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繡法,一樣的構圖,連繡錯的地方都一樣,兩張帕子上的花瓣同時耷拉著,像在無情地嘲笑他,笑他蠢,笑他笨,笑他眼瞎。
除了這兩張帕子,一旁還有一塊繡了一半的蒼藍色繡布,那是冬至夜那天,她準備用來給他補棉襖的。
棉襖沒補好,她人也被他弄不見了。
鐘允站在窗邊,手上拿著那兩張帕子,看著院子裡的一叢梅花樹,天氣就要回暖了,梅花也要開敗了,花瓣被風吹落到上。
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迷戀她身上的味道,為什麼喜歡埋在她頸邊聞她。他的眼睛騙了他,在那片黑暗的山洞裡,隻有鼻子是忠誠的。
他竟把她當成替身,分明那就是她,他卻把她當成替身。
他想到與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對他熱情洋溢,他總沉著一張臉,訓她不成體統。他還因著柳夢嬌的請求,把林賀文從大牢裡放了出來。
她知道她是個替身時,他也沒有多解釋什麼,他甚至沒對她說過一句喜歡,他連一句我喜歡你,都沒給過她。
所以,她走了,她有了周義衡,她再也不需要他的喜歡了。
鐘允從懷中拿出來一張紙,那張紙終日被他貼身放著,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了。
那是他在她的梨花木箱子裡拿到的那張情詩,她說寫給他的那張情詩。
他將手上的紙扯平整,小心而珍重地看著上麵的詩句,“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他不斷告訴自己,至少,她曾經很喜歡他。
他也是得到過她濃烈的愛意的。
趙安站在一旁,擔心道:“世子?”
世子已經在窗邊站了整整兩個時辰,一動未動,像一尊石像,渾身散發著不似活人的冷意。
可當他低頭看著手上的帕子時,那目光又炙熱得仿佛要把人燙化。
又過了許久,鐘允將那張情詩疊好,重新放進懷裡,轉身去衣櫃裡挑衣裳。
他喜歡竹紋,他的衣裳大多繡著竹子,後來她給他做了一件繡鶴紋的棉襖,他一開始不喜歡,但她喜歡,她很喜歡鶴紋,後來他就讓人做了兩身繡鶴紋的衣裳。
鐘允換上新衣裳,上年大片的鶴紋是他讓人照著大棉襖上的紋樣繡的,她一定很喜歡。
穿好衣裳,他又拿出那枚墨綠色配繩的白色平安扣係在腰間,把自己收拾得妥妥當當,準備出去娶找她。
他把自己打扮成她喜歡的模樣,她是不是就能多看他幾眼。
鐘允從王府出來,去了花陽街,想去找她。
他在街頭下了馬車,下車時很小心地不讓衣擺沾染車邊上的塵土,走了幾步,停在一家賣胭脂水粉的鋪子裡前,看了一眼店裡的鏡子,把腰上的平安扣擺正。
花陽街熱鬨,人多,行走時難免擠到人,他怕扣子被擠到,用手護著,到人少一點的地方才鬆開。以防在玉麵上留下醜陋的劃痕,惹她不開心。
快到江琇瑩的宅子時,他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頭就要往回走。
趙安不解:“世子,您這大費周章地梳洗打扮,怎麼不去見見就要走?”
鐘允停在路口,垂了下眸:“我沒臉見她。”
趙安:“上次世子妃來王府給世子道謝,不是聊得好好的嗎,就當是朋友之間的探訪好了。”
鐘允低著聲音:“我沒臉跟她做朋友,我是個瞎子,沒有人願意跟一個瞎子結交。”
他往回府的路上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他說服了自己:“我可以,我可以裝作跟她偶遇。”
他現在想見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
趙安來不及說話,鐘允已經轉過身,大步往江琇瑩的宅子去了。
路上遇到陳啟帶著一隊人從一旁走過去,鐘允看了他一眼,兩人視線對上,又錯開,各行各的。
鐘允看著陳啟走遠,有點後悔自己過去的衝動,他差點把陳啟殺了的那次,惹她生氣了。而陳啟對他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脅。
鐘允十分清楚,他和陳啟在江琇瑩的心裡是不一樣的。
她不喜歡陳啟,也從未喜歡過陳啟。他就不同了,起碼她喜歡過他,她曾那樣深深喜歡過他。
他的起點不知道比陳啟高了多少倍。
快到宅子時,鐘允整理了一下衣裳和腰間的平安扣,抬手摸了下自己左眼下的那顆淚痣,從前她跟在他在一起時,她癡癡愛著他時,她最喜歡吻他這顆痣。
她曾經那樣喜歡他,他在她心裡跟彆的男人終究是不同的。他不是自作多情,隻是闡述事實,儘管她現在不再喜歡他,那些曾經的種種總不是假的。
鐘允往江琇瑩的宅子大門走去,遠遠看見另一個方向,走來了另一個人。
那人身上穿著跟他幾乎一模一樣的鶴紋衣裳,身形跟他相似。恍惚間,他險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以為那是另一個自己。
等他再走近些,看清那人的臉,認出來是卸了盔甲的周義衡,他看起來也是來找江琇瑩的。
鐘允以前沒注意,周義衡的左眼下麵長著一粒跟他一模一樣的淚痣。
周義衡看見鐘允,目光在他身上定了一下,又看了看他腰間的平安扣,微微皺了下眉:“世子身上怎麼會有我的平安扣?”
作者有話要說:
鐘允:暴風雨從來不放過我,它來得更猛烈了。
鐘允:我跌入萬丈懸崖,粉身碎骨。
鐘允:我沒瘋!!!
許玉龍: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把彆人當替身者,必成彆人的替身,請大家從鐘某身上吸取教訓,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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