子、四姐夫孫儲心、孫學禮父子,我侄子鯤兒,前夫梅濂,武安公和他孫子何道遠,世子爺何寄和羊羽棠沒來,因五軍營駐紮在城外百裡之處,何寄要督軍,非詔不得隨意回京,羊羽棠說要在家裡找一個至關緊要的東西,讓人帶話,說不論這回怎樣,他死生都站在睦兒這邊。

除此之外,該來的都來了。

我坐在最上首,睦兒站在我身後,幾位長輩們自坐在圈椅上,鯤兒他們三個後輩立在門口。

眾人在來的路上,已然知道今晚胡馬被撤去掌印一職之事,都是在官場廝混了幾十年的老妖精,不傻,皆知目前雖平靜,可石子兒已經驚破一池春水,若不提前商量好對策,那就隻能任人宰割。

悶雷聲乍起,驟雨又至。

我喝了口溫水,用帕子輕擦了下唇,掃了圈眾人,皺眉道:“諸位今兒都在勤政殿,親眼目睹了李璋和梅鑒容是如何抨擊本宮的,後陛下蘇醒,讓本宮先行回府,他去處理鎮國公之事。”

四姐夫雙手捅進袖子裡,容色凝重,看向武安公和梅濂,點頭道:“不錯,臣等擔心陛下龍體,一直等在勤政殿外侍疾,倒是聽見陛下厲聲嗬斥過鎮國公,後麵蔡居從裡頭出來,說陛下有點事問兵部尚書海明路,諸臣不必逗留,自行出宮。”

我手指點著桌麵,皺眉道:“也就是說,那時候宮裡還剩下陛下、海明路、李璋、撫鸞司黃梅、杜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